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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姨走了?是失踪了吗?”陆子野问。

    丁当摇摇头,眼泪不自觉的从眼角滑落:“是死,死了。”

    陆子野十分诧异,不敢想象丁当心里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放下手里的烧烤,单手搂住丁当的肩膀,愧疚的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揭你伤疤的。”

    丁当擦了把眼泪,看向陆子野,问:“咱们在一起相处那么久,你知道我为什么从不提及家里的事儿吗?”

    “为什么?”

    丁当拿起陆子野递来的,一饮而尽:“因为我的家已经破碎的不成样子”

    丁当抿了抿嘴,又开了罐啤酒,喝了一大口,靠着陆子野的肩膀,眼神空洞的看向远处,开始了自己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丁当出生在安徽的一个偏远小镇,父亲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母亲是小学的教师。

    丁当的记忆里,小时候的家庭十分幸福,没有过矛盾冲突,乡里乡亲的相处也十分和睦,父亲靠着一膀子力气,再加上乡亲们的信任,成了十里八乡有名的包工头,并且靠着自己的能力很快积累的还算厚实的家底儿,母亲作为第一个从城里往乡下跑的小学教师,也深受人们爱戴。

    后来,父亲靠着自己的一股子冲劲儿一路进军房地产,买了房子买了车,搬到了市里,开始经营自己的生意,那几年可以说是平步青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家里的日子也水涨船高,母亲也靠着父亲走关系来到市里工作,依旧做着她教书育人的工作。

    事情的转折出现在08年的秋天,那一年,一股名叫“金融危机”的风暴席卷全球,所过之处哀声遍野,也在冥冥之中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丁当的父亲正是这一批里的第一梯队。

    那一年,什么“亏本大甩卖”,“跳楼价”,“吐血价”成了那个一年以来的热词。

    给丁父逼的无路可走,险些真的跳楼。

    自己辛辛苦苦打拼十几年得来的一切,一夜之间缩水45%,以至于持续缩水的势头只增不减,这让丁父大为恼火。

    那段时间的丁父为了在经济危机里寻找一线生机,几乎每天不是在跑业务,就是在跑业务的路上。

    每天喝的酩酊大醉,却也于事无补,最终拿自己十几年挣得血汗钱补上了自己生意上的窟窿,这才得以全身而退。

    房卖了,车卖了,灰溜溜的回到了老家。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人都是这样,见你好,他要骂,见你弱,他要踩。

    丁父在一片冷嘲热讽之中再也没抬起头,从此意志消沉,一蹶不振,每天除了喝酒就是一遍一遍的讲着自己的陈年旧事,吹自己当年如何如何横扫商界,如何一步步走上的房地产巅峰。

    讲完了再呼呼大睡,然后再醒再喝,再喝再吹,再吹再睡,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人说,酒壮怂人胆,一点都没错。

    丁父喝酒喝出了新境界,喝的脾气暴躁,喝的天昏地暗,喝的无米下锅,喝的有时候即使妻子和闺女饿着也要给他买酒菜来,买不回来非打即骂。

    那时候的丁当还小,但是父亲动手打母亲的那一刻,他高大伟岸的形象崩塌了。

    母亲懦弱,丁当几次劝她离开这个家,带着自己远走高飞,她都没有同意,她始终认为丈夫还是从前的丈夫,只是还没醒来罢了。

    其实也怪不得母亲固执。两个人一路走来,从身无分文到身价千万,到后来落魄的穷困潦倒,一路走了下来,没有爱,早就散了。

    父亲也偶尔不喝酒,只是醒来会断片,看着这个一贫如洗的家也曾发过愁,看着伤痕累累的妻子也曾流过泪,只是这酒,就像扎在他身体里的病毒似的,再也没有机会治了。

    高三那年,丁父酒后闹事,打死了隔壁老林家的一条狗,老林很生气,上前理论,被丁父拿着镰刀一刀割喉。

    母亲上去劝阻,被丁父一镰刀划伤了左眼,从那以后,那只眼睛再也没睁开过。

    丁父被判无期徒刑,母亲瞎了只眼,丢掉了老师的工作,靠着当保姆给人打扫卫生挣钱养活丁当。

    家庭破败,彻底走向了崖底,丁当立誓要考上一所理想的大学,找到个好工作,将来靠着自己的努力,让母亲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但事与愿违,母亲没等到丁当来接她,死在了丁当找到工作的第一个月,死因是积劳成疾后的心脏病发,这一睡,就再也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