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换做是以前,李重意肯定一张臭脸摆过去了。
但今日他听完感觉格外受用,破天荒的回应了一句:“这话你今日对几人说过,他们都赏了你多少银钱?”
老婆子自然是矢口否认的。
“哪能呢?老婆子句句都是发自肺腑,真是好久都没有见过这么标志的小姑娘了,瞧瞧这模样,这气质,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自然这位公子也是不差的,要是换个油头粉面看着不般配的,老婆子我才不会费那个口舌呢!”
李重意笑了笑,很满意她说的“般配”二字。扔过去一块明晃晃的银子,老婆子够着脖子接过手,沉甸甸的,顿时开心的合不拢嘴,又是一阵好话连连。
林婧婉脸颊微红,忙低声催促李重意赶紧上船。
她先一步登上小船,船身登时左右哗啦两下,激荡起湖面阵阵涟漪。
李重意落后半步本打算负手跟上,脚踏船板后感觉此船不稳,整个人像要飘起来似得没有重心,不由得诧异道:“这什么船?能不能撑起人?”
老倌在一旁蹲着解绳索,笑着回应道:“公子别看这船小,往年可是连海都出过的,只是这些年不打鱼了,闲置了,便重新改凿成了小客船,放心,都是好木头,结实得很呢!”
林婧婉坐定之后扭头催促:“没事的督公,快些登船吧!”
她可不想再接受那两茶贩的调侃,说她与李重意配不配的。
李重意忐忐忑忑的坐进船舱,见林婧婉很自然的接过船桨就要划。
“你给我,我来划船。”
林婧婉笑着问他:“那你行吗?”
她刚才一看李重意登船的样子,就感觉他应该不大会水,这会见他坐得战战兢兢,越发证明了心里的猜想。
其实也难怪,督公大人自幼生长在宫墙之内,即便是出州行舫,也定是乘坐宽阔巨舰,像这种两人对坐就没有多余空间的小舫舟,应该是第一次乘坐吧。
“不要挑衅说男人不行,这是忌讳。”
林婧婉笑容微顿,看着李重意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脸,不知该不该把手里的桨递给他。
“吓到了?你胆子可不像是这么小的。”
“没有。。”就是有些意外。
李重意接过桨,似模似样的划拉两下,果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小船好像不听自己的号令,心里叫它往东,它偏要去往西。
好在对面林婧婉正在点香泡茶,也没察觉出他的窘态。
这湖水也不深,除了远处几只大画舫外,也没见其他小船,李重意干脆把桨搭在船弦上,任由这小船自己在湖面上漂浮。
这下没什么事做,视线便很自然的落在对面林婧婉的脸上。
林婧婉垂着眼眸,感觉头顶一道灼热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避无可避,只好迎了上去,果然见李重意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我脸上,有东西?”
李重意摇头。
“那督公在看什么?”
“在想刚才那个婆子说的话。”整条街上最美的小姑娘,此刻坐在我的船上。
林婧婉脸颊微红,笑着说:“督公何时也爱听市井小民闲话了,不过都是为了糊口生计,当然怎么中听怎么说了。”
“但她能说到本督心坎,让本督心甘情愿掏钱给她,也算是本事。”
林婧婉不做回应,笑了笑:“如此。”
其实李重意的暗示已经相当明显,认识他这些日子,从未见他把话说得如此直白过。
他虽借着方才那对老夫妇的话头,却字字句句都是在对林婧婉的表白。
林婧婉不是愚笨的人,哪里会听不出来?正因为心里明白,手上动作才更加紧张,倒茶的手都在发抖。
“这街市上的茶闻着味道都是一般,督公权当尝个新鲜就好。”
说着,她递来一杯,他伸手接了。
“你为何不问问本督今日约你出来的用意?”李重意心有不甘,再度挑起话头。
“督公做事自是有督公的考量,作为同伴或者下属,我只管好好听从便可,无须干涉督公的任何决断便是。”
李重意微微失望,又说得更明白了些。
“今日七夕佳节,传说中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有情男女都会借着这个节日互诉衷肠,约定相伴终身。”
“嗯。但我从未过过七夕佳节,这个节日好像与我不相关,难道督公之前有同人一起过过?”
李重意干咳了两声,心里不由得埋怨起林婧婉来。
平日里看着很聪明,怎么一到关键的时候怎么点都点不破?
“本督成日里忙得脚不沾地,哪里有这个闲情雅致出来过节。今日你是第一个。”
“多谢督公,荣幸之至。”
林婧婉笑盈盈的以茶代酒,恭恭敬敬的举杯敬李重意,十分捧场的样子。
李重意被迫仰头一口喝茶,将茶杯搁在小几案上,双眼放空望向别处,突然觉得好没意思。
“督公可听说过,这七夕佳节的故事源头?”
“略微听过一些。”
“牛郎在河边偷看织女洗澡,还偷走她的衣服,强迫她嫁给自己当老婆,逼得她触犯天条,督公觉得这牛郎做所所为究竟如何?”
李重意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好不容易咽下去了,一脸不可思议问:“有这事?”
怎么跟他听过的不一样?司明这个皮痒的,回去一定抽了他的筋!
林婧婉无比认真的点头:“最后两人虽然结成了夫妻,却一年只能见一次面,织女回不了天庭,只能在人间天天带着孩子含辛茹苦,督公觉得这样的日子惨不惨?”
惨,确实是惨。
可这个时候说这些不是很煞风景吗?
见李重意不搭话,林婧婉又自顾自的道:“所以说,当初织女就不该在湖里洗澡。洗便洗了,被牛郎偷看了也就偷看了,万不该就此认命嫁给他。
嫁给他也就罢了,看出他是个负心人就该立马回头是岸,万不该给他再生个孩子。
生了孩子也就罢了,还要自己一个人带,牛郎一年就回来看一回,这还算是什么丈夫,算什么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