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婧婉与李重意静默的立在隔间，将林乾海与季兴轸那边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与他们一道倾听的，还有胡培父女，参知政事魏松，广平侯姜庭鉴，以及太子少保蔡逊。
这些大臣中除胡培之外，都是李重意强行绑缚而来，个个都是贤名在外的正直之士，也是深得圣心的肱股之臣，此刻正全都五花大绑，口塞棉布被迫坐在那里。
起先他们还不停挣扎，怒目瞪视，随着隔壁对话声一字一句的传入他们耳中，每个人的表情先是诧异，惊愕，再到愤怒。
虽然口不能言，但每个人心里想说的却都是一样。
隔壁季兴轸的声音再度传来。
“行之啊！老朽初初见你时，便为你周身才华气质所折服，是打算诚心相交。
也怪老朽识人不清，若是早看出你是个自私凉薄，重利忘义，心思歹毒之徒，即便是看着你在途中受困而死，老朽也是绝不会施以援手的！
你夫人沈氏的确是才貌双绝，老朽虽心仪万分，却始终恪守礼法，不敢唐突佳人，是你自己心胸狭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将这份夫妻情分，以及你做人的底线通通抛弃。”
林乾海闻之暴怒。
“你胡说八道！是你处心积虑勾搭沈氏，你二人狼狈为奸，暗通款曲。
你还在我父亲面前挑拨是非，让他三道家书急招我回滁州，我大好的前程，岂能就此断送？
你表面上对我有恩，实则是挟恩报复，意图将我狠狠踩在脚下，如今你有这般报应，那才叫老天有眼！”
季兴轸又是一声冷哼。
“做人做成你这般寡义廉耻，还有什么意思？老朽如今虽年迈体衰，却还攒着口气，要亲手结果了你这禽兽呢！”
说罢，一阵桌椅倒地夹着瓷瓶碎裂声，林乾海慌张的声音跟着传到隔壁。
“你这个老不死的，你放开我！本官贵为当朝阁老，早已不是你这种人能胡乱攀扯的，你速速退下，莫要再与本官牵扯！”
林婧婉一直闭着眼睛，双手紧紧攥着胸前衣襟。
胡静怡从后面看她身形不对，忙上前拨开李重意代为搀扶她。
“婧婉，你不要紧吧？”
林婧婉睁开眼睛，今日的状况，她早已经预料过的，却没想到事情临了，还是被林乾海毫无底线的无耻给震惊到了。
他方才竟然指天誓日说母亲与外男有染？
像母亲那般品性高洁的人，哪怕兴起这种念头都是无耻，他居然还会以此产生了执念。
李重意：“你坐下休息一会，旁的事都有我料理。”
林婧婉抬手示意一声：“多谢督公，我没事。”
李重意确定她当真无碍，这才转身对身后一众看押的番子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为这些大臣们解绑。
然后深鞠拱手一礼：“一切都是权宜之计，唐突之处，还望诸位大人见谅。”
四人之中，要数太子太保蔡逊性子最为刚烈，他是承德皇帝的伴读，后任当今皇帝的帝师，威望和官阶也是四人之中最高的。
双手被解绑之后，他将手中麻绳攥成一团，愤怒的朝李重意脚边一掷。
“今日之耻，老夫没齿不忘！”
李重意面不改色：“重意静候吩咐！”
蔡逊气结：“你！”
林婧婉忙走上前几步，对众人款款一福道：“诸位大人，今日之事都是婧婉之过，督公只是经不住我央求，才无奈相助。
婧婉确有冒失不当之处，待事情了却，自当亲自上门给各位磕头赔罪。”
蔡逊刺目调转，冷哼一声：“以子告父，你也当真是惊世骇俗。”
胡培见他不问其事，单要以孝道压制林婧婉，担心事情生变，连忙站出来直指事件中心。
“蔡大人又何必与一个晚辈计较，今日要不是他及时将你我带来，我们恐怕还被林乾海此人的伪善蒙在鼓里。
他如今身为内阁首辅，官居一品，若是果真有如此私德败坏，草菅人命之事，岂不是要酿成社稷之祸？咱们还是速速禀告皇上，派专人会审，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才是！”
蔡逊自然能明白此中要害，但依旧紧盯林婧婉。
“为父不仁，为女也是不孝，倘若林乾海果真犯下累累罪行要被拿问，你也难辞其咎，当一同被责。”
林婧婉抬眸，一脸坦然的迎上蔡逊的视线。
“小女处心揭露父亲真面目，只为还我母亲在天之灵一个公道，并未考虑自身安危，但求无愧于心。”
胡培忙又上前劝阻，连姜庭鉴也在一旁好言相劝，蔡逊鼻子一哼，愤怒的拂袖而去。
李重意深深看了眼林婧婉，伸手重重的捏了捏她的小臂，才后退两步，转身追随众人脚步而去。
胡静怡揽着林婧婉，将她牢牢扶着，望着那些人的背影，好生劝道：“你也别把他们的话往心里去，这些书生就这样，站着说话不要疼，要是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还保不齐会怎样呢！”
林婧婉没有说话，只感觉全身吊着的一口气好像要散，却强撑着不敢松懈。
有了这些人证，林乾海当年所做之事，至少会发回重审，有重审，那便就有能逆风翻盘的机会。
李重意说这个世界永远都是强者为尊，就连讨回应有的公道也是如此。
她相信，却并不完全认同，因为她还有别的打算。
“静怡，我阿兄那边可传来消息？”
提到陆元和，胡静怡就从心里感觉晦气，但又不敢怠慢林婧婉，只得耐着性子回道：“依你所言，他从昨日夜间就在各处酒肆茶楼，勾栏瓦舍行动起来了，一传十十传百的，这会子全城的百姓约莫都知道了个六七分吧！”
“只有六七分还不够，还得让他再多洒些银钱，只要肯帮忙传播详情的人全都不漏，这样我们便能掌握民意，林乾海必死无疑。”
金钱能使鬼推磨，林婧婉这一年多来攒下的银两此刻全都派上了用处。
纵然这是强者为尊的世界，手握权势之人行事便利，但权势之上永远还有更高主宰。除非能站在最高之巅，否则盖棺定论之前，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
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即便是九五之尊，也需要尊奉民意。
所以她要好好利用民意，绝不会再为林乾海留有任何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