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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7章 专业拖后腿的正确方式

    关于北赵这回突然的军事行动,高氏当然也要装出一副大为惊讶的样子,表示自己绝对绝对不是知情人,居然看上去比姚太后还要着急几分,要不是在太后面前来回的不断踱步属于失态的范畴,这样的表演实在过了头,高氏几乎不想坐下来,又哪怕已经枯坐了很久,她现在紧绷的身体还是略微前倾着,再一次重复辩解的话。

    “妾身虽然是赵人,但自从大汉立国时嫁来了上京,早已是大羌皇室的子媳,妾身做为两国和亲的纽带,绝无可能期翼着两国开战,只是当妾身收到本家父兄写来的书信时,就将信上所写告诉过太后……那个巩祥禄,非要诬篾陛下迎神元殿君入汉是有违背六部盟约的意图,一直不死怂勇赵帝发兵攻汉的居心。”

    姚太后初听高氏这番辩解的话时,就依稀想起来确实听高氏提过一嘴。

    却没反应过来高氏当时说的时候就是轻描淡写的口吻,而姜里娜当时也在场,西平长公主一贯对羌人的战斗力自信十足,更别说当听闻北赵和东豫对战,竟然大败,丢了义州,深觉匈奴部已经大不如前了,居然还能被东豫司空氏这样的丧家之犬反咬一口,还哪敢挑衅她大羌?!

    在姜里娜的误导下,姚太后当时也深以为然——不管巩祥禄这个汉人如此何蹦达,只要赵帝脑子没坏掉,必不敢当真兵出函谷关。

    “可按理说有高公等等

    重臣阻拦,何至于让区区汉臣得逞?”姚太后问。

    “妾身现今远在上京,又哪里知道洛阳的朝堂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反复,只是现在细想来,长公主上回遇刺,最后却导致了汉、赵两国之间的冲突,这其中,虽然冉其吉一口咬定那些刺客是大赵派遣,妾身也不不知究里……太后想想,万一是冉氏部早就和东豫串通好了,东豫会不会先遣了谍作去大赵,暗中煽风点火!”

    高氏还是很聪明的。

    她跟太后磨了半天,不断强调她绝无可能期翼两国交恶,让姚太后深信她对北汉羌姜的忠心不二,姚太后开始还有些愠怒,口气冲得很,到现在却已经温和平静了,高氏才胸有成竹把矛头对准东豫。

    姚太后毕竟不似得姜里娜,对两国开战的事那样漫不经心。

    到底二十年前和北赵那场恶战,情势危急,让姚太后甚至再顾不上和文氏争锋,为身在前线担当御敌重任的长子的生死安危担心不已,当姜雄鹰最终下令冉朱孤率兵驰援时,她甚至对那个忘恩负义的男人屈膝下跪,长子固然是少年英雄,骁勇善战,对于征服唐牦、参狼等等部落立有战功,甚至在攻入洛阳一役中还做为了先锋,可北赵毕竟号称率有百万雄兵,军事实力远远胜过了羌部,姚太后至今还记得当年她因长子面临生死攸关的那场生死决战时,是何等惊惧不安的心情。

    如今姜泰虽然

    已经成为一国之君,可羌部不少兵力都散驻于京畿之外的各部藩地,而各部部首还并非完全交忠于姜泰,北赵如果以举国之兵灭羌,潼关可未必守得住。

    姚太后的想法当然是能不打就不打,面对着北赵这样的强敌,她可不像姜里娜似的信心十足。

    “现在说这些没有用,我只问你,还有没把握劝说你的父兄,联合大赵除巩祥禄那帮狗贼之外的其余重臣,谏言赵帝退兵?”

    姚太后不觉得自己是在痴人说梦,大道理一套接着一套:“当年攻打洛阳一战,匈奴部之下,可就数羌部献力最大,虽然说姜雄鹰在位时,这老糊涂听信了文氏的谗言,与大赵之间屡有摩擦,可我们羌部毕竟是匈奴部的盟友,东豫司空氏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陛下他设计诱得轩氏自投罗网,说到底对大赵是有益无害的,赵帝心存猜疑,大可坐下来好好谈判,本是盟国,却如此大动干戈,岂不是反让东豫坐享渔翁之利?”

    此时还说这些套话空话,真让高氏啼笑皆非。

    “妾身为了自身和子女的安危,也当然愿意两国重修旧好,但太后,现在现祥禄奸计得逞,他又怎会善罢甘休呢?谈判之事未必一定不能促成,可该怎么谈,太后先拿出个章法,才好先说服陛下首肯啊。”

    “你刚才说冉氏部和东豫串通,离间赵、汉两国的盟交,说得很有道理,难怪姜漠缩在襄阳城

    内不肯回国,这个卖国求荣的乱臣贼子!”

    姚太后咬牙切齿骂完姜漠,又才道:“只要大赵答应退兵,我朝定以文氏、姜漠、冉朱孤、冉其吉等贼的首级为献,以示恢复盟交之诚。”

    高氏差点忍不住直接翻白眼。

    她都不知道说姚太后聪明,还是愚蠢才好了。

    姚太后的盘算倒是精明,刚才那几人,姚太后能杀早就杀掉了,用死对头的人头,换取大赵的谅解,莫不是把大赵的君臣当成了傻子愚弄?

    “镇原王现还在襄阳城中,太后如何取他首级?”高氏忍住对姚太后的鄙夷,居然还能够一本正经跟姚太后议商。

    “这有何难?只要大赵肯退兵,我朝愿与大赵合力攻夺襄阳。”

    襄阳城如果这么容易攻下来,姜泰又何必处心积虑非要把神元殿君握在手中?

    高氏借着桌案的遮挡,狠狠掐了把自己的大腿,才忍住扑过去抓着姚太后的头发骂她猪头的冲动。

    “两国谈判,不能用可能做到的事做为条件,现如今陛下绝对可以做到的事,就是把神元殿君处杀,毁去脂瑰!”

    神元殿君绝无可能屈服于北赵,否则当初也不会千辛万苦冒着风险突围,投往东豫去!一个活着的神元殿君对北汉或许有用,对大赵根本毫无用处,仅只是逼着姜泰献出神元殿君,不管大赵是将其幽禁抑或处杀,都无疑向东豫直接宣战!

    虽然大赵不惧东豫,可两国对决,岂不

    是让北汉坐收渔翁之利?

    姜泰处杀神元,对大赵才有利益。

    被高氏这么一提醒,姚太后才如醍醐灌顶,是的啊,陛下虽然必定不会答应把轩氏献交北赵,把“天命神授”这把旗帜拱手让人,但现在情势危急,毁掉一面旗帜就能免却一场战乱,甚至还能争取得北赵的兵援直接攻下襄阳城的话……这面旗帜的作用也算得到了充分的发挥,不枉陛下苦心筹谋一场了。

    姚太后连连颔首:“你说得很对,轩氏本就是祸水,引起了迫在眉睫的一场战乱,的确该死!不仅轩氏该死,王氏更加该死,这两个人头,我朝愿意奉上以示修好之诚。”

    都这种时候了,姚太后居然还念念不忘瀛姝这个“小对头”。

    北赵哪里会在意东豫区区女官的人头?就连巩祥禄,念念不忘的也是要把整个临沂王氏践踏于脚底,都不会把矛头对准一个闺秀,可高氏自然不会嘲笑姚太后的小心眼,而是答应下来:“若太后真能说服陛下首肯,妾身愿勉力一试,派遣亲信赶往洛阳将亲笔书信交与父兄。”

    其实高氏根本不认为姜泰会被姚太后说服。

    姜泰的野心是吞并九州,成为天下独一无二的霸主,又哪里舍得毁掉眼看已经得手的“天命神授”这面旗帜,直接跟东豫翻脸,反而教大赵坐享渔翁之利?而且轩氏如果被处杀,姜漠这个人质便会立即命断襄阳,哪怕姜泰因惧

    大赵雄兵而有所动摇,冉朱孤等也势必不会赞同。

    姚太后刚才的口吻,把砍下冉朱孤等等的人头说得仿佛探囊取物一般,她也不想想,如果姜泰真要这样的手段和魄力,何至于容忍姜漠一系威胁至今?!冉朱孤没有举兵直接助姜漠夺回王位,无非是因为认定还不到两败俱伤的时刻,但倘若姜漠难保性命,冉朱孤势必会与姜泰决一死战。

    高氏今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姚太后去碰满鼻子灰。

    姜泰正和大尚臣紧锣密鼓地商量着对策,却听说太后闹着要见他,姜泰本是满心不耐烦,让宦官告之太后“此时没空”,谁知道跟大尚臣话还没说两句,那宦官又返回,讲太后居然直闯议殿,面对着尚在议殿的诸多臣公,直抒己见,说是应当跟北赵议和,而议和的条件,便是立即处决东豫的使臣。

    姜泰瞠目结舌,他还活着,太后就要代表他发号施令了?!

    眼看着大尚臣握拳,连连干咳,姜泰才从震惊的情绪中回过神来,摇头苦笑道:“以为处罚了小妹,不让她裹乱,太后就能消停些,没想到竟然还是做出了如此让人啼笑皆非的事体。”

    “陛下还是先安抚好太后为上。”姜高帆不好评价太后的头脑:“臣先暂避。”

    “大尚臣不用避,就在此,朕去去就来。”

    姜泰现在就指望着姜高帆能献一个妙计,不想再浪费避来避去的那点时间,他现在的

    脑子里横竖是一团混乱,“奔波”些也不妨事。当姜泰从议殿的侧门入内,还没绕过屏挡,眼睛看不着议殿内是哪番“盛况”,耳朵就听见太后中气十足的声嗓——

    “如果陛下不赞同,大家伙这回可得拼死力谏了,尤其是金城公,你的妻室高氏,本是北赵贵族出身,这虽然是我好不容易才想到的上策,并且说服了高氏居中转圜,可你们夫妇二人,本就是最不愿看着两国反目的人,如果你能说服陛下采纳此一良谏,本宫当着众多臣公的面,可予你保证……”

    姜泰不等太后把保证说出口,赶紧制止:“太后!!!”

    其实在场的臣公,也并不习惯太后在上发号施令的场景,这可是北汉立国以来就从未发生过的奇观,当年太尊纵管宠爱文皇后,文皇后别说在议殿发号施令了,甚至从来就没有涉足过议殿,虽然说,其实在场的人也不少心存着议和的想法,可因为太后竟然提出了,居然都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怎么竟然跟女流之辈想法相同了?不怪得陛下听后脸色越来越黑,这想法应该行不通吧?

    金城公姜白基刚才已觉如芒刺背,暗暗腹诽:姚太后真是愚不可及!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谏议,还鼓动我们拼死力谏,当谁是傻子呢,谁不知道只要神元殿君被我朝处死,东豫皇帝绝对会先用镇原王的性命作为陪葬,我们相逼陛下不顾镇原王

    的生死,就是彻底树敌冉氏部!说来我既然选择了陛下的阵营,当然希望陛下早日铲除镇原王一系党羽,可姚太后千不该万不该,在场这么多人,竟然打算只许以功赏予我,岂不是厚此薄彼。我答应了,从此就不再是陛下的忠臣,而对她这太后献出了膝盖骨……陛下怎么看我?陛下尚且没有把握铲除异己,我可不想首当其冲成为冉朱孤眼里的头号奸馋。

    因此姜白基一看陛下去而返,先是一声重喝,负手踱出屏挡后,面沉如水,他赶紧识趣的先拱手告辞,而在姜泰一双厉目的逼视下,其余的人也都纷纷紧随其后避去了议殿之外。

    在此议商的诸人,其实都已经设诚了姜泰,哪能被姚太后那番话,就被说服要拼死力谏,羌人的传统拼死力谏可不真正只限于谏言而已,更常见的例子——当今陛下就是“拼死力谏”得太尊禅让。

    “陛下,现今之计,务必要与北赵议和,不然仅凭上京现有的兵力,难以抵挡北赵的百万雄兵,只不过是上献轩氏、王氏的人头,又能顺势夺下襄阳,斩除姜漠、冉朱孤等等叛党,不但能够轻易化解危局,甚至还能转危为安……”

    眼看着姚太后这副谍谍不休的架势,姜泰再难按摁暴躁的情绪:“太后莫不是将军政大事视为了儿戏?那高氏,她如果真有那么大的能耐,北赵又怎会发兵?!太后道这回北赵排遣

    的主将是谁?那可是三川王!高氏部跟三川王来往密切,三川王立功心切,高氏部还如何会听一个嫁来我朝的妇人的话,在这个时候偃旗息鼓,冒着被巩祥禄抨击打压的危险,还敢谏言罢战和议?!

    太后原本不应插手政事,更何况在如此紧迫危急时刻?!儿子求求太后了,就莫再添乱了,如果潼关不守,就有灭国之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