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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故人

    李重意笑而不语,心中喜悦悄悄的又多了几分。

    虽然以他的手段不会让自己这么麻烦,但林婧婉的办法毫无疑问,是最能根治根本的。

    此时街道各处大多已宵禁,黑金马车在主干道上缓缓行驶,很快就闪进一条小道,停在一幢旧屋前。

    李重意下车后很自然的伸手去接林婧婉,而林婧婉几乎想都没想,便把手放在他掌心,就着他的力道下了马车。

    “季兴轸就在里面关着,他如今双目已盲,对林乾海恨之入骨,你最好先不要告诉他你是林乾海的女儿。”

    “我心里有数。”

    林婧婉说完这句话,便提裙入内。

    李重意望着她的背影暗暗摇头,她一向都很有自己的主意,他也拿她没有办法。

    昏暗的房间内,侧着门口枯坐着一人,季兴轸一头银发在桌上微弱油灯的照射下,显得憔悴又干涸,毫无生机。

    并非不是番子们吝啬不给照明,而是他一双空洞的眼珠任凭再斑斓的色彩,也是照耀不进。

    来之前林婧婉想过季兴轸会是什么样子,他这些年颠沛流离受尽苦楚,四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会有五六十也是不稀奇。

    可现在呈现在她眼前的分明就是个耋耄老者,苍老而佝偻,满面沟壑。

    “什么人进来了?”

    季兴轸耳朵灵敏,感受到寂静中的脚步声,不等来人开口,便先出声问道。

    林婧婉与身后的李重意对视一眼,便提着裙子走了进去。

    “奉督公之命,来给你看眼睛。”

    说着,便自顾自的坐下,就着季兴轸搁在桌上的手腕把起脉来。

    脉象沉缓无力,心肺重创,五脏虚浮,是大耗之兆,林婧婉突然就有些不忍。

    “你把头抬起来。”

    季兴轸依言扬了扬下巴,林婧婉已经把桌上的油灯举到他眼前了,瞳孔依旧像是潭冗深的死水,毫无波澜。

    她放下油灯,没再说话。

    季兴轸又开了口:“你是林乾海的什么人?”

    林婧婉颇为诧异,她进来就没说几句话,眼前人是如何得知的?

    约莫是感觉到林婧婉的吃惊,季兴轸突然就激动起来,胸前急剧起伏。

    “果然如此!说!你究竟与他有什么关系!”

    李重意一直在门口屏息凝神,见状赶紧闪身入内,将林婧婉牢牢护在身后,一脸警惕的看着已经撑着桌子站起来的季兴轸。

    “督公?”季兴轸显然已经辨认出了李重意的气息。

    李重意与林婧婉对视一眼,看着季兴轸道:“是我。”

    林婧婉看着季兴轸一双干涸又空洞的眼睛,此人聪慧灵敏,防备心过重,若是刻意隐瞒,一定会激起他的戒备,那样反而不妙。

    “我是林乾海的长女,林婧婉。”

    听到林乾海三个字,季兴轸果然肉眼可见的目光怨毒起来。

    “林乾海!是不是他让你来的!你们想干什么!”

    李重意忙揽着林婧婉的肩后退一步,沉稳应道:“倘若本督当真想对你不利,在临沂就动手了,不会跟你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季兴轸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又怔愣的朝林婧婉的方向看了看。

    林婧婉:“我向你表明身份,只因为我想表明我的诚心,但我痛恨林乾海并不比你少,他宠妾灭妻,与人合谋杀了我母亲和未出世的弟弟,我此番过来,是想与你商量如何彻底扳倒他。”

    她语气诚恳,一番话说得又是合情合理,再加上有李重意在一旁施压,季兴轸没有理由不信。

    “你母亲叫什么名字?”

    林婧婉颇为意外,但还是照实答了。

    “家母姓沈,乃是滁州人氏。”

    “你是沈妆的女儿?你说她已经死了?!”

    季兴轸明显激动起来,没了方才刺猬倒竖的警惕,神情中还多了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您,认识我母亲?”

    季兴轸的记忆迅速追溯到当年初初相见之时,那短暂惊鸿一瞥,他至今依旧难以忘怀。

    “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年多前。”

    季兴轸突然就苦笑起来:“我就知道会是如此,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他怎么可能会放过她。死了好,死了好啊!”

    林婧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忍住心头被冒犯的怒意,走近一步问道:“此话何解?”

    季兴轸听声辨位,目光停留在林婧婉的脸上,似乎在努力想要看清她的样貌,但除了勉强看到一丝微弱光线外,他什么都看不到。

    “你今年多大?”

    “虚岁十八。”

    季兴轸目光是难得的温和:“当年我在滁州见到你母亲的时候,你便在她肚子里。”

    林婧婉沉默,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戒备。

    她母亲出身滁州世家,自幼才名远播,爱慕者众。

    但尽管如此,母亲至始至终都恪守妇道,从未有过半点逾矩之事。而眼前这人轻易说出母亲的姓名,言语之间又毫不避讳,已是十分失礼。

    “阁下究竟想要说什么,可否直言相告?”

    季兴轸自然也听得出林婧婉的不快,但他似乎并不介意。

    “当年春闱还未放榜,林乾海突然染病不起,无奈之下央求我替他奔走回乡求助,我一口答应了。我来到滁州之后便见到了你祖父和母亲,告知了他的近况,并请他们早做安排。

    然而林乾海却恩将仇报,先是使诈将我的既定名次从榜单中划去,后又污蔑我与你母亲有染,让我名落孙山又颜面扫地。

    我不服气,去找他理论,谁知竟然因此招来杀身之祸,灭门之刑,林乾海他当真是好谋算!如此一举数得,踩着我们所有人的尸骨,成就他一个人的飞黄腾达之路,真是好啊!”

    林婧婉又是一阵惊讶,但细想之下,又觉得季兴轸这话不符合逻辑。

    林乾海那么心思缜密又看重颜面的人,若当真想要图谋暗害季兴轸,何必要以自己的原配发妻做饵,如此自损八百?

    她的语气也有些不客气,轻喝道:“如何一举数得?你说清楚!”

    季兴轸仰头苦苦一笑,接着便满是讽刺道:“当年参加春闱的学子皆是各地龙凤翘楚,你觉得林乾海的才华足以让他从这一众人中脱颖而出?若非用点手段,如何能掩盖他盗人文稿,冒名顶替之事?”

    还有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