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帝见两人起了纷争,顾不上耳朵疼痛,忙过来打圆场。
“你们都是救驾功臣,何必如此言重,朕都听你们的就是了。”
戚璟不欲使皇帝为难,主动退让,与部下商议如何护卫皇帝转移,便听到不远处一声轰隆巨响,震得这四处房舍纷纷落下灰尘。
天启帝耳朵疼得头几乎跟着裂开,惊慌大叫着,司明被吓得抱头鼠窜,好不狼狈。
戚璟容色阴沉,只得先护着皇帝寻找可供遮蔽之所,再究其缘由。
午门之外,李重意率大军浩荡回攻而来,一辆敞篷战车上绑着一个四五岁的正在哭泣的孩童,正是宁王世子梁之羽。
一声剧烈爆破,整齐的队伍立刻四散开来,李重意费尽了力气,才好不容易勒马停驻,四周皆是一片硝烟滚滚。
周康打马赶来:“督公,似乎是四丙治的火药!”
四丙治,是大晟朝掌管冶炼的一个司,所铸的兵器大多供底层军官操练使用,为次一等的军用器械。
李重意咬了咬后槽牙:“想必里面的人已经知道我们带兵反攻,这几声爆破,便是给我们的下马威,若是强硬攻取,则不知前方会埋有多少火雷,轻举妄动便有玉石俱焚之险。”
周康一脸焦急:“那眼下该怎么办?”
李重意看了眼身后的战车,命令道:“让人把梁之羽绑到前面,让他在前面走,我们随后跟上。”
他们想用几声火雷就让自己知难而退,他倒要让他们看看什么叫谁更强硬。
周康:“这……”
李重意睨了身侧人一眼:“如何?”
周康不敢置喙,忙拱手道:“属下遵命,这就亲自去押人。”
四岁多的梁之羽起先一直蜷缩在战车里哭,被周康捉下车的时候脸上还挂着两行鼻涕,看着十分稚嫩可怜。
周康带他到李重意马前站定,小小的人儿就只有一丁点大,活像只小布偶。
李重意俯视这个长得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俯过半边身子问他。
“你知道今天为什么要抓你进宫吗?”
梁之羽一双大大的葡萄眼里满是恐惧,摇了摇头,声音脆脆的。
“不知。但我父王说了,你们都是坏人,是抢走我家东西的坏人。”
李重意又温声道:“嗯,你与你父王是一条心,对吗?”
周康听得心惊,颇为担忧的去看了看小世子。
梁之羽不等李重意话音落地,便用力点头:“嗯!”
李重意:“那父债子偿的道理,你也该懂了。”
梁之羽不太听得懂李重意这话,只感觉他是在说自己的父王坏话。
小胸脯一挺,一脸傲然的道:“父王说过,等他当了皇上,我就是太子,你们所有人今后全都得听我的。”
李重意点头:“很好。”
给他身后的周康使了个眼色,周康便叹气的将小世子推着往前走。
梁之羽起先扭捏着说不要走,周康便拔刀在他身后催着他走,梁之羽这才哭哭啼啼的一步三回头的朝太和门走去。
李重意等他出了数丈远,才命身后兵马跟着缓缓前行,这一路果然没再遇到火力抵抗。
等一行援兵浩浩荡荡进了太和广场,只见高耸入云的太和殿楼顶上站着一人,正是宁王。
若这火药全为宁王所布置,也需要他亲自下令才能解除。方才李重意临走前故意留了道口子,等的就是此时与他兵戎相见。
梁之羽先看见梁韬帧,又是欣喜又是委屈的哭着要奔过去,被周康一把拽住了后脖颈。
小嘴不停的冲高台上的人喊着:“父王!父王!”
梁韬帧披头散发,身上衣服也是凌乱,周身皆是颓败之气,高高的站在那里,毫无生机。
他并没有理会小世子的哭喊,只是对李重意冷笑着道。
“今日舍在你手里,梁某心服口服,惟愿你能放过我儿,我愿意一命抵一命!”
李重意眺望高处,伸手指着这座浩瀚宏伟的皇城,昂然道:“因你一人私欲,整个皇宫内苑血流成河,京城百姓人人惶恐自危,错乱不断,你觉得一条性命便可抵过收场?”
梁韬帧:“只要我从这楼台上跳下去殒了性命,皇宫之内的死士便会收手,这勤王首功便是督公大人您的。”
他眼中几经哀求:“我只盼您能饶了我儿一命,如何?”
李重意命周康把孩子抱上马头,掐着梁之羽的小脖颈道:“本督最后问你一遍,火药埋在哪?”
梁之羽又是一阵嗷嗷大叫,扭捏着屁股似乎想要挣脱李重意的束缚。
梁韬帧看得双眼难受,知道自己大势已去,闭了闭眼,从高台上一跃而下,头脑着地,摔了个粉碎。
梁之羽仍旧嚎嚎大哭着:“你这个坏人,干什么蒙着我的眼睛,我都看不见了!”
李重意示意周康上前过来把小世子抱走,下马亲自走过去查看梁韬帧。
梁韬帧全身是血,整个人在地上不停的抽搐,挣扎了一会,便闭上了眼。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李重意起身,不再看那血肉模糊的一团,吩咐说:“叫人抬下去,等皇上亲自定夺!”
周康道是,又问:“督公,咱们现在可还继续往前?”
李重意点头:“继续前行。”
不论杨贵妃说的宫禁内埋藏火药是真是假,此番宫变始作俑者宁王已经当众自戕殒命。小世子也被俘虏,只要里面的人脑子没完全坏掉,就不会再死命抵抗,那些火药便会最大限度的被按下来。
天启帝行动缓慢,在撤退时又遭遇叛军埋伏,戚璟身边带着的几名护卫在厮杀中均身负重伤,眼看就要抵挡不住,叛军内忽然自乱阵脚,然后便不可思议的四下逃窜出去。
司明抱着天启帝,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便喜道:“一定是督公带兵前来勤王,皇上,我们有救了!”
陆元和一身衣袍上鲜血尽染,闻言也放眼朝远处望去,果然见到笙旗蔽日,似有大批宫外着装的人正朝这涌来。
气得他冷哼一声:“来这么晚,磨磨唧唧,根本没把我们当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