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蕙走到萧纪面前坐下。
桌上摆着用的有些旧了的茶碗,滚烫的茶水还泛着雾气。
氤氲的雾气中,他那双眼睛更加乌黑清亮。
他神色与平常无异,可薛蕙就是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出什么事了?”她轻声问。
“听说你姑母一家回京了。”他没答她的问题。
“是啊。”薛蕙笑道,“这几日家里上下可忙坏了。”
萧纪笑了笑:“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便尽管差人去王府找兰清。她近来在府里养伤,要憋坏了。”
“她的伤怎么样了?”提起兰清,薛蕙就问道,“她跟穆大夫还是那么不对付?”
“有她们俩日日在母亲跟前斗嘴,还能热闹些。”萧纪笑道。
“有些可惜了。”薛蕙脸上浮起一抹惆怅,“等兰清回了肃州,也不知何时能再见到她。”
兰清还没走呢,她就有些想念了。
萧纪抿着唇,垂下了眼帘。
摇曳烛火下,他的睫毛又长又密,一片阴影落在眼睫下。
“等下月圣上生辰一过,我便让钦天监择吉日了。”他说。
他们的婚期也该提上日程了。
这几月他一直在忙着朝中的事,抽不出空来。
但如今案子尘埃落定,他也该考虑这事了。
他的语气平静温和,但偏是这样,却让薛蕙越发的担心。
“若你手里的事还未忙完,婚事再往后拖拖吧。”她并不急着成亲。
“不能再拖了。”萧纪笑着抬眸看她,眼底盛着一片愧色,“原是赐婚那时便该挑日子的,我却让你等了这么久。”
“你有正事要忙,我多等等也无妨。”薛蕙道。
她总是这么的善解人意,却也让萧纪觉得自己对她不住。
“吕绍此次难逃一死,盐运使被押解回京后,待案子调查清楚,或许也是流放。”
他伸手握住茶碗,修长如玉的手指细细摩挲着茶碗边缘,垂眸道:“吕家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从前的那些党羽早已暗自投靠别人。”
吕家外戚当权,朝中上下不知有多少官员都是向着吕家的。
此次澄楼案一出来,处置了一大批,正是官职空缺的时候,好在今年八月秋闱便要开考了,待到明年四月,又是一批学子入围,空缺都能补上。
这些是好事,可萧纪的心情却如此沉重,显然不是因为这个。
思来想去,薛蕙轻声问:“王爷是怕圣上怪你吗?”
吕家是建元帝的亲戚,萧纪与吕家斗了十来年,只有建元帝夹在中间最为难受。
如今吕家羽翼被一点点扯烂,建元帝还要亲自下旨处置吕家这些人,他怎能不痛心呢?
“即便他怪我,该做的事,我也会一件不落。”
萧纪如此说着,脑海中却浮现起先前建元帝独自一人离去时的背影。
失去了母族的庇护,如今他已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王爷从回京开始,所做之事,没有一件是错的。”薛蕙道,“当初若没有你,宋云书害死那两万冤魂一事,说不定真的就让他瞒天过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