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忘川河河面上一层淡淡的雾气弥漫着,一座古老而庄重的石桥出现在眼前。
它看不到边际,横跨在忘川河上,连接着生死两界。
这就是奈何桥,世间万灵轮回往生的地方。
“我……这是在哪?”老金丹的鬼魂迷茫呢喃道。
他是九千鬼魂中率先清醒的那一个。
他迷茫看着眼前的这条通天长河,他喃喃道:“这里是……哪?”
“这里是忘川。”后面传来一个略带笑意的声音。
老金丹只觉得声音有点熟悉,回过头看向那人。
“你是……”他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只觉得眼前人很是熟悉。
裴生微笑道:“杨去苦,我是裴生。”
杨去苦呆呆看着他,记忆涌进脑海,他旋即担心问道:“你……怎么下来了?”
“……”
旁边的温江亭微笑道:“老爷爷,他没死。”
“他是来这里送送你的。”
“是……是吗?”杨去苦微微一愣。
不敢想一个跟他只有几次交集的裴公子居然来忘川送他。
他何德何能?
“别听她瞎说。”裴生打断他心里的老娇情说道。
“送的不止你一个。”他无情道。
杨去苦看向裴生身后,顿时变了脸色问:“渡船的人都死了?”
“都死了,”裴生平静道,“最后一剑的时候我无暇他顾,除了我和我身边的师妹,他们都没了。”
杨去苦长叹了口气,他原本想着他燃烧寿元可以让更多的人活下来,结果……
“唉,是我无能啊。”他道。
一个个鬼魂渐渐清醒,面对眼前这一幕他们露出属于人的惊愕。
“岁岁,送他们上奈何桥吧。”裴生平淡看了他们一眼说道,“不然他们完全清醒过来会出大乱子。”
恐惧面前,人心是最不可控的。
温江亭点了点头。
“走吧。”她拉着裴生往前走。
靠近奈何桥,现在只需要彼岸花一点微弱的光他们就会跟上来。
也不用担心裴生靠近彼岸花会暗下去。
杨去苦心里升起了一种诡异的感觉,竟然不自觉的迈步而去。
奈何桥近在眼前,这里的阴风更冷了。
“我们要上去吗?”裴生问道。
“不用,”温江亭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们身上因果太重是上不去的。”
“已经到奈何桥了,他们会自己上去的。”
裴生:“因果太重什么意思?”
温江亭:“就是因果太重啊。”
裴生:“……”
他们转头看向那些鬼魂。
“你们该上奈何桥了。”温江亭对着他们道。
这里面有很多人温江亭都见过,她还记得。
现在她是十多年后的自己,心智成熟了不少,已经不那么爱鼻子了,如果换成现在的自己,一定会抱着师兄哭鼻子。
九千多的鬼魂仿佛听懂了一般,浑浑噩噩的走来,从他们身体里穿了过去,踏上奈何桥。
杨去苦在裴生身旁停住了脚步,看到这一幕也有一些匪夷所思。
这两师兄妹不是普通人啊。
古老而神秘的奈何桥上,一个个鬼魂走了上去,似乎有某种力量的在指引,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
奈何桥很长,裴生看不到它的尽头。
只看见他们消失在了新的迷雾与黑暗中。
彼岸就是轮回往生,希望他们下辈子能运气好一点,出门看个黄历。
杨去苦对裴生拱手说道:“公子,我也该走了。”
也许忘川彼岸可以见到他心心念念的小孙女吧。
“等一下。”裴生把他叫停。
杨去苦疑惑的回过头。
“请问,老前辈你给我的这枚古簪从何而来?”裴生拿出那枚古朴发簪问道。
当时裴生看见他拿出那枚古朴发簪的时候心里升起了种奇异的感觉。
就好像这枚发簪……本就是他的物件。
这也是他愿意跟温江亭走上黄泉路的一个原因。
“公子为何这样问?”
“我只是对它的来历有一些好奇,不回答也没关系。”
杨去苦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缕缅怀的神色,旋即说道:“它也没什么特别的来历,这枚发簪是我年轻时游历天下遇到的一位救命恩人所赠,他当时与我说道,让我帮他送与有缘人。”
“我不知道什么才算是有缘人,也不敢轻易送人,就一直留着,导致这么多年了都没有送出去,我最后死的时候,见周围也没有其他人,就想着当是裴公子帮我扫个墓的报酬吧。”
“唉——”他叹了口气。
旁边的温江亭听到他的话笑嘻嘻说道:“老爷爷,师兄不就是那有缘人了嘛?”
裴生扶了扶额头。
“呃……原来……是这样吗?”杨去苦脑海轰鸣,愣了愣说道。
“老人家,可否告诉我那人是谁?”裴生眼睛真诚说道,“我并无恶意,只是觉得这枚发簪与我来说有些特殊的关系。”
杨去苦摇了摇头。
裴生叹了口气。难道要说他感觉这枚发簪是他的吗?谁信?
杨去苦苦笑说道:“公子,并非我不说,而是我已经记不清了。”
“我活了上千年了,那救命恩人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人了,记不清了。”
鬼魂走上奈何桥,然后消失在了迷雾中。
杨去苦是最后一个走上去的,他形单影只的走向迷雾里,走马灯缓缓而过,他再也没有回头。
忘川河畔。
那朵妖艳的彼岸花重新回到温江亭的身体内。
“我们怎么回去?原路返回?”裴生生出疑惑问道。
温江亭俏皮说道:“师兄,你背我一下,我就告诉你,不然,你就再陪我几天。”
“……”
“师兄,我们去忘川河畔走走。”
裴生把清明搁在了腰间,鬼迷心窍的背起了她,走在忘川河畔上。
忘川的风吹来,寂静无声吹起两人的发丝,它们交织在了一起。
“师兄,我快要走了。”温江亭疲惫的开口道。
“嗯,”裴生眼底毫无波澜,“那好,把我的岁岁还给我。”
“你还是不相信我就是温江亭吗?师兄~”她皱起了脸。
裴生摇了摇头说道:“我相信你,我只是很担心现在的温江亭。”
“你不用担心她的,她睡着了,就像平时陷入沉睡一样。”温江亭扯着嘴角。
裴生沉默了一会,然后问道:“我问最后一个问题,你来自十多年后,能否跟我说说她为什么总是陷入沉睡。”
听着裴生近在咫尺的声音,温江亭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啊?”
“我当你是我妹妹……”裴生平淡道。
温江亭问道:“那以后呢?”
裴生:“还是,不会变。”
温江亭咳嗽一声,言归正传说道:“师兄,你应该也听说过花开有时的说法吧?我呢,与彼岸花同为一体,就像那朵彼岸花一样会有花开也会有花落,它花开的时候,我就醒过来;它花落的时候,我就会陷入沉睡,很简单的说法。”
与彼岸花同为一体,花开有时吗?
“师兄~”
她香软的手臂紧紧搂着裴生的脖子,微微低垂眼帘,有一丝恳求的意味说道:“师兄,你以后不许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裴生:“好。”
温江亭:“你发誓。”
“……”裴生不会轻易做出一个誓言。
温江亭耷拉着眼皮道:“你……快发誓……我……快走了……”
她就是不讲道理。
裴生叹了口气,旋即正色道:“我裴生对忘川发誓,以后绝对不会丢下温江亭一个人。”
他看了一眼趴在他背上的温江亭。
其实,他的肩膀早已经湿漉漉了一大片。
她有笑,但也一直在哭。
“师兄,我真的真的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