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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太医进来问诊过后,除了说天启帝气血双亏,需要好好调理之外,也说暂时没有其他征兆。

    吃了药过后,天启帝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李重意等余广袤给皇帝擦完嘴角,才对他使眼色,示意他跟自己出殿。

    余广袤点头应了,便放下碗盏,笑眯眯的跟上李重意的脚步来到勤政殿广场外。

    此时东方既白,黎明前的一束微光已经刺破神州大地,给这座寂静的宫苑洒进一丝光辉。

    余广袤一脸坦然的看着李重意,笑着问道:“敢问督公唤咱家出来,可是有何吩咐?”

    李重意冷冷扫了他一眼,望着天边唯一一抹亮色,淡淡道:“方才在文忠面前的那一番话,你是言不由衷的吧?”

    余广袤笑了笑,十分坦然的点头道:“真是什么都瞒不了督公一双慧眼。文忠那孩子跟着咱家多年,咱家最了解不过,最是单纯好哄,只消把话说到他的心坎上,让他拼上性命都是甘愿的。”

    李重意斜眼扫过来:“你为何这样做?只是为了让他当众亲口指证宁王?”

    余广袤微眯起一双薄薄的三角眼,定睛看了李重意片刻之后,才幽幽道:“难道督公不想听到这个结果吗?”

    李重意没有搭话。

    在文忠说出宁王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确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但若这件事原本只是旁人猜中了他的心思而刻意为之的,那便大可不必。

    “宁王乃是先帝最宠爱的幼子,前朝便曾有言,说先帝要废长立幼,立的便是这位宁王殿下。当今皇上仁德厚重,从未觊觎过宁王半分,但宁王却日益野心勃勃,妄想取大统而代之,当真是其心可诛,咱家虽说只是这皇宫里的一个奴才,却也不容正统旁落,社稷有动。”

    李重意似头一天才认识这位抱负远大的太监,冷笑着道:“余公公不愧是进了勤政殿当值的人,这番说辞,可比金銮殿上那些大臣们更有骨气。”

    余广袤听明白李重意这冷嘲热讽,也觉得自己一番慷慨太过激昂,听上去都是不可信,干脆便把话说得更加直白。

    “咱家能进这勤政殿,也多亏了督公的提拔,但其实细论起来,督公与咱家都是贵妃的人,贵妃荣,你我皆荣,只要最终是这个结果,过程曲折一些又有何妨,督公道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重意看着余广袤朝自己笑得满是算计的脸,很难把他与往日的那个老实巴交的御马监主事联系在一起。

    他想到了一种动物,蛇。

    最初察觉虞姬的事情时,他曾有过一瞬间的心软,加上以为余广袤也是受人指使,错并不完全在他。

    但今日看来,这条毒蛇暂时示弱不过是因为实力所限,一旦春回大地,他躯体不再僵弱无力,反咬自己一口那是迟早的事。

    “余广袤,是否在你眼里本督便是一个傻子?你还道你与本督同为贵妃的人,你可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连贵妃也要臣服于皇上,你却敢公然越过皇上而陷贵妃于不义?你可真是胆大妄为。”

    余广袤闻言,果然脸色微微一变。

    若论高谈阔论,他自然是不及经年混迹于朝堂,且脑子更加灵光的督公大人。但多年在深宫底层摸爬滚打的日子,他也不是白白度过的。

    他故作轻松的笑着拱手一礼,歉笑道:“督公又何必如此言重?方才不过是咱家想着督公与贵妃娘娘是自幼相识的情分,故而一时失言罢了,咱家自然随时牢记自己是皇上与贵妃娘娘的奴才。”

    他说完,试探了眼李重意的神色后,又像是漫不经心的接着道:“贵妃其实有话让咱家在方便的时候告知督公一声: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还望督公能牢记娘娘的教诲,莫要辜负娘娘对督公的一番厚谊才是。”

    “那本督便多谢余公公提点了。”

    李重意扔下这句话之后便扬长而去。

    余广袤伸出手欲喊未喊,摇头笑了笑,也背着手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他进宫这么多年,还从未看错过人。

    贵妃回宫势在必得,即便李重意察觉出其中有什么异样,也是不会公然阻挠贵妃的。

    而只要他不出手阻止,贵妃便还是从前的贵妃,甚至再迈高一步。

    只要牢牢抱住贵妃这颗大树,可比抱住那个没有半点魄力遇事只会哭的皇帝,要有用得多。

    李重意回到御马监,司明颠颠的跑到门口来迎,笑眯眯的说:“督公您又忙了一整天,这会可算是回来了,正山小种已经煮好了,您是先用点早膳还是先去沐浴更衣?”

    李重意白了一眼司明,有时候嫌他笨,什么都写在脸上,天生的好像缺根计较的弦,但这会却突然感觉这种人相处起来才更舒服。

    “你去趟慎刑司,传本督的令,将勤政殿的宫人文忠小敏提过来,本督要亲自再审问一遍。”

    司明“蛤”了一声,本想劝督公都忙了一宿,也该歇歇了,但看了下督公的脸色,愣是没敢提,急忙应了一声,便小跑着下去传话。

    李重意按了按眉心,仰头望着天空中一轮初现的朝阳微微出神。

    若是一辈子没有尝过富贵的滋味,人多半都会甘于贫穷。但一旦身处权利漩涡之中,又如何还能保有过去恬淡平静的心态呢?

    他忽然惊觉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贯的杀伐决断竟变得这般瞻前顾后起来。

    不过是区区一个余广袤,看不顺眼了,随便找个理由便能除掉的事情,为何会这般畏首畏尾起来?

    难道是因为他最后说的那句话?

    贵妃向来敏锐聪慧,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正出神,司明突然小跑过来,脸带焦急。

    李重意最不喜欢他这幅样子,不悦的问:“又出了何事?”

    司明忙道:“督公,不好了,慎刑司的人回禀说,太监文忠和宫女小敏被送进慎刑司的时候,就已经断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