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雄望着那名已是中年的太监,神色温和,询问:敢问道长贵姓?
听见这疑问,太监一愣,仿佛没料到他会如此询问。在朱元璋这位开国皇帝身边,忠顺是生存法则,无人得享受特殊荣光或权重,每日生活犹如坐卧针毡。然而,对于权力,太监始终只是太监,难以觊觎。
在满廷群臣眼中,他们往往对太监嗤之以鼻。今日朱雄居然会主动关心太监名字,实属罕见。太监恭谨作答:贫僧名叫王景宏。
听到这个名字,朱雄立刻明白了对方身份。‘王景宏’,好名字。记下了。他边走边说道,接着又说:你年龄似乎跟我家管家相当,也算一种缘份吧!
确属缘分,将来有机会,不妨一见。朱雄继续话题。
两人并肩前行,一路谈笑,通往朝议殿的道路不算短。这番交谈,无意间拉近两人间的亲近度。眼见议政殿渐近,朱雄好奇心起:
王总管,圣上找我所为何事,你知道吗?
这个,老奴不知详情,但应该是好差事吧。王景宏略带警示的味道说:
记住,进入议政殿后,言行谨慎,天威难揣摩,皇上的性格非同一般。朱元璋的谨慎提醒,令朱雄颇为感激。
长久以来能在朱元璋身旁服侍,显示出王景宏的细心之处。到达议政殿前,两人的话语依旧未休。
在门口等候时,王景宏通知道:“老奴进去通报一下。”
好的, 朱雄回应道。
紧接着,王景宏走进议政殿,屈膝呈文:“皇上,朱雄将军已在殿外恭候。”
“他已经到了吗?”
“是的,宣召。”
朱元璋放下手中的奏章下令。
“有旨意宣布。”
王景宏大声道:“传令召朱雄进殿面见。”
众人随之呼应。
朱雄整理衣帽,步入宫殿,行臣礼:“微臣朱雄,参见皇上。”
“无需如此多礼,朝议之外无需过于拘泥,平身说话即可。”
朱元璋微笑道。朱雄立即称谢。
“这里不必过分严肃,身穿战甲也无需此礼。”
他接着吩咐,“唤人帮朱卿脱下盔甲。”
望着朱雄身披斑斓鳞甲的模样,如同钢铁战士,朱元璋当下面下命令。“来人,帮将军除去武装。”
几位近侍宫宦即刻来到朱雄身旁,然而,他并未接受:“我自己来。”
对被触碰他身体并不适应。
朱雄直接解开鳞甲扣,铠甲掉落的声音清晰可闻,随后将它轻易褪下。盔甲除下,朱雄背后满是战争伤痕,让朱元璋看在眼里,内心涌起复杂感情。
尽管朱雄英勇无敌,战场上伤痕累累也成其功勋。朱元璋暗暗赞叹:“朱雄所受荣誉名至实归,都是他生命中的拼搏所换取。”
然而,此时他目光掠过一个细节:朱雄腰部有一处烫伤痕迹。这让朱元璋心头震动。朱元璋站起来,神色突然凝重。
王景宏看到这一幕疑惑不解:“皇爷,有何变故?”
他询问。
此时已除装甲胄的朱雄转过头,迎上朱元璋直视的眼神,不由紧张起来。“皇上……”
发生了什么事吗? 朱雄小心翼翼地问。
朱元璋缓过神来,勉强微笑:你的这些伤痕……战阵无常,受此些意外也是常态。朱雄轻松回应:“的确,在战场无法预料的刀剑之下,这些伤痛难免。”
“但为什么,你腰间有片不同于其他创伤的疤痕,仿佛烫伤的样子呢?”
他又随意打趣。
朱雄低头查看左腰的疤痕,冷静地说:“那是多年前之事,小时候可能因不小心被烫伤,至于具体时间我也记得不清楚。”
他的回答充满尊重。
朱元璋愣怔了一会儿,缓缓点头:“哦,很久的事了。”
随后对王景宏说:“来,拿把椅子,放到我眼前。”
“遵命。”
王景宏大步去搬来一把椅子,并置放到朱元璋案前。
面对此情,朱雄道:“皇上,臣站着即可。”
但见君颜,还是坐下为宜。“此地并非正式皇宫,不用拘谨,请坐。”
无可奈何,朱雄只能就座,与朱元璋对视,态度依旧严谨。毕竟,君前必须持敬。
在眼前,岂敢失礼。
你知道为什么让你来吗?朱元璋微笑启齿询问道。
臣不知其详。”
朱雄满心困惑。
功名已赏,亲事亦允诺。
似乎再无他事。
“你是否知晓,徐妙锦已经为你诞下子嗣?”
朱元璋忽然展颜一笑,揭示道。
听闻此言,朱雄瞬间挺立而起,眼神瞪大,眼中流露出不敢置信的惊讶。
妙锦……妙锦为臣有了孩子?他既欣喜又意外地低声说道。
徐家的信息管控得当,但瞒不住我。实际上,为了遮掩徐家女子未婚便有身孕的丑事,我已让锦衣卫掩盖其行踪。”
初时得知这个消息时,并未发现与你有关。朱元璋略带调侃地解释。
这是…此事于臣来说,实出意料之外。
妙锦已诞下我的骨肉。
请问陛下,是男还是女?朱雄神情振奋,全然忘却了眼前人的身份。
朱雄此刻迫不及待,渴望立刻与徐妙锦相见的心情昭然若揭。
你自己去一探究竟,一切自见分晓。朱元璋淡淡一笑,将桌上的两份诏令递给朱雄。
一份赐婚圣旨,携此便可领回徐妙锦回家。
另一份是你受封的爵位诏书。朱元璋语速平稳陈述道。
臣感谢陛下厚爱。朱雄严肃恭敬地接过圣旨在手。
还有,我要作为徐家长者告诉你一件事,而非皇上的名义。朱元璋看着他道:
臣悉心倾听。朱雄立即回应。
你在今天的朝会上给予徐家相应的报应,此事可以暂且放下。记住,尽管徐妙锦姓徐,但今后行事不宜太过决绝。
据吾所知,与这事无关的徐辉祖,品性正直,断然不会拆散鸳鸯眷侣。此事实为中山王府那两个纨绔所致。
过去一年多,徐辉祖并未因你的身份而疏远妙锦,知道你的身份后,不仅不曾介意,反欲纳你为徐家赘婿。对于商人来说,这是极为高的荣幸。
而且他对妹妹的情感真挚并非虚伪.
最后,你要仔细思考。朱元璋带着长辈般的关爱言告诫。
朱元璋之语意指一事足矣,今天他在殿上已充分报复徐家,此仇了结。同时明言给朱雄,徐辉祖并不知情他曾遭遇的那些耻辱,均为两位庶弟所致。
至于徐妙锦,在徐家得到徐辉祖庇护,若无其支持,只怕连自己的孩子生辰也无缘得见。
归结之词。
是为了点明仇家并非徐辉祖或整个徐氏一族,
皇上教诲,臣谨记在心。朱雄也神色庄重地点了点头。
在心中,朱雄自然对徐增寿两兄弟有所考虑。原本由于他们而对徐家产生恨意,然而在朱元璋解释之后,他多少宽怀许多。毕竟徐辉祖并不知情,而且他确实用心照料朱雄的妻子妙锦,并没有因为她的身份是商人而发怒。这份善意让他没有理由怨恨徐辉祖。“好了。”
“我们清楚你急于想要立刻拜访徐府。”
朱元璋笑意满面地说道。“去吧。”
“皇上圣明!”
听得此言,再抑制不住心中激动,朱雄向朱元璋深深鞠躬后,迅速转身离开大殿。
“皇城辽阔,送他一程无妨。”
皇帝对身边的王景弘吩咐道。“奴才遵旨。”
王景弘立刻引领着朱雄出发。
接着,朱元璋把宫中的太监全部遣散。“只剩下咱俩了。”
太殿里只留下朱元璋一人。
但此刻的他,神色若有所思。思维悄然回到多年之前。“啊…啊….爷爷、奶奶,好痛。”
“我会死吗?”
那画面仿佛重现眼前,小小的朱雄满脸委屈哭泣,马皇后心疼至极,掀开衣物,看见孙儿的小蛮腰上一大块被沸水烫得通红,惨不忍睹。那疼痛如烙印般刺骨,使朱雄英痛哭不已。
“是谁干的?”
朱元璋怒喝道,“让那膳房的家伙出来。”
随后下令,“传令,拖这几个侍从砍头,瞧瞧我这无辜的孙子被烫成了什么样。”
听见朱元璋的咆哮,膳房侍从全都吓得跪下。“皇上看在我家孙儿的份上,饶了我们吧。”
他们哀嚎着。
听到侍从们的话,禁军很快到来,控制住局面。然后,泪水模糊了小脸,朱雄英哽咽道:“爷爷,他们真的没做什么,是我擅自跑进膳房玩,没人知情,请不要杀他们。”
听着孙子虚弱的话语,朱元璋心中一软,看向惊惧的侍从们,最后挥了挥手,“算了吧。孙儿仁心宽厚,为你们求情,暂且不杀。”
侍从们闻言连忙谢恩。
“皇后妹妹,你得好好看着这家伙,小小年纪就到处乱闯。”
马皇后边说,眼神犀利地瞪了一眼朱元璋。“你该说的。”
她加重语气。
“重八,你在 干啥 啊?”
朱元璋猛然回过神,“还不去找御医看看,孩子疼成这样。”
“马上照办。”
朱元璋冲身边的人大喊。“我的乖乖,别再淘气了,幸亏烫的是腰而非脸。万一……”
皇后逗弄着儿子的鼻子调侃道。
思绪回归,朱元璋眼神里透露出深沉的记忆,夹杂着无言的温柔。良久后,他感慨了一声,“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