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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医这几日几乎未曾合眼,奔忙于院子的各个角落,为王妃的病情奔波操劳。

    他的双眼布满了红血丝,像是熬过了无数个不眠之夜,眼袋深深地耷拉下来,显得疲惫不堪。

    即便如此,他的双手依旧稳健有力,正专心致志地为姜晼晚煎制着汤药。炉火跳跃,映照着他那张写满疲惫却坚定的脸庞,他手中的扇子不停地翻飞,带动着炉火,也似乎在为这煎药的过程增添了几分节奏感。

    “王妃醒了,还请府医过去给王妃看看,是否已经安稳了?”行雨顾不得虚礼,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与喜悦。

    肖昱泽几乎是在行雨那细微至极的脚步声刚刚离开门槛的瞬间,便猛地睁开了眼,那双平日里锐利深邃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透露出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紧张。

    他迅速坐起身,动作中透露出一丝慌乱,仿佛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关于姜晼晚的消息。

    当目光触及到床边那抹熟悉的身影,正睁眼看着他,他心中的巨石才堪堪落地,但随即而来的,是无法抑制的情感洪流。

    泪水,在他那张坚毅的脸上肆意流淌,胡茬未经打理,显得有些凌乱,却更添了几分沧桑与不羁。

    他的衣裳,依旧是那日匆匆归来时穿的那件,皱巴巴的,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夜露与尘土的痕迹,见证了他这几日不眠不休的守候。

    肖昱泽的身体因长时间的紧绷与焦虑而显得异常憔悴,肩背微微佝偻,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只剩下对姜晼晚深深的担忧与爱意支撑着他。

    姜晼晚望着这样的肖昱泽,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感动。

    她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想要安慰这个为她心力交瘁的男人,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因久未开口而显得有些沙哑:“你……别这样,我没事的,醒了便不会死。”

    肖昱泽连忙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强压下心中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别瞎说,你不会有事的。我只是……太担心你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双紧握成拳的手泄露了他内心的挣扎与恐惧。

    姜晼晚昏迷的这三天里,他几乎未曾合眼,每一刻都在祈祷,希望她能早日醒来,回到自己身边。

    此刻,两人四目相对,无需多言,彼此的心意已尽在不言中。

    肖昱泽的手轻轻覆上姜晼晚的指尖,那双手温暖而坚定,仿佛是冬日里的一缕阳光,穿透了她心中所有的阴霾与疲惫。

    他的眼神里满是疼惜与自责,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灵魂的洗礼,语气低沉而充满决绝:“晚儿,从今往后,我只要你安好,以后咱们不要孩子了。若早知你生产逆子,会有这般艰难,我宁愿…连这份初为人父的喜悦也一并舍弃。”

    姜晼晚闻言,心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心中暗道:这意外之喜,或许正是上天对她历经磨难后的一份补偿。

    鬼门关走一遭,说什么,她也是不想再生了。

    至于这个朝代默认的多子多福,她可承受不起。

    然而,肖昱泽的后半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让姜晼晚瞬间清醒。

    她猛地挣开他的手,双眼圆睁,眸中闪烁着不可置信的光芒。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你…你怎么能这样说?他是我们的孩子,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你怎么能忍心用‘逆子’二字来定义他?他何其无辜!”

    话音未落,姜晼晚已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产后虚弱而力不从心,饶是如此,也用尽全力给了肖昱泽两巴掌。

    她环顾四周,眼中满是焦急与不安,仿佛要在每一个角落寻找那个刚刚与她血脉相连的小生命,“孩子呢?我的孩子在哪里?他是否安好?”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急切,每一个字都敲打着肖昱泽的心房,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是多么严重。

    他连忙上前扶住姜晼晚,眼中满是悔意与疼惜:“晚儿,是我失言了。孩子安好,只是怕你刚醒来身子虚弱,乳母正带着他在隔壁房间照顾。等你安稳了,我就叫乳母把他抱过来看你,好吗?”

    言语间,肖昱泽的神色如同被乌云遮蔽的天空,暗淡而沉重,那双平日里闪烁着坚毅光芒的眼眸此刻却布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自责,还有一抹难以言喻的痛楚。

    他紧抿着唇,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间艰难挤出,“我失言了,只是……一想到他,那个让你在生死边缘徘徊,让你承受了那么大痛苦的人,我的心就像被重锤击中,难以平复。若不是你以命相搏,我……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姜晼晚望着肖昱泽那布满阴霾的脸庞,心中涌上一股暖流与心疼交织的情感。

    她温柔地伸出手,轻轻覆在肖昱泽因情绪激动而紧握成拳的手上,试图以自己的方式安抚他。“

    不合时宜”的责备中带着几分撒娇与坚持,“你亲生的孩子,无论他如何而来,都是你我之间的缘分,你怎么能这样想呢?我可是不许你这样责备他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都好好的,不是吗?来,你先给我倒杯水,我真的太渴了。”

    肖昱泽闻言,勉强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那笑容里藏着太多未言说的情感。

    他缓缓起身,步伐显得有些踉跄,仿佛每一步都承载着千斤重。

    他走向桌边,拿起水壶的手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连带着水壶也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水,细流般注入杯中,却也在这一过程中洒落了不少,待他小心翼翼地将杯子端到姜晼晚的唇边时,原本满满的一杯水已所剩无几,仅剩下半杯清澈的液体,映照着两人复杂交错的情绪。

    姜晼晚接过杯子,轻抿一口,才觉得真切地缓和过来不少。

    她抬头,用那双充满爱意的眼睛望向肖昱泽,好歹也是战场上回来的,如今这副样子,真是像个犯了错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