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意这几日在檀苑内的所有行踪，都被探子源源不断的报入勤政殿内与杨媚卿知晓。
他与林婧婉什么时辰争吵打闹，什么时辰耳鬓厮磨，什么时候如胶似漆，她都一清二楚。
心里头固然是恨得咬牙切齿，但若只是强行拆散这对鸳鸯，让他们受外力压迫更加紧密相连，也是她所不愿意见到的。
唯有叫他们自己产生隔阂，从拥有再到失去，才更快意。
林婧婉显然没有料到堂堂大晟皇后，竟然会在这朗朗乾坤之下，如此恬不知耻的说出这种有违纲常的话。
一瞬间，她几乎就从杨媚卿挑衅的眼神里，明白了所有的来龙去脉。
为何她初次入宫时，杨媚卿就对她起过杀心。
为何再度进宫赴宴，杨媚卿会主动安排她与南诏联姻。
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李重意。
她爱李重意。
林婧婉努力定了定神，掩藏住心里的不屑，下巴微扬应道：“督公身为宫廷内宦，伺候皇上和娘娘一应起居乃是份内之事，小女与督公既然两心相知，自然会理解，娘娘无须挂怀。”
杨媚卿冷笑轻哼，搭了冷萃的手，从座位上款款起身步下脚蹬，来到林婧婉面前，迎上她无惧的目光。
“果然还是个小姑娘，天真可爱得很。”
她突然身子前倾，附唇到她耳畔边轻声问道：“只是你当真了解男人吗？”
当真了解男人？
林婧婉整个人瞬间犹如被电流穿过一般，心也砰砰直跳。
杨媚卿这刻意暧昧低沉的语气，像是早已经知道了李重意的真实身份。
她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神色自若的杨媚卿，脑海里一时思绪万千。
杨媚卿和李重意交情近二十年了，她果真知道吗？
她又是在何种情况之下得知的？
另一个声音立刻跳出来制止她的浮现。
她应该相信李重意的，他绝不是那种人。
她不能被旁人两句轻飘飘的话，就挑拨到要去怀疑他的人品。
杨媚卿似乎完全能洞悉林婧婉的一切思绪，伸手用金丝镂空护甲去轻轻抚触林婧婉洁白莹润的面庞，被她嫌恶似得扭头别开。
“这眼神鲜活又倔强，果然是朕年轻时候的样子，只是可惜阿。”
林婧婉一脸防备的看着面前人，依旧紧抿唇瓣不发一言。
“只可惜你识人不清，不知人间险恶，傻乎乎的掏出自己的一片心去对待旁人，被人戏耍利用而不自知。”
林婧婉忍不住回怼道：“皇后娘娘想说督公对我不诚，戏耍于我？倘若娘娘当真了解督公，又如何忍心如此诋毁督公？”
杨媚卿收回手腕，静静望着眼前不施粉黛，却依旧美得无可挑剔的林婧婉。
这种美丽对人没有任何攻击性，同样也构不成震慑，但这脑子却是灵活，一句话就连消带打，几乎绝了自己的刻意挑唆。
她笑了笑，回身找了个就近的座位坐下，换了一副姿态，细细打量着她。
“你对自己很有信心，这是好事，毕竟重意他这么多年并未真正对几人给过正眼，你算是其中之一。”
听杨媚卿这语气，其中之一？真是明褒实贬。
如此高高在上，就好像她与李重意才是亲密无间，而自己不过是个匆匆过客。
林婧婉在心里默默提醒自己，杨媚卿的目的已经十分明显了，自己既然已经明白她的卑劣，就无需再中她圈套与她置气。
“娘娘费尽心思将小女劫持而来，便只是为了说这些？小女虽觉无礼，却也想劝娘娘还是歇了这番心思，毕竟我与督公之间的事，只有我们两个自己清楚，我相信督公，正如督公相信我一般，不是旁人的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冷萃竖眉：“大胆！”
杨媚卿收敛笑容，问：“你还记得陈慧茹吗？”
林婧婉心念一动：“娘娘这是何意？”
杨媚卿露出得意的微笑：“你方才说你与重意两心相知，怎么他连这件事情都没告诉你吗？”
她笑着伸手去拿茶几上的青瓷碗盏，拨了拨茶叶沫子，清香扑鼻，却没有低头去喝，而是又抬头看着林婧婉笑着道：“陈慧茹，是朕派人杀的。”
林婧婉全身血液沸腾，试图逼近两步，却被冷萃偏拦得死死的，她只得挣扎着道：“你说什么？！慧茹是你杀的？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杨媚卿笑容不变：“朕纵横朝野这么多年，手中沾染的鲜血不计其数，决心要杀一个人，从来无需向任何人解释，不过，朕倒可以告诉你几分实情。”
林婧婉双眼通红，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那段时间，朕与重意因为彼时前朝后宫诸多事宜而生分许多，结果你却在此时趁虚而入。
七夕那天，朕原本要杀的人是你，重意百般求情，朕才打算网开一面。但朕不能白白受了这份委屈，杀一个陈慧茹，勉强能平一时心头不快吧！”
林婧婉只觉得自己现在整个人都是蒙蒙的，脑袋里一片混沌，似乎有人在耳边说话，又好像什么都听不清。
只看着杨媚卿依旧笑容款款，涂满鲜红胭脂的薄唇一张一合，犹如毒蛇在吐露信子。
“我不相信，你撒谎。”
她说不清自己究竟不相信的是什么。
是不相信杨媚卿是凶手，还是不相信李重意为了包庇她欺骗自己？
杨媚卿见她方寸已乱，心中得意，面上仍旧幽幽着道：“好在重意还算上道，知道是朕下的手，硬是帮着朕将你瞒到现在。
如今你知道了真相，滋味如何？被人欺骗利用可还好受？”
她盯着林婧婉的一双眼睛，笑着道：“你也不用这种眼神来看朕，朕即将贵为九五之尊，还能存心蒙骗你不成，你若不相信，大可去问一问重意，看看朕究竟有没有欺骗你？”
林婧婉的话几乎是从齿间迸射而出：“他在哪？”
她果然中计了。
杨媚卿心里十分满意，面上却故作轻松着道：“放心，你们很快就能再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