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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兄长们

    晋王高眉慢拧,缓缓色变:

    “你怎么不是刁难?如今父皇重病在床,你叫本王等上哪讨要圣喻?”

    建王也慌忙帮腔:

    “难道就因为那是高祖的禁地,旁人不得私入,便任由那采花大盗在那山间横行吗?如此置我大雍法度于何境地呢?”

    皇权与法度的两难问题被抛给了鸣金寺住持,僧人们的惨叫声不断传来动摇着他誓死不违师命的决心,便听身边的黎王笑了起来,吊儿郎当道:

    “住持要圣喻,也莫要局限在父皇身上,假以时日,说不定站着你面前的人,便是你下一个主子了。”

    此话大逆不道,引得佛堂内安静异常。

    黎王玩笑的眼神从晋王、建王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驻在诚王身上:

    “皇弟,你说对不对?”

    诚王惶恐,慌忙推脱道:

    “本王听哥哥们的。”

    话虽如此,他的眼神可一点都不算安分,来回在三个哥哥脸上寻觅,等着看谁能将这千斤重的话头接下来。

    晋王最长,终是他咳了一声,率先开了口:

    “黎王的话虽糙,但也不无道理。父皇只有我们这几个儿子,将来承袭大统,也当在你我之间。”

    “老和尚,本王这么说,你认与不认?”

    鸣金寺住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未曾从他们自视甚高的脸上看出天命之象,只能长长地叹了一句“阿弥陀佛”。

    一句“阿弥陀佛”在佛寺之中,司空听惯,谁也没有料想过,这句如口头禅般的佛语会招来佛主,地动山摇的,惩戒。

    随着住持的佛语落地,黎王身后的一尊金身佛像发出了一声巨大的轰鸣,众人抬首,便发现了一个恐怖的事情:

    那座约莫两人高四人宽的金身佛像,正朝着黎王武瑛懋的方向一点点倒塌......

    贡品倾斜,滚落在地,杯盘互碰,被湮没在众人的惊呼中。慌乱中,供烛点着了帷幔,帷幔连着地板与房梁,火势顺势蔓延,掉落的焰灰四处飞扬,烫伤了不及躲闪的黎王,他收起了方才的一派玩世不恭,环顾四周变得疾言厉色:

    “谁,谁干的?”

    人迹混乱中,香灰缭绕间,责问未及落地,那倾塌的佛像却已严严实实地压在了黎王武瑛懋的一条腿上。

    可恨的是,为了掩藏自身实力,黎王此番上山并未将亲卫带全,又依照晋王吩咐每家分出去几个亲卫监督军兵看管僧侣和探寻通往主峰之门,护在黎王身侧的早已不足十人。

    混乱中,那八九个护卫也不知都跑哪里去了,竟就任由着自家主子被那巨物生砸了!

    百余斤的重物压在一条肉腿上,那疼痛险些叫黎王昏厥了去。

    天子骄子活到这个年岁,也不曾尝过几回体肤之痛。可以说,黎王此生所尝苦痛,加起来都没有这一回多。

    他凄惨的苦叫并未博得兄弟们的任何同情,晋王和建王在烟幕的掩盖下交耳,建王恭维道:

    “一个瘸子自是不能担当大任了,皇兄真是好手段,如此神不知鬼不觉便把黎王除了。”

    晋王听了自己弟弟的恭维,却露出了惊讶:

    “难道这不是皇弟的手笔吗?皇弟从小杀鸡就喜欢用牛刀。”

    建王武瑛佶闻言尴尬地咳了一声,他诚然有自小钟情的手段,但眼下黎王这惨状实则并非他的手笔,他正惊奇,想要辩解,便见自个兄长已经踏过满地狼藉、满面痛色地朝重伤在地的黎王武瑛懋奔去了,边走边呼,力竭之声竟然盖过了黎王的呼痛之声:

    “黎王,你这是怎么了!”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为兄要如何同父皇、同德妃娘娘交代啊!”

    “为兄宁愿伤得是自己啊!”

    建王听着晋王武瑛谨着急悲痛的喊声,鸡皮疙瘩不觉起了一身,喃喃自语道:

    “兄长平日的戏曲果真没有白看,伶人也没有白养,这几嗓子喊得比皇家戏班的角儿还要入木三分。”

    如此一番踟蹰,建王的脚步就慢了晋王许多。

    比他慢的,还有人。

    佛像砸中了黎王,不是诚王武瑛迟的本意。

    他的本意是:

    “怎么只砸中了一个?”

    被责骂的随身属下十分委屈:

    “晋王、建王身边的护卫太多了,而且他们跑得实在是太快了。”

    “若非黎王身边护卫被属下着人绊住了,恐怕咱们的计划就落空了......”

    诚王武瑛迟显然不耐烦听解释,几步迈开,便追上了晋王的脚步,一齐将黎王武瑛懋围在了当中。

    远远看去,竟是一派兄友弟恭的和谐场面。

    鸣金寺住持旁观了这一幕,却忍不住感叹:

    龙生四子,果然个个不同。

    晋王虚伪,建王鲁莽,黎王言行无状,诚王小人心志。

    纵使住持大师能秉承先师遗志,把主峰上的皇室秘密保守下来;可凭着眼前的几位无能之辈,当真能将这偌大的大雍江山守住吗?

    明火已经全部泯灭,连带着佛堂里的一应香火全部被无情地浇灭。

    住持感觉眼前一片昏暗。

    不知来时路,也找不到前行的光明。

    黑暗中,他听到有人喊:

    “找到了,找到了。”

    言语中的兴奋,溢于言表,就好似发现了秘藏千年的宝藏,

    “找到了,通往鸣金山主峰的路。”

    晋王松开了握着黎王的那只手,建王脚步开外,与同时举步的诚王撞在了一处。

    兄友弟恭,顷刻间就变成了鸟兽散。

    晋王命人驱散烟雾,送走心有不甘的黎王武瑛懋,并命卫兵将佛像背后的口子清理得开阔些。

    一切就绪后,他得意洋洋地看着住持大师:

    “找了许久都不曾找见主峰的入口,原来竟是藏在这佛像后头。”

    “本殿下倒要瞧瞧,这主峰上究竟藏了什么?”

    “住持和尚,眼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事已至此,住持知道自己已经拦不住龙子们蠢蠢欲动的心了,他双手合十,正要认命地叹出那句亘古悠长的“阿弥陀佛”时,被晋王、建王、诚王齐声打断:

    “老和尚,经就不要念了,走前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