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初背手持剑,独立于大殿之中,眉眼冷淡肃杀,似乎还在刚才一舞的状态之中不曾回过神来,她朝着惠妃扬了扬下巴,气势汹汹地问道:“惠妃娘娘,不知末将何罪之有?”
惠妃在与她对视的瞬间竟感觉自己被一股慑人的气场笼罩着,不由得汗毛炸立,下意识地躲避开她的目光。
这沈初初不过是个黄毛丫头,怎么会有这么吓人的气场?
定是她看错了!
惠妃在心里反复为自己洗脑,然后深吸一口气,努力佯装自己中气十足地朝着她责问道:“今日是德妃生辰,你却舞刀弄枪,还跳了首这样喊打喊杀的剑舞,一点都不吉利,你这是给德妃娘娘送生日祝福吗,我看你这是成心来捣乱的。”
“捣乱?惠妃娘娘此言何意?”沈初初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无辜道:“这首战前入阵曲连皇上都亲自称赞过,东宁国无论大小战争都以此舞振奋边疆的将士,说它是国舞也不为过,可我看惠妃娘娘您却满脸嫌弃,这样做只怕会寒了边疆将士们的心。”
“你少用边疆将士来压本宫!”惠妃对她的言论嗤之以鼻,眼睛一眯嗤笑道,“你莫不是真以为自己打了几场仗,就能代表东宁国的所有将士了吧!简直自不量力又可笑!你刚刚也说了,这剑舞是在打仗前才跳的,今日是德妃娘娘的生辰,你却跳这个舞,你是什么意思?”
“现如今你是在京城里,又不是在边疆,眼下京城里一片盛世太平,你还跳这个舞,该不会是心中盼望着赶紧打仗,好让你在战场上好好表现一番吧?要是这么说的话,沈将军还真是心思歹毒又深沉呢。”
冯老夫人眼瞅着沈初初和惠妃僵持起来,心下一喜,立刻把握机会配合着惠妃开始讽刺起沈初初来:“就是就是,不过是一个区区五品官的女儿,还是低贱的庶出女儿,被封了个将军,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动不动就拿边疆将士压别人,以为就她自己去过边疆,上过战场吗?”
“惠妃娘娘您也看到了吧,她连您和德妃娘娘都敢顶撞,更别说在冯家的时候,老身我曾经受了她多大的委屈,那时候我们全家都哄着她,供着她,本想着忍一忍能家和万事兴,殊不知人心不足蛇吞象,反倒让她变本加厉起来。”
冯老夫人说着说着开始装模作样地抹眼泪,仿佛自己曾经真的受尽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正殿之上,皇后眯着眼睛看着这个老妖婆肆无忌惮地朝她的初初身上泼脏水,心中气得要命,却还是努力保持着镇定没有开口制止。
她倒要看看人究竟能无耻到什么地步。
惠妃看着行为粗鄙的冯老夫人嘴角露出玩味的笑意,却还是附和着她的话继续道:“真是可怜,孝敬婆母天经地义,想不到沈将军为人儿媳居然还要婆母哄着敬着才行。”
冯老夫人得到惠妃的认同更加卖起劲来道:“哎……惠妃娘娘,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要不是被逼到了这份上,谁愿意当着外人的面说这些话……”
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瞥了一眼在旁边愣着的柳云儿,然后暗戳戳地伸出手,没好气地在她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
柳云儿猝不及防被掐了一下,瞬间疼得她泪眼婆娑,差点叫出声来,好在她堪堪忍住后立刻反应过来,一脸怯生生的看向沈初初,抽泣着道:“姐姐,其实夫君的心里一直有你,要不是你当时闹得太难堪。夫君也不会舍得和你和离,就算是你断了婆母的药,婆母和夫君也不曾埋怨过你的……”
沈初初听着她的茶言茶语,忍不住皱起了眉毛,她冷冷地开口打断柳云儿道:“你给我打住!当日的是非曲直皇上早有定论,柳校尉你若是有什么不满地可以直接上书皇上,和皇上掰扯掰扯。”
柳云儿一听到沈初初搬出皇上来,脸上顿时没了血色,那张嘴唇一张一合地,支支吾吾半晌都没吐出一个字来。
惠妃乐的隔岸观火,眼看着柳云儿红了眼圈,才笑呵呵的继续开口道:“啧啧啧……沈将军,人家柳校尉也没说什么,你何必动这么大的怒火,看看给人家吓得。我看冯老夫人所言不虚,女子还是以柔顺恭敬为美,像你这样的德行,怪不得和离之后萧夫人看不上你呢,要是我呀,我也看不上你。”
沈初初冷眼看着她们三个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心里不由得冷笑,说起话来再也没有丝毫客气道:“是谁规定的女子生来就应该如何,圣上都已经说过了,便是女子也可领兵打仗,建功立业,怎么,惠妃娘娘是对皇上的话也不敢苟同?至于萧夫人看不看得上我,也不劳烦您挂心。”
她一贯秉承的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既然有人犯贱到她脸上,她又怎么能装成看不见呢。
“你……你……”惠妃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胸腔里的怒火不可抑制的喷涌出来,她扯着嗓子尖叫道:“来人啊,沈初初以下犯上,罪不容诛!现在就把她拖下去杖责五十,以儆效尤!”
惠妃今日在沈初初手里吃了好几个暗亏,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如今已经是气得有些抓狂了,竟然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德妃冷眼看着这一幕默不作声,嘴角勾起一抹不露痕迹的笑。
伴随着惠妃的一声令下,她手下的侍卫立刻从四面八方朝着沈初初涌了过去。
“我看谁敢!”沈初初厉喝一声,那些侍卫竟一个个真的停下了脚步,场面一下子变得僵持起来。
沈文婷急得汗都下来了,就算姐姐是正四品的将军,也不能轻易得罪惠妃娘娘啊!
她咬了咬嘴唇,心中一横,不顾母亲拼命地朝她使眼色,毅然决然地走到大殿中央,“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道:“惠妃娘娘恕罪,姐姐不是故意顶撞您的,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就饶了姐姐这一次吧?”
秦盼儿眼看着自家女儿为了沈初初不惜做到这种地步,眼神如同利箭一般射向沈初初,真不知道这孽障给婷儿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让她如此袒护于她。
“沈文婷,惠妃娘娘的旨意岂是你能置喙干预的,还不快快起来,难不成你想要连累全家!”秦盼儿咬牙低低呵斥道。
谁料沈文婷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跪在大殿中央,一动不动。
沈初初又感动又心疼地看着沈文婷的所作所为,她快步走到沈文婷面前,抬手搭上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架起来。
“姐姐……”沈文婷抬头担忧地看着沈初初,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目光中藏着一缕歉意,似乎是在抱歉自己没有能力让惠妃改变主意。
沈初初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仿佛再看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她伸手摸摸她的脑袋,笑着道:“别担心。”
安抚过沈文婷,沈初初抬头看向皇后,双手抱拳行礼,声音缓缓道:“还请皇后娘娘明鉴,末将绝无顶撞之意。”
惠妃居高临下冷哼道:“没有顶撞之意也确实顶撞了,难不成本宫连个小小的将军都罚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