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婧婉简直都要惊呆了，这就是他今晚上醉酒来她这里发疯的理由？
不对，她怎么没有印象他求过亲？他对外的身份不过是个宦官嘛！
似乎从林婧婉疑惑的眼神里看出了端倪，李重意耐着性子解释道：“本督帮你对付你后娘那天，临走时，是不是说过让你嫁给本督的话？”
林婧婉实在想不起来了：“有这事？”
李重意好不容易被捋下去的逆鳞又倒竖了起来。
“本督的话，你就如此这般不往心里去？”
林婧婉伸手捂住一只耳朵，下意识的去看看这四周。
她这穗香院虽然地处偏远，可李重意这一通狮子吼在这寂静无人的深夜委实显得太过触目惊心，万一惊动了其他人，又是一通麻烦。
“也不知道松莘醒了没，督公在这等一会，我先进去瞧瞧。”
她说话就要转身关门，被李重意率先识破了意图，像一堵墙似的转身抵住了门扉。
“不用，她被打昏了，没一两个时辰醒不了。”
林婧婉：“……”
你说他喝醉了发酒疯吧，他还知道先把麻烦解决掉。
走又不能走，说又说不到一处，真是左右为难极了。
见她走神，李重意又醉醺醺的呼喝起来。
“你还没回答本督，为何这般不往心里去？！”
林婧婉抓耳挠腮，想着要怎么说服他。
可是这怎么是她不往心里去呢？他自己不是也说了，当天是为了要对付冷凌霜。
况且他即使说了也最多只是一句话而已，后面没有任何行动，谁知道他真正的打算是什么，谁又敢当真？
“督公说要娶你，你装聋作哑，无动于衷。旁人要与你结亲，你连面都没见就一口答应，林婧婉，你将本督置于何地？”
林婧婉把头侧过一边苦苦一笑，努力调整呼吸后才重新看回来。
“督公，我……”
“你就是做错了！”
李重意无比斩钉截铁打断她，语气刚强中又带有一丝委屈。
“你太不把本督放在眼里了。”
林婧婉的气性也上来了。
“督公，你跟我说的仿佛不是同一件事，什么叫我连面都没见就一口答应别人的求亲，你觉得这样说有意思吗？”
她忍了又忍，明知道不该跟醉鬼较真，可看着眼前这一张明明很讲道理的脸突然变得蛮不讲理起来，她也控制不住的要跟他顶一顶了。
李重意盯着她，嘴唇抿了抿。
“你敢吼我…”
林婧婉不可思议的抬眸去看眼前人，他刚才说话的语气里分明是满腹的…委屈？
不是，他委屈个什么劲？
他大半夜的不睡觉害得别人也不能睡，被迫陪着他一块提心吊胆惊心动魄，结果他还先委屈上了？
“督公，您看这夜已深沉，要不您先……哎哎，督公你别倒啊！”
倚靠在门扉处的人忽然就往前颤了颤，以极其利落的姿势瞄准地面上倒去。
林婧婉本能的伸手去接，李重意便顺势倒在林婧婉的肩头，双手也紧揽住了她的纤腰，整个人紧紧的贴上，莫名有种满足。
酒气弥漫，此刻林婧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李重意要是吐在她身上，她就跟他拼了。
“督公你赶紧放开我，我马上就撑不住了。”
李重意迷迷糊糊的睁眼“唔”了一声，身子却一动没动，好像还越揽越紧了。
林婧婉觉察出了异样，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将人一把推开，刚想伸手作势要扬，就见他跌跌撞撞的往后连退了几步，紧接着一声听着就疼的声响，他整个人就这么直直的倒在房间地上。
怎么办？
林婧婉看着地上这坨庞然大物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让他继续睡在这里？且不说自己这一个晚上怎么睡，等到明早丫鬟们进来伺候洗漱的时候见了，会不会给吓得半死？
不让他睡在这儿？自己这细胳膊细腿的能搬得动？
她突然就有点后悔就在林府住几天怕太劳师动众，便没把姜来他们从檀苑带回来了。
想了想，还是走过去伸脚踢了踢李重意的小腿。
“督公，督公？”
没反应。
她又加大了踢的力度，还是没一点反应。
月光透过门洒向屋内的地面，投射在李重意五官分明轮廓英气的脸上，让她此刻烦躁的心情也稍微安静了几分。
很少有机会看到李重意的睡颜，没有他醒着的时候周身难掩的骄矜气和多数时候的蛮横无理。
他长得还…怪好看的。
林婧婉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来欣赏，听得他的呼吸越来越沉，甚至还隐隐溢出了轻轻的鼾声。
她突然就想起两个人初初相遇时的画面。
漫天的飞雪中，她心情忐忑而坚定的踏进陈府的大门，看那歌舞升平之处的璀璨霓虹，波光艳艳。
厅上所有宾客对高坐在上首的他唯唯诺诺，阿谀奉承，而他便像是个主宰万物的神灵，怜悯的匍匐在自己脚边的众生。
那个时候她也是这终生中的一个，期盼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神灵能满足自己的心愿。
她知道他是喜欢她的。
因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待自己，跟对待旁人时的态度截然不同。
她也很清楚自己心里是在乎他的，尽管她还没有那个精力去弄清这份在乎里，究竟有多少是友情，有多少是爱情。
他今日说得其实并不冤枉她。
若是一定要嫁人，她可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一个跟自己并不相干的，也不会选择一个与自己共同面对过生死，彼此充分信任，两肋插刀的盟友。
因为她对错综复杂的宅门生活，实在没什么好印象，也对自己处理这些家宅事务的能力没有信心。
与其将来要与别的莺莺燕燕分享自己倾心相爱过的丈夫，不如一开始就彻底断了这份心思，选个根本就不那么在乎的人，平静而冷漠的过完这一生。
因为两情之间，爱情最短，友情更长。
正出神，地上的人突然睫羽动了动，紧接着便睁开眼朝她看来，与她四目相对。
林婧婉莫名心里发虚，舌头也像是打了结。
“督，督公，您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