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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 强者为尊

    李重意果然起身,朝她步步逼近。

    林婧婉无措的连连后退,最终退抵在案台之上,退无可退。

    “督公……”

    她双眸有些惧意浮出,双手指尖也不自觉的搅动在一起。

    李重意此番的确是有些生气,但见她这副模样楚楚可怜,心里的气就已经消散殆尽了。

    他深吸一口气,缓和了几分语气:“今早本督出门之前,已经调动厂卫以查案之名将林府团团围住,林乾海此番垂死挣扎,也难以逃脱。”

    林婧婉暗暗松了一口气,她昨夜心神不宁,也是因为担忧这个。

    “婧婉,你要记住一点,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道理都抵不过拳头,强者为尊,只有弱者才会拼命据理力争,若没有武力震慑,你即便有万般道理,也是难以自证的。”

    林府。

    林乾海被强行破府而入的厂卫带到东巷小屋内。

    虽是白昼,但房间昏暗,分辨不清。

    林乾海反手推门数次,都没有撼动木门分毫,倒是身后响起一声浑浊试探的声音。

    “林行之。”

    行之是林乾海的旧字。

    自从他中了进士,又在金銮殿上被皇上亲自点为翰林,便就没再使用这个字号,以示同过去割裂之意。

    旧时同窗,或落榜落寞,或走他门路被他提拔,再没一人敢当他的面唤出这个字号,以至于一时之间,他竟然反应不过来这是在叫自己。

    转过身去,房间深处晦暗不明,一时还分辨不出暗处的人影,心中却已升出一道恐惧,下意识就粗喝一声给自己壮胆。

    “是谁在那装神弄鬼!给本官滚出来!”

    季兴轸幽幽一笑:“十九年没见了,你这性子倒是急躁了许多,变得这般冲动好强!”

    林乾海全身一阵寒颤从脚心而起,升出一种莫名的恐惧。

    为了给自己壮胆,他故意大声怒喝道:“你究竟是谁!”

    季兴轸扶着桌角缓缓走到日光影子可以覆盖的地方,林乾海仔细辨认,突然瞳孔瞪圆,犹如一道电流,瞬间过遍四肢百骸。

    “你!……你……”

    居然会是他?!

    季兴轸像是能猜到林乾海的反应,从容的笑了笑,越发显得脸上沟壑万顷,神态苍老。

    “你可还记得老朽?老朽却是日日夜夜不敢忘却你啊!”

    林乾海一脸不可置信,险些将后面那句“你究竟是人是鬼?”脱口而出。

    他又仔细辨认,似乎想要从季兴轸脸上找出活人的痕迹,来推翻自己刚才的恐惧。

    这样一思考,便算是勉强镇定下来。

    眼前这人的样貌分明是个六十七十的老乞丐,不过是长得有几分相像而已,一定不是他。

    林乾海冷笑两声,道:“李重意以为凭着一点捕风捉影,找来你这么一个人,便能栽赃陷害老夫,可真是痴心妄想!如今皇后娘娘已然还朝,老夫亦是大权独揽,何须再看那阉狗的脸色,识相的话速速给老夫退开,不要为虎作伥,遗祸自身!”

    季兴轸也冷笑,笑容多了一丝苦涩和怨愤:“遗祸自身?十九年前,你为了讨好朱禀衍,把老朽做的那首下联冒用认领,老朽后来凝思苦想,才总算想通其中原委。

    你知道朱禀衍喜爱品读《晚亭纪》,便下功夫倒背如流,却在背后故意曲解老朽之意,把‘永香春日清’硬说成是老朽刻意为之,让老朽犯了朱禀衍的讳,因而造成不快,以为你后面的陷害埋做伏笔。

    原来你在还没有放榜之前,便已经决意除掉老朽这颗眼中钉,偏老朽还懵懂无知,死到临头竟然还在为你修桥铺路,把自己一步步逼到绝境!”

    世人都知道朱禀衍的字号为“永清”,季兴轸能带友人进朱府赴宴,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但在作诗应对之时,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挑出一张写有季兴轸笔迹‘永香春日清’,令朱禀衍当场变了脸色。

    听到这儿,林乾海已经没有理由去怀疑这是李重意设下的圈套。

    将当年的细节还原得如此清楚,只有可能是亲身经历过此件事情的人。

    难道他就是季兴轸本人??

    “你,竟然没有死?!”

    他一脸的不可置信,忍不住就想要后退。

    季兴轸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畅快,嘲讽道:

    “阁老大人也想不到吧?早在十九年前我就该随全家三十七口一起葬送在阁老的手中,却还能苟活至今,当真是老天有眼!

    你坏事做尽,天良沦丧,连天都看不下去!如今让我能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便是将你这丑陋欺世的嘴脸暴露在世人面前!”

    林乾海头皮又是一阵发麻,忙不迭的矢口否认。

    “简直一派胡言!老夫行得正坐得端,从未做过一丝一毫有损德行之事,否则也不可能受先帝与当今皇上两朝重用。

    你受人指使,无端中伤老夫的这笔帐,日后老夫也定会算在你背后主子的头上,告辞!”

    他说完就要转身走,用尽全身力气,却始终打不开那道木门。

    门外已经被人上了锁,他一个书生,自然是没有本事劈山开路。

    “你心虚了。”

    季兴轸又是平缓一笑,步子再度逼近,犹如鬼魅般的脸在快要贴近林乾海时,突然大声咆哮起来。

    “倘若真的像你说的没有做过亏心事,那你为何不敢看老朽的眼睛!你好好睁开眼睛看看,老朽如今被你害得是一幅什么模样了啊!”

    林乾海慌忙往旁边躲避,见季兴轸就着空气张牙舞爪。

    他突然看到季兴轸的眼睛是看不见的,那双已经几乎没有瞳仁的眼眶,像是道深不见底的寒渊。

    当年的记忆一下子犹如潮水般朝他整个人汹涌而来,尽管这些年他替朱禀衍铲除异己,也做了不少亏心事,但却都没有那一件叫他心神不宁。

    每每午夜梦回之际,还能不断的泛出脑海,让他分不清梦境现实,也认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人还是鬼。

    “当年的事都是你咎由自取!若不是你与沈氏两人狼狈为奸,怂恿沈氏谋杀亲夫,老夫会这样做吗?!

    老夫寒窗苦读数十载,父不慈,妻不贤,一个个都要置老夫于死地,老夫不过是为自己筹谋一二,能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