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车把陈麦带到了闻磊准备求婚的那间房子里。
里面布置的东西都还没拆,客厅摆满了气球和花,条幅。
过了这么多天,气球也漏气了,花也干了。
陈麦站在中间圈出的红心里。
俗气。
求婚的这种红心最俗了。
她席地而坐,把小车给她的戒指盒打开。
钻不是很夸张的那种,小小一颗,造型倒是不俗。
还有一封信,是求婚誓词。
闻磊的遗物都在李年华那里,这张纸是小车偷偷拿出来的。
陈麦做足了准备,打开的那一刹那,胃部连着胸腔一起痛。
誓词太简单了,不懂为什么就这几行字还需要用纸记下来。
磊哥的脑子记得住法条,记不住这些。
不像话。
陈麦抹了把眼泪,反复看这几行苍劲有力的字——
“陈麦,我是个普通人,生活在普通家庭的普通男人。”
“本以为我的生活一眼望得到头,可你来了。”
“你曾说,‘不过是寻着山林江河人间里未知的痕迹,也寻我无果’,可我找到了,不费吹灰之力。”
“你身上最大的闪光点,是我最缺的勇敢,一开始你就比我勇敢,而我能给你的就是宽容和放纵。”
“余生的那些年,你可以发脾气,可以跟我动巴掌,可以不用忍着喜怒哀乐,可以在你的山林江河里撒泼。”
“陈麦,我希望你天天都可以睡个好觉。但在这之前,你得点头,嫁给我。”
夜色无声。
窗户透着凉凉月光。
陈麦眼球被泪水包住,看不清,试了好几次才把那枚戒指套在自己手上。
大小合适,套在无名指上正好。
信上没有他的味道,只有一缕香灰味。
无边无际的暴躁痛苦裹挟她,却连一个边角都舍不得弄皱。
薄薄一张纸在她手里剧烈抖动。
怕弄坏了,小心翼翼折好放进包里。
窗外漆黑萧条。
窗内是褪色的花。
和褪色的人。
……
小车独自在楼下等赵塬。
他想看看这流氓还能耍什么花样。
赵塬的车停在路对面,降了车窗叫他。
“车队晚上好啊。”
小车不想跟他废话,站在车外没上去。
“你有事说。”
赵塬扯了扯嘴角,压低声音,“不方便,上车。”
小车审视片刻,拉开车门。
赵塬把那个黑色背包扔给他,“证据。”
“什么证据?”
“严康为利用职务之便,给钢材厂过审批,参与洗钱的证据。”
他的语气太稀松平常。
感觉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小车谨慎地翻了几张报表,他看不大懂,但是认识最后的签字,“你这属于自首?”
然后又问,“严康为和磊子的事有什么关系?”
赵塬嗤笑一声,眼底尽是嘲笑,“车队,怎么当上的?这还看不出来?”
他拍拍背包,点上烟给小车递了一根,“磊子查到钢材厂这些事,就等于是查上了严康为,我估计是我爸为了让我‘嫁’到严家,跟他煽风点火,激得严康为点头同意我爸找人弄闻磊。”
小车猛地揪住他领子,“我就知道是你们家!”
赵塬一把扯开他,“别激动,不是‘我们’,是赵之伟。”
“那你给我这些干什么?你应该直接去报案。”
“打蛇打七寸不知道啊?严康为刚办完这事儿,那人又在局子里直接认了是自己一时冲动,你去哪找证据?只有这些——”他重重拍背包,“这些他们现在顾不上藏,好抓,先把严康为拉下来,他没了权,赵之伟慌了,还会找人盯着你们找他买凶的证据吗?”
小车目光幽幽,“那你呢。”
赵塬弹了烟,脑袋扭到一边,“该怎么判怎么判,无所谓。”
“你是想赎罪吗?”
“我赎罪?”赵塬回头看他,眼神玩味,“我赎什么罪?老子屁都没干!”
“那你图什么。”
赵塬默不作声,半晌,长叹口气,“图她有个活下去的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