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的时候正值正午时分，李重意在里面关了好几天，陡然一见外头的日光，刺的桃花眼紧眯成了一条缝，忙伸手抵挡。
武嬷嬷回身一瞧，有些看不惯的刺道：“督公如今怎的还畏起这阳光了？”
李重意与她打过不少交道，听得出她这话里的不屑，便笑道：“地狱里的魑魅魍魉，哪一个不畏惧这日头的，若是女皇陛下再关上本督一阵子，等本督在那地府里当了阎王，或许就能叫这日头退却两步也未可知。”
武嬷嬷唾了一口：“一派胡言！”
李重意低头闻了闻衣袖，叫住已经走远几步的武嬷嬷。
“你就这样带本督去见女皇？也不怕殿前失仪？”
武嬷嬷回头侧目：“你想怎么样？”
李重意：“好歹也要沐浴焚香一番，才不至于冲撞了女皇。”
他作势走近，递过衣袖去，“不信你自己闻闻看，是不是一股子馊味了？”
武嬷嬷嫌恶的躲开，甩了甩袖子，吩咐近旁的人。
“带他下去！”
李重意笑笑，没说其他，便被前前后后跟着的太监侍卫簇拥着去了。
离这最近的便是甘泉宫。甘泉宫位于前殿，离嫔妃居住的后宫已经有段距离。
李重意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计算着于泽明可能会走到的路线。
进宫之前，他已经飞鸽传书给江城守备于泽明，让他秘密带兵进京，若是勤王不利，至少能与戚璟里应外合，保护皇帝逃出宫去。
算上时间，应该已经到了这皇宫境内。
只是于泽明从未进过这皇宫内苑，即便是有宫禁布防图和向导领路，想要在偌大的宫苑内有效行动，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沿途留下记号固然是个法子，但最好是能主动闹出什么动静。
他主动对两旁的人道：“能不能找顶软轿过来，本督数日不曾饮食休憩，此刻被太阳晒得头晕眼花，实在有些走不动路了。”
小太监打量了武嬷嬷的神色之后，很快就听话照做了。
软轿很快就被抬了过来，但李重意又开始索要其他。
稍有不满意，便装作柔弱晕倒，一屁股坐在地上要死要活，嚎嚎大哭，完全没有当初那种雷厉风行，不可一世的嚣张，叫所有人大跌眼镜。
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流言蜚语，很快就有人开始议论他如今为何性情大变？
等到李重意总算从甘泉宫里洗完澡出来，有关他的话题已经一传十，十传百，几乎都要盖过最近的女皇登基。
武嬷嬷黑着脸守在殿外，对李重意反常的举动始终强行忍耐。
李重意走上前去，还没开口，武嬷嬷便沉声道：“督公还有何吩咐，尽管道来，奴婢定尽心竭力服侍周到。”
李重意过片刻才笑着点头道：“不愧是女皇最信任的人，重意自叹弗如。”
武嬷嬷冷笑：“督公过奖了，若没有旁的事，陛下还在勤政殿等着，请即刻随奴婢前去吧！”
李重意伸手让了让：“请！”
武嬷嬷警惕打量了李重意两眼，才慢慢转过身打算带路。
就在她转身的同时，李重意突然出手，从后掐住了她的脖子，令她无法发出任何声响。
而屋檐之上，有一队轻兵一跃而下，用极快的速度将守在殿前的十余名侍卫卸甲击倒。
宫女和太监全都看傻了眼，愣神过后才反应要大声呼救，于泽明扔过去数枚烟雾弹，浓烟呛进嗓子，叫他们只顾得上咳嗽。
迷雾之中，李重意很快同于泽明汇合，双方照面过后没说其他，从既定路线一跃而出。
李重意逃走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勤政殿，杨媚卿批折子的手一顿，一大滴墨汁滴在折本上，晕染了写了一半的字。
她冷冷一笑：“无妨，他很快就会主动回来的。”
檀苑。
数百金羽卫将整座院落围了个水泄不通。
陆元和去宫禁内探消息还没回来，靳如风双拳难敌四手，苦战不支，林婧婉吩咐人打开院门投降。
靳如风一脸是血，仍要阻挠。
林婧婉摇头道：“多谢将军拼命周全，督公此去皇宫，音讯全无，我留在这里备受煎熬，索性也一同前去，好歹能知晓情形，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定要致我们于死地。”
说完便不顾劝阻，执意只身前往，被随即赶来的金羽卫团团围住，请上了进宫的马车里。
这几日过得当真是度日如年。
连她自己都觉得很是惊诧，短短数日之内，对李重意的感情就已经到了这般难以割舍的地步。
担忧他饱受折磨，担忧他遭遇不测，担忧他把所有的一切都独自肩负。
她可以同他一起分担的。
勤政殿。
林婧婉被人带进正殿，杨媚卿正端坐在上首等在那里。
林婧婉微微颔首致意，口齿清晰的喊了一声：“娘娘。”
冷萃厉喝一声：“大胆！如今哪有什么娘娘，速改口称陛下！”
这几日女皇即将登基的消息传得尘嚣飞扬，林婧婉自然也是有所耳闻。
也正因为此，她才决定不做无谓反抗，先顺应形势，再寻找机会脱困。
“小女子不是朝廷中人，如今只知道还是大晟天启年间，若是改了年号，官府自会派发黄历告知，未有明诏之前，小女不敢私自献媚。”
冷萃被一阵抢白，气得咬紧牙关，目眦欲裂。
杨媚卿见状，含笑摆手道：“无妨，她说得也是，朕虽是君权神授，可终究还没有正式登基为女帝，不急于这一时。”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略显憔悴的林婧婉，“你走上前来，让朕好好看看。”
林婧婉提气走了过去，直视杨媚卿一双美眸。
与杨媚卿打交道数次，她不信她对自己存有良善之心。
如此亲切，背后定会别有所图。
“敢问娘娘，督公如今在何处？”
杨媚卿微愣，随即轻声笑道：“听说你主动迎降，原以为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却没想到竟然是为了重意而来？”
“还望娘娘告知。”
杨媚卿笑颜如花，幽幽着道：“重意阿，他这几日都与朕厮守在一处，几未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