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山入海》 第1章 赶山入海;奔你而来 序 一个人究竟可以孤独到什么地步才会崩溃到大哭? 是深更半夜一个人逛超市,买两瓶野格度过寒冷的夜;还是过生日那天一个人坐在墙角吃着泡面,流着眼泪唱着生日歌?又或者是独自坐在手术台前,医生问你的那句:“请问是否有家属陪同”后的沉默? 一个人的孤独,才是最可怕的。 在一个熟悉或者陌生的城市,没有人知道你的过去。没有人在乎你的感受,更没有一个长久的朋友的时候。 在某一个夜深人静的夜里,想起这一路走来的颠沛流离,想起生活中的坎坷过往,想起无数个在黑夜里无助的呐喊,我想,那一刻,你一定是崩溃的。 陌生的朋友,我不是你的影子,做不到时刻相伴左右; 我不是治愈疾病的医生,也无法为你缝合伤口; 我更不是你身体里的内啡肽,做不到真正的与你感同身受。 我只尝过凌晨两点半的野格, 那味道刺鼻上头,当我喝醉的那一刻,我愿意做你片刻的朋友, 倾听你的过去,诉说我的过往,如果你愿意的话,欢迎你来我的世界做客。 赶山入海,终成孤岛,飞鸟离林,终为土灰。 以前,我是个生活在黑暗中的孩子,现在,我只想给你带来光明。 这本书,写给你,同样也写给未来的自己。 细数,2013年距离今天已经过去十年有余,我依然记得成都的深夜里还亮着灯的网吧,他的名字叫做,凌晨一点半…… 我叫陆子野,今年二十四岁,是个地地道道的“三和大神”,也许是时间久了,已经很少有人记得“三和大神”的名号了。所谓“三和大神”,说好听点,就是一群向往自由的高傲的雄鹰,说难听点,就是他们口中那帮天天泡在网吧里混吃等死的废物。 二十二岁前,我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大学生,家里有钱,父母健在,生活美满幸福。直到二十二岁生日的那年,父母因为一场车祸离我而去,他们临死前唯一一个求救电话是打给我的,而我却因为和朋友在KTV里唱歌错过这个电话,从此和父母阴阳两隔。美满的家庭因为一场车祸破坏,不久之后,父母的公司彻底宣告破产,几套房子和还有两辆车被银行法拍,我也彻底的流落街头。 我十分后悔,始终认为是自己害了父母,这个想法一天天在我的脑子里长大,直到后来的某天起,每逢深夜,我都会从梦中惊醒,梦到父母在烈火中的呼喊,梦到我的手机来电铃声像炸雷似的在我耳边爆响,那段时间,是我最痛苦的时光。 我逃避,我不敢睡觉,不愿接受父母死亡的事实,头脑一热,拿着仅剩的几万块钱逃离了那个生我养我的城市,来到了这家网吧,开启了不眠不休的日夜,我,就这样彻底堕落了。 那时候的我,挣十块钱要花九块半,剩下五毛只能买个面包再买几根火腿肠再加一桶泡面凑合一下了,反正多活一天是一天。是,五毛钱是买不了这么多东西,这不嘛,这家网吧刚装的监控,我也是倒霉,也没仔细看啊,这不被逮了嘛。 “陆子野!你他娘的路子是真野啊!我刚进的货就被你扫荡空了,要不是我查监控还不晓得嘞!说吧,怎么赔偿我?”此刻,一个穿着白背心的秃头汉子正揪着我的脖领子质问着我,他叫老麦,是个中年油腻大叔,这家伙没别的特长,唯独抠门儿的境界算是全国第一。 “唉唉唉,老麦,你激动个鸡儿,我刚来那会儿不是给你钱了嘛,这账一五一十的我可记在心里呢哈,你别来提上裤子就不认人那一套,一天天的,净烦人”。 我使劲掰开老麦的手,顺势整理下衣领,趾高气昂的看着老麦。 “嘿!你小子不提还好,你既然提了,今天我就跟你好好算算这笔账!” 老麦晃晃悠悠的走到柜台,拿出泛黄的记事本,一页一页的翻给我看:“我给你算过了,你来那会儿一共给了我七万八千九百四十五,从你进门的那天起,算上今天,正好是三年零一百二十八天,算上吃的喝的,你的账早在一个月以前就没钱了,现在还倒欠我一千三百二十五毛六!说吧,你打算怎么还?” “这才几个子儿,就先欠着呗,你这老家伙守着这么大个网吧吃喝不愁,别整天装的可怜兮兮的不就一千来块钱嘛,实在不行我给你打工,咱这技术,怎么说也在大厂里上过班,别人想求都求不来,我也不多要,一个月给我开个万儿八千的就行。” 老麦气的跳脚,骂道:“你小子想得倒挺美,你想上班我还不要呢,就你这德行,我这小店儿不出仨月就得让你整倒闭!” 话音未落,一个上网的黄毛男人骂骂咧咧就来了:“哎我说老板,你家这电脑是什么毛病,怎么一会儿卡的要死,一会儿蓝屏,这会儿干脆直接关机了,我企划书都快写完了,突然就黑屏了。到底还能不能行啊,不能行我就去对面上网去了!” 老麦见状连忙赔笑脸:“不好意思哈,我马上处理,为表歉意,一会儿我私底下送您点网费,你可别跟别人说哈”。 老麦瞪了我一眼,转头几个迈步就跑到电脑跟前开始捣鼓起来。 我丝毫没受影响,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老麦撅着屁股,在电脑旁边一通修理。 半晌,老麦从机箱里面探出头来,满脑袋虚汗,一副便秘的表情问身边的客人:“要不我给您换台机子?” 黄毛表情微变,反问:“那你赔我的企划书吧,我还真不稀罕你那点网费。我辛辛苦苦写的,就算你能开机也估摸着也没了,不找你多要,这一份企划书的价值在十万,我重写倒是可以,不过你不赔个五六千块钱这事儿不算完。” 临近中午,客人一批批的往网吧里进,嚷嚷着上机,看有好戏看,没一会儿,四周就围满了人。 “干嘛呢干嘛呢,和气生财嘛,大家都是出来玩儿的,有什么事儿解决不就完了嘛,没必要闹的不愉快。”我扒开人群,笑嘻嘻的看着老麦吃瘪的表情,滑稽中又带着点难堪。 老麦低着头,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正说着什么。我两步凑到老麦身边,附耳说道:“电脑的毛病我能修,但是你得答应我在这儿上班,工资我说了算。” 老麦咬着牙看着我:“你可别让我难堪哈,修不好我就修理你!工资的事儿以后再说。” 老麦的性格我是了解的,照着他的脾气秉性,就算修好了也不会认账,但眼下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不为了钱,我也要帮老麦这个忙,毕竟在一块儿混那么久了,怎么着也有点感情了。 我大手一挥:“各位各位,我是这个网吧的工作人员,先不要着急,上机的可以先去吧台,老板给你们上机,至于这台机器,我们会马上修好,并不起这哥们儿相应的损失,请不要围在这里影响其他客人。” 众人一哄而散。 我找老麦要了点工具,没一会儿就修好了电脑,黄毛反而一脸不屑:“电脑倒是打开了,我那个企划书你倒是给我找回来啊,找不回来那就是你们网吧的责任,这事儿你们要负责到底!” 老麦已经忙完,听到这话,脸色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看,一会儿泛青,一会儿发白。 “找回个东西倒是手到擒来,但是如果让我发现有人故意损坏店里设备的话,我们可是也要追究到底的,毕竟,我这儿的监控也不是摆设。” 我直勾勾的盯着黄毛的眼睛,盯得他直发毛,结巴着回答:“你……你小子可别诬赖好人哈,你能修就给我修好,修不好这事儿不算完!” 我没跟他废话,快速操作一通,找回了那个装有企划书的文件,双击点开,鼠标上的圈开始转动,文件开始加载。 老麦站在一旁长舒一口气,转头再看黄毛,他的脸上从刚开始的期待反而变成了一副计划得逞的表情,我心里跟明镜似的,这老小子绝对没憋好屁,我果断叉掉界面,一脸坏笑的看向老麦,说道:“老麦,该谈谈工资待遇了,我的要求是月薪一万二。” 黄毛看我不动了,开始急了:“干嘛呢,帮我打开文件啊!” 老麦见我不动,也开始急了:“先干活拿钱,至于你的工资嘛,最多给你开三千”。 我说:“这界面一旦打开,后果可不是你一个人搞得定的,我降一口,你加多少你看着办,一万一!” 老麦看我一脸严肃的表情,也开始紧张起来:“三千五!” 我答:“一万,不能再少了。” 老麦喊:“你小子还真敢开口啊,看你也技术过硬,我再妥协一次,五千!” 我答:“成交!” 老麦一愣:“擦,给多了……” 我没在理会老麦,转头打开那个文件,刹那间电脑息屏,再亮起来的时候,各大杀毒软件已经开始在电脑里疯狂开始弹窗,并以病毒的方式开始蔓延,向四周的电脑开始传播,一阵阵叫骂声传进众人耳朵里,仿佛要击穿人的耳膜。 “他X的,什么情况啊,我这儿正刷怪呢!” “XX你个XX的,什么情况啊,我跟我对象正聊天呢!” 叫骂声不绝于耳,老麦开始慌了。老麦急的满头大汗,无奈妥协。我笑眯眯的从身后拿出笔和合同以及一盒红的发亮的印泥,老麦满脸惊讶的看向我,苦着脸签了字。 没一会儿,危机解决,黄毛见状拔掉电脑后面的U盘就想跑,被我拦住,最终以“损坏网吧基础设施罪”罚款一千二,这才放了他。 老麦一脸震惊的指着跑向对面网吧的黄毛,问我:“你们……一伙儿的?” 我淡定的将钱塞到老麦手里:“不是,只是赶巧了”。 老麦:“你发现了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早告诉你你还收我吗?” 老麦:“……”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十年已过,再想起这些往事依旧是历历在目,也正是因为老麦,因为这间网吧,开始了我崭新的人生,认识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朋友,让我往后的日子不再孤单,虽说生活依旧不算甜,但也挨的过去。 第2章 凌晨一点半 2013年,是值得怀念的一年。 那一年富豪榜“双马”没进前四,那时候你如果一百万投了茅台股票和乐视股票,前者此刻收一千万,后者受一肚子的气。 那一年,名人榜有人一飞冲天,有人已经退场。贾玲演的小品的时候身材还算苗条,吴京说要拍战狼,然而投资人并不感冒。汪峰初次抢头条,四小时后,王菲宣布就离婚了。 那一年热火大战马刺,难忘雷阿伦的世纪三分和邓肯的愤懑。拜仁多特会师,难忘罗本的绝杀和莱万的悲伤眼神。国足里皮上任台、球王丁俊晖三冠封神。 那一年,郑薇说,青春就是用来怀念的。汪洋说,不要跟好朋友开公司,顾里说,没有物质的爱情就是一盘散沙。李宗盛唱着山丘,李荣浩唱着模特,多年过去,懂了,同样也眼泪流满面。 那时候咱还不明白职场是否该热血满腔、是否真爱至上。那时候的H7N9闹的人心惶惶,那时候过年的烟花还璀璨夺目,空气中弥漫的,不只是熟悉的烟花爆炸后那熟悉又刺鼻的味道,还有对未来的深深迷茫。 老麦也迷茫。已过不惑之年了还没人爱,喝多的时候也曾说过也曾许下豪言壮语:“干脆找个人搭伙过日子算了”,一旦清醒,就会继续老调重弹:“我要找的是那种心灵上的伴侣,并不是为了结婚而结婚的人”。他说这话的时候总是四十五度角看向墙角那一张写着人名的红票子,眼睛里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情绪。 几年的相处下来,我才渐渐的认识到眼前这个秃头的大叔,我们从顾客和老板,变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到后来,他也变成了我生命里的熟悉的过客。 说到谈婚论嫁,不得不提一下老麦坎坷的感情史。 老麦十五岁出门闯荡,没学历,没文化,在那个贫瘠的小镇里,他是大多数人的影子。父母作为下岗职工,没能在他经济上提供过任何帮助,一心想着挣大钱给父母养老,却因为挣钱彻底的疏远了父母,也成了他一生的痛。 年少的老麦做过很多份工作,工地搬过砖,路边炒过菜;捡过垃圾,收过破烂;做过试药员,曾因为一千五百块的工钱单枪匹马的干翻一众黑中介,最后落得个正当防卫。最难的时候吃着一块钱的馒头在大街上睡了一个月,生活曾一度打垮这个一米七九的大个子,但他依旧靠着顽强的生命力活到了现在,可谓是一个奇迹。 生活没有一成不变的苦难,偶尔会有一颗甜的像糖一样的人出现在你的生活里。老麦在自己的二十三岁的那年里碰到了自己的糖。 老麦的糖叫陈小米。刚认识她的那会儿,她是一家网吧的老板,老麦是一家货运公司的司机。 在一个暴雨的夜里,老麦遇上了这个让他想结婚的女孩。 雨下的很大,因为天黑路滑,再加上几天的连续加班,老麦已经精神恍惚,一个没注意,摔倒在网吧门口,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清醒的时候,豆大的雨正依旧拍打在他的脸上,拍的他生疼,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这个名叫陈小米的女孩。这时候,陈小米扬起用尽全力的手,离老麦的脸只有零点零一公分,这一巴掌下去,估摸着老麦不死也是个面瘫,幸亏他醒了。 陈小米:“耶?你终于醒了哇,咋了嘛这是,往我店门口一趟就睡戳了,路过个不晓得情况的还以为你上网上的猝死在我店门口了呢,快起来快起来,外面雨大,快进来躲一哈儿!” 老麦捂着脸,迷迷糊糊的就进了网吧。 “快快快,我这儿有干毛巾,都是干净的,擦一哈儿,别感冒了,我去拿药箱,别乱动哈,等到我。” 女孩的声音很细很小、也很甜。老麦精神恍惚,左手捂着后脑勺,右手捂着脸,样子滑稽极了。他没能看清女孩儿的模样,只记得,抬头望向她的时候,头顶的灯很亮,灯光撒在她脸上的时候,一缕自来卷的秀发从他的脸庞拂过,带着阵阵清香,那味道,他终身难忘。 自从这件事儿后,不爱上网的老麦每天不是在送货的路上,就是在网吧里坐着上网,慢慢的,两个人渐渐熟悉起来。 青春的荷尔蒙总是分泌出一种叫做爱情的悸动,老麦也不例外。自从第一次被陈小米从暴雨里拉回来后,老麦时常在梦里遇见那个年轻靓丽的女孩,他笃定,这就是他要找的那个那个贤妻良母,随着老麦的狂轰乱炸似的追求,陈小米也沦陷了,自此,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开始上演。 .不久后,老麦的生活有了质的飞跃,老麦得到公司领导赏识,直接提拔为业务经理,手里的钱也富裕了很多。为了和小米在一起,两人一起租了个四合院,一起养花弄草,过着普通人怡然自乐的生活。 人的追求是不一样的。 老麦渴望的是平淡的生活,想花的钱够花,想念的人都在,平平淡淡的,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陈小米不一样,她从小无父无母,无依无靠,靠着自己的一手打拼才换来今天的一切,她的追求不可能就只停留在一个小小的网吧,更不可能只局限于安于现状的老麦,这个时候,生活中的第一个矛盾产生了。 是共同前进还是一拍两散,是妥协还是反对?这很难抉择,起码对老麦来说是这样。 为此,在风和日丽的下午,老麦和陈小米大吵一架。 “小米,我懂你的想法,不就是想扩店嘛,我支持你,多大点事儿,但是现在局势还不稳定,不适合盲目的扩张,你想啊,就现在,就咱们市里,有几家连锁的网吧?更别提你说的什么连锁的电竞酒店了,你相信我,现在的钱先拿来结婚,再等两年,我保证,只等两年,只要我们手里的钱攒够了,我陪你疯,我发誓!”老麦伸手指天,信誓旦旦的说道。 “我不想等了,现在的日子我受够了,我不想再过普通人的生活,我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你眼前,你不想着跟我一起努力,却在这儿劝我放弃?机会一闪而逝,现在,只要我们向银行申请贷款,不出两年就能拿下整个市的市场,你为什么不陪我一起试试?你在担心什么!” 陈小米彻底崩溃,撕心裂肺的朝着老麦大喊,换来的却是老麦的冷眼旁观,这一点,她无法接受。半晌,陈小米转身走出四合院,留下一句“我们,就这样吧”,逃跑似的离开了。 老麦彻底傻眼,他的结婚大梦在这一刻彻底破碎,除了父母之外唯一一个他爱的人也离他而去,他也陷入了迷茫。 感情里,没有谁是真正的对错,我始终坚信,好的伴侣,是互相的爱,不是相互制衡的约束。 老麦的想法在今天看来是对的,因为现在也始终没有一家网吧或者电竞酒店做到全国连锁,都只是在某一个地区名头响亮罢了。陈小米的想法在当时是对的,因为机会一闪而逝,兴许就因为她的尝试改变了自己的一生了呢?她宁愿冒险一试。 造化弄人,等他再找过去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再见到陈小米的时候是隔天的凌晨,地点在一家宾馆,联系老麦的是一个警察,说是因为接到宾馆清洁工的报警,宾馆的520房间有人在呼喊,等警察赶到,却只有陈小米一个人。 这时候的陈小米满脸淤青,白皙的大腿上大片大片的红肿,身上披着一个单薄的浴巾,头发凌乱的蹲在房间的一角,手上还挂着解开一半的手铐。 老麦问警察:“警官您好,这是我爱人,请问这儿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手上还戴着手铐?” 警察打着哈欠,无奈的朝老麦说道:“我们来的时候就只有这位女士,当时她双手被手铐拷在床上,衣不蔽体,我们给他解开了半边手铐,可能是受了刺激,不让人靠近,一直到现在,一言不发”。 老麦皱着眉,什么也没说,蹲在墙角,紧紧的抱住陈小米,陈小米满脸惊恐的看向老麦,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老麦说,那一刻,他心都要碎了。 做完笔录从派出所出来,已经天光大亮,刺眼的阳光照在老麦脸上,从派出所出来的瞬间,心里五味杂陈。 情况远比他想象的复杂,小米从四合院里出来后,打算去喝酒解闷,在酒吧遇见了自称某银行行长的人男人,男人长相清秀,一身职业西装,谈吐儒雅,看起来文质彬彬,胸口处的挂着一个金闪闪的工牌,听了小米的情况后,决定给她放款,小米深信不疑。为表达谢意,小米请男人吃了顿饭,饭桌上,小米和男人聊的十分投缘,喝的酩酊大醉。 醒来已经在宾馆的床上了,男人拷住小米的双手,用胶布死死缠住小米的嘴,对她进行了侵犯,小米奋力呼喊,却被男人一拳打晕,再醒来,男人已经走了,身上的所有钱不翼而飞,就连自己的银行卡里的钱甚至都被洗劫一空。 老天真是爱开玩笑。 经过一个月的精神治疗,陈小米走出心理阴影,老麦陪着她回到了四合院。经此一事,陈小米变化挺大,她开始无比珍惜与老麦在一起的时间,时刻都黏在老麦身边,像极了一个小跟班。 老麦的生活没有太大变化,告别了每天拉货送货的日子,就是每天坐在办公室处理大小事务,晚上来网吧上班,生活也逐渐有了起色。 回来后的日子里,老麦时常带着小米去散步,想让小米彻底忘记那段痛苦的回忆,小米倒也积极配合,好像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可越是这样,老麦越觉得心里不安。 这不,该来的还是来了。 又是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老麦和小米相互依偎着,捧着健力宝坐在路灯下的躺椅上仰望星空。 陈小米问:“老麦,你爱我吗?” 老麦错愕的转头看向小米:“你为什么会问出这么个问题,我不爱你还跟你在一起干嘛?” 陈小米深情的望着老麦:“那你愿意娶我吗?” 老麦重重的点了点头,竖起三根手指伸向空中:“当然愿意,我老麦非陈小米不娶!” 陈小米笑着看向老麦,伸手摘下了两个健力宝拉环:“呐,戒指!” 老麦宠溺的摸了摸陈小米的头,说道:“就现在?求婚哪有用这个的,再说了,地方也不合适啊,太唐突了点”。 陈小米撅着嘴瞪着老麦,一脸的不高兴。 老麦拗不过,伸手接来了拉环,单膝跪地:“亲爱的陈小米小姐,自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的魂儿就被你勾走了,那一刻我就知道,这辈子,就你了!小米,只有你在我才安心,只有你在,我们才是我们。今天,月亮是我的见证人,星星和云彩共同见证这场求婚,请问,亲爱的陈小米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 那一刻,陈小米哭着说道的“我愿意”响彻每一条街道,深深的刻进老麦的脑海里,那一夜,他们紧密相拥,彻底的把自己交给了对方,至此,也为老麦的爱情画上一个不完美的句号,因为,陈小米走了,只留下了一封信和一张签着她名字的红票子,还有这个叫做凌晨一点半的网吧。 第3章 初见梁辰 至于陈小米的离开,老麦早有预感,只是他知道的太迟,明白的太晚。 小米是轻生了吗?没有。 在老麦的记忆里,小米就像是绝壁上生长的树,她的脚下是数以万计的石子,没有泥土的她疯狂的想要扎根;她的头顶是怒吼的狂风,她迎着风生长,在风里起舞,哪怕撕碎血肉也随时想着逆风翻盘,她不可能死。 这点,小米的信给了老麦极大信心。 信是这样写的: 老麦,我要走了,你不用找我,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将会去哪里。 走之前,还是要给你个交代,最起码,我要对得起那个夜晚向我求婚的老麦。说实话,这一刻我的心情十分复杂,不知道怎么表达我想说的话,想了半天,只想出两个词儿,感谢,和对不起。 那件事情发生后,我时常会想一个问题,如果那天你早点出门拦住我,会不会发生接下来的事儿,我被自己的蠢笑了,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如果。那件事后,我时常做梦,依旧会梦到那个深夜里我孤独的呐喊,它就像是梦魇一样缠着我,让我无法正视自己。 你不用担心,我也不怪你,我很好,我起码我看的很开,但我还是接受不了因为我的幼稚毁了我近二十年的沉淀。我想给自己个机会,也放你自由。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独自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这个院子里已经没有我的东西了,最后也没有什么可以留给你,留一张我的签名吧,留个念想。 ————陈小米 陈小米走的很潇洒,只留下了一张签着她名字的红票子,还有一个在风中凌乱的老麦。 一觉醒来,准老婆没了,这换谁谁能接受? 老麦倒也深情,哪怕难的发不出工资,吃不起饭,也不动那张红票子。这可就苦了我了,不发工资我怎么消费?吃不了饭我拿什么给你干活?曾经几次没钱花的时候我总是偷偷摸摸的跑到柜台墙角处偷那张红票子,都被老麦带了个正着,给我好一顿揍,最后索性安了个监控,这才杜绝了我打红票子的主意。 从那以后,老麦不管是花钱还是收钱,一张张红票子上都会写上一行小字:“凌晨一点半,老麦”。 后来网吧里的传言传遍大街小巷,有的说,“写字儿的八成都是假币,留着做记号用的”,有的说;“这分明是老板和情人的暗号,时间都写的清清楚楚的,一定是怕对方老公发现”,老麦从不做解释以至于越传越邪乎,“我怀疑这老板八成是个间谍,用红票子传递情报,那几个字儿百分之百是暗语”。 风言风语传的满天飞,老麦依旧不为所动,直到有一天的傍晚,借着酒劲儿,老麦才鼓起勇气拿出那封信,彻底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夜已深,月明星稀,几朵云彩慢悠悠的从我眼前飘过,我和老麦坐网吧楼顶的躺椅上抬着头看向远方,我忍不住问老麦:“你就真没打算去找那个叫做陈小米的女人?” 老麦摇摇头,苦笑:“天下之大,上哪儿去找”。 我在躺椅上翻了个身,转头看向老麦,又问:“那个女人究竟有什么什么魔力让你那么上头,她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老麦喝了口酒,一个蓄力盘腿坐起来:“初恋是美好的,他就好比你刚出生第一次吃到的母乳,初尝,带着好奇,再尝,带着享受,等它再出现你面前的时候,你依然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因为那时候你已经渴望拥有它了,以至于你很长一段时间都戒不掉,忘不了。小米的离开,在我的意料之中,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女孩,我也知道她想要的,只是,那个时候的我们,都没能明白,什么才是最珍贵的。小米说的不错,但凡我追的紧一点,她就不会出现在那个酒店里,更不会有的那些事儿。可惜,没有如果。” 我长叹,再也没说话。 那张签着字的红票子的依旧摆在那儿,老麦喜欢在每张纸币上写上那五个字,他在等,等一个下雨的深夜,等小米回头,告诉她,他一直都在。 梁辰的出现,同样也是在2013年。 那一年,梁辰遇见了美瑾,我遇上了梁辰。后来,美瑾和梁辰成了夫妻,我和梁辰也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兄弟。梁辰成了美瑾生活里一颗璀璨的明珠,同样,他也成了我黯淡无光日子里的一种调味剂。 梁辰是跟着老麦回来的。 老麦初次见他的时候,他穿着病号服、身上的针头还没拔,正风风火火的从医院里跑出来,跟老麦撞了个满怀,撞的老麦手里的礼盒都变了型。 老麦是个典型的守财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顿骂,梁辰目不转睛的盯着老麦,一句话不说。老麦骂完了才看清眼前这小子身上穿的病号服,骂了声晦气,转身就走了。 第二次见到梁辰,是当天夜里。 那天下着暴雨,老麦陪着我一起值班。老麦出门抽了个烟,再回来,身后跟着的,正是穿着病号服的梁辰。 此刻的梁辰浑身已经湿透,正站在门口打摆子。老麦交代一番,给他换了身衣服,在网吧的角落里睡下了。 我好奇的跑去问老麦:“这你家亲戚?头也不秃啊?” 老麦一巴掌拍在我脑门上,笑骂:“你个臭小子,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老麦心眼不错,就这样,老麦还是留下了这个沉默寡言的“哑巴”。 初次见到梁辰的时候,我还惊讶,皮肤白皙,浓眉大眼,鼻梁上挂着金丝眼镜,举手投足都带着几分儒雅气质,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养出来的孩子,活脱脱一个电影男主角。 起初的梁辰沉默寡言,似乎心里面只有网吧里的那一亩三分地,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很少和人交谈,甚至很少见他停下来歇着,老麦对此十分满意。只有我在惊讶,这年头,居然还有人不图工资,为了一口饭拼了命的给老板干活,这要是碰到个资本家,不得高兴的蹦起来。 好奇细菌一样不断滋生,逐渐开始侵蚀我的八卦之心,一步步将我瓦解,最终,我投降了。 直到后来和梁辰一起喝的一顿酒,我才逐渐了解到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年,这才有了的故事开端。 梁辰出生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县城里,父母是一家科技公司的老总,半年前父母前后一个月的时间里双双离世,公司由四叔代为管理,家产被剩下的其他四个叔叔瓜分殆尽。好在四叔良心不坏,见大哥去世,主动挑起了抚养梁辰的担子。 四叔这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一个儿子,每次看到梁辰都像是看到自己亲儿子一样,拿他当心肝宝贝儿一样对待,但四婶可不拿这半路杀出的“儿子”当回事,只要是四叔不在家,对梁辰那是非打即骂,笑话他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家伙,还对外声称这是自己家养的看门狗,自己好心收留罢了。 梁辰从小衣食无忧,面对自己家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间不知所措。学习成绩从此一落千丈,从原来的年级第一一路俯冲而下,成为学校垫底的差生。面对同学的嘲笑,老师的批评、四婶和自己两个并不熟悉的妹妹的精神攻击,梁辰第一次觉得无力,觉得生活失去了色彩。 他开始失眠,开始焦躁,开始浑浑噩噩的生活。他发现自己病了,病得不轻。 他偷偷去医院查过,那张白花花的纸上印着几行字,有几个字还是异常刺眼,上面写着“重度抑郁”和“狂躁症”。他开始疯狂吃药,试图用药物抑制自己无法控制的情绪,他开始拼命学习,用学习填满自己忧郁的日子。 在他心里,家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地方,原本的家已经没了,如今,四叔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他固执的认为,只要自己够优秀,就会得到四婶的同情和妹妹们的认可。 但是他错了,因为他已经没有家,这个家,本就不属于自己。 腊月二十九,梁辰起了个大早,偶然间听见叔婶俩人的对话,彻底震碎了他对家庭的向往。 四婶漫不经心的说:“要不,把梁辰过继给别人吧,孩子现在才十九,正好我认识一个老总,一直想要个男孩,可就是生不出来,过继给他当个干儿子,他也愿意收,我也乐意送,正好还能省一笔上学校的钱,还不少呢,一举三得,我们也省心不是?毕竟带俩闺女本来就够烦的了。” 四叔咬着面包愣了半天,还是缓缓地低下了头。 终于,在腊月二十九的晚上,他崩溃了。想想这半年来所受的委屈,看看四叔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想到老爸老妈,想到昔日笑着瓜分自家财产的亲人,他再也绷不住了,那天,他小心翼翼的躲在被窝里哭了一整夜。 他走了,悄无声息的走了,准确的说,是悄无声息的逃走了。 窗外寒风呼啸,梁辰怅然若失,也许,从坐上火车的那一刻起,他再也找不回真正的自己,即使有一天真的回到的那块土地,也无法面对曾经的那些故人。 真正让梁辰心灰意冷的是那个电话,那个四叔打来的电话。 四叔说哭着说:“辰儿,回来吧,四叔养你,只要你回来,四叔马上就跟你婶子离婚!我说到做到!咱也不去什么狗屁富豪家里当干儿子,只要你回来,好吗?” 电话里,四叔哭的稀里哗啦,隐约还能听到四婶的唠叨:“回来什么回来,又多一个饭碗”。 梁辰泪如雨下,发誓这辈子就是死在外面也不回去,匆匆结束了对话。 大年三十,又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梁辰踏上了那班改变他命运的火车,不是为了回家,而是为了逃跑。 寒冬来临,你随寒风飘下,遮蔽了茫茫大地;又随风摇摆,化成枯藤老树上一片洁白的叶子,你能遮住所有,唯一遮不住的,只有那个飘渺虚无的、那个生你养你的片天空;你能变成别人想要的样子,可你不知道,这一切都不过转瞬即逝,又何必自我折磨。 在大多数人眼中,故乡从一部电影变成一张照片,最后化成一个孤岛,慢慢的,不再被提起。 梁辰说,故乡,只是生他养他的地方,逃离,只不过是他缝合伤口时的一场手术。 出来工作五六年,四婶还时常给自己打电话,过年过节依旧挂念着自己,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四婶打给他两万块钱吩咐他好好生活。 如今,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抑郁焦躁的少年。他已经慢慢理解了四婶,四婶是那种面冷心热的传统女人,她所接受的教育是,只有打击才能让一个男孩长成男人。正如她所想的一样,梁辰走出了阴影,走出了那个童年的故乡。 只是酒后偶尔提及那些年,他总是要骂上两句:“故乡,留给我的只有扯淡的那几年!” 烟花易冷,岁月弄人。 也正是这列火车,彻底改变了梁辰的命运,把梁辰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给了梁辰一个新的人生。 自杀的前一夜,梁辰哭的一塌糊涂,身边坐着一个穿着白纱裙的女孩。 女孩的世界里,从小到大就没见过那个男孩子能哭的这么难听,哭的那么撕心裂肺。兴许是母爱泛滥,女孩老是给梁辰递纸,一来二去就跟梁辰谈起了心,从童年说到故乡,从金钱谈到人生。 梁辰悲伤过度,几次难过的哭昏过去,那时候嘴边挂着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都怪我不争气”。 女孩就这么默默的陪着他,最后还送他下了车。 梁辰哭的睡着了,等再醒来,自己已经躺在了病床上,手腕上绑着厚厚的绷带。 据护士说,当时他身上全是血,手里还死死的攥着半截崩断的美工刀,是一个女孩背着他狂飙到的医院,弄的雪白的医院大厅到处都是血,给那些患者唬的一愣一愣的,那时候的女孩哭着喊着让医生一定要救活他,别提多难受了。 坐在病床上,梁辰捂着脑袋想了很久,自己已经记不清那天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回忆起来就会脑袋疼。 第4章 见美瑾 是的,梁辰自杀了。 救他的那个女孩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身无分文的梁辰只好从医院逃出来,碰到了前来看望朋友的老麦。 兴许是天意使然,老麦碰到了这个不要钱且踏实肯干的员工,梁辰碰到了让自己有口饭吃的老板。 自从梁辰打开了话匣子,整个人精神了不少,也开始逐渐变得开朗健谈起来,似乎忘掉了那些陈年往事,开始了新的生活。 只不过,除了兢兢业业的工作,他又多了一项业务,找女孩,找那个把他送到医院的女孩。 13年的那个夏天,凭着老麦的讲述,梁辰带着我找到了他住的 那家医院,在住院簿上找到了那个女孩的名字,原来,那个救他的,叫张美瑾。 梁辰通过住院手续联系上美瑾,在表达感谢之余,顺便加上了美瑾的微信,从此开始逐渐了解彼此,梁辰也开始关注起这个女孩来。 美瑾来自长沙,打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长的眉清目秀,明眸皓齿,眼角一颗美人痣,再配她那一袭乌黑长发,笑起来如微风拂面,看的人心旷神怡,跟梁辰站在一起,就像是天生一对儿。 美瑾自己家也条件不错,再加上自己努力,考上了华中师范大学,前途一片光明,说不定将来就是桃李满天下的老师。但她毕业后却不顾家人反对,毅然决然的去考了个导游证,成了天天忙的不可开交的导游。 梁辰为了追求美瑾,痛快的离开了网吧,老麦流着眼泪一再挽留,却被梁辰一把推开,果断改行做起了汽车销售,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几乎每月都是销冠。 梁辰怕美瑾照顾不好自己,曾提出每周给美瑾送一次饭,想带着锅碗瓢盆在美瑾身旁扮演个贴身御厨。 自从梁辰有了这个念头,美瑾就严词拒绝过,不允许他那么累,这样下去会吃不消。 梁辰不仅没把美瑾的话放在心上,反而开始专心研究起化妆技术,买了假发和口罩,以及一大套化妆品,捯饬的我都认不出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梁辰的计划开始。先是借着关心美瑾的名义私底下联络上了美瑾的同事,不断打听带团旅游的目的地,从而提前做好准备,提前安排自己跟团同行。为避免暴露,提前定好了同一目的地的其他团,要是实在没有团,就梳妆打扮一下,扮成个陌生人跟着。 美瑾是地接导游,每天忙的不可开交,也没发现过,只是觉得这些游客好热情,动不动就会有人给她送什么排骨汤和乌鸡汤什么的,而且有时候是个老大爷,有时候是个老太太,有时候居然是个小孩儿,美瑾三番两次的想问问到底是谁送的,可就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后来美瑾出差,碰到了没戴假发的梁辰,这才恍然大悟,经此一役,美瑾被梁辰的坚持所打动,也正式的确定了关系。 或许,爱一个人,不是相互制约,而是相互影响。就像是我熟悉你打呼噜的频率,你习惯了我你抠脚的毛病。哪一天,你不在我身边,我会彻夜难眠。 梁辰和美瑾就是这样,梁辰自从有了美瑾,生活貌似开始朝着一个全新的方向发展,从一个沉默寡言的奶油小生变成一个话多且油腻的中年汉子,逮着谁管谁叫宝宝,美其名曰:“为了适应自己翻身奴隶变主人的新身份”,整的大家聚会都不好意思带着他,怕又出什么幺蛾子。 美瑾也一样,渐渐适应梁辰的花言巧语,重新捡起了生活的鸡零狗碎,每天在一声声宝宝中把梁辰唤醒,又在梁辰的鼾声中安然入眠。 每个孩子都希望有个童话般的结局发生在自己身上,直到长大后才知道,那些完美的结局,只是成年人为了安慰自己曾经被生活蹉跎的岁月。 第5章 我累了,分了吧 2019年,是美瑾和梁辰在一起的第六个年头,两人没有吵架,没有分歧,只留下一张美瑾写给梁辰的纸条,上面写着,“我累了,分了吧” 那一年的最后一场雪,梁辰和美瑾相隔两地,美瑾回到了长沙,梁辰留在了成都。 隐约记得,那一年年底,大雪纷飞,兄弟们光着膀子,一边吃着火锅一边唱着歌,啤酒一瓶一瓶的下肚,疯了似的冲着江边呐喊,喊着喊着梁辰哭了起来。 我拿着酒瓶碰了碰梁辰的肩膀,问道:“你小子,大过年的,你丫哭什么啊!” 梁辰猛灌一口酒,憋了半天,从牙缝里缓缓蹦出四个字来:“她要分手……” 我也沉默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痴情的家伙,淡淡的问到:“那她有跟你说过是因为什么吗?” “她说我对她太好了” 我暴跳如雷,一瞬间所有的脏话从他脑子里涌出,只能死死咬住牙不让自己张口,心想,这他妈也算借口? 那一夜,我喝的有点多,只记得梁辰发了疯似的大喊:“我要买车,我要买房!我要加班,加到死!我要给美瑾最好的生活!我要她一直陪着我!我要缠她一辈子!” 我无奈的摇摇头,躺在湿漉漉的草坪上,望着天上飘零的大雪,眼中的泪花悄然泛滥,又被自己悄悄的抹去,眼滴落在泥土里,也把我的心烫了一个窟窿。 曾几何时,有个男孩子说过同样的话,后来她走了,走时说了那么一句话,让男孩记一辈子。 “我真心待你,但不执着以你,活在缘分中,而非关系里,我们缘分已尽,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算是和平分手吧,再见傻瓜,希望下次还能再见,希望还有下次……” 那天,她笑的无比的灿烂,男孩愣愣的呆在原地,久久不能释怀,忘了留她,哪怕是说一句话。 此时的梁辰就像是曾经的男孩,他试图握住地上的沙子,握的紧紧的,始终没有意识到,沙子正在一点一点的流逝。 爱情是分阶段的,从开始的自私和贪婪,试图得到她的一切,恨不得融进她的心里,看看她在想什么,到后来的慷慨和忘我,给她自己拥有的全部,给她最好的呵护或是最后的告别。 梁辰就是后者,在我看来,属于有点舔狗,甚至可以说是变态,毕竟,把搞对象搞成“敌后工作”的,他是头一个。 事实上,世界上没有哪个男孩子的愿望是买房买车,更没有哪个男孩的愿望是为了挣钱累个半死。 然而,生活,却一直逼的我们无路可走。 半夜十二点,接到领导电话,迫不得已拖着满身疲惫前往公司改方案;下了班,所有店铺关门,迫不得已买两桶海鲜面糊弄自己虚脱的胃;周末好不容易有时间消遣一下,眨眼间又到了上班时间,迫不得已匆匆忙忙的开始新的一天。 生活,有太多迫不得已,我们,也迫不得已。 梁辰的身世已经很苦,但老天貌似没有同情他,反而开始变本加厉。 那一年大年初二的晚上,各大短视频平台和朋友圈开始发出警报,整个网络开始沸腾,折磨的大家苦不堪言。翻来覆去就四个字,“新冠疫情”。 有人说,新冠的这几年,是考验爱情的几年,梁辰的爱情,也在开始经历了考验。 梁辰离我家十几公里,每次都打车来回,路上还要花费不少时间,每次吃个饭是他最后一个到,来的时候只剩下些残羹冷饭,每次一来都会跳着脚的骂,骂我吃饭太快,骂他不讲兄弟情谊。 有一天,我陪邻居们正打着麻将,梁辰突然开始疯狂的给我打电话,说是出大事了,务必要我来一趟,我只好赶紧放下碗筷,从匆匆忙忙的赶去他家,到他家,他正吃饭,十几个盘子里只剩下一盘青椒肉丝,依旧吃的津津有味。 我忙问他出了什么事,他苦着脸说:“她爸打电话了,也是劝分,兄弟,你要救我啊!” 我虚惊一场,给他好一顿锤,大骂道:“你他娘的,这就是你口中的大事!知不知道我几十万的工程差点泡汤?” 他笑着回骂:“你亲兄弟都要妻离子散了,你个狗东西还好意思打麻将?” 我一愣,尴尬的挠了挠头,坐下来开始推杯换盏。 饭桌上,他哭着对我说:“我原谅你了,做这一桌子菜确实不容易,饭都凉了,饭桌上就我自己,我等了好久,依旧只有我自己。这饭已经不能等了,美瑾,估计也等不来了。” 我苦笑,扬起巴掌狠狠的拍在他光溜溜的脑门上,大喊:“你家煤气灶难道是摆设吗!你就不会回下锅?” 那天,我清楚的记得,梁辰给美瑾打了205个电话,一直打到美瑾手机没电。电话都是通的,唯一的遗憾的就是,没有人接。 梁辰难过极了,半夜三更一巴掌把我抽醒,让我开车带他兜风。 我们开着车绕着成都跑了整整一夜,梁辰哭着喊了一路,他嗓子哑了,我耳朵也聋了。 凌晨停在一家餐馆喝酒,梁辰什么也没吃,抱着三箱空酒瓶睡着了。手旁边还放着没打出去的电话号码。 第二天梁辰起了个大早,又是一巴掌,把我从梦里拍醒,告诉我跟他一起去旅游。 我懵了,这怎么回事,昨天晚上还哭的跟狼狗似的,今天居然想着去旅游? 没等我废话,就把我拉上了车,一路无话,从成都到康定,沿着318国道一直往前走,目标直指拉萨。 路上,我问他:“真的铁了心去拉萨?” 梁辰漫不经心的回了个嗯字,然后猛地把脚踩进变速箱里,导致车子抛锚,坏在了国道上。 那天晚上,两人就地搭了个帐篷,躺在草地上听着蓝牙音箱里许巍的蓝莲花,嘴里叼着一支黄鹤楼,看着天边的星星,都默不作声。 过了很久,我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起,扭头看向梁辰,问道“不再争取一下?万一哪天后悔了呢?” 梁辰躺在草丛上,用手捻灭手中冒着火星的烟,缓缓的闭上了眼。 我大骂:“你小子能不能有点骨气?就算分手也要说声再见不是吗?你现在就像是只受了惊的鸵鸟,遇到危险就把头埋在沙子里,连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都不去管,你就是个懦夫!你知道啥?万一呢?万一他想说的不是分手呢?万一是……” 骂着骂着,我停了下来,情绪激动的像是个被欺负的孩子,突然停了下来,尴尬的挠挠头,从开始不由自主的怒骂,变成一言不发的羞愧,想想,当初的我,跟他也一样。 梁辰把眼成一条缝,扭头看了看我,又缓缓闭上了眼。 我重重的坐在地上,脸黑了下来。 我扭头看向梁辰,问道:“以后有什么打算?” 梁辰不耐烦的睁开眼,苦笑道:“没什么打算,无非就是拼命工作,旅旅游。等挣够了钱,再找个没人的地方生活。不准备回去了,这个城市太大了,大的我都迷了路。” 我从裤兜里掏出半盒黄鹤楼,自己点一根,猛嘬一口,顺手塞到了梁辰手里。 夜很静,静的连虫子都屏住了呼吸,康定这小城像是个温柔的孤儿,被城市抛弃,远离了喧嚣和灯火通明,她就静静的蜷缩在黑暗里,一动不动…… 天蒙蒙亮,我醒了,被驴舔醒了。 我一脸懵的看着眼前围着一圈的驴,一下子变得手足无措起来,只能不断的尬笑,一手拎着被子挡住自己的关键部位,一手挥舞着跟驴打着招呼,心里不断的祈祷,希望它们只是饿了,希望没有攻击性。 路的不远处,一个老大爷扬着鞭子,跑两步歇两步,一边跑一边骂:“你奶奶个腿的,你们这些牲口,怎么跑的比人还快”。 驴一看主子来了,咧着个大嘴冲着我叫两声,退到了路旁。 我伸手擦了擦脸上的口水,满脸恨意的看向一旁的吃着草皮的驴,心里唯一的想的就是,这几只驴的皮可以做几斤阿胶。 拿鞭子的大爷看着眼前举着被子的小伙,奇怪的问道:“小伙子,你一个人在这儿干嘛呢?” 我把目光从驴身上揭下来,大拇指向后一指,讪笑两声:“哈哈,这不跟朋友出来玩嘛,车子坏半道上了,只好睡这儿了,这不嘛,刚醒,那个是我朋友”。 实际上我并未往那看,因为下意识认为梁辰就在一旁帐篷里躺着。 站他大爷对面可看的一清二楚,像看精神病似的看向我,笑道:“小伙子,别看你大爷我一把年纪了,眼睛可不花,净拿我开涮”。 “不是,你咋能不信呢,那么大个帐……”我一转头,俩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这哪有帐篷,连个人影都没有。 “小伙子,大爷我也是你这个时候过来的,年轻叛逆,不懂事、不服管,你搁这睡早晚要冻出个啥毛病来,谁管你?不如听大爷的,把这馍馍拿上,回家吧”。老大爷二话没说,从怀里掏了掏,变出俩大饼,硬塞进了我手里。 “不是,大爷,你听我解释,我不是离家出走,我是来旅游来了,我真是旅游来了……大爷!” 大爷挥挥手,扬着鞭子抽打着驴,转身走了。驴回头冲我一呲牙,眨巴着大眼睛,扭起黑黝黝的屁股又跟着老大爷走了,那意思好像是说,“你等我,一会应付完这老头我还回来”。 我崩溃。 第6章 千里追妻 等梁辰接到电话,已经是黄昏时候了,听着我发电报似的问候他全家,也是满脸的无奈。 “擦,千算万算没算到你小子是这样的人,见色忘义啊你,美瑾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跑的比牲口还快。”我站在树杈子上望着远方,气急败坏的骂道。 “这不你说的嘛,害怕我后悔,我也害怕我后悔,所以就走了嘛。”梁辰解释道。 “那你他喵的也不看看车上有没有人?”我红着脸,怒吼着发泄着不满,像是个发了疯的大猩猩。 “不好意思哈,走半道上才发现没带上你,这会儿都上高速了,回去那不就是浪费钱嘛。再说了,我去跟美瑾见面,你瞎搅和个什么劲儿,这样吧,我给你发两千块钱,就当是你的精神损失费吧,就这样哈,挂了!” “喂?喂!这小子来真的啊,擦……嘿嘿,还不错,啥事没干,倒赚两千,哎?我擦,把我微信拉黑了?你丫的,你个臭小子,有种你就别回来!”我还没来得及高兴,手机上的感叹号就已经冒了出来,笑容一下子凝固在了脸上。 一盏灯如果一直亮着,你可能不会注意到它,但是它一闪一闪的,你很快就会注意到它。 幸福往往就是这样,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每天睡觉,吃饭上班,你不会觉得自己幸福。但当有一天你遭遇了一场大病,失业,辍学或是丧亲,然后等到事情过去,你会突然觉得自己应该珍惜眼前的一切。你觉得太感谢老天,觉得老天太善待自己,觉得自己太幸福了,这就叫“人在福中不知福”。 爱情这玩意儿,也是一样。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时间慢慢冲淡一切,感情渐渐趋于平淡,没有那么多轰轰烈烈,直到厌了,分了,才发觉,过去的才是真正的一往情深。 从前车马慢,有情人的书信兴许会让人错过一辈子;现在信号快,却一步步的把我们隔离在屏幕之外,慢慢的不再注重见面,不再注重问候,不再注重来自屏幕之外的关怀和情感上的表达。 就这样,慢慢的,我们都走散了。 从康定到长沙,全程1500多公里,梁辰不眠不休的在高速上跑了十八个小时,跑到美瑾楼下时,已经是半夜,来到美瑾家楼下,梁辰掏出手机默默的发出一条短信:“我到了,在你楼下,我们能谈谈吗?” 不多时,楼上灯光亮起,透过窗帘隐约能看到有个纤瘦背影映在白色窗帘之上,背影时而摩挲脸颊,时而抬手看着手里的手机,虽说她不说话,但梁辰知道,那个背影,在哭。 梁辰焦急地看着亮着灯的窗户,几次想喊,可话到嘴边都欲言又止。 长沙的雪下的突兀,就像是梁辰的爱情,来得晚,去的却很快。雪花翻飞,梁辰依旧望着那个窗户,雪花从他的脸颊划过,混合着泪水缓缓落下,不咸不淡,但是仍然难以掩盖不了自己心中的苦涩。 大雪下了一夜,梁辰守在楼下,守了一夜。 冬天,长沙的夜冷的可怕,天蒙蒙亮,一群人走出小区,漠然的看了一眼眼前这个“雪人”,转头又匆匆离去。 美瑾老爸叫张若明,是个公园里的的功夫大师,大家都叫他老张。他没别的爱好,时常没事就出去练练太极。这不,刚下楼就看见楼道下熟悉又陌生的脸,先是一愣,脸上笑容顿时僵住,转身飞也似的跑上了楼。 “老陈啊,老陈!坏了,坏了”张若明喘着粗气跑到老伴儿身旁,丝毫没注意到对面的白眼。 “怎么了这是,天天慌里慌张的,火烧房梁了?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老伴儿陈素云放下手里的锅铲,无奈的看向老张。 “不是,不是,你……你先等我喝……喝口水” “什么事啊,让你急成这样?哎呀,慢点喝,天天的……”陈素云递上水杯,看着老张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水,满脸的疑惑。 “咳咳咳,先别说我了,一会儿说不定你比我还紧张。那个,那个,咱们女婿来了,在楼下蹲着呢,都冻成雪人了。” “女婿?哪个女婿?”陈素云紧皱眉头,伸手接过老伴儿手里的茶杯,更疑惑了。 “你糊涂啊,你有几个女儿?就……就是上次美瑾说过的那个小子,你还见过照片来着,你忘了?” “哎呦我滴妈呀,梁辰啊,他咋来了,这样哈,你先,你先下楼拖住他,等会儿我,我打扮打扮,你瞅瞅,来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真是的。愣着干嘛,赶紧去接我女婿!”老张还没缓过神来,老伴儿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催促他快点去。 “不是,现在去吗?不问问美瑾?你这个当妈的天天大大咧咧的都没注意过,我可发现了,咱闺女自打回来心情好像就不怎么好,一直把自己锁在屋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是不是他俩吵架分手了?”老张揉着后脑勺,弱弱的看向老伴儿。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走,问问。” 老两口蹑手蹑脚的走到美瑾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扭动门把手走了进去。 此时的美瑾正站在窗前愣神,刚一转头,老两口正笑吟吟的看着她。 “哎呀,爸,妈,你们进来怎么不敲门啊!”美瑾站在窗边惊慌失措,像是偷了东西的贼,下意识的把头扭到一边。 “老伴儿,咱们敲门了吗?” “敲了,门上还有你敲出的俩洞呢,看来又要换门了” 老两口双手一摊,撇着嘴看向美瑾,一脸笑意的看向美瑾。 美瑾避开老两口犀利的目光,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老张见缝插针,还没等美瑾缓过神来,就接过了话茬,语重心长的说道:“美瑾啊,想见就见见吧,人估计都在楼下等了一宿了,别等见不到了,再后悔就迟了” 美瑾犹豫一刹,转头走向床边,掀起被子,钻进了被窝,搁着被子,老两口清晰的听到女儿小声的抽泣声,无奈的低下了头。 骄阳似火,冰雪逐渐消融。梁辰坐在走廊的台阶上,实在扛不住睡意,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梦里,美瑾穿着白色婚纱,眼里泪花闪烁,笑着一步步的向他走来,梁辰激动的看着他的新娘,在他眼中,美瑾所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他的胸口一样,咚咚作响,已经分不清心跳和脚步。就要走到梁辰身边的一刹那,美瑾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周围所有人惊声尖叫,又一哄而散。 梁辰惊醒,老张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身练功服,贴了个假胡子,正轻抚胡须,笑意盈盈的盯着他,给梁辰吓得睡意全无。 老张:“喂,小伙子,等人吗?” 梁辰:“嗯”。 老张:“我掐指一算,猜你等的是个女孩子,应该是属马的,今年估摸着也二十四了吧”。 梁辰:“嗯?你怎么知道?” 老张:“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很多东西是科学无法解释的,你相信玄学吗?” 梁辰愣神,片刻后反应过来,一脸警惕的看着老张。 梁辰:“什么玄学,我看你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赶巧了。想骗我,您老人家还要再练练!” 老张:“你把她八字给我,我能帮你算出来她家庭背景和社会履历,放心,不收钱”。 梁辰眉头微皱,思考片刻后犹犹豫豫的写出美瑾的生辰八字。 老张假模假式的看着地上的几个数字,打心眼儿里醋意大发,小声嘟囔:“好小子,我闺女生日记得比我还清楚”。 梁辰看向老张:“大爷,你说什么呢?我没听清。” 老张:“奥奥,没什么,我说啊,这姑娘八字属火,命里带土。八字属火说明此人做事雷厉风行,为人善良老实,有为人师表之姿。再根据卦象判断,这女孩儿应该是姓张。命里带土说明这姑娘长期在外,不是出差就是旅行,估摸着要么是个导游,要么就是个有钱人家女子。” 梁辰:“我靠,算的还真对,遇见高人了,高人,请算算我跟她的姻缘,出多少钱我都愿意。” 话音未落,只见梁辰直挺挺的跪在水泥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 老张见状被吓得不轻,轻咳两声缓解尴尬,转头看四下无人又急忙把梁辰扶起。 老张:“你小子,还真不拘小节哈,这样吧,我们换个酒馆,边喝边聊……” “美瑾啊,别看了,人已经走了”。 “哎呀妈,你们能不能别操心我的事儿了,真是的,这样我的压力真的很大!”美瑾扭过头去,眼神闪躲。 “虽说我关注的不多,但我觉得,这小伙子不错,能赶来那么远见你,足见他是真心的。唉,是我这当妈的当的不称职,没有照顾好你。你也不必自责,我和你爸不需要照顾,估摸着时间也不多了,你想干什么就去吧,别给自己留下遗憾”。 老陈一边说,眼眶里的泪水开始不断的打转,她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让眼泪落下。 美瑾一把搂住母亲,惨白的脸颊上滑落两行浊泪,深切的喊了声妈。 “唉,孩子长大了,该有自己的生活了,我们这些做老人的,也不能拦着不是”。老陈紧紧的搂住美瑾,眼神飘向窗外,不敢再看向女儿。 美瑾嚎啕大哭,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歇斯底里的喊着:“妈,我放不下啊!” 美瑾把头深深的埋进母亲的怀抱,此刻的美瑾心情复杂,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放不下窗外的“雪人”,还是放不下父母。 一个是自己爱的,另一个是爱自己的,到底该如何抉择。 夜已深,美瑾坐在床边,看着手里的惨白的白纸,忍不住的小声哭泣。 那不只是一张体检报告,还是死神亲自书写的邀请函。 美瑾病了,病的很重。 那天在医院偷听到医生和母亲的聊天,那句话依旧像晴天霹雳一样在她的耳畔回响,“这个病,几乎没有治愈的可能,她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从学校走出的翩翩少女,本该是教书育人的老师,直到收到这张惨白的白纸,也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她没想到这一次又一次的病情诊断书居然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窗外又下起了雪,美瑾的思绪也随着晶莹的雪花飘向了那辆火车。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从定州前往广州的T139号列车车即将进站,请带好自己的行李物品准备进站。” 火车站的车载广播响起,美瑾一袭白裙,拖着自己疲惫的身体、拉着皮箱走向了站台 坐在对面的是个浓眉大眼的男孩子,黑色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一身黑衣干干净净,高耸的鼻梁上挂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身旁是一个巨大的行李箱,依稀可以分辨出,这应该是个英俊潇洒的男大学生。 美瑾双手摊在桌子上,歪着头趴在桌子上看向窗外,此刻的她神游天外,心事重重。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整个车厢落针可闻,有人从睡梦中惊醒,连忙摸了摸手机,看了一眼又匆匆睡下。铃声还在响,美瑾也下意识摸向手机,见不是自己手机,又缓缓趴在桌子上,只见对面男孩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滑动两下,手机铃声戛然而止。 男孩不说话,电话那头却异常聒噪。 一个声音颤抖的男人说道:“辰儿,回来吧,四叔养你,只要你回来,四叔马上就跟你婶子离婚!我说到做到!咱也不去什么狗屁富豪家里当干儿子,只要你回来,好吗?”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响起一个女人声音:“回来什么回来,又多一个饭碗”。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女人一声惨叫,“哎呦!好你个梁老四,长能耐了是吧?你敢动手打我!你是不想过了是吧!啊!别忘了这个家谁做主!” 男人怒吼道:“他娘的,那么些年了,我受你的气还少吗?今天就打你了,怎么了?你个疯批婆娘,今天就打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接电话的男孩儿不说话,眼泪顺着白皙的皮肤流向嘴角,不知是苦还是酸。 许久,男孩平静下来,说道:“我回不去了,我发誓,以后都……不回去了,你们放心好了”。 第7章 回忆 电话挂断,男孩泣不成声,泪水已经浸湿了黑色的口罩。男孩摘下口罩,英俊的脸庞上挂着两行泪水,金丝边眼镜摇摇欲坠。 美瑾抬头,看向男孩,缓缓地递上纸巾。 “喂,朋友,需要纸吗?” 男孩没说话,只是接过纸,使劲的擦了擦脸。 兴许是纸不够用,男孩一边擦脸,一边把手伸向了美瑾。美瑾愣了下神,把手里的纸都一股脑的都塞给了眼前的大男孩儿。 男孩儿哭了一会儿,转头直愣愣的看着美瑾,眼睛一眨不眨的。美瑾也看着男孩,又悄悄的低下脑袋,偷偷地拿出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确认无异后又抬头看向男孩。 男孩依旧盯着她,看的她开始手足无措起来。 良久,男孩一本正经的问道:“我叫梁辰,你叫什么?” 美瑾试探性的回答:“你好,我叫美瑾,张美瑾。” 男孩又问:“你为什么给我纸?” “因为你哭的很伤心。” 男孩疑惑:“这是可怜吗?” “不,同情”。 “同情?” “嗯” “你能陪我聊聊吗?” “可以”。 美瑾陪梁辰谈天说地,从上学聊到工作,从生活聊到喜好,最后聊到人生态度。 梁辰说:“你说,如果没有了活下去的希望,那还有必要活着吗?” 美瑾答:“生活的意义在于不断的给自己活下去的目标,目标,就是希望。有时候,救赎自己的,只有自己”。 梁辰:“假如有一天,你要死了,在死之前,你有什么想做的吗?你会通知他们吗?” 美瑾明显一愣,眼泪好几次差点决堤,许久,美瑾答道: “如果我快死了,我不会通知任何人,我要坐上最快的列车,前往每一个我想要去的地方。等我时间不多了,我会通知所有人,告诉他们这世界我看过,死也值了 ”。 后来,后来的梁辰,自杀了。 这些年,美瑾也旁敲侧击的问过,梁辰不怎么愿意回答,只是说,没自杀前,那个“善良”的四婶给他打了一通电话。 与其说梁辰杀了过去的自己,不如说,梁辰重新塑造了一个自己。醒来后的梁辰有很长一段时间开始避世,不愿意跟外界接触,记不住自己怎么上的火车,记不住自己从哪里来,不知道自己要去往哪里去,开始陷入无尽的迷茫和伤感,常常一个人愣愣的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一天,沉默了许久的梁辰像是发了疯似的冲出房间,开始疯狂打探美瑾消息,迫切的想了解关于她的一切,那一刻,我们才知道,他已不再是从前那个沉默寡言的梁辰。 在美瑾的记忆里,与梁辰的第二次见面,是在一个晚霞漫天的傍晚,两人坐在湖边的青石凳上,默契的都不说话。梁辰盯着自己的脸,美瑾害羞的别过脑袋,假装去看天边的彩霞。 时光飞逝,六年时光像是美瑾和梁辰一起看的那场晚霞,匆匆溜走,却又深深铭记。 梁辰的世界里,美瑾是他的全部。 这也正是美瑾无法面对的。 她不知道梁辰得知自己的病,会是怎样的心情。 六年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无疑,他们,是我见过在一起最久的情侣。 六年里,两人一起打工,一起搬家,一起看电影,一起吃饭,俩人几乎每时每刻都粘在一起,恰是美瑾的出现,像极了一束光照亮了梁辰,照亮了两人前方的路。 这条路上鸟语花香,同样也满地狼藉,面对生活的压抑,他们选择了顽抗到底;这条路上无限美好,同样也为钱操劳,为了心中那个不确定的未来,不顾一切的向美好狂奔。 六年,没有哪个女孩愿意陪着一个身无分文的男人这样无度的挥霍。 但是,美瑾乐意。 这也是梁辰始终一步都不离开这个女孩一步的原因。 如今,眼前依然有路,只不过通往不同的岔路,也是不同的人生…… “两只小蜜蜂啊,飞到花丛中啊,飞啊!飞啊!” 凌晨一点半的长沙,大雪纷飞,晶莹的雪花顺着昏黄的路灯飘然落下,一只麻雀晃动着自己身上白雪,站在路灯上昏昏欲睡。 不远处的酒馆里,两个男人光着膀子坐在长椅上喊着酒令,酒馆老板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老一少划拳,偶尔端起酒杯向两人示意,两人相视一笑,转头举起酒杯,一扬脖,干了。 “哈哈哈,爽,痛快,好久没有喝过那么痛快的酒了,小梁,谢谢你啊。” “咦,老张,你酒量还是可以的嘛,来来来,相逢便是缘,干了这杯,敬缘分!” “哈哈哈,敬缘分!好一个敬缘分!今天你要是把我喝趴下了,我就把我姑娘嫁给你!说到做到!” 梁辰摇摇头,身子也跟着摇摆起来:“不不不,一码归一码,哪有喝酒卖……姑……娘的,嗝,我知道,你一个算卦的,生活不易,来钱慢,那你也不能卖姑娘啊,而且……我也穷,没钱娶你姑娘,就算……就算我有钱了,也不娶你姑娘”。 老张眉头一皱,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问道:“为啥?” 梁辰嘿嘿傻笑:“我有对象,她的名字,叫……叫……” 话音未落,梁辰直挺挺的趴在桌子上,整个脸跟桌子来了个亲密接触。 老张心头一紧,猛地站起来,使劲的摇晃着梁辰的肩膀,追问道:“叫啥?你说完啊,啊?!快说。” 梁辰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拍开了老张的手,不耐烦的说道:“别晃了,你这老头儿真爱打听事儿,我告诉你,叫,她张……张……美瑾”。 老张笑了,酒馆老板也笑了。 老张扭头,一脸严肃的问道:“你笑啥?” 酒馆老板一愣,笑容僵在了脸上,只能尴尬的挠挠头。 老张俯下身,头也不回的扛着梁辰就走了。 酒馆老板赶忙追出去,冲老张喊到:“那个,二叔,你钱还没结呢!” 老张扛着梁辰大步流星的向前走,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给什么钱?我赊账!还有,今天的事儿你小子敢往外透漏一句,腿给你打断!” 酒馆老板浑身一颤,小声嘀咕:“我滴乖乖,这天真冷啊……” 长沙的天上依然飘着大雪,老张冻的直哆嗦,心里却美滋滋的。 第8章 噩耗 19年的那场大雪过后,迎来了又一个漫长的寒冬。不知道有多少差点终成眷属的佳人被这场灾难性的疫情活生生的分离,又有多少人因为疫情耽误,最终走到了人生的岔路口。可以说,这是上天给所有人的考验,也是给那些海誓山盟后转身却又分道扬镳的情侣一个重重的巴掌。 梁辰已经离开三天了,我坐空荡荡的房间里,无聊的翻看着手机,铺天盖地的疫情消息从我的手机里冒出来。 大致都是些奇闻异事,什么疫情在家,女友哭着求男友邮寄一箱口罩给她,可男友纵使有三箱口罩也不愿意分一箱给女友,最终导致分手。什么疫情隔离,小叔子跟嫂子隔离在家,数月后居然怀有身孕。这些奇葩的新闻让人既揪心又让人感到哭笑不得。 我看着这些新闻,忧心忡忡,不由得担心起来,开始逐一给问候身边的朋友。 直到翻到梁辰的微信号,一股无名之火涌上我的心头。 回忆一下子被拉回到从康定返回的路上,由于出门走得急,没带现金,手机里仅剩的一千五百块钱又被我和梁辰挥霍一空,无奈只能拖着大包小包往回赶。好在路上遇到个好心的农场主,开着大型拖拉机一路风驰电掣的将我护送到成都,这才解了燃眉之急。我至今还能想起自己下了拖拉机双腿发抖的画面,还有农场主嘲笑似的打趣,那句“小伙子,有点虚啊”,至今依然环绕在我的耳边。 “你管他干什么,你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人家早就跟自己的小情人双宿双飞去了,你个单身狗关心个什么劲儿,我告诉你梁辰,老子再管你的事儿,我就是狗!”我怒不可遏的指着手机屏幕,看着屏幕上的红色感叹号气的双眼通红。 生气归生气,当天晚上,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还是悄悄的给美瑾去了个电话。 “喂?美瑾啊,是我”。 “奥,野哥,你说”。 “最近怎么样啊,你那边疫情严不严重啊,需不需要口罩啥的,我这儿可多着呢,要不要我给你邮点过去” 美瑾回道:“谢谢野哥,我这都挺好,暂时不需要,家里还多”。 “奥,有啥事给我打电话,虽说帮不了什么大忙,小事你们小两口吱声就行”。 电话那头一阵寂静,良久,美瑾声音哽咽,嗓音逐渐沙哑:“谢谢野哥,我们都挺好的”。 “美瑾,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哭了,是不是梁辰那小子欺负你了,这混账东西,等回到四川,看我不好好收拾他,一天天跟个傻狍子似的,一点也不知道体贴人”。 美瑾忙不迭的说道:“没有没有,梁辰没有欺负我,他对我挺好的,只是……” “只是什么?你不会也感染了吧,有事没事?严不严重啊?” 美瑾沉吟半晌,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很久都不说话。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开始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野哥,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但还是想请你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我眉头微皱,心想大事不妙,默默打开了手机的免提。 “你说,我听” “我生病了,时间不多了,剩下的日子,请替我照顾好梁辰”。 电话我听的真切,不敢置信的看着手机屏幕,反复确认美瑾的话,美瑾一遍一遍的重复着。 我彻底傻了,这个消息像是个核弹似的从我脑子里炸开,彻底轰碎了我的小脑,让我久久不能平静。 我深知美瑾在梁辰心目中的地位,更清楚美瑾是个什么样的人。六年时间相处下来,美瑾对我来说,不光是兄弟的女朋友那么简单,不仅仅是朋友,更多的是那种亲密无间的,无话不谈的亲人。 我重重地瘫在沙发上,很久之后才缓过神来。 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我颤声问道:“到底……是什么病,真的就没有好转的余地了吗?” 电话那边的美瑾轻笑,故作轻松的语气听着十分揪心:“嘿嘿,脑袋里长了个小东西,治好的几率微乎其微。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 “这就是你分手的理由?是,理由充分,可……可你瞒着他的意义在哪儿呢?早晚有一天他会知道的”。 美瑾叹了口气,说道:“我只希望,他别活的像我那么难受,至少,我不想看到他哭。他值得找个更好的姑娘共度余生”。 “哎,行吧,我也不劝你了,你既然叫我一声野哥,那哥尊重你的选择,我答应你,希望你,保重……” “嗯,谢谢,保重,哥”。 电话挂断,我心里五味杂陈,胸口剧烈起伏,像是有团乱麻紧紧勒住我的心脏,勒的我喘不过气来。 关于美瑾的往事一幕幕浮上脑海,有心酸,有不舍;有苦,还有甜。那一刻,更多的是面对现实的,深深的无力感。 梁辰,你小子命是真苦。 一九年的年底,长沙的雪飘到了成都。依稀记得,除了天上飘着鹅毛似的雪花,还有蔚蓝色的口罩像幽灵似的,贴在人脸上,在人群中游荡。时间久了,大家似乎都已经忘记那蔚蓝色的口罩下,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孔到底是什么样子,以至于取下口罩,再熟悉的人,都让人感到陌生…… 没了娱乐项目,减少了出门次数,不用社交,不用在酒桌为了钱假笑,不用在乎别人的眼光的看法,似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使人无比雀跃。但所有人都想猜错了,这不只是片刻的安宁,而是漫长的黑夜。 时间久了,我开始怀疑自己的精神状态是否正常,夜晚闲暇时,偶尔会冲窗口跟小区里“原始人”们一起合唱,那效果,比磕了药更上劲儿,还真叫一个“两岸猿声啼不住”。 没人陪自己面对面谈笑风生,没人跟自己推杯换盏,太安静了,安静的吓人。 有点想梁辰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不由自主的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你想他干嘛!天天的,还嫌事儿还不够多吗”。 当天夜里,给梁辰去了个电话,电话通了,许久,梁辰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喂,小野子,今天怎么想起给朕打电话了?快说实话,是不是想朕了?” 我笑骂:“想你大爷,就是想看看你被那什么狗屁病毒毒死了没有。” “哈哈哈,还是那么调皮,想朕了就来个电话,朕随时都在,更不可能走在你前头。” 我面色一沉,再看一眼窗外万籁俱静的黑夜,不由得叹了口气。 “不扯那个,你最近过的怎么样,现在在哪呢?” 电话那头传来了梁辰得意的大笑:“哈哈哈,当然是在老丈人家吃香的喝辣的,哎,不跟你吹牛皮哈,老丈人刚给哥们儿我提了台宝马5系,嘿嘿,怎么样,老丈人对我还不错吧。” “叮咚,您有一个新的外卖订单,请及时处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电话两头瞬间安静下来。 我笑了:“你小子可以啊,现在都开上宝马送外卖了?” 梁辰怒骂:“放屁,老子……老子就喜欢开着宝马送外卖,你管得着吗你。” 细问之下,梁辰终于吐露实情。原来,这些天,梁辰并没有见到美瑾,他也没主动打扰,只是远远观望,时不时会送些药品口罩以及时令蔬菜什么的放在她们家门口,放完就走。 我惊了,按照梁辰以前的性格,这会儿八成已经拿下丈母娘,开始跟老丈人称兄道弟了。 没想到梁辰却选择了沉默。 俩人都安静的不说话,良久,梁辰终于开口:“野哥,我知道,你心里肯定还在笑话我,但是我不在乎,这回,我不想再失去她”。 我问:“以后有什么打算?就这么一直默默当个护花使者?” 他叹了口气,苦笑道:“害,走一步看一步呗,不说了,我又来一单,还是个大单,嘿嘿,回聊了哈野哥”。 电话挂断,我站在窗前,静静的看着漫天飞雪,出了神。 当天夜里,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那个女孩在花海中奔跑,她笑颜如花,美丽的动人心弦,我招呼她走过来,让她闭上眼,偷偷的将做好的花环放在她的头顶,轻吻着她的香唇。 那一场梦,我记得清楚,像是刻在脑子里一样。 第二天清晨,物业的电话像是一个巴掌抽在我的脸上,一下子把我从睡梦中抽醒了。 “喂?哪位?” “奥奥,先生,您终于肯接了,本来说上门跟您说的,不晓得方不方便,就统一电话通知了,我有义务提醒您,您该交水电费了,不然到时候可能会断水断电哦……” 我白眼一翻,整个人又栽倒在床上。 “嗯,知道了”。 我寻思什么事儿呢,大早上就把人吵醒,这些个物业,当真是干啥啥不行,要钱第一名。 交完水电费刚要躺下睡个回笼觉,一阵喧闹声再次传入我的耳朵里,顿时有些火大。 “缓一缓缓一缓,你这都缓两个月了,还想拖到什么时候” “对不起对不起,房东您也知道,这疫情已经好几个月了,工作和生活都受了影响,我实在是拿不出钱来交房租啊。再缓一个月,就一个月。我保证能交上。” “我看还是别缓了,你再缓我就缓不过来了,我已经找好了新租户,明天就要搬进去,今天你还非搬不可了,你赶紧给我腾地方,别让我动粗哈。” 打开门,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正扭动着手腕,一脸怒气的看着一个跪在地上的男孩儿,身后房门微张开,从门缝里露出一抹倩影,一缕阳光照射在她白色连衣裙上,大大的眸子清澈明亮,是个女孩儿。那一瞬间,我仿佛还在梦中。 五大三粗的男人叫刘景,是我曾经的邻居,后来靠着互联网风口直线起飞,成了名副其实的“煤老板”。 刘景见男人不为所动,想要拉起男人到一个监控死角谈心,刹那间,门缝大开,女孩儿眼泪汪汪的从屋子里冲出来,护在男孩身前。 刘景见状就要扒拉女孩,男孩站起一把扯住女孩儿,又给拽到了身后。 刘景拽住男孩衣领子,女孩泪水决堤似的往下滴,那一刻,一阵钻心的疼痛袭上我的脑海,眼前雾蒙蒙一片,脑子已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了。 “住手!” 第9章 收编丈母娘 当我意识到自己喊出这句时候恨不得给自己个嘴巴子,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出于什么想法喊出的这句话,是为了不让刘景仗势欺人?还是见有情人遭难心生怜悯?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是我,是我从那对情侣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这他妈谁多管闲……哟,野哥,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吧?”刘景一脸讪笑的看着我,一口大金牙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 “你干嘛呢?”我皱眉问道。 “害,这不嘛,这房客不交租,都推了两三个月了,你也知道,这大灾之年,谁过的都不容易啊,大家都要吃饭的,不是嘛?”刘景挠挠头,眼睛盯着地面,不敢抬头看。 刘景和我,也算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想想,还觉得有点怪对不起他的。这小子从小性格暴虐乖张,见不得活物,买回家的小动物一般见不到隔天早上的太阳,街坊四邻小孩子让他欺负了个遍,我平时不怎么看的管他,老爱欺负他,给他造成一定程度上的心理阴影,一直影响到现在。 “我听说,这刘大少踩中了互联网风口,一路青云直上,这都是公司老板了,怎么还亲自收租,为了俩钱儿,为难人家小两口啊。”我站在刘景面前,扯了扯他西装的衣领,给他整理下衣服。 刘景浑身一颤,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半步,又被我拽回来。 “呵呵,野哥……野哥说笑了,我哪是当老板的料,我也是个打工的,这不嘛,生意不景气,再加上疫情,公司倒闭了,唯一的收入来源,就是名下还有几套房子可以收租,你看……”刘景指了指自己的西装,眼神与我对视又匆匆低下了头。 “奥奥,害,不好意思哈,习惯了,还以为是小时候呢,别往心里去哈……”我拍了拍刘景的肩膀,刘景一个趔趄闪到一边,脸上露出不自然的讪笑。 “野哥,你看这……”刘景一指旁边的小情侣,一脸紧张。 “奥奥,这样吧,这个月的房租我替他交了,这小子实诚,出来进去的经常跟我打招呼,还挺和善的,我想他有钱肯定给你的,再宽限两天哈,你小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不至于因为这俩钱儿饿死吧……”我白了刘景一眼,顺手兜里掏出手机打算扫码给钱。 “这……害,野哥说得对,我……就当积德行善了,再推一个月,一个月之后要是在还不上租金,那就真没理由留你们了。” 小情侣连忙冲刘景道谢,又冲我鞠躬,我连忙摆手,毕竟也不是咱的功劳。 刚一转身要付钱,这会儿刘景已经跑没影了。 “谢谢哈哥们儿,没有你,我们怕是今天就要露宿街头了。”男孩挠挠头,冲我尴尬的笑了笑。 “奥,没事儿,记得下个月按时交房租哈,对了,出了学校,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了,切记,不要依靠任何人,保护好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别丢了”。我笑着拍了拍男孩肩膀,转身进了屋。 走进房间的那一刻,我用余光瞄到男孩怔怔的看着女孩,若有所思。 是啊,别弄丢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 直到后来才明白,曾经跟男孩说的那句话,也是我想对曾经的自己说的话。 小时候不懂爱,只知道大声喊出来就是爱,只是,喊了些日子就不爱了。长大了,懂得什么是爱,闷在心里许久,嘴张了又张,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人却已经走远。 往往,人最难分辨的,就是喜欢和爱。 小时候的“爱”是纯粹的,是朦胧的,我们会大声喊出来,会奔走相告,会在与他(她)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欣喜雀跃。 长大了,爱是复杂的,是令人踌躇,是使人不解的。有些人很难理解,明明在别人看来相敬如宾的夫妻,私底下居然恩爱非常?明明性格家庭星座完全不合的一对情侣,为什么爱的那么如胶似漆?明明看起来并无交集的两个人,一路上跌跌撞撞,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他们为什么还选择在一起,一步不离的相伴左右? 其实一切都没变,变得只有自己的心态和对爱和生活的理解,时间越来长,我们也越长越大,我们渐渐才会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总想着一切都要美好,却事事都不如意。 正如星爷电影里紫霞说的的那句话:“神仙也好,妖怪也好。剑只有我和我的意中人能拔出。就算他是妖怪,我也要一生一世的跟着他。如果不能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的话,就算让我做玉皇大帝我也不会开心” 其实,束缚自己的不是事儿,而是人自己。 其实能不能拔出“剑”本身并不是问题的前提,只是,当她(他)发现,自己满眼都是那个人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这把剑拔不拔的出来,本身也没有多重要。 活的纯粹一点,也就一句话,千金难买我乐意! 小时候,你问他(她):“什么是喜欢,你为什么喜欢?” 他(她)一定会说:“喜欢就是喜欢,哪里需要理由?” 长大了,你问他(她):“什么是喜欢,你为什么喜欢?” 她(他)也许会回答沉默良久都答不上来,其实自己已经迷了路,却忘了小时候的那半句答案。 喜欢就是喜欢,哪里要什么理由! 小时候喜欢一朵花,你可以毫无顾忌的把它摘下来,闻一闻,细看看,过了时间,没了香味,就把它丢在一边,也许在某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可能想起那朵花曾带给自己的芳香,也许扭头就忘了,再也不会看一眼,这是喜欢。 长大后,你看见一朵花,习惯性的用手摘,手伸到半空,突然意识到,这样,花会死,即便再喜欢,也只有片刻的欢愉罢了。于是你想来想去的做着思想斗争,最后把整朵花从马路边移到了家里,移到了你的窗前,想彻底霸占它,彻底拥有它,这才是爱。 但是,我明白的太晚了。 20年年初,我从“冬眠”中苏醒,身旁是正在震动的手机,我拿起手机,看到了上面十多个未接电话,都是梁辰打来的,匆忙打了回去。 “喂?野子!你小子是不是睡觉睡魔怔了,打了十几个电话都不接!” 我朝空气白了一眼,有气无力的答道:“有屁?请放。” “还他么挺客气,这样哈,电话里说不清楚,我加了你微信,咱们微信聊” 不多会儿,手机再次响起,弹出了梁辰的视频通话请求。 电话那头梁辰一身骚里骚气的蓝色西装,大背头在阳光的映射下正泛着耀眼的光,整个人神采奕奕,感觉有点领导干部的风范。 见此情形,我一口咖啡刚到嘴里,没忍住就喷了出来。 我大笑:“哈哈哈哈,你小子这是要去当收编小日子还是打算去见丈母娘,还别说,整的还想那么回事儿,挺骚包的。” “嘿,野子!你小子平时看起来是个榆木脑袋,但是关键时候,没想到还真挺机灵的!” 我一愣,赶忙用纸巾擦拭身上的咖啡:“这是真准备见家长了?上次人家不是没见你嘛,这次怎么又改主意了?” 梁辰鬼魅一笑,答道:“嘿嘿,咱是谁啊,怎么说也算是半个情圣啊,虽说是没上过大学,但是咱三十六计大小就被的滚瓜烂熟,哎,你猜,咱用的是三十六计的哪一招?” “你说不说,你不说我可挂了啊” 梁辰眉头一紧,急忙摆手:“别别别,怕了你了,听我说完,听我说完。这不嘛,前段时间不是疫情高发期嘛,蔬菜什么的价格疯涨,口罩供不应求,这周围人都买不到应急物资,我就偷摸送了几回,前两回还美瑾被扔了出来,后面慢慢的,就收了。这不嘛,美瑾刚给我发短信,让我去她们家,她父母要见我。怎么样哥们儿这调虎离山玩的不错吧。” 我撇嘴:“三十六计学的不错,我个人建议你,闲着无聊就多看两本成语词典,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可不能让你给糟蹋了,没什么事我就睡了,挂了。” “哎,别啊,哥,你是我亲哥,这不正有事求你的嘛,事成之后我掏三千,顺便把上次欠的一起补上,我保证,做不到我……我出门遭……” 没等他发誓,我连忙抬手制止:“停停停,我不想听你那些个废话,直奔主题。” 梁辰突然扭捏起来:“这不嘛,咱也是第一次见家长,没什么经验,又紧张,只能想让你充当这个狗头军师,想让你来把控局面的嘛。” 我一脑袋问号,尴尬道:“这是你见家长,又不是我见家长,再者说了,我谈对象那会儿还没见过家长呢,哪能给你出谋划策,这活做不来,不接。” 手机那头梁辰一皱眉毛,张口喊道:“加钱!” “谁稀罕” “再加一千!” “老板请指示!小野子乐意为您效劳。” 梁辰轻蔑一笑,低头看向手机屏幕:“哈哈哈,小野子,你的骨气就值一千块钱吗?嗯哼?” “少废话,说计划” “咱们先这样……再这样……最后一举拿下……有你在,保证没问题。” 第10章 拿下老丈人 在梁辰和我的精心布置下,最终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美瑾家楼下。 梁辰低头看了一眼上衣口袋里的手机,问道:“准备好了么,小野子?” 手机的另一头的我紧张又无奈的回答道:“报告领导,时刻准备着。” “别泄气啊,这一战关乎着我未来的幸福,敌人是素未谋面的老丈人和丈母娘,只有让他们看上了,才有把握从他们手里夺回美瑾!” 我一脸的无语:“你怎么整的跟要打仗似的,搞的我都紧张了。” 梁辰伸手拍了下上衣口袋里的手机,严肃道:“这本身就是一场战争!” …… 是的,梁辰的计划就是没有计划,他只是打开手机,打开视频通话,然后把“我”揣兜里,又连上蓝牙耳机,梁辰负责实际行动,我则在电话那头遥控指挥,俩人雄赳赳气昂昂,准备去见见这未知的“敌人”。 每个人都有各种各样的害怕的东西,但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害怕未知。因为未知是一个变数。不紧张是假的,我也紧张。说不定就谈崩了呢?万一梁辰的未来的丈母娘不同意,一脚给我们踹出门去呢?万一美瑾他爹从兜里掏出两千万砸在桌子上让我离开,呸,让梁辰离开他的女儿呢?太多了万一,根本不敢想。 我们怀着忐忑的心情,梁辰还是敲响了门。 门开的那一刻,我和梁辰同时一惊,开门的不是美瑾,而是一个看上去和蔼可亲的四十来岁的妇人,这位,正是美瑾的母亲陈素云女士,简称陈女士。 “哟,小梁来啦,你看,来都来了还带什么……东西……”陈女士说着话手就不由自主的抬起来了,可低头一看,愣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连忙拽着梁辰往屋里迎。 我跟梁辰同时一惊,瞬间反应过来,坏了,忘了买礼物! 梁辰一边走一边小声嘟囔:“你小子,害死我了,怎么不提醒我买礼物?!” 我一脸懵:“我以为你买了!” 坏菜,难道出师未捷身先死不成?不能不能,应该不能。那一刹那,我敢肯定,梁辰和我一样,都在压抑着内心的局促不安。 “老张啊,你看谁来了。”陈女士把梁辰迎进门,招呼梁辰坐下喝茶,转头向屋里喊人。 直到陈女士口中老张闪亮登场,我才透过手机真正见识到梁辰未来老丈人的真容。 来人一身白色练功服,穿着一双黑色千层底,整个人容光焕发,走起路虎虎生风,看面相倒也挺和蔼可亲的。 “嘿嘿,梁老板,你这未来老丈人可不好对付啊,八成是个气功大师,到时候哪句话惹他不高兴,说不定就走不出这个门了。” “老丈人?哪有老丈人?” 梁辰正低着头还在寻思记下来该怎么解释没带礼物这一茬儿来着,也没仔细听耳机里我说的啥,就听我说老丈人,连忙抬头四处张望,直到眼神跟老张对上的那一刻,惊得梁辰浑身一颤,我呆在手机另一头,能很明显的感觉到手机摄像头正在轻微抖动。 “是你!你……你们……”一时间,梁辰惊得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老张下意识捋一下胡子,发现自己没有胡子之后,干咳几声说道:“没错,那天给你算卦的那个就是我,我就是美瑾的父亲,那天我们还一起喝酒来着,想起来了吧。” 陈女士一听喝酒俩字突然眉头紧锁,转头看向老张,老张见状连忙冲着陈女士疯狂眨眼,当时没明白,直到后来我才缓过劲来,这动作包含了一个男人多少的心酸。 “美瑾这丫头……哎,不瞒你说,美瑾还是不愿意见你,不过,我们老两口确实对你挺喜欢的,你为美瑾做的一切我们也都看在眼里,你们在一起六年多了,每次打电话总是听美瑾提起你,说你对她如何好,怎么哄她开心。我们其实早该见你一面的,只是始终没有这个机会”。陈女士端起茶杯递到梁辰身前,梁辰双手接过,局促的喝了一口,重新把茶杯放回原位。 “我也是不知道什么情况,美瑾那天毫无征兆的甩了个字条就走了,说要跟我分手,我担心她出事,所以连夜从成都一路开到了长沙,这才能见到您二老,只是来的匆忙,没备什么礼物,还望二老勿怪”。梁辰站起身,深施一礼。 “哎呦,别这样别这样,孩子,你能进这个门,就代表我们已经接受了你,自家人没有必要这么客气,你说是吧老张?老张?”陈女士连忙扶起梁辰,见没有回音,连忙回头看向老张。 老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皱着眉坐在沙发上愣愣出神。 “嗯?奥奥,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那么客气干嘛?嘿嘿。”老张尴尬的挠挠头,转头看了一眼梁辰,又扭了回去。 “是这样,我和老张急事要出趟远门,未来一周可能都不在家,你要是没事儿,可以经常来看看美瑾,好帮她排解一下烦闷,我和老张真心希望你们能够重归于好,早日走上婚姻的殿堂。美瑾就交给你了”。陈女士一边说着话,一边拉起梁辰的手,塞给他一串钥匙,进屋拉着皮箱转身就要走。 梁辰不知所措,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但是……但……” “有什么好但是的,老实拿着,走了”。老张拉着皮箱一脸的不爽,临走偷摸给梁辰塞了个小纸条。 “奥奥,伯父,伯母再见,我会好好照顾美瑾的!”梁辰三步并作两步,冲向门口大声喊道。 陈女士欣然一笑,冲着梁辰挥了挥手,留下一句,“我看好你”,转身上了出租车。 出租车启动了,梁辰轻轻挥手;出租车开出去了,梁辰快速挥手;出租车跑远了,梁辰跳起来激动的挥手。 他按着蓝牙耳机大声喊道:“小野子,你看到没有,你小子看到没有,天助我也啊,天助我也啊,哈哈哈哈!老天都在助我,哈哈哈哈!” 我无语:“别得意忘形哈,说话放尊重点。” “哎,小野子,小野子,我就叫,你能奈我何,嘿嘿嘿嘿,挂了” 电话那头,我能清楚的脑补出梁辰脸上贱兮兮的表情。 …… 当天下午,正在躺尸的我又接到了梁辰的视频电话。 “喂?野哥哥,人家有个小忙请你帮一下” 我一脸冷漠:“不帮”。 “哥哥哥哥,就帮人家一下下嘛” 我果断挂断视频。 不一会儿,视频对话框又从我的手机里弹了出来。 梁辰苦着脸,几近哀求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爹,野爹,我求求你了,这次真的需要您老人家出马,请再帮小弟一次吧。” 望着他乞求的目光,我还是捂着脸同意了。 “嘿嘿,我就知道这招好使”梁辰嘿嘿一笑,立马又严肃起来,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酒馆地址。 “野哥,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啊,这老丈人临走之前来这招,摆明了是鸿门宴啊。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梁辰苦恼道。 “鸿门宴?鸿门宴你也得去啊,反正早晚有这么一遭,早去晚去都一样” 梁辰眉毛一挑,计上心头:“那行,咱还老规矩哈,有你在,我多少还安心点儿” 当天晚上,梁辰又把我“揣”兜里,穿着身休闲装,随手套了个外套,大摇大摆的出了门。 我也是真无语,早知道梁辰的计划就是没有计划,我还瞎搅和什么劲儿。 当天晚上十点半,梁辰见到了他未来的老丈人,老张。 自从我们坐下,老张就就一直没说话,只是默默的喝着寡酒,老张喝的满脸通红,伸手又向梁辰要了一根烟,烟雾遮蔽了他的脸,等烟雾散尽,那张神采奕奕的脸,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半晌之后,老张缓缓开口,问了个问题,时至今日,梁辰依旧记忆犹新:“如果,我不把女儿嫁给你,你会怎么做?” 梁辰一愣,吞吞吐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我……” 梁辰沉默,老张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站起身喊服务员结账。 我急了,冲着手机大喊:“梁辰,你小子愣着干什么呢?你不是情圣嘛你!怎么这时候脑子死机了,老张这是在等你表态呢。” 老张从钱包里拿钱出来,刚要递给服务员,梁辰头都没回,抬手就给拦住了。 “叔,给我个机会。” 梁辰脸色阴沉似水,拿起桌上的酒杯,倒满,一饮而尽,又倒满,冲着老张鞠一躬,再一饮而尽,再倒满,鞠躬,一饮而尽。 眨眼间两杯酒下肚,老张饶有兴致的看向梁辰,挥手打发走了服务员。 “我,我……我还……”梁辰话说一半,再次卡壳。 我在电话那头急的满头大汗,可以预见的是,今天的会晤,估摸着没法达成共识。 谁料梁辰再次端起酒杯,稍加思索,结果伸手拿来了手边上还没开封的52°的五粮液,也不废话,拧开盖子,一扬脖,开始对瓶吹起来,引得一旁酒客频频回眸。 我惊的说不出话,等我反应过来,梁辰已经把一瓶五粮液喝完了。 放下酒瓶,梁辰挺了挺身子,兀自倒了杯酒,递到老张身前。 梁辰脸色通红,摇晃着站直了身子,答道:“我,不懂那些弯弯绕绕,也没有能言会道的嘴。我只知道,真正爱一个人,要给她幸福,一辈子的……的幸福,还请您,给我一个机会……” 老张直勾勾的盯着梁辰看了许久,面带笑意的还是接过了杯子,一饮而尽,转身走向了远方。 梁辰看着渐行渐远的老张,扶着桌子的手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直挺挺的倒在地上,笑的格外开心。 “哈哈哈哈,小野子,你看到没有,你看到没有!他笑了,他笑了,哈哈哈。” 梁辰拿着手机,声嘶力竭的冲着手机喊道。 第11章 挣钱 其实,梁辰说的不错,结婚,就是女婿和老丈人的一场博弈,赢了,就是一辈子。 养女二十余载,哪有人真的舍得把女儿托付给一个突然出现在他们生活里的人。 这,就需要老丈人看人的本事了。显然,梁辰通过了老丈人的考验,得到了老丈人的认可,赢了这场至关重要的“博弈”。 梁辰的一瓶五粮液,彻底击溃了老张的心理防线,老张也把自己最珍贵的宝贝疙瘩双手奉上,那是养了二十年的宝贝疙瘩。 隔天中午,梁辰发了一张长长的截图到我的手机里,里面是梁辰和老张的聊天记录。 满屏的溢美之词,对梁辰来说,这是极高的评价。 看到这儿,我故作吃惊,回道:“还真让你搞定了,没想到啊,你小子还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梁辰回了个傲娇的表情,之后再也没了消息。 我守着聊天框狂点他头像:“老板,打款啊,老板,打款……” 接下来的日子里,梁辰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好像再也没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只是偶尔发个朋友圈上写着“陪老婆的第XX天”有时是看起来美味可口的美食,有时是和老张还有陈女士的合照,一家人显得其乐融融,可是没有一张照片看到美瑾。 直到有一天出差路过长沙,再次见到梁辰。 此时的梁辰精神萎靡,眼里好像已经没有了光。 傍晚,我们在一家小酒馆里碰了头,梁辰提着个大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毛豆,一边往嘴里灌酒,默不作声。 我不说话,低着头吃着眼前的食物。 许久,梁辰举起酒瓶,跟我碰了个杯,我抬头,看着他眼神里的怒火,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梁辰直勾勾的盯着我问道。 “是”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一直蒙在鼓里,你拿我当什么了?啊!?”梁辰气的拽起我的衣领,眼神里的火气似乎就要窜出来。 “告诉你,你能怎么做?医生都说了,美瑾时间不多了,希望她好好享受生活,尽量不要让她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动手术,少用药物,你难道想看着她痛苦的走完接下来的日子吗!?”我怒吼,发泄着憋在心里的委屈。 争吵着,梁辰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个闹钟,上面写着俩字,“表演”。 我傻傻的站在原地,看着梁辰急匆匆的冲向马路对面,消失在人群里。半晌,终于反应过来,慌忙追了出去。 等找到梁辰,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一路上,各大娱乐场所灯火通明,喝醉的男男女女摇摇晃晃的走在马路上,穿梭在车流中间,看的人心惊。 不远处,梁辰举着个牌子站在一个广场的正中央,身旁的喇叭正在乌拉乌拉的叫个不停。 牌子上写着:“泄愤,暴打渣男,一拳二十,不限男女”。 喇叭里唱着:“为所有爱所执着的痛,为所有恨执着的伤,我已分不清爱与恨,是否就这样,血和眼泪在一起滑落……” 不多会儿,一个穿着网袜的男人缓缓的走向了他,男人描眉画眼,脸白的吓人,看着有八分女人的阴柔, 两分男人的特征。 网袜男站定,伸出一只手,用食指缓缓抬起梁辰的脸,梁辰抬起头,眼神不躲不避。 网袜男:“呦,弟弟,还真有点帅啊,你长那么好看我怎么忍心下手呢?” 梁辰:“先付钱。” 网袜男一双纤细的手划过梁辰的脸颊,脸迅速靠近梁辰的脸,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梁辰回答后,网袜男默默的捡起地上的拳套。 网袜男阴冷一笑,冲着梁辰摆了个pose,说道:“弟弟,你可忍住了哈,不要躲哦,不然我可不付钱哦”。 梁辰脱掉上衣,露出虬结的腱子肉,网袜男明显一愣,但还是一个健步冲了上去。 网袜男看起来弱不禁风,但是胳膊上的劲儿不小,摆的pose看起来有点东西在身上,等我反回过神来,网袜男已经冲到梁辰身前,梁辰见来势汹汹,举着牌子依旧是不躲不避。说时迟那时快,眨眼的功夫网袜男已经连出三拳,三拳打在梁辰的胸口,梁辰脸上肌肉一阵抽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打的连连退后好几步,一咬牙硬挺着往前踏步,网袜男后退,邪魅一笑,一个转身后摆,用后肘使劲的撞向梁辰的头。 “嘿!干嘛呢!这里是公共场所,禁止打架斗殴!”不远处,两个手持警棍的巡逻警察快步走向广场,嘴里大喊。 网袜男微微一愣,猛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头尬笑着看着警察:“没有没有,警察叔叔,我们没打架,闹着玩呢”。 梁辰见警察走了过来,下意识迅速的把喇叭关闭,把牌子扔到一边,假装散步似的边溜达边吹着口哨。 “叫谁叔叔呢,咱俩谁比谁大还说不定呢,还有,你们这些人不是打架聚在这里干嘛?还有你,你衣服呢!大庭广众的,你光着身子算怎么回事儿?”警察一指梁辰,梁辰连忙捂着胸口,迅速的穿上了衣服。 警察小声嘀咕:“衣服穿的还挺快,你们俩,出示一下身份证件。” 警察检查一番,拍照在手机上查找一遍,又走向了梁辰丢掉的牌子,捡起来看了看,把牌子还给梁辰。 “以后不要在这儿摆摊了哈,小心我们给你当做打架斗殴拘留起来。”警察瞥了一眼梁辰和网袜男,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网袜男走到梁辰身前,掏出一沓钞票轻轻的拍打着梁辰的脸,道了声谢,转身离开。 看着网袜男转身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快步走上前,询问梁辰伤势,梁辰冷眼看着我,说了句没事。 我问:“这网袜男是谁啊,出手那么大方?” 梁辰回:“一个朋友” 我好奇的问道:“刚那网袜男的跟你说了啥,看样子他还挺高兴。” 梁辰老脸一红,回道:“他问我他长的像不像女人。” 我问:“你怎么说?” 梁辰:“我说姐姐本来就是女人” 我看着他手里红彤彤的一沓钞票,大惊:“就这?” 梁辰白了我一眼:“就这。” “那个,梁哥,这技术你啥时候也教教我啊,我也很有天赋的。” “不教。” “哎?你说那丝袜男是不是受过什么打击,要不然怎么不男不女的?” “有些钱你挣不到是有原因的。” “那什么时候把上次的钱结一下?” “钱我要留着给美瑾治病,你说的那个,就当是你知情不报的惩罚好了。” 第12章 我说有的治就有的治! 长沙的夜,冷风凄凄,我和梁辰坐在河边的长椅上,一手拿一瓶江小白,兀自喝着。 我问:“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梁辰回道:“给美瑾治病。” “可是,医生说……” 我话音未落,梁辰一把拽住我的衣领,大吼道:“我说有的治就有的治,那些庸医不能决定一个人的死活!” 饶是跟梁辰做了那么多年的兄弟,我依旧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梁辰看我一脸惊恐,眼里的怒火逐渐暗淡下去。 天边的一轮圆月高悬,洁白的影子映在水面上,河岸上的水拍打在岩石上,拍打在“月亮”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声音不大,但在这一刻,依旧像是重鼓一样,锤的人心里发慌,顿感压抑。 梁辰盯着水面发呆,默默的往嘴里灌着江小白。 许久,梁辰缓站起,喊道:“老天看来是真的太宠爱这个女孩儿了,居然想把她收回去,继续做天上的天使,但是,我不同意!我梁辰发誓,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就休想把她从我身边抢走!休想!医院不行我就换医院,没钱了我就借,借不到我就偷,偷不到我就卖血,卖腰子,直到把她治好为止!你看着吧,早晚有一天,我会把她风风光光的娶进门,让你们都嫉妒,都嫉妒!哈哈哈哈……” 我看着梁辰癫狂似的呐喊,那股熟悉的酸楚突然涌上心头,那一刻,长沙的寒露打湿了我的眼角。 从长沙离开的日子里,我的脑海里时常会冒出两个一袭白裙子的女孩,一个是美瑾,另一个,是消失在我生活里的那个匆匆行人。 20年年初,疫情开始加重,大有席卷全球的气势,我也被囚禁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时刻都想要逃。 生活仿佛又恢复了平淡,开始开始走向一个模糊且陌生的未来。那段日子,仿佛所有人都开始变得压抑,变得恐慌,变得不受情绪的支配。 窗外的叫喊声仿佛一刻都没有停过,人们开始用最原始的方式开始宣泄着被囚禁的苦楚,疫情,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彻底斩断了人和外面世界的所有关联。 当我再次打开手机,放出那首熟悉的蓝莲花,眼里开始不自觉的泛起泪花。 这遥遥无期的“牢狱之灾”,已经让我忘记了时间,忘掉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快乐。 我躺在床上,默默的翻看着落了灰的朋友圈。 邻居老张拍了张照片,里面是些黑乎乎的饭菜,上面标题写道:“嘿嘿,看看,俺媳妇儿做的饭,看着多香啊” 底下她媳妇儿评论了句:“好吃吧,好吃以后多给你做点儿。” 老张回:“媳妇儿,要不你还是歇一歇吧,别累着,没事儿我就点些外卖应付下就行。” 老张媳妇儿回:“咋的,老娘做的饭吃腻了?” 老张:“说实话还是假话?” 老张媳妇儿发了个恼火的表情包,回道:“说假话吧。” 老张:“你做的太好吃了” 过了一会儿,邻居发了张自拍,配文:“跪求一箱泡面,等疫情一过,我以身相许”,自拍的照片上,老张脸上肉眼可见的红肿一片,依稀能看出来,是个鞋印儿。 底下一帮邻居疯狂评论,逗的人捧腹大笑。 “老张,你傻啊,喊你说假话就说假话。” “哈哈哈哈,老张,没想到你还有今天。” “老张老张,看来今天又要睡楼梯口了,需不需要被子啥的,我家有。” “张叔这是被入室抢劫了?快快快,谁借我个手机,我帮张叔报警!” “哎,楼上的,手里不就是手机吗,还借啥手机?” “奥奥,搞忘了,不好意思哈张叔,我刚试了下,手机欠费了,没打出去,要不您老人家资助俩钱儿,我帮你报警” 老张回了个一脸黑线的表情包,再没动静。 凌晨一点四十九,我坐在阳台上给梁辰发了新年以来的第一条信息。 “医药费还差多少,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 梁辰秒回:“我打听了,国外有一家医院专门治疗这种罕见疾病的,治愈率高达百分之七十,大概需要一百二十多个吧。” 我看着手里的卡犹豫半晌,打字回复:“我卡里有二十个,你先拿着用,剩下的我在帮你想想办法”。 梁辰回:“不用”。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该回去了” 第13章 耙耳朵咋了嘛,老子愿意! 梁辰与美瑾相识于2013年的那个秋天,据梁辰回忆,那是一个凉爽的秋天,也是梁辰自己的春天。就是那一年,他们彼此认识,时至今日,已有是十年之久。 也正是美瑾的出现,梁辰重拾生活的鸡零狗碎,再次正视的生活,重视属于自己的重生。 在我看来,好的伴侣,永远是互补的。美瑾和梁辰就是如此。 美瑾属于是温文尔雅的大家闺秀,梁辰则是那种活泼开朗的典型,俩人在一起的时候,就是俩没心没肺的傻子。 梁辰说,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成都的一个小公园里,还记得,那是个满天红霞的傍晚,梁辰和美瑾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俩人默不作声,只是静静的看着远方的火烧云。那时候他就在想,如果今天不开口,不知道日后还有没有交集。 借着远方即将落山的红日,梁辰鼓足了勇气,颤颤巍巍的伸出双手:“你好,我叫梁辰,很高兴认识你”。 太阳的余晖映照在美瑾脸上,那个穿着连衣裙的女孩儿轻抚发梢,伸出了她纤细洁白的手:“我知道,你就是火车上那个哭鼻子的男孩儿。” 梁辰看着女孩灿烂的笑容,那一刻,找到了生活的意义。 生活不是偶像剧,没有太多的跌宕起伏,大多时候是平平淡淡。 就像梁辰说的,今天的默不作声,可能在以后的日子里,也许就少了一个人的存在,生活也不一定有现在的乐趣。后来,我们才明白,有时候,勇敢,也可以创造幸运。 美瑾的出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改变着梁辰,同样也影响着我。 他们正式开始恋爱,是在13年的冬天,这之前,我就是梁辰的僚机,就是那种电话随时接,二十四小时回复的狗头军师。 梁辰:“野哥野哥,美瑾说她周末要约我去游乐场,你说我该怎么说。” 我:“好”。 梁辰:“就回复个好?是不是有点太敷衍了?换个说法呢?” 我:“你就回,好的媳妇儿”。 梁辰发了个脸红的表情包,回复:“是不是太快了,人家女孩子会害羞的”。 我:“星星你个星星的,随便回什么都可以,又不是老子谈恋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干脆你给人家写篇小作文好了!” 梁辰:“那,野哥,作文标题写个啥,主题思想呢?” …… 一年后,梁辰辞了当时的工作,在成都找了个汽车销售的工作。美瑾也顺利从学校毕业,拿着导游证带着旅客游山玩水,不久后,俩人同居了。 乔迁之喜,梁辰邀请三五好友一起来他们的新房,我也在其中。 那天我们买了酒和菜,坐在一起一边笑一边收拾东西。 一个朋友打趣道:“梁辰,本来以为你小子是个榆木疙瘩,没想到你还开窍了,甚至还有发芽的迹象,快,老实交代,是不是你的主意?” 梁辰嘴里叼了个鸡腿,明显一愣,一脸懵的反问:“什么谁的主意?” 大家异口同声:“当然是同居啊!” 梁辰的脸蹭的红了,跟猴屁股似的,支支吾吾的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下子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的扫向梁辰,在等待他的答复。 美瑾端着盘青椒肉丝,笑靥如花的缓缓走来:“奥,你们说这个啊,是我要求的,我就想离他近点,好照顾他”。 大家相视一笑,调侃梁辰给自己找了个好媳妇儿,等结了婚,说不定是个耙耳朵。 梁辰笑着回答:“耙耳朵又能咋了嘛,老子愿意!” 不大的房间里嘘声一片。那一刻,美瑾笑的格外开心。 第14章 非正式求婚 梁辰和美瑾的爱情,用他们的话来说,是结结实实的无产阶级革命友谊。 他们不在乎世俗的门当户对,不去管他人的流言蜚语,就这样慢慢走,依然过的令人羡慕。 梁辰是汽车销售,近年来,他的终极目标就是买辆属于自己的车,然后带着美瑾环游世界。为了这个目标,梁辰无时无刻的都在为这个目标做准备。 一次朋友聚会上,酒后的梁辰再次提起这个想法,不由自主的流下了眼泪。 梁辰:“野子,你说,照着现在我这个收入水平,什么时候能攒够钱买一辆属于自己的车。” 我调侃说:“你是说买摩托车还是电动车?电动车那不是手到擒来嘛,摩托车嘛,可能要费点劲。” 梁辰气笑了:“什么电瓶车摩托车?我要买小轿车!” 我转头看向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美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个星期后,梁辰兴冲冲的拉着我去他家,一路小跑着去了地下停车场。 “野子,你看,这是什么!” 顺着梁辰手指的方向,一辆蓝色甲壳虫正安安静静的停在那里。 我一愣:“你还真买了?” “嗯哼,好看不,我媳妇儿给我买的!”梁辰掏出钥匙在我眼前晃悠,一脸的得意。 “奥,多少钱?” “四万,二手车,便宜又实惠。” 当天下午,梁辰拉着我留在他家吃饭,有意无意的亮着那串车钥匙,逗的美瑾哈哈大笑。 “哎呦,有媳妇儿就是好,来,媳妇儿,吃块我亲自做的红烧肉。” 梁辰一脸宠溺的夹着红烧肉送到美瑾嘴边,美瑾一口咬住,露出幸福的笑容。 看着美瑾抑制不住的笑容,我的心里一阵酸楚,心想,要是她在,今天的我们,应该比梁辰和美瑾过的还要幸福。 生活中的女孩子对生活的仪式感看的很重,美瑾也不例外。照她的话来说,大多时候,生活是平淡的,需要些调味料来中和一下,这就像一碗汤,不是因为没有这个调料不行,而是因为有他会更好。 梁辰就恰恰相反,就是一糙汉子,对生活的追求止步于挣钱,反而忽略了生活中美丽的瞬间。 一次酒后聊天中,梁辰问我:“野子,我好像觉得,生活仿佛失去了激情。” 我淡然一笑:“那不很正常吗?从前你的目标得到美瑾,现在你得到了,没了目标,反而觉得迷茫。” 梁辰不解:“我现在也有目标啊,我的目标就是给美瑾更好的生活。” “做人不能太死板,人生路漫漫,风景有很多,很多时候,在于看风景的人,而不是风景。” 梁辰若有所思。 当天晚上,我和梁辰喝了个大醉,喊了代驾送他回了家。 我离家近,摇摇晃晃的回了家,睡前习惯性的打开抖音,刚打开抖音,一个视频突然弹出来,是美瑾发的。 视频里,梁辰趴在床上醉的不省人事,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奶茶袋,上面用便利贴写着:“给老婆大人的奶茶,记得趁热喝哦,爱你的小梁同志”。 美瑾撇了撇嘴,说道:“好嘛,你们这些兄弟伙,净教我们家梁辰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跟着你们都快要学坏了。” 美瑾看着奶茶,下意识的拿起吸管捅了下,吸管牢牢地插在奶茶瓶子上,美瑾喝了一口,没喝到,再喝,还是没有。美瑾好奇的看了看奶茶牌子,晃了晃瓶子:“这什么牌子的,怎么没有奶茶?” 不大会儿,奶茶瓶子被完整拆开,里面躺着个戒指盒,底下是一打火红的钞票。 美瑾满脸不可思议的打开戒指盒,一张小纸条静静的躺在戒指盒里,纸条上写:“美丽的美瑾女士,请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手机镜头明显一颤,再转过来,梁辰已经单膝跪在床上,眼眶里的泪水开始疯狂打转,大喊:“美瑾,请嫁给我!” “你说什么?” “我说请你嫁给我!” “我答应了!” 美瑾一个飞扑直接扑倒梁辰,死死的吻住梁辰的嘴。 视频结束。 抖音的评论区里,一群人彻底疯狂。 六耳猕猴桃:“什么啊,这就结束了?剩下的需要充会员吗?请问充值入口在哪里?” 驼背老妖在上钟回复六耳猕猴:“猴哥儿,猴哥儿,在我这儿充值,不要九九八,不要九十八,只要九块九毛八”。 微笑的橙子:“啊啊啊,太甜了吧,我也想要这样的求婚,哈哈。” 阿呆爱李子:“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呜呜呜,网易云,启动!我要emo一下。” 三七二十二:“又是羡慕别人爱情的一天,我居然看哭了。” 派大星爱吃海鲜:“哪有在床上求婚的,也太没仪式感了吧,你先这样,再这样,最后再这样,你懂了吧?” 蟑螂打小强:“喂,楼上的,展开说说。” 派大星爱吃海鲜回复蟑螂打小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都是些技术活,老夫的看家本领,想学吗?想学的话点我小黄车,不要998,不要98,只要9.8,线上教程包教包会,怎么样,心动不?” 蟑螂打小强:“合着你跟楼上的是一伙的……” 我看着视频,没有发表任何评论,只是默默的点了个赞。 2022年的暑假,梁辰和美瑾重归于好,拉着我和朋友们来了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为此,我丢掉了工作,但也彻底的迷上了旅行。 买装备,准备好足量的现金,收拾装备,一气呵成。所有人已经就绪,转眼就到了出发的日子。 但,我还没准备好。 扭捏着走向领导办公室,结果抱着一堆文件出来了。是的,不出所料,领导又下达了新的工作任务。 熬着夜做完所有事儿,转眼就天亮了,迷迷糊糊了过去,再醒,人已经在车上了。 我一脸懵。原来是几个朋友怕吵醒我,悄悄的把我搬上了车。 我崩溃。老天,我还请假呢! 等再打通领导电话已经是中午了,嘀滴两声,电话通了。 “喂,领导,我是陆子野,我想……” “奥奥,子野啊,你人死哪儿去了!不是跟你说了嘛,再坚持两天,我就把这个月还有前四个月的没休的假补给你,你擅自休假是谁给你批的?还有,昨天我让你做的方案做好了吗你!我不管啊,十二点之前给我发过来。还有还有,今天算你迟到哈,这个月全勤没了,扣半天工资。” 电话那头,领导气势汹汹。电话这头,我唯唯诺诺。 “好,那个,方案我马上发给您,还有……” 我拿着电话正打着,坐在一旁的梁辰彻底听不下去了,没等我说完,一把就抢过来。 “喂?就你是老陆领导?不是你这老小子有点不厚道了吧你,人三个月都没休假了,想休息两天怎么了?还有,你个老小子天天的拿人当牲口使呢你,一整个团队的方案你喊他一个人做,你知道人累成啥样了嘛?你关心过员工身体和精神状态嘛你?闭嘴,别叭叭了,十句话九句话在画饼,你武大郎啊你,干脆卖饼去好了!什么东西!我现在替老陆做主了,他不干了!就这样,挂了!”梁辰冲我挑眉,用一个自以为帅气的把手机甩给了我。 我如遭雷击,颤抖着问道:“这就辞职了?” 梁辰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道:“对啊,这老小子压榨员工,我这是帮你早日远离苦海,偷着乐吧你。” 我怒火中烧,两个眼珠子恨不得冒火烧死这个可恶的家伙。 我捧着梁辰可爱的脸,咬牙切齿的问道:“你知道昨天晚上他让我做的方案值多少钱嘛?” “多少钱?多少钱那也不是我该关心的吧?”梁辰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自顾自的吃着手里的压缩饼干。 “那个几个方案加起来一百多万,我能提10%,也就是十万!昨天我都做好了,只要交上去就能拿到钱!” 梁辰嘴里的压缩饼干应声而落…… 那时候的318在车圈里火得一塌糊涂,被囚禁多时的人就像是从笼子里放出来的猴子,开始躁动,用极尽报复的形式开始摆烂,享受每一个自由的日子。我们也正是这批队伍中的一员。 一行人有说有笑的驰骋在路上。梁辰开着甲壳虫一路狂奔,我拿着相机悠然自得的拍着沿途风景,美瑾正一边耐心的看着自己做的攻略,一边看着问到哪儿了。 晚上四点,临近第一站,美瑾从车的后座蹭了上来:“哎,梁辰梁辰,下一站是不是鱼子西啊,据说那里盛产世界上最美最壮丽的日落和想空,今天好像还有流星雨嘞,我们就在哪儿停下来吧,看一看世界上最美的夕阳和最灿烂的星空。” 就这样,我们在鱼子西的山顶上搭起了帐篷。 我坐在夕阳下,静静的看着天边。夕阳落下,余晖照在我的左肩,左肩旁是我正载歌载舞朋友,红霞照在我的右肩,右肩旁是依偎在一起的情侣,这一刻,阳光正好,气氛正浓,我无比满足。 直到孜然拍打我的肩膀,我才回过神来。 “喂,野哥,想啥呢?走啦,撸串!” “奥奥,来了来了。” 随我们一起旅行的是包子、孜然,还有富二代颜乐。 包子和孜然是一对儿情侣,颜乐正宗地道的单身汉。这次旅行的全部资金,都是由金主爸爸颜乐提供。 傍晚的晚霞已经散尽,蓝蓝的天空逐渐拉上一片漆黑的幕布。 半晌,包子缓缓开口:“野哥,我看你坐在那个小土包上好久了,怎么,想起什么心酸往事了?” 我撇着嘴,笑骂:“心酸?能不心酸吗?你们他丫的都成双入对的手牵手,我连个牵手的人都没有,能不心酸吗?” “嗨,你慌个鸡儿,颜乐不是也没有嘛!”包子与梁辰对视一眼,一脸坏笑的看向颜乐。 “嘿!你们说笑归说笑,别刮着我,再说了,我可跟陆老板不一样,爷们儿这是失恋了,他嘛,就不晓得了,指不定想着哪个老情人呢,哈哈哈哈……”颜乐无情嘲笑。 我一脸黑线的拿起烤架上的的鸡翅,狠咬一口,居然是苦的…… 第15章 情深鱼子西 入夜,所有人都没睡,就这么默默的看着远处灿烂的星海,美瑾依偎在梁辰肩膀上,乖巧的像是个襁褓中的孩子;孜然躺在包子怀里,认真的把各个星座指给包子看;颜乐看了一眼四周,偷摸的靠在我的肩膀上,被我一巴掌扇飞,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天上的星星好美啊,可惜今天的流星没来。”美瑾捋了捋发梢,转头看向沉默的梁辰。 “不会的,你做的攻略不会错”。 梁辰轻抚着美瑾的头发,紧紧的把她搂在怀里。 “老公老公,你看他们啊,他们又在秀恩爱!”孜然一个翻身从包子怀里蹦起来,撅着嘴看向美瑾和梁辰。 包子顺势把孜然搂在怀里,亲昵说了句,“没事儿,你还有我呢”,随后低头和孜然激烈拥吻。 在美瑾和梁辰的欢呼中,颜乐夹着嗓子,手捏成蓝花状用力的打在我的肩膀上说道:“老公,你看看他们啊,老公,你快说句话啊!” 我忍无可忍,抓起地上的泥土狠狠的砸在颜乐脚下,颜乐见势不妙,疯狂逃窜,一行人笑得前仰后合。 “哎!别闹了别闹了,快看快看,快看天上!” 随着美瑾的一声大喊,我抬起头,再看想天空,漆黑的夜空繁星点点,一抹亮光从虚空之中划过,转瞬间一闪而逝。 “哎呀,可惜了,只有一颗哎,我都没想好许什么愿嘞,它就走了。” 美瑾转头看向梁辰,失落的低下了头。 梁辰拽美瑾的手安慰道:“没事儿,这就是个探路的,兴许一会儿,剩下的流星就来了呢?我相信你,你做的攻略不会错。” 夜半,包子和孜然熬不住,打了声招呼,钻回了帐篷。颜乐拿着手机在打电话,一口一个宝贝儿的叫着。 我静静的坐在那个土包上,看着天边的繁星点点,心情复杂。 一股从由内而外的酸楚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梁辰,你说,我们的未来该是什么样子的?” 不远处,梁辰搂着美瑾,有一搭没一搭的正畅想着未来。 梁辰摸了摸美瑾的头发,望向远方:“我们的未来,我要努力工作,拼命挣钱,有了钱,我们买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精心布置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小家,家里有你养的小猫,有我养的小狗,我们生一个可爱的宝宝,就这样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这就够了。” “那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呢?我是说意外。”美瑾转头看向梁辰,静静的等待着梁辰的回答。 梁辰沉默。 半晌,天边一道白光打破了寂静的夜,梁辰和美瑾同时抬头,那一刻,流星拖着长长的尾焰划破黑暗,伴着变得星星,显得格外耀眼。 “傻看着干嘛呢,赶紧许愿啊!”美瑾双手合十,用胳膊碰了碰梁辰,急切的喊道。 “奥奥好,我就说嘛,你做的攻略肯定不会错” 流星划过天空,一闪而逝。夜,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你许的什么愿?”美瑾好奇的问道。 “我希望,我们,永远不会……” 梁辰话一句话没说完,被美瑾一把搂住:“傻瓜,许的愿说出来就不灵了。” “那你许的什么愿?”梁辰反问。 “这个我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哈哈哈”。 两人相拥,笑的像个孩子。 但是,只有我看到,梁辰正在幸福的笑,而美瑾的脸,在月光的映衬下,隐隐的泛着泪光。 一路上,越往前走,海拔越高,一行人开始有不同程度的高原反应,再加上美瑾高烧,被迫匆匆结束了这段旅行。 回去的路上,沉默许久的美瑾忽然指着窗外,问道:“梁辰,他们是在干什么?” 梁辰看了眼窗外,摇了摇头。 车子飞速行驶着,车窗外一行人穿着白皮围裙,手戴白手套,三步一叩,五步一拜,磕着长头,目光炯炯的朝着远处进发。 美瑾喊了声停车,梁辰一脚踩下刹车,停下,包子开着车被这冷不丁的举动吓得差点追尾。 在所有人不解的眼神中,美瑾拿出自己背包里的水和食物,匆匆的下了车。 不远处,三个男人正虔诚的磕着长头往前走,后面跟着个披头散发的瘸腿女人,身后拖着个带着滑轮的小筐,走起来一摇一摇的,像是小摇篮。 美瑾跟他们打了声招呼,给了三个男人些食物,转头走向女人。 “你好,大姐,你从哪儿来?”美瑾低下身,伸手递出一瓶水和几包牛肉干。 见有人打招呼,女人缓缓的抬起头,撩动脸庞的头发,这一撩,看的人一惊。 散乱的头发下,是一张稚嫩的脸,是个女孩儿,女孩满脸的伤痕,头上因为长时间磕长头而留下了圆形的结了痂的疤。走近一看,她的左腿已经不知所踪,为了方便,单独把那个空荡荡的左腿裤子系了起来,看起像是个巨大的肿瘤。右手的拐杖不知道这是断掉的第几次了,反复的用各种绳子缠了好几圈。女孩一动,拐杖就嘎吱嘎吱的响,真担心那几根绳子是否能绷得住这几节碎木头。 美瑾的声音有些许颤抖:“大……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女孩抬眼仔细的端详着美瑾,一双眸子灿若星辰:“我叫洛紫嫣。” “今年多大?” “十六” “你家人呢?你怎么自己在这儿?” “他们都……死了,只有我和妹妹了,我要去给妹妹祈福”女孩话音未落,手指向身后的摇篮车。 美瑾抬头看了梁辰一眼,梁辰看着眉头紧锁的美瑾,点了点头。 “我能……看看妹妹吗?” 女孩回答:“妹妹在睡觉,你别把她吵醒了”。 车子不大,一端绑在女孩儿的右手上,一端绑在“摇篮车”的挂钩上,她拖着的,就是她的所有。 美瑾走向“摇篮车”,看到“摇篮车”,美瑾一愣,美瑾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梁辰和我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只见小小的摇篮车上,一个婴儿被包裹着,白皙小手放在嘴里轻轻吸吮着,睡的正香。婴儿的周围被塞的满满当当,但东西少的可怜,只有奶瓶,奶粉,一个破了半边的拨浪鼓,以及几张大饼。 美瑾看向梁辰,掀开梁辰的外套,整个人埋在梁辰的怀里,泣不成声。 梁辰轻轻的拍打着美瑾的肩膀,转头问那个叫洛紫嫣的妹妹:“你们这么走了多久了?吃饭怎么解决的?” 女孩儿低下头,声音低沉的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两个月了,我有钱,路过集市,可以买些干粮”。 “有没有想过要找个工作,这样起码能给自己和妹妹一个起码的温饱” 等女孩再抬起头,脸上已经满脸的泪痕:“我做不了工作,医生说我身体里长了个小疙瘩,是恶性晚期的,不能从事从事体力劳动”。 听到这儿,所有人再次一惊。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女孩的生活已经充满了悲剧,没想到老天还是不放过她。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梁辰问。 “我打算带着妹妹去大昭寺祈福,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想在最后这段时间里,再跟妹妹多照点相留个念想,然后把她送去福利院,也算是个好去处。”女孩熟练的用肩上的帕子抹了把脸,费力的挤出一个微笑。 临走前,一行人各自掏了掏兜,凑出两万多块钱,悄悄的塞在了女孩的小“摇篮车”里,又拿了包,装了些干粮。 愣愣的看着女孩磕着长头远去的背影,那一刻,能感受到,所有人的心里都五味杂陈。 颜乐看着女孩远去的背影,疑惑的问美瑾:“你明知道这么做改变不了什么,为什么不拦她?” 美瑾沉默,双眼无神的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孜然白了颜乐一眼,说道:“你当真以为那个女孩不明白吗?她磕长头拜的不只是信仰,更是希望,你个富二代你懂个屁啊你!还有,为啥刚才凑钱的时候一共才凑两万多点儿,你不富二代吗?怎么不多掏点的。” 颜乐一下子急了:“哎!说话要讲良心的哈,这一路的吃喝可都是我掏的钱,再说了,这都啥年代了,谁还带那么多现金啊”。 “哼!富二代了不起啊!”孜然不再理他,傲娇的把头扭到一边。 “你……”颜乐刚想反驳,被我一把扯住,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才彻底结束。 后来的我们才知道,这些三步一拜,五步一叩的人被统称为朝圣者,他们历经苦难,经过岁月洗礼,用这种方式,来祈祷往生的人或者今生苦难的人在来生得到喜乐和安康。每次想到这儿,我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缺了条腿的残疾女孩洛紫嫣,她就像是那晚的流星一样,在我们的生活里一闪而逝,注定留下一抹不可磨灭的光,影响着我,也影响了来梁辰和美瑾。 第16章 天各一方 梁辰走后第十七天,我接到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是梁辰的有气无力的嗓音。 “喂?野子,来拿钱。” “你现在什么情况,美瑾找你急的都哭了,你现在人在哪儿?” “我现在走不开,位置在新疆XX市XX县XX人民医院,快来拿钱。” 听到位置是在医院,我心里咯噔一下,一路上风驰电掣,生怕再出点其他的意外。等再见到梁辰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梁辰浑身缠满纱布,双眼紧闭,静静的躺在床上。 我坐在病床前,呆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木乃伊”,大脑一片空白。 咚咚,病房的门被敲响,走进来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医生。 医生:“请问您是患者家属吗?” “我不是,但是有事儿你跟我说就行。”看着眼前的医生,我紧张的手足无措。 “我是患者的主治医师,患者全身各处骨折以及擦伤很严重,其中包括大腿韧带拉伤,右腿腿骨断裂,右胸肋骨断裂,以及后脑遭重物击打。其他的伤势暂时并无大碍,养一养基本上都能恢复,但是不排除术后产生后遗症的风险。后脑遭受重击,术后极有可能造成短暂失忆或是永远也醒不过来。这方面还请您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 医生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句句让我吃惊,好久才缓过神来。 “是谁把他送来医院的?他有没有说什么?”我忙问。 医生不紧不慢的解释:“我们见到他时,他就躺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他说一定要把一张卡交给来的人。” “卡呢?” 医生缓缓从兜里拿出一张卡交到我的手中,上面已经被鲜血染红,依稀上面几个烫金的大字,上面写着XX大酒店…… 一切处理完毕,已经是七天后,当天接到包子的电话,电话里说美瑾病重,喊我带着梁辰过去,又一路风驰电掣的赶往成都。 匆匆赶到医院,快步走向美瑾的病房,就在推门的那一刹那,我犹豫了。身为梁辰的好哥们儿,好兄弟,这种时候,梁辰杳无音讯,我该给个什么样的解释?是给一个善意的谎言,还是如实道来? 站在病房门口深呼几口气,一股刺鼻的医用酒精的味道直冲天灵盖,让我瞬间清醒,那一刻,心里已经想好了说辞。 听说美瑾病了,天南海北的朋友陆陆续续的赶来嘘寒问暖,此时的美瑾,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在病床上,从人群的缝隙里能看到,那张脸上已经没了当初那灿烂的笑容,皮肤上也好似盖了一层白霜,没有一丝血色。 见我到了,美瑾费力的挤出个僵硬的笑,所有人齐刷刷的看向我,看的我发毛。 在几人的搀扶下,美瑾慢慢的从病床上坐起来,扭头问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梁辰呢?” 我沉默。 耳畔又响起那次酒后和梁辰的对话。 我:“你走了美瑾怎么办?” 梁辰:“帮我好好照顾她,我去去就回”。 我:“那要告诉美瑾你去哪儿了吗?” 梁辰:“还是不要说的好,我是去筹钱,又不是去送命,很快就回来,再说,美瑾现在的身体,已经经不起折腾了,不要再让她担心。” 我:“可是你从哪儿筹那么大一笔钱啊!医生说了,治美瑾的病,不光要出国,最少要两百万!你可别干傻事儿!” 梁辰:“那你别管了,钱的事儿我会办好,帮我好好照顾美瑾,拜托了。” 见我愣神,站在我旁边的包子急了,推了推我:“喂!野哥?你愣着干嘛呢?美瑾问你话呢!” 我站在原地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颜乐凑了上来,小声问:“是不是出事了?” 孜然使劲拍了下颜乐肩膀,小声骂道:“出事出事,就你小子乌鸦嘴!天天的,好的不盼!野哥,你快说啊,到底怎么了。” 包子大大咧咧的迈步上前:“你们搁这儿咿咿呀呀说什么呢,,一句都听不见。” 孜然一脚踢在包子屁股上:“就你一个会说话的是不是?你个憨子,快闭嘴吧你!” 病房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不说话,可把美瑾急坏了:“怎么了孜然?你们聊什么呢?野哥,你怎么也不说话,梁辰呢?” 孜然眼珠一转,连忙打圆场:“奥奥,是这样,梁辰他着急找医生呢,一时半会儿来不了”。 “哎,这孩子有心了,美瑾从生病到现在一直都是他在东奔西跑,帮了我们不少忙,如今,美瑾这个情况,时间也不多了,是时候跟他好好聊聊了”老张(美瑾老爸)一声叹息,房间里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美瑾好似意识到什么,费力的喊道:“野哥?野哥?陆子野!我问你,我在跟你说话呢,梁辰呢?” 孜然凑上来,给美瑾倒了杯热水,安慰道:“瑾姐,你先别着急,梁哥会回来的,他还有别的事没忙完。你看哈,野哥一路舟车劳顿,伯父又在这里照顾你两天一夜没有合眼了,基本上都还没来得及出口热乎饭,你让他们先出口东西行不?” “颜乐,伯父,你们先跟我一起去吃个早饭,其他的事儿先放一放,走吧”。我压制着心中的难过,拉着两人走到病房外。 病房门合上的那一刻,我一下子瘫倒在地,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心里的难受,在这一刻完全迸发出来,随着阵阵耳鸣,眼前一花,重重的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是在病房的长椅上。走廊里人声嘈杂,身穿病号服的患者在人群中穿梭,医生护士拿着小本子在各大病房外走走停停,看的我眼花缭乱。 正对着我的就是美瑾的病房,站起身,正好能透过门上的窗子看到病床上的美瑾。 美瑾睡着了,睡的深沉。夕阳西下,一抹光亮撒到美瑾的床上,撒到她的脸上,乌黑的头发霎时间被阳光染成了淡金色,那一瞬,看的我揪心的疼。 往事的一幕幕在眼前回放,我看到那时候的美瑾在阳光下跳舞,白色连衣裙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那么耀眼,她笑的那么好看,笑的那么天真烂漫,一声又一声的野哥叫的人心里痒痒的。可如今,躺在病床上的她已经时日无多,这一去出国治病,是好是坏还是个未知数,那一刻,我真的期望,如果神明在世的话,请你一定要睁开眼看看这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儿,她一定有她有她要活下去的理由,不仅仅是为梁辰、为父母。 “我靠,太好了,野子,你小子终于醒啦!”颜乐冲过来,使劲拍了下我的肩膀,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疑惑道:“我睡了多久?” “不长,也就一下午。” 我焦急的冲着颜乐喊:“时间不多了,颜乐,我交给你个任务,去我下榻的酒店把我房间里的黑色包裹取出来,那里面有给美瑾治病的钱,这是房卡,酒店位置我一会儿发给你,愣着干嘛呢,快去啊!” 看着颜乐狂奔着冲出医院,老张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我,问道:“哪儿来的钱?” “伯父,时间不多了,我来不及跟你解释,你带好相关证件去办理出国护照,越快越好。办完签证,立即出院,动身出国。” 老张一脸懵,不过估摸着也猜的大差不差。 时间太赶,紧赶慢赶走程序走了五天。中午十一点半,在父母的陪同下,美瑾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上,美瑾嚎啕大哭,拉着我的手冲着我声嘶力竭的喊:“野哥,野哥!陆子野哥哥!我求你了,别送我出国,我还要等梁辰回来呢,我还没见到他,呜呜,他说过,无论我在哪儿,他一定等我,我出了国就不一定能见他了,求你了……求你!” 美瑾奋力挣扎,几次想要从担架上坐起来,又被医生和爸妈摁住。 我看着美瑾的样子,心如刀绞,这么多年,美瑾对我来说已经是亲妹妹一样的存在了,看到她伤心,我怎么不难过,但是,这一次,我别无选择。 我强装镇定,转头看向医生:“请问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能注射镇定剂吗?” 医生无奈的摇头。 我费力的挣脱美瑾的手,从兜里掏出一串手串:“美瑾,你听哥说,这个病并不可怕,而且有药可医。梁辰之所以不来看你,是怕看到你心里难受,这点请你原谅他,梁辰说了,他要的是一个完完整整,健健康康的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那个叫美瑾的女孩。不要哭哭啼啼的,害怕病魔的女孩,你一定要勇敢起来,行吗?” 美瑾流着泪,默不作声。 “这个是哥从寺庙里请来的佛珠,是请高僧加持过的佛珠,它能给你带来好运,当你觉得坚持不住的时候,记得看看它,那时候,你就什么也不怕了。” 我托着美瑾的手,慢慢的戴在她的手上,缓缓地走下了车。 看着远去的救护车,我心里五味杂陈。 包子冷不丁的站在我身侧,问道:“野哥,这个病真的很严重吗?” “严重,甚至有可能要了她的命”。 “对了野哥,你什么时候开始信教了?那串佛珠真的有用吗?是哪个得道高僧加持过的?” 我没再理会他,转头看向孜然,孜然会意,一巴掌拍在包子后脑勺上:“说你憨,你还真是个憨子!那手串儿是我和野哥路过旧货市场花五块钱买的,你以为呢?真的有得道高僧,还出国住院干嘛?你个憨子!” 第17章 梁辰住院 国庆节当天,凌晨一点半,接到来自新疆的电话,电话那头通知我梁辰已经醒了,念叨着要见我。我高兴的同时不由得松了口气,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隔天中午,一众朋友抵达新疆。 见到梁辰的第一面,是在医院的走廊里,梁辰正坐着轮椅,在护工的陪同下从厕所出来。 包子见到穿着病号服的梁辰激动极了,上去一个熊抱,抱的梁辰龇牙咧嘴喊疼。 包子:“辰哥!我可想死你了!” 梁辰:“啊啊啊!疼,快放手,你小子不是想死我了,是想我死啊!” 孜然一巴掌拍在包子后脑勺上:“你个憨子!辰哥还有伤呢,你用那么大力气,再给辰哥整散架喽!” 孜然:“辰哥辰哥,你别理他,你看这是几?”孜然俯下身,伸出三根手指给梁辰看。 梁辰看着三根手指,不知所措:“这……是三。” 孜然点点头:“嗯~应该是没失忆,就是反应有点迟钝,刚开机的脑子是有点卡哈”。 梁辰皱眉:“去去去,也不盼我点好。对了,怎么没看到颜乐这小子?” 包子:“颜乐说他公司还有点事儿没处理完,没空陪我们一起来了,不过人没到,心意已经到了,他在你的账户里打了十万块钱,让你拿去买点吃的好好补补。” 梁辰哈哈大笑:“有你们这帮兄弟就够了,还谈什么钱不钱的啊。” 我从悄悄的从包子身后走出来,佯装不屑的说道:“你不要啊?那拿给我?我也很缺钱啊!” 梁辰:“野子,你还是算了这钱哥要留着给你娶嫂子呢。” 我:“先不扯别的,说说你是怎么受的伤。” 梁辰:“我取完钱去吃饭,被闯红灯的车撞的。” 我疑惑:“车呢?还有,你怎么到医院的” 梁辰:“车?我都撞成这样了,哪有心情关注车,要不是有个好心的出租车司机带我来医院,我估摸着这会儿已经到天堂了。” 孜然调侃道:“得亏我梁哥福大命大,不然以后想见一见自己的心上人可就难喽”。 梁辰突然回过神来:“对了,美瑾呢?她怎么样了?” 包子从我身后窜出来,答道:“放心吧辰哥,钱已经到位,美瑾已经出国了,相信不久的将来美瑾会完完整整的站在你面前的。” 国庆节后,梁辰转院回了成都,大家都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开始了漫长的社畜生活。 我偶尔去看一下梁辰,他倒是过的滋润,只是偶尔提起美瑾,总是像是电脑宕机似的开始一言不发,有时候抱着手机一觉睡到天亮,其实仔细看不难发现,手机他压根就没打开,只是手机的壁纸上是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罢了。 爱开玩笑的老张最近抖音也不发了,距离上条视频更新已经过了十天,上条视频里,美瑾脸色蜡黄,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想着应该是特别难受的,但是看到镜头的时候依然努力的挤出微笑,屏幕一阵颤抖,伴随着窸窸窣窣小声哭泣,视频到此结束。 我想梁辰应该是被老张屏蔽了,不然按照梁辰的急脾气,早就急的跳脚了。 梁辰住院已经两个多月了,由于他积极配合治疗,伤势也恢复的极快,已经能够下床慢走几步了。大伙儿得知这个消息都十分高兴,纷纷前来看他。 医院里,一行人拿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往病房里挤。 包子看到下床走路的梁辰就像是野兽见了猎物似的打算往前冲:“哈哈哈哈!辰哥!我的好哥哥,你终于能走路了,你知道没有你的日子我一个人是怎么过的嘛,你知道一个人打游戏的痛苦吗,这回好了,一个人去网吧打游戏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哈哈哈,可想死你了,快快快,让我抱一个,嘿嘿嘿!” 梁辰一抬手:“停!打住,你我兄弟情深,不必拘泥于那些繁文缛节”。 包子疑惑的问道:“你嫌弃我?” 梁辰:“没有没有,怎么会呢。要不咱们握个手代替拥抱?” 包子别过脸去,一脸傲娇:“那都是陌生人之间的客套,我就要抱一下,不抱就是嫌弃我!” 颜乐慢悠悠的走进病房,一脸鄙夷的表情调侃道:“包子,这才几天不见怎么越来越油了,看来孜然给你调教的不错啊。” 孜然提着背着个包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红着脸一脚踢在颜乐的西装上:“谁允许你对我的男人说三道四的!” 众人大笑。 “对了,辰哥,昨天我听说你能下床了,我准备了不少吃的,你看看哈,这个是烧鸡,塑封好的,味道不错,这个是甜皮鸭,这个是新疆大盘鸡的配料,这个是生鸡,回头拿去煮煮下了料就能吃,这个是面,这个是烤馕和皮牙子(洋葱),这个是火锅底料,这个是锅,这个是排骨汤,一会儿趁热喝了它,还有这个……”孜然像是变魔术似的把各种东西从背包里拿出来,看的人目瞪口呆。 颜乐不由自主的挑起了大拇哥:“你比我还有钱啊,居然把哆啦A梦的口袋给买回来了!” 孜然挠着头傻笑:“嘿嘿,这不怕辰哥在这儿住的不习惯嘛,带点他喜欢吃的”。 梁辰捂着脸无奈的笑了:“我是来住院来了,又不是过年来了,不至于搞的的那么隆重。说起来你俩还真般配,一个马虎粗心,一个细致入微,天生的互补啊。” 孜然连忙接过话茬,冲着包子吐了吐舌头:“嘿嘿,还是咱辰哥会夸人,不像某些人!不过,要说般配,还得是美瑾和……” 孜然话说了一半,一扭头看到梁辰的脸,下意识又把话咽了回去。蓝色的病房里,空气一度凝固。 半晌,我小心翼翼地问:“海对面还没有消息吗?” 梁辰缓缓的低下了脑袋,刚才喜笑颜开的梁辰一下子变得沉默寡言,双腿逐渐没了力气,重重的坐在了病床上。 颜乐扶着梁辰的胳膊安慰道:“别担心了,张伯父在那边照顾着呢,不会出现啥大乱子,美瑾会好起来的,再说了,还有野哥从寺庙求了好几天求来的佛珠呢,那可是又高僧大能加持开光过的佛珠,你不信自己还能不信野哥嘛?是吧野哥!” 颜乐见我愣神,冲着我疯狂眨眼,我突然反应过来,开始胡诌:“奥奥,是……是啊,你不信自己还能不信我吗?那佛珠是我跪在佛祖殿前求了三天三夜才求来的,当时还连着下了一个星期的雨,那老僧看我心诚才送我的,那可是个得道高僧!” 话音刚落,梁辰手机嗡嗡的响了,是个电话号码,上面写着四个字,“爱妻美瑾”…… 第18章 你骑着白马来娶我吧 夏天的风是一股热浪,来的快,去的慢。 医院外的西府海棠开的茂盛,花蕊就像邻家小女孩脸上那一抹不施粉黛的绯红,在夏风的轻抚下在空中飞舞,飘来阵阵甜甜的香风。 此时的梁辰正坐在树下紧握着震动不止的手机,几次抬起手想摁下接听键,却颤颤巍巍的缩了回来,很明显,他还没做好准备。 几个人围在一起,所有人期待的目光聚在梁辰的脸上,看的梁辰的十分不自在 。 孜然拍拍梁辰肩膀,安慰道:“辰哥,你不管什么样的结果,记住,你身后还有我们这帮朋友,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梁辰叹口气,说道:“这是我的私事,你们还是不要掺和了吧,放心,我还是有一定的承受能力的,不用为我担心。” 几人散去,偷偷摸摸的趴在一旁听墙根。 今天的太阳格外的温柔,阳光透过西府海棠的花骨朵洒落在梁辰的左脸上,梁辰静静的坐在椅子上,身子笔直,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西府海棠的阴影里。梁辰深吸一口气,右手握住椅子的扶手,左手颤抖着点在手机的接听键上。 半晌,梁辰苦着脸放下手机。 几个人快速围上去,七嘴八舌的问着问题。 孜然:“人什么情况?是不是不太妙?” 颜乐又急又恼:“你说话啊梁辰,能给人急死,平时你不挺活跃的嘛?怎么这会儿哑巴了,你不吱声谁知道什么情况?!你说,这回要多少钱才能治好,我喊我那个便宜爹给你打钱!无论多少,只要你说句话,马上到账!” 包子从一旁站出来,给俩人一人一个毛栗子,敲的俩人呲哇乱叫:“活阎王啊你们!一天天就不往好处想,我梁哥还没说话你们就把美瑾判死刑了?!” 颜乐气急,捂着脑袋指着梁辰鼻子开骂:“你他娘的倒是说句话啊!” 我没说话,满脸笑意的看向梁辰,心里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伸开双手面向梁辰。 梁辰看了我一眼,嘴角翘起,眼泪不受控制似的决堤,站起来和我结结实实的抱在一起。临近下午,太阳反而毒辣起来,梁辰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到我的右臂,滚烫滚烫的。 我问:“我猜的应该没错吧,美瑾福大命大,毕竟还有我给的护身符。” 梁辰疯狂点头,挂着热泪的脸笑的灿烂:“谢谢,一切都结束了。” 包子凑过来,疑惑的问:“他说什么?” 颜乐和孜然两步跨到包子面前,动作几乎同步,脸上带着哀怨,手里也加重了些力道,用右手狠狠的敲在包子头上,异口同声道:“他说谢谢,你个憨子!” 包子被打的猝不及防,捂着脑袋问道:“有事儿就是有事儿,没事儿就是没事儿,谢谢是个啥意思啊?” 孜然诡异一笑:“再吃个毛栗子你就明白了,来,乖宝儿,相信我,不疼,哎!你别跑啊……” 众人捧腹大笑。 2023年6月29号,梁辰发了近两个月来最开心的一条朋友圈,朋友圈内容很简单,是一张聊天截图,是美瑾发给梁辰的,上面只写了一句话,是这样说的:“我想结婚了,你骑着白马来娶我吧。” 朋友圈发出一分钟后,梁辰的电话打来了,他狂笑,笑的放肆,笑的目中无人:“怎么样野子?你个单身狗,看来我要先你一步结婚了!” 半晌,笑声戛然而止,随后是阵阵窸窸窣窣的哭泣,我问他怎么了,他抽泣着说了句:“我们……终于……修成正果了……” 随后的十多天,梁辰伤势恢复的异常的快,从开始的撒尿都要坐轮椅,到现在能蹒跚着走几步,仅仅用了28天,医生都惊呼是医疗奇迹。 七月初,梁辰耐不住寂寞,私下里强行办理了出院,等我去医院探望的时候,这家伙已经坐上前往美国的飞机。我气笑了,发微信质问他:“你小子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老子请了假专门跑来照顾你,你倒好,一声不吭就跑了。” 他笑着回了条语音:“娘啊娘,孩儿对不住你,等我把您儿媳妇娶回来再回来孝敬您,哈哈哈哈……” 等再收到梁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落地,抖音上更新了一条视频,标题上写:“跨越山海来娶你”,视频里,飞机划过昏暗的天空,云层里下淅淅沥沥的雨,天空下一对男女撑着伞相拥而泣,跟健步如飞的行人形成鲜明对比,那一刻,世界好像都静止了,灰蒙蒙的天空就像天然的滤镜,配上一首漂洋过海来看你,效果拉满。 当晚这条视频彻底在抖音里炸开,浏览量破百万,点赞量破百万,引来了一众网友在评论区疯狂评论。 六耳猕猴桃:“我靠,这么好看的妹子还真让他得到了,哭死,呜呜呜……” 驼背老妖在上钟:“楼上的,你酸个什么劲儿啊,现在的女主已经是有夫之妇了,你可别惦记了,早点找个对象比什么都强!” 六耳猕猴桃回复:“我警告你不要乱讲话啊,我告你诽谤,我告你诽谤啊,他诽谤我啊!” 微笑的橙子回复:“真好啊,我要是有个那么贴心的男朋友就好了,不远万里只是为了娶我,我能感动死。” 六耳猕猴桃回复微笑的橙子:“妹子我私信你了,给哥个机会,让我成为守护你一生的白马王子……” 微笑的橙子回:“我不喜欢搞笑男,劳资蜀道山,给我爬!” 驼背老妖在上钟跟着回复:“哈哈哈,这小子还真没有对象,你不是很勇吗?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蟑螂打小强:“真成了啊?恭喜恭喜,给我点赞的保佑他发大财!” 派大星爱吃海鲜:“哈哈哈,我喜欢的博主终于更新了,不过看这妹子应该是生病了,身上的病号服还没来得及脱,想必他们也是经过了漫长的煎熬啊,恭喜恭喜,还有不要给楼上的点赞哈,给我点赞,等这对儿新人结婚了我去给他们送海鲜,到时候凡是到场的粉丝一人一个海鲜大礼包当做伴手礼!” 蟑螂打小强回复派大星爱吃海鲜:“你说儿豁?骗我你这辈子吃不上四个菜” 派大星爱吃海鲜回:“儿豁!” 七月中旬的一天,美瑾发来微信,上面是个电子邀请邀请函,说是要七月底要在长沙的举行婚礼。我十分诧异,没想到他们居然那么快就要举行婚礼了,问美瑾:“怎么,身体康复了?那么快就要举行婚礼了,我都没有准备,太突然了吧,梁辰那小子居然一点口风也不漏!太过分了吧!” 美瑾回:“本来是打算年末结婚的,但是,现在我想早点结婚,给他个惊喜,所以没告诉他,嘿嘿。” 我一惊:“什么?他不知道?是我老了跟不上潮流了,还是你们太潮流了,结婚这么重要的事儿新郎居然不知道?” 美瑾:“哈哈哈,生活处处是惊喜。” 我感叹:“还是年轻人玩的花啊,看来是我跟不上潮流了,到时候我一定到,我们一起见证你们共同的幸福时刻!” 美瑾回:“好。” 听到这个好消息,我也是激动的久久不能平静,美瑾和梁辰的过往种种在我的脑子里像是幻灯片一样闪烁,两人在我的注视下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了今天,如今却要结婚了,那一瞬间恍如隔世。 有种自家果子成熟,却又被人摘走了的感觉,既高兴又心酸,高兴的是果子终于熟了,心酸的是果子种了将近11年,终于熟了。 两人相知相恋,11年时间,一晃而过,他们一路上尝遍了苦辣酸甜,最后终于修成正果,着实令人感叹。 这让我想起曾经听过的一个故事,谁讲的我已经记不清了。 说是古时候有一位书生,深爱着一位姑娘。姑娘与书生交往了一段时间,后来姑娘遇见了一位将军,姑娘喜欢上了这个将军,于是她就嫁给了将军。 书生悲痛欲绝,前求佛主,祈求佛主开示。佛主没说话,反手拿出一面镜子,让书生自己看。 书生在镜子中看到了前世的场景。那位姑娘前世曾溺水身亡,赤裸着身子躺在沙滩上。书生路过,给姑娘盖了一件衣服就离开了。后来将军也路过,他则是给姑娘埋了,立了一座坟。这一世姑娘该报答书生的已经报答完了,她嫁给将军,是因为她尚未报答完将军。 这就是因果,也是缘分。 如果没有当时的那辆叫做T139号的火车,两人也不会走到今天,如果没有当初送梁辰去医院的美瑾,现在的梁辰会有很多个结果,兴许当时的梁辰已经往生,估摸着这会儿已经上小学了;兴许梁辰被救下来,现在说不定在哪个工厂里正打螺丝呢;又或者人生失意的梁辰再次回到那个记忆中的四叔家,依旧在四叔看不到的角落里饱受冷眼,受尽欺凌。 谁说的准呢,这就是缘分,也是因果。 前六年,梁辰是书生,后面的很多年,梁辰就是陪着美瑾的将军,这一世,佳偶天成。 第19章 双向奔赴的十一年 时间一晃而过,眨眼就到了七月底。 我好说歹说跟老板请了四天假,坐着飞机从成都直达长沙。 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没什么经验,着急忙慌的忙完了工作,上飞机的那一刻脑子都是懵的,拉着行李稀里糊涂的找好座位,衣服扣在脑袋上,倒头就是睡。心里期望着一睁眼就能落地,免得自己看着漫天的云彩吓得双腿发抖。 客舱里很静,所有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儿,安静的氛围让我睡的无比踏实。 再次醒来飞机已经落地长沙。 双目无神的下了飞机,美瑾离老远就冲着我招手。 “野哥野哥!这儿!我在这儿!” 美瑾的状态不错,气色不错,人也精神不少,已经彻底摆脱了那件病号服,活蹦乱跳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拖着行李箱,伸出一只手向美瑾打招呼:“好久不见啊,未来的新娘。” 美瑾静静的看着我,突然一个拥抱,死死的把我扣在她的肩头,开始嚎啕大哭起来:“谢谢你,谢谢你野哥,呜呜呜,要不是你,我还真不一定能扛过去,我进手术室的那一刻我还以为这这辈子都见不到梁辰和你了,呜呜呜呜”。 美瑾的眼泪打湿了我不太合身的西装,她不停的抽泣声听的人心里一酸,眼泪冲破泪腺,止不住的在我的眼眶里打转。 那一刹那,我心里五味杂陈。 当晚美瑾安排了酒店,兴冲冲的开始跟我讲求婚的布置和计划。 没错,美瑾要求婚,并且十分急切的想要把求婚和结婚一起办了。 我很疑惑,问美瑾:“求婚倒是没问题,结婚是不是准备的太仓促了?双方家长都没见过面,实在不行我给他打个电话,安排好再结?我就不信这小子敢不听我的话!” 美瑾笑而不语。 早上7点,天刚蒙蒙亮。我被一阵铜锣声敲醒了,床的周围站了一圈人,包子,孜然、美瑾、颜乐,几个人围着我的床笑嘻嘻的看着我。 我揉了揉眼睛,惊讶的看向几人:“你们……怎么都……” 孜然吐了吐舌头,一脸得意的说道:“野哥,你这话说的,你能来,为什么我们不能,再说了,作为梁辰和美瑾的至爱亲朋,我们怎么能缺席这种历史性的时刻呢?你说是吧憨子?” 包子使劲的点点头。 好久没见颜乐,这小子倒没有那么沙雕了,西服穿的板板正正的,脸上少了点稚气,多了点儒雅;留了长发,扎了个狼尾,看起来清秀多了,这倒是符合他富二代的身份,就是全程笑着不说话,看起来像极了酒店门口的门童。 简单洗漱,前往布置求婚现场和婚礼现场,婚礼的现场布置在长沙的一处露营场地上。 时间临近傍晚,求婚和结婚现场布置完毕,所有人各就各位。 名义上,这次的活动是个歌手线下演唱会,实际上,所有歌手、包括路人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来了来了,各部门准备!” 包子一声大喊,震得人耳朵生疼。 不远处,梁辰双人自行车带着美瑾缓缓的从车道外向绿地进发。 歌声开始响起,一首哪里都是你响彻在宽阔的草地上,所有人都偷偷瞄向梁辰,几乎可以预见事情走向完美的那一刻。 第20章 双向奔赴的十一年。 “特别的是一个人的夜里,没有人能控制住自己” “让全部回忆藏在心底泛起涟漪” “你想要的是现在,而不是那遥远未来” 宛转悠扬的歌声还在唱,歌词在大屏幕上不断滚动,站在舞台中央的歌手坐在高凳上,边唱边挥舞手中的应援棒,台下观众零零散散,手中的应援棒随着节奏左右挥舞,现场一片祥和。 此刻,秋风乍起,粉红色心形气球在空中飘摇,五颜六色的灯光在这一刻显得格外绚烂,给这寂静的夜又增添了一丝深沉的浪漫气息。 梁辰骑的自行车猛地一顿,刹车在草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停在了原地再也不动。 歌声欢闹声毫无征兆的停了,所有人转头看向一脸严肃的梁辰,敏锐的察觉到了梁辰的情绪波动。 美瑾扭头关切的问梁辰怎么了,梁辰沉默,双手放开车子转身要走。 孜然见情况不对,冒冒失失的小跑上前:“呦!梁哥,好巧啊,你也在,还会有美瑾姐,你们也是出来玩的嘛?” 美瑾看着静静的看着梁辰,没有说话。 梁辰低着头,说了一句我还有其他事儿,转身离开了。 包子站在不远处,犹豫了半天,还是从人堆儿里钻出来了,扭头问孜然:“什么情况?你怎么提前出来了?咱们彩排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一出来所有计划都打乱了!” 孜然也不说话了,她本意是想留住梁辰,没想到自己一出来反倒没什么效果,人还走了。 我看了好一会儿,这才从人堆儿里站出来,安慰着美瑾坐下歇会儿,命令敲锣打鼓的,各路前来捧场的朋友继续热闹的氛围。 人群又喧闹了起来,所有人一脸懵的讨论着刚才发生的一幕,音乐声音依旧宛转悠扬,但是跟现在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美瑾始终想不明白,梁辰为什么会一走了之,他不是那种为了工作或者其他事儿丢下自己不管的人,难道他看出来了吗? 其实,从梁辰的脸上,美瑾已经看到了答案,他应该是猜到了此行的目的,所以委婉的拒绝了。 只是她不明白,当初那么爱他的那个梁辰,为什么会在这一刻变得异常冷漠,她不明白。 包子端着几杯鸡尾酒大大咧咧的走到美瑾身边,递给美瑾一杯,安慰道:“我猜梁哥一定是有急事儿,要不然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别多想哈,我梁哥肯定是爱你的,毕竟十一年的感情基础在这儿摆着呢,不可能看到你那么真诚的给他安排的这些,他不可能不感动!” 美瑾接过鸡尾酒,一口气直接喝完,又拿过一杯酒一仰头喝光,等再拿起第三杯酒的时候美瑾已经泪流满面,被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夺过手中的酒杯。 美瑾大病初愈,我不忍见她再难过,于是默默的掏出手机,拨通了梁辰电话。 电话铃响,通了,没人接。再打,电话那头传来机器般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美瑾放声大哭。 包子放下鸡尾酒,急的抓耳挠腮,好像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转头用几近哀求似的语气问孜然:“怎么办?” 孜然怒其不争,龇牙咧嘴小声回答:“安慰啊,像我哭的时候一样”。 包子一脸懵:“哈?你什么时候哭过?咱俩在一块儿我不哭就不错了,我压根就没见过你哭。” 孜然眼里的火气越来越旺,仿佛要冒出来:“那就赶紧联系上梁哥!” “奥奥,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包子一拍脑门,打开手机翻开了朋友圈,上面有一个五分钟前梁辰的朋友圈,没有配文,只有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正是这个场地的舞台。 美瑾看到这张照片,哭声戛然而止,几个跨步走向了舞台…… 第21章 双向奔赴的十一年! 用鲁迅先生的话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消亡。” 有些坎儿不自己走,也许这辈子就成了自己心里的一个结,死结。 当美瑾站在舞台上的那一刻,这十一年的爱情注定要走向新的方向。 美瑾被包子搀扶着,摇晃着走到台上,一把抢过话筒,这个以淑女着称的女孩子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梁辰!你大爷的!我知道你在这儿!我知道你在现场,你自己也清楚,今天是什么日子。我等了你十一年!陪着你走了十一年!你不能一声不吭的转身离开!如果你还是个男人,你就给我一个答复!我累了,不愿意等了,如果你愿意,你就吱一声,哪怕是发个信息也好,今天,我今天只给你三个数,再长我就……不等了……” 美瑾越说越激动,眼泪顺着眼眶狂飙,精致的妆已经哭花了,可眼泪还没干。 今天的美瑾属实让人大开眼界,因为所有人都没有见过一个这样的美瑾。 “三……” 美瑾闭着眼,声音颤抖的数着。 孜然开始慌了,疯狂的摇着包子的胳膊,问他:“死憨子,不是让你把控全局呢嘛?你怎么能把人也把控丢了呢!” 包子笑了笑,不说话。 “二!” 人群开始躁动,所有人开始议论纷纷,还有男人开始叫骂:“这男的也太不是东西了,就把女孩儿一个人晾在台上,要是今天的事儿吹了,我第一个把这男的打一顿!” 孜然急的跺脚,一口咬在包子胳膊上:“你个死憨子,你说话啊,梁哥人呢?快把他找回来啊,不然事情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了!” 包子疼的龇牙咧嘴,死咬着牙看着舞台,若无其事的静静的注视着现场的一切。 孜然一看包子不说话,眼里的火气一下子凝成实质,仰起头,露出两颗小虎牙准备向包子的胳膊发起新一轮的进攻。 包子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孜然,脸上的冷汗已经下来了,突然大喊:“野哥救……” 还没等包子喊完,我的手已经捂住了两人的嘴。 我小声呵斥道:“你们俩喊什么呢,这么紧要的关头,打打闹闹的,像什么事儿!都给我闭嘴!” 孜然挪开我的手,急切的说道:“可是现在求婚的男主角不在啊,找不到人了,再不来美瑾姐真的要生气了” 我无奈的笑了笑,说道:“一切都在计划之内,放心好了。” 一句话算是给孜然吃了定心丸,算是彻底安静下来了。 “好啊你个死憨子,跟野哥一块儿瞒着我,看招!” “嘶……啊……疼啊媳妇儿……” 美瑾在台上安静了很久,眼睛已经哭的肿了,整个人都瘫在地上。 再站起身,眼里的光芒已经黯淡,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疲惫。 周围静的落针可闻,所有人屏气凝神,看向舞台正中间的美瑾。 “还数吗?”美瑾看向台下的观众,笑了。脸上的失望展露无遗。 “数!” 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嗓子,一下子调动了所有人的情绪,很多人接过话茬开始喊。 “数!数完!” “数!我就不信了,今天他敢不来!” “数!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数!他敢不出来,他要是不出来,以后见一次打一次!” 美瑾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毅,扯着嗓子开始喊:“一!” 话音未落,美瑾身后的屏幕开始亮了起来,屏幕里梁辰,和美瑾的老父亲,老张。 梁辰问:“伯父,请问你对你未来的小婿有什么样的期待?他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摄像头一转,画面给到老张。 “我啊?我猜,我未来的女婿一定是那种英姿勃发,看起来高大威猛,又有男子气概的那么一个人。” 梁辰佯装惊讶:“哦?是吗?我觉得我符合条件的嘞!” 两人大笑。 梁辰又问:“伯父,那你猜这女婿会是做什么行业的,会不会有什么让你眼前一亮的实力呢?” 老张答:“我猜是个销售,最好是月月都是销冠那种!” 梁辰明显有点激动:“哦?是吗?我觉得我符合条件的嘞,我就是销售,正巧我也是销冠!” 两人狂笑。 画面一转,只见梁辰正举着个牌子站在路边,上面写着:“打渣男,一拳二十!” 不远处,一个身穿渔网袜的女人正闲庭信步的往这边走,离近看,不难发现,这女的有喉结,远看八分女人的阴柔,近看两分男人的特征。 “梁辰,你真是,需要钱就说一声嘛,为了挣钱连脸都不要了?” “这是救命钱,能挣一点是一点”。 “说吧,需要多少钱?” “两百多个吧”。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两个人安静的像是趴在树上的树懒,一动不动。 “你很爱她嘛?” “很爱!” 网袜男一脸的鄙夷,拉住梁辰的头在耳边耳语几句,随后使劲一拳打在梁辰腹部,丢下钱转身潇洒离去,走之前聊下一句狠话:“那女的要是对你不好,记得来找我,还有,有困难给我打电话”。 梁辰一声不吭的拾起地上的钱,再抬头,网袜男已经走远…… 画面再转,梁辰坐着车,开始自己的自述。 从318的国道上返回成都,美瑾下车的那一刻,举着手机的梁辰对准那个残疾的女孩,断成好几节的拐杖,还有少了条腿的女孩。看的梁辰一阵心酸,当美瑾提出要拿钱接济下这个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女孩的时候,梁辰拿出手里的所有现金交给了美瑾,那一刻,美瑾的眼里泛着光。 分别之际,梁辰拥抱了女孩,鼓励她坚强的活下去,女孩走后,梁辰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他说,他看到女孩的那一刻,突然想到了他在火车上割,腕的那个白天,那时的自己深处绝望,看不到前路的光,真正面对死亡,直到看到女孩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多么脆弱。 美瑾抱住梁辰,那时候,梁辰说,等将来他们有自己的孩子,不管是残疾还是疾病,都会好好照顾他,给他世界上所有的爱。 画面又一转,2022年的那个暑假,梁辰因为给着急给美瑾取钱治病,被车撞到导致昏迷,当他再醒过来的时候,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庆幸自己劫后余生。清醒的那一刻,他说,他真的感谢这个世界,感谢死神没有把他带走,从来没有那么渴望生,他说,最感谢的还是美瑾,是她给了自己活下去的机会和动力。 结尾,是梁辰来到这个求婚现场的视频,看起来是摄像机录的。 梁辰说,走向现场的那一刻,他知道,这辈子都值了。 视频里的梁辰正焦急的翻看着聊天记录,那是他给我发的所有消息。 晚上8:30 “野哥,我们快到了,我向美瑾求婚的那些东西你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来吧,我们都在等你……” 晚上9:00 “野哥,我到了,但是我没敢进去。” “为啥?” “我想、还是、算了吧……我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我一穷二白,无父无母,没有才华和天分,长也不算好看,我不敢想象带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过那种苦日子的生活,我不想她跟着我受苦,我……我害怕……” “你他娘的早干嘛去了!啊!十一年啊!你他娘的但凡早点说你会有今天吗?但凡你早点说美瑾还会心甘情愿的跟你那么久吗?你一句算了吧扼杀了一个姑娘十一年的青春你知不知道?男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就是能担起责任,肩上能扛事儿,才算是个真正的男人。你今天但凡是走了,我们这辈子都不要再见面!从此你我形同陌路,再见的时候就是你挨打的日子!你自己考虑清楚!” 镜头前,梁辰捧着手机,双手颤抖,拿起戒指盒,冲向远处,视频结束。 看到这儿,说实话,我一阵心酸,梁辰刻在骨子里的卑微和自卑在那一刻具象化,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多年前我朝空气开了一枪,多年后的今天,子弹正中眉心。 第22章 求婚 往事的一幕幕在屏幕上播放,黑屏的那一刻,美瑾的泪止不住的流,这一刻,他才彻底明白,梁辰到底为她付出多少。 此刻,舞台灯光骤变,在紫色灯光的照射下,一首周柏豪的《 我的宣言》响起,一个身穿哆啦A梦人偶服的人走向舞台,手拿着一束鲜花站在美瑾背后,美瑾转头看向哆啦A梦,两人相顾无言。 美瑾快跑几步,一把躲过哆啦A梦的花,一把搂在怀里。 音乐戛然而止。 哆啦A梦摘下头套,眼前竟是颜乐这个沙雕:“咳咳咳,嫂子,你轻点,差点勒死我,咱要不往后看呢?我梁哥在你身后呢。” 美瑾转头的那一刻,一首《 I do》随之响起,梁辰身穿一袭白色西装,手捧大束鲜花从台下缓缓走上舞台,一束灯光照亮他脚下的路,包子和孜然拿着礼花筒在两旁齐射,满天的花瓣随着微风缓缓飘落,笼罩住整个舞台。 美瑾眼眶再次湿润,眼泪不受控制的再次流下,迈步冲向梁辰,雨点般的拳头砸在梁辰的胸口,像是诉说着心里的委屈和难受。 半晌,两人手拉着手分开,美瑾轻轻吹落梁辰发间花瓣,眼里满是爱意。 梁辰单膝下跪,手里的鲜花高高举起,抬头深情地望着美瑾,美瑾接过花,咧着嘴仰头哭了。 梁辰:“美瑾,请嫁给我!” 美瑾:“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梁辰:“美瑾,请嫁给我!” 美瑾:“不对,今天是我向你求婚,不是你向我求婚”。 梁辰:“那又怎么样,我娶定你了!” 台下哗然,所有人开始躁动起来,灯光在这一刻聚焦在两人身上,所有的人开始疯狂呐喊。 “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美瑾捂着嘴,难掩心中喜悦。 当美瑾伸出右手的那一刻,梁辰的眼角已经湿润,最终还是没有绷住,流下泪来。 两人的婚礼定在第二天的中午,在长沙的一家酒店里举行。 美瑾和梁辰正笑吟吟的在酒店的大厅里招待来往宾客入座。 中午11:30 婚礼正式举行,新郎梁辰和新娘张美瑾合唱一首《今天你要嫁给我》,然后从两个门面对面走向对方,一边走一边撒红包,梁辰的动作搞笑滑稽,美瑾一如既往的优雅。 中午11:50 随着主持人的祝词结束,梁辰一个人站在台上,背对着舞台,老张牵着美瑾的手走到梁辰身后,在主持人的指挥下,梁辰转身,美瑾一身华丽的白色婚纱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熠熠生辉,这一刻,梁辰止不住的抽泣。 主持人调侃道:“十年修的同船渡,百年修的共枕眠,看来新郎是喜极而泣了!” 梁辰一把夺过主持人的话筒,哭着对美瑾说道:“呜呜呜,老婆,你真美,呜呜呜呜……” 台下的观众被梁辰的一句话逗的前仰后合。 中午12:00 交换戒指,到了拜高堂的时候 美瑾的爸妈已经就位,再往两人旁边一看,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我的视野里,西装革履,看起来英姿勃发,原来的荒漠一样的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长成了绿洲,我靠,这不是老麦嘛! 中午12:10 老张牵着美瑾的手缓缓走向梁辰,美瑾拿出戒指盒递给梁辰,梁辰拿出戒指,给美瑾戴上,那一刹,掌声雷动。 礼毕,梁辰牵着美瑾的手,在万众瞩目下走下舞台。 就在走下舞台的第一个台阶时,美瑾毫无征兆的摔倒了,再扶起来的时候,已经是肉眼可见的虚弱。 下午1:20 梁辰拽着老张挨桌敬酒,但是没看到美瑾,有人问起,都被梁辰以身体不适为由搪塞了过去。 想起美瑾之前的病,我开始变得紧张起来,心里开始发慌,预感有不好的事儿发生,然而,事情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第23章 怕啥来啥 想要凡事做到极致的好,需要很多因素,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往往不完美才是常态。 人生来就会对未知因素产生恐惧心理,就像你排队的时候,总觉得能让旁边那队排得贼快。但当你换队伍过去的时候,你发现它又变慢了,反而之前你这队伍变得贼快。包括做选项的时候,你不知道咋的总能选到错的那个。晚上越担心睡不着,越容易失眠。 为啥?这就是墨菲定律,说简单点,就是怕啥来啥。 当我的得知美瑾再次昏迷过去的时候,我的大脑已经宕机了。当领导打电话提醒我上班的时候,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四天了。 坐在出租车上,一股秋风顺着脖领子钻到我的衬衣里,那一刻,清醒中带着点呆滞。 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贼老天,难不成你真的要把她收回去吗?你难道没有看到这对儿有情人彼此爱到骨子里的那种热烈吗?他们到底犯了什么罪,值得你这么费尽心思的折磨? 我心里是害怕的。不敢想象没有美瑾的日子里,梁辰是什么样的,更不敢想象,少了一个美瑾这样一个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挚友是一种什么体验。 出租车停了,停在了人来人往的机场门口。 我迷迷糊糊的提着行李,快步走向登机口排好队。 排在我身前的是貌似是一对儿情侣,正咿咿呀呀的说着什么,吵的人心烦意乱。刚想戴上耳机换个位置,没想到两人竟齐刷刷的转头看向我。 女孩说:“喂大叔?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啊?我看你脸色很不好哎?需要我帮忙吗,我是个医生。” 我没说话,费力的挤出个笑脸,摆手拒绝。 男孩也是自来熟,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我跟前使劲拍了拍我的肩膀。仿佛是一下子看穿了我,用一副大人教育小孩儿的口吻说道:“人生不如意事儿长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每个人的生活中都有那么一两件不一样的憋屈事儿,别老憋在心里,向前看,会好的。” 本来心情就不好,走到机场还被小孩儿哥教训了一顿,心里别提多别扭了。不过还是微笑着说了声谢谢。 女孩好像也看出了我的难堪,责怪似的瞥了男孩一眼,搂住男孩的脖子,笑着说道:“不好意思哈大叔,他是学心理学的,平时就是话多了点,没有恶意。如果听了他的话,让你觉得不舒服,我替他给你道歉,不好意思哈。” 女孩笑起来让人感觉如沐春风,郁闷的心情在这一刻缓解了不少。 听了这话,我尴尬的挠挠头,连忙苦笑着说没有没有。 严格说,在外人面前,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性格内向的人,无论你什么时候看到我,评价都只有两个词儿,拘谨,扭捏。只有在朋友面前才能展现真正的自己,那个时候才觉得自己是彻彻底底的外向的人,整个人是洒脱,开朗的。 这种尴尬的聊天场景已经触及到我的内心防线,脚趾缝已经开始抠三室一厅了。 正当我低头找耳机的时候,排在我前面的女孩儿又说话了,这次听得很清楚,是女孩儿对男孩儿说的。 女孩说:“宝儿,好累啊。我想找个地方坐下歇会儿。” 男孩说:“宝儿,再等会儿,还有两分钟,马上就到我们了。” 女孩撒娇似的说:“不要,真的好累啊,我脚好酸啊”。 男孩儿只做了一个动作,一下子挑起了我敏感的神经。 只见男孩伸出一条腿,整个人以一个半蹲的姿势蹲在地上,拍了拍腿让女孩儿坐,女孩儿坐在男孩儿腿上的那一刻,开心的笑了。 这时候我都脑子开始运转起来,回忆在我的脑子里疯狂翻涌,看着看着,眼前的男孩儿和女孩儿从陌生变得越来越熟悉。 那分明就是梁辰和美瑾,记忆里的梁辰和美瑾。 我清楚的记得,那是美瑾和梁辰确定关系的第一周,那天的美瑾过的快乐,梁辰怕美瑾累着,他就自己坐在地上,让美瑾坐上他的后背,我笑着站在他们背后看着,正如我现在站在这对情侣身后一样。 第23章 老麦的心路历程 不久后,我上了飞机,飞机缓缓起飞,逐渐爬上云层,看着近在咫尺的云彩,双腿止不住的打颤,索性用衣服蒙住头使劲儿睡。 客舱里很静,所有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儿,安静的氛围让我睡的无比踏实。 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个男人一边不停的在按呼叫铃,一边飙着川普在大声讲话。 “安逸,巴适得板,这个东西还能亮,美女,我问一哈儿,这个铃是做啥子用滴嘞?我第一次坐飞机,不晓得。那个,我坐飞机去成都,你也是去成都哇?哈哈哈,听你口音就是地地道道成都本地人,口音很重。” 客舱里很静,两个人的高谈阔论显得十分突兀。 起初我觉得在前往成都的飞机上坐着一群成都人,还是倍感安心,但是听着他口若悬河不停的讲话,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你喊个鸡儿,没看到别个都在休息哇,公共场所大呼小叫嘞,出门别说是四川娃儿哈,丢人!” 男人没有生气,反而好奇的转头看向我,眼神儿对上的那一刻,我惊奇的发现,这人不光穿的人五人六的,我还认识,居然是老麦! 在空姐的一阵协调下,我换了个位置,跟老麦坐在了一块儿。 自从我从网吧出来工作,已经过去大概十年之久,十年时间,我们都变化挺大,我成了朝九晚五的社畜,他依旧是那个潇洒的老板,而且让人惊喜的是这老头头顶上的沙漠都已经长成绿洲了,穿的人五人六的,看起来精神的多,不像是我多年前认识的那个老板了。 我们相视一笑,太熟了,尴尬的两人半天都没说出话来,还是我率先开的口。 我问:“老麦,我瞅你这精气神不错啊,人逢喜事精神爽,你看这头发都长出来了,最近怎么样,你的小店儿还开着呢吗?开分店没有?你写在红票子上的姑娘回来找你了吗?十多年了,你也该有个伴儿了吧,女的长啥样?好看不,比红票子姑娘如何?” 老麦不耐烦的说道:“几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这嘴比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我挠挠头,笑道:“嗨,这不是跟你学的嘛,快说快说……” 后来,我和老麦一直聊到下飞机吃饭,才大致了解老麦的这十年的心路历程。 踏实讲,老麦是我见过最长情的人,也是最温柔的男人,没有之一。 当年他为了等那个陈小米的女孩儿,一直守在那家店面不大的小网吧里,等着陈小米回来。生活中少了陈小米,倒是多了一项更长久的坚持,在现金上写名字。 正是因为陈小米留下的那张一百块签了她名字的毛爷爷,让老麦受了启发,从此开始魔怔了似的在现金上写“老麦,凌晨一点半”这几个字,因为老麦和这家叫做凌晨一点半的网吧,是陈小米的所有回忆。 老麦固执的坚信,只要他写的东西被陈小米看到,就一定会打动陈小米,但他哪里知道,中国有14亿人,就算那张一百的一天转手14次,那等传到陈小米的手里,估摸着人家曾孙子都已经结婚了,哪里还会有老麦什么事儿。 但是,往往奇迹,就降临在没什么人相信的时候,就在19年4月,老麦等来了那个红票子上的姑娘…… 第24章 陈小米回归 2023年4月,陈小米重新出现在老麦的世界里。 当陈小米拿着那张写着老麦签名的红票子出现在老麦眼前的时候,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女人,老麦再也忍不住了,蹲在原地哭的泣不成声,那一刻,愧疚和心酸达到顶峰。几次抬头去看这个曾一度出现在他梦里的女人,想站起来拥抱她,却迟迟不敢往前走。 小米看着眼前的老麦,笑的格外开心。 小米说:“老麦,你怎么越活越回去啊,还学会哭鼻子了,哈哈哈……” 老麦一个飞扑死死的把小米搂在怀里,很久很久。 那一刻,泪水打湿了老麦的肩膀,肩膀上不仅有老麦的泪,还有小米的泪。 此时的小米已经不是那个亭亭玉立、单纯的大姑娘,反而留了长长的头发,大波浪,身穿包臀裙,脸上画着厚厚的妆,肩膀上背着个香奈儿的包,看起来活脱脱一个大户人家的大小姐。 夜晚,老麦和小米走上网吧的天台,小米卸了妆,换了身宽松衣服,躺在老麦经常看星星发呆的躺椅上,一边吃着烧烤,讲着这十年发生的一切。 老麦坐在小板凳上,双手托着下巴,笑吟吟的看向眼前的女人,听的入迷。 小米说:“人年纪大了,不光喜欢做梦,还喜欢回忆过去。 这段时间总是能梦见这家网吧,梦见我们一起生活过的小院子,那时候都温馨生活在我的眼前一幕幕闪过,那时候我才知道,我很久都没有回来了,也是时候该回来看看了。” 老麦坐在板凳上嘿嘿傻笑,接过话茬:“嘿嘿嘿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儿永远是你的家,随时欢迎你回来,毕竟这家店本来就是你的。” 小米躺在躺椅上,扭头看向老麦,问道:“老麦,这些年,你就没想过离开吗?为什么不离开。” 老麦支支吾吾半天,从嘴里蹦出几个字儿:“这儿挺好的,我喜欢这儿,而且……”。 小米从躺椅上蹦下来,走到老麦身前,贴着问老麦的脸,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问:“而且什么?” 老麦老脸一红,低下脑袋回答:“而且……你还没回来,我要给你看着摊子,免得你回来没地方呆。” 小米没有说话。 等老麦再抬起头,小米已经红了眼眶,眼泪划过她的脸颊,留下了两条泪痕。 老麦紧张的有点手足无措,站起身来伸手想给小米擦擦眼泪,手伸到半空中又止住,心里五味杂陈。 小米抬头看向老麦伸到半空中的手,伸手拿住老麦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老麦说,那一刻,他又听到了一个声音,那个声音久久在自己耳边回荡,响彻在每个街道。 那个声音来自昏黄路灯下,老麦正拿着易拉罐上面的拉环求婚…… 陈小米问:“老麦,你爱我吗?” 老麦错愕的转头看向小米:“你为什么会问出这么个问题,我不爱你还跟你在一起干嘛?” 陈小米深情的望着老麦:“那你愿意娶我吗?” 老麦重重的点了点头,竖起三根手指伸向空中:“当然愿意,我老麦非陈小米不娶!” 小米笑着看向老麦,伸手摘下了两个健力宝拉环:“呐,戒指!” 老麦宠溺的摸了摸陈小米的头,说道:“就现在?求婚哪有用这个的,再说了,地方也不合适啊,太唐突了点”。 小米撅着嘴瞪着老麦,一脸的不高兴。 老麦拗不过,伸手接来了拉环,单膝跪地:“亲爱的陈小米小姐,自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的魂儿就被你勾走了,那一刻我就知道,这辈子,就你了!小米,只有你在我才安心,只有你在,我们才是我们。今天,月亮是我的见证人,星星和云彩共同见证这场求婚,请问,亲爱的陈小米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 见面的当天晚上,小米留宿。 小米一、丝不、挂的躺在床上,像是个老虎似的扑倒老麦,老麦害羞的一把推开她,把头扭到一边。 小米疑惑的问:“你不想我吗?” 老麦答:“想……” 小米猛地爬到老麦身上,一边解老麦的裤腰带一边说:“想你还磨磨唧唧的,搞快!” 老麦一把拉住小米的手,轻轻的吻在小米的唇上,说道:“我想等到我娶你那天。” 小米拉着裤腰带的手一顿,突然安静下来,趴在老麦滚烫的胸膛上,眼泪哗哗的流,哭的像个泪人。 老麦看着眼前的女人,搂的更紧了。 那个晚上,除了自己,老麦把自己所有家当都给了小米。老麦说,搂着小、米睡着的那个夜里,是他睡的最踏实的一夜。 天蒙蒙亮,一束阳光撒在小院里,透过阳光打在老麦的双眼上,老麦揉了揉眼睛,下意识的摸向床的一侧,空空荡荡。老麦一惊,一个鹞子翻身从床上蹦起来,再仔细看眼前的床,除了些枕头被子日常用品,只有一张纸静静的躺在床头柜上。 老麦浑身一颤,拿起纸的那一刻,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因为他已经猜到了。 没错,是小米写的离别信。 信上只写了五个字,“谢谢你,老麦”。 老麦哭笑不得,把纸撕了个粉粉碎。 第25章 熟悉的陌生人 小米走后,老麦一度沉沦,整个人陷入了无尽的迷茫之中,他始终搞不清楚,明明他把自己的所有,一切都给了她,为什么她还要走? 许久之后,他自己找到了安慰自己 的理由:“万一呢?万一她有自己的苦衷呢?” 不管怎么样,老麦算是见到这个日思夜想的女人了,自己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一半儿。 至于另外一半,就是和小米结婚,完成曾经要娶她的诺言。 但人是会变的,你永远想不到上一秒见到的人,下一秒会是什么样的。更何况是接近十年没见的、熟悉的陌生人。 老麦是生活中的硬汉,是感情里的废物。 他不敢打听小米这十年过的怎么样。 因为自己对这个女人打心底里的愧疚,让他几次想张开的嘴,又几次硬生生的僵住。直到小米趴在她胸口上流着热泪的那个夜里,他心里已经明白,这个女人,受的苦远超他的想象。 又是一个寂静的夜里,老麦再次走到曾经那个他向小米求婚的那个路灯下,回忆再次涌上他的胸口,那一刻,他做出了改变,离开网吧,下定决心忘记这个影响他十年的女人。 但是老天给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这个玩笑彻底摧毁了他对结婚的渴望。 再次碰到小米,是老麦在某地旅游的一个晚上,此时距离上次跟小米分开已经过了半年之久。 当天晚上,老麦从景区里出来,正坐在路边摊上吃着烧烤,突然被一阵嘈杂的吵闹声吸引。 一个男人拉扯着女人来到一旁的彩票店里买彩票,女人跪在地上,一边骂,一边哭,男人见状依然淡定的从女人兜里掏出大把零钱,潇洒的摔在柜台上。 男人说:“给我来一打三个七!” 女人趁着擦眼泪的功夫站起来想抢柜台上的那一把零钱。 男人怒视着女人,一巴掌扇在女人脸上,转头又笑吟吟的看向彩票店老板。 女人怒骂:“黄子轩!你踏马的做个人好不好!那是咱们这个星期的口粮,你居然用它来买彩票!” 听到女人的声音,老麦浑身像是过电似的一抖,转头看向那个蓬头垢面的邋遢女人,没错,眼前正是那张熟悉的脸,陈小米。 此刻的陈小米狼狈不堪,头发凌乱,脸上脏兮兮的,右眼肿了好大一个包,已经睁不开了。一件洁白的碎花裙已经破了洞,身上的牛仔裤剩下了半截裤腿,白皙的大腿上青紫一片,依稀可以看清是一个手印。 看到小米如今的惨状,老麦只觉得胸口阵阵刺痛。 老麦说,那时候的感受,就是现在的网络热梗,“自己不舍得碰的自行车被别人站起来蹬”。 尽管老麦阵阵心疼,他依旧没有管,反而站起身戴上口罩和帽子,打算离开。 哪曾想,陈小米从地上一跃而起,一把夺过彩票店老板手里的零钱,转身就跑,那个叫做黄子轩的男人见势不妙,转身从地上捡起地上的砖头,朝着陈小米狠狠丢去。 砖头正中陈小米后脑,陈小米应声倒地,再也没爬起来。 黄子轩高兴的举手欢呼,快步跑到陈小米身边,伸手拿过陈小米手里的零钱,大喊:“哈哈哈,没想到砸的那么准!看来我今天手气不错,这把肯定能中个大的!老板,搞快,给我来个三个七!” 黄子轩几近疯癫,丝毫没在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陈小米死活。 路人看的都愣了,彩票店老板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站的远远的,抛出一打彩票放在桌子上让他挑,生怕波及到自己。 老麦看到这一幕人都傻了。 他下意识的掏出手机拨打120,哭着抱起陈小米,大喊她的名字。 黄子轩慢悠悠的从彩票店里出来,看到有人抱着他老婆在哭,不怒反笑:“你是?奥,我想起来了。 这个城市里没有陈小米的朋友,更没有为她流眼泪的家伙,看样子,你两条都占了,我猜你就是那个在成都开网吧的那个前男友吧?哈哈哈哈,还挺舔狗的,不远万里就为了见一个狠心抛弃你的臭,婊,子?你可真滑稽。” 老麦没有看黄子轩,反而俯下身把陈小米扛在肩上,问了周围人医院大体位置,转身朝那个地方狂奔。 老麦在讲述这一段的时候,眉头紧皱,他说,背着陈小米往医院跑的时候,心情很复杂,说不上来是难受还是害怕,只觉得眼泪控制不住的流。 不过好在老麦送医及时,医生说陈小米没有生命危险,砖头砸到后脑,没有内伤,外伤只需要抹点药就没事了,最晚估摸着隔天早晨能醒。 老麦不是很愿意见到陈小米,交了些住院费就匆匆离开了。 第二天晚上,老麦坐上车打算回成都,结束近半年的旅行,但在这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再一次改变了他的主意。 是陈小米打来的,她说她知道是老麦送她来的医院,想见见老麦,就见这一面。 当天夜里,老麦通过电话找到了一座破旧老小区,陈小米正笑吟吟的在小区门口等着他。 现在的陈小米已经换了身干净整洁的连衣裙,长发披肩,还特意化了妆。 妆不算浓,依稀可以看见眼睛上的青紫印记。 见到老麦那一刻,陈小米再也忍不住了,整个人柔弱的像是失去了骨头,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把老麦搂在怀里,开始放声大哭。 正在此时,从黑暗里跑出个穿着洛丽塔、扎着丸子头的小女孩拉住陈小米的裤脚,问道:“妈妈妈妈,这个叔叔是谁啊?” 小女孩个头不高,看起来也就两三岁。声音不大,却字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利剑直插老麦的胸口。 有孩子了?是她和那个叫黄子轩的男人生的吗?她为什么要过这种猪狗不如的生活啊?她拿走我的钱,就是为了这个孩子吗?老麦愣在原地,大脑已经宕机,就连正准备拥抱这个女人的双手都停滞在了半空中。 无数的疑问就像是病毒一样在他的脑子里传播,生根,发芽。他很想把这种疑问扼杀在摇篮里,让自己看起来足够冷血,足够不在乎眼前的女人,但是,他做不到。 陈小米似乎感受到了老麦的心情,松开老麦擦了擦自己的脸,转身抱起了小女孩儿:“囡囡,这是你麦叔叔,快,叫人。” 囡囡抬头仔细打量眼前这个络腮胡的中年大叔,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朝着老麦打招呼,富有磁性的童音听的人十分舒服:“叔叔好,我叫囡囡,这是我妈妈。” 老麦费力的挤出一个微笑,跟小女孩握了握手:“你好囡囡,我是麦叔叔。是你妈妈的朋友。” 囡囡一脸警惕,转头问陈小米:“妈妈,这个真是你朋友吗?” 陈小米扭头看向囡囡,宠溺的抚摸着囡囡的脸,回道:“当然啦,麦叔叔不光是妈妈的朋友,还是妈妈最好的朋友。” 囡囡皱着眉头又问:“可是妈妈,为什么你的朋友那么多,而且为什么一来看你,就把我管关在屋子里呢?今天这个最好的朋友来了,你不要把我关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好不好?” 陈小米脸一黑,开始训斥囡囡:“女孩子家家说瞎话可不好哈,妈妈什么时候把你关在屋子里过!” 囡囡看着陈小米的脸,哭着叫嚷:“妈妈你撒谎,妈妈你撒谎~” 听到这儿,老麦心里咯噔一下。 第26章 一步错,步步错 小区门口的灯逐渐暗了下来,陈小米接过老麦的包裹,带着老麦上了楼。 楼道里,一男一女手挽手从楼上下来,陈小米拿着包裹低着头往楼上走。 女人见状连忙拉住男人闪到一边,像是避瘟神一样躲得远远的。 男人站在角落里,目不斜视的紧盯着往楼上走的陈小米,被女人死死的扯住耳朵,又往后退了退。 路过两人身边,陈小米听见了来自女人的问候,声音不大,但尖锐刺耳。 “妈,的。看什么看,臭,婊,子!” 囡囡趴在陈小米肩头,听见这话,转头疑惑的看向女人。 女人走远,囡囡转过头问陈小米:“妈妈,表,子是什么啊?是爸爸手上戴的那个吗?” 陈小米面无表情的往楼上走,没有回答囡囡的话。 老麦不是聋子,他听的很清楚。 囡囡的话就像是一颗石头,被丢进了一条深不见底的暗河一样,荡起一圈圈涟漪。看起来毫不起眼,实际上,早就在老麦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老麦一把拉住陈小米肩头的包,说道:“小米,我想我就不上去了,成都那边还有点急事儿需要我去处理,我想先回去。” 陈小米身子一顿,整个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半晌,才转过头来,此刻的陈小米死死的拽住老麦的背包,泪流满面。 陈小米擦了把眼泪,放下囡囡,说道:“老麦,这都到了,你看,这隔壁就是我家,上来坐坐,时间不用太长,就两分钟,咱们俩好久没见了,这到了我的地界儿,总要喝杯茶再走吧。” 看着陈小米几近乞求的眼神,老麦再一次心软了。 跟着陈小米的脚步,老麦进了这间看起来并不宽敞的出租屋。 房子是用木板隔断出来的两室一厅,两个房间的门都开着,一眼就能看完里面的东西。 左边房间里堆满酒瓶,随处可见的烟头散落一地,床头的地板上乌黑一片,看着像是凝固的血迹。 右边的房间里干净整洁,床头柜上摆着几件女人和小孩儿的衣服,旁边是一面落地镜,落地镜旁贴着的是一个粉色的身高尺,以及一个方方正正按起来能响的那种中文字母表,一切看起来井然有序、整整齐齐。 两个房间一对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咚的一声,门彻底关上了。 随着这声巨响的,还有陈小米的膝盖。 陈小米正跪在老麦身前,哭的泪流满面。 “老麦,我……对不起你,你骂我打我我都接受,只是,孩子还小,别波及孩子……” 囡囡快跑几步挡在陈小米面前,大喊到:“不许欺负我妈妈!你个大坏蛋!” 老麦满脸疲惫,一屁股坐在身后发黄的沙发上,沙发发出一阵尖锐的金属摩擦声,听的人心烦意乱。 老麦揉了揉眼睛,满脸的麻木:“上次回成都你不愿意说,我也没问过,这次,给你个机会解释,说实话,我是不想听的,但是真的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你是怎么一步步把日子过成这样的?” 陈小米把囡囡搂在怀里,开始了自己的讲述:“2015年四月,是我从网吧离开的第二个年头,那时候的我身无分文,日子过的实在拮据。那些日子,我打工给饭馆刷过盘子,在工厂打过螺丝,在台球厅里给人当过教练,骑着电瓶车在暴雨里送过外卖,在酒吧里当过酒保,各种大大小小的工作,只要你说的上来,基本上我都做过。给但是生活的都不尽如人意。我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那时候的自己,开始陷入迷茫,开始自我反省。 那时候我在想,是不是自己真的做错了。 但是当时的自己年轻气盛,敢打敢拼,有着一股子难以释放的冲劲儿。生活在难,我都没有趴下。直到我遇见了现在的男人,黄子轩。 当时我在一家高档会所里当前台,黄子轩是我门会所的大客户,也是我们会所的大股东。长得好看,谈吐优雅,花钱大手大脚,不管是去哪都开着一辆敞篷的豪车来去自如,经常在我们会所谈合作,一单谈成了就在我们会所一掷千金,时间一长,我们就认识了。 经过长时间的相处,我渐渐的对这个有钱又有能力的男人产生了好感,没多久,我们就在一起了。 女孩子都是向往幸福,想要有个和谐安稳的家,那时候的我也是这么想的。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我做了一个让我后悔一辈子的决定,跟黄子轩闪婚! 婚后生活看起来幸福和谐,但是处处充满着危机。我以为,这个有钱又有能力的男人是爱我的,但现实往往相反。 婚后的一段时间,他的生意貌似是不太景气,这也导致黄子轩时常夜不归家,回来就是带着一身酒气,对我也是非打即骂。那时候的我是理解他的,毕竟生意场上瞬息万变,失败很正常。 后来,我鼓励他,安慰他,渐渐的,他整个人开始改变,开始戒酒,事业也逐渐又有了往上走的趋势。 但你也知道,哪个生意人谈生意不喝酒?他最终还是戒酒失败了。 自从染上酒瘾,他的坏习惯开始逐渐暴露出来,开始不拘泥于喝酒带来的快感,在狐朋狗友的带领下,走上了一条不归路,黄,赌,du,没一样不沾的。 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已经形成了瘾,我还怀了孕,无奈之下,我卖了房子还了赌债,带着他找一个偏僻的地方戒du。经过了很长时间后,他才从戒du所里出来,从那以后开始摆烂,对我怀恨在心,他恨我,说戒du所不是人待的地方,居然那么狠心,把他送到这么一个地方。 那一刻,我彻底清醒,带着孩子试图摆脱这个男人。 我朋友不多,在这个两眼一抹黑的城市里,很难生存,但好在有朋友愿意帮我。 我来到我朋友的店里打工赚钱,黄子轩不知道从哪儿得知我在这儿的消息,最后还是找到了我。 我工资不多,再加上黄子轩酒瘾严重,除了日常开支就是给他买酒,只能靠着这点钱勉强度日。 后来的黄子轩又结交了一帮狐朋狗友,大摇大摆的打着我的旗号在我朋友的店里吃饭,没钱就在以我的名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朝我朋友哭穷,朋友看在我的面子上,借了。 日子久了,我也知道了消息,朋友也不在借钱给他。那时候的他简直就是一条疯狗,扬言不借钱给他,他就要把店砸了,让我做不成工作,起初我以为他是说着玩玩,没想到他真的砸了。 朋友一气之下报了警,把黄子轩也被关了进去,我和囡囡彻底流落街头。 那时候,我彻底绝望了。 遥望往事,一幕幕就像是昨天刚发生似的,但是眨眼就一晃而过,认识黄子轩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昨天的辉煌灿烂,换来了今天的人厌狗嫌的生活。 16年5月,黄子轩出狱,刚出狱的黄子轩再次跟他的狐朋狗友混在了一起,结果被朋友拉去赌博,做局被坑了十八万。 要债的人上门讨债的那一天,黄子轩跪着求我拿出点钱打发他们走,我狂笑,看看这个家徒四壁的房间,我再也没有那种青春年少时的冲劲儿了。 我打开门,要债的给黄子轩一顿狂揍,拿走了家里的所有能换钱的东西。 谁知道他们居然拿我的女儿作为威胁,强行接走囡囡在他们那个土匪窝子里住了一个星期,再回来的时候,囡囡已经瘦的不成样子。 这是我第二次觉得绝望,觉得生活没有了盼头儿。 有一天我彻底受不了了,拉着囡囡走上了一座跨海大桥,站在大桥的栏杆外面,我没有恐惧,只是,囡囡的一句话又把我劝了回来,她说:‘妈妈,我怕’。 那一刻,我明白过来,是啊,这是我一个人的苦难,不能强加给孩子,凭什么剥夺她生的希望?但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隔天晚上,我想了个野路子,也是我认知里唯一来钱快的路子。 从那天起,我穿上了好看的衣服,抹上了显眼的红唇,站在了路灯底下。 也是那天开始,络绎不绝的‘朋友’来到我的家,为了不让孩子看见,我就把她关在屋子里,这一关,就是两年。 黄子轩这个畜牲不做间谍真的是可惜了,他不知道是从哪儿得知我从事了这个行业,再见到我,不光不打不骂,反而开始鼓励我,开始有意无意的关心讨好我。 我心里恨他,但是我一个弱女子,根本无计可施。 我也曾想要逃过,但是好几次又被他拽回来给他挣钱还债,以至于他那可恶的嘴脸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里,我几乎夜夜失眠。 因为有这个吸血鬼丈夫在,导致我还债的速度越来越慢,到最后黄子轩干脆都不装了,直接偷我的钱。说实话,那时候我是庆幸的,好在这个混蛋没有继续赌。 去年,收账的几个混混给了我最后的期限,让我连本带息还给他们21万,不然就不让我好过,我无奈,最后还是找到了你……” 第27章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 当老麦笑吟吟的跟我讲完事情的经过的时候,我大致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结局。 我问他:“你把他们接回成都了嘛?” 老麦答道:“没有,我把她送到了我的老家,那边有山有水,民风淳朴,还有满山遍野的茶叶。我给她两块地,她现在在我们那儿的市里开了家茶馆,听说生意还不错。” 我好奇的看向老麦,问道:“这是打算更进一步了?” 老麦一脸淡定,拿起包里的矿泉水一饮而尽,说道“没有,一年前她和黄子轩强制离婚,现在她依旧是一个人,我不打算在走进她的生活,从前,觉得欠她的,现在看她好好的,我比什么都踏实。” 我惊讶:“我靠,我发现我对你改观了,以前我对你的印象是抠抠搜搜,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唉唉,那句话咋说来着,对对对,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牛!” 我又问:“那你这次回成都来干嘛来了?” 老麦说:“参加一年一度的茶商大会。” 我再次震惊:“我靠,老麦,以后你就是我亲爹,有什么事儿跟弟弟说,挣钱的活路千万要想着点弟弟啊,怎么说咱们也是十多年的交情了,你总不好意思不扶弟弟一把吧?” 老麦看着我笑了笑,笑的的灿烂,笑的洒脱。 下了飞机,晚霞正浓。 霞光透过机场的玻璃,照射在我和老麦的脚下,每当这时候,就是又到了我要独自面对分离的时候。 我眼眶不由自主的泛红,说:“抱一个吧,以后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了。” 老麦眉头一皱,还是不情不愿的凑了上来:“有时间来我家乡转转,我请你喝茶。” 我答:“好” 这一刻,天边的云彩又失去了色彩。不知道为什么,云彩里,一个娇小的身影站在云端之上,我清楚的看到,那是我多年前的初恋,我们在机场分离,那天的晚霞正如今天的晚霞一样,热烈且伤感。 从那时候起,我一坐飞机就双腿就止不住的发颤,不只是恐高,也可能是它害怕分离…… 回到成都的第三天,收到梁辰的消息,是个坏消息。 美瑾病情加重,医生保守估计,还有几个月的时间。 梁辰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没有哭,只是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 我们都知道,这次,真的回天乏术了。 我问他:“这次真的治不好了吗?” 他无奈的摇摇头,双手摩挲着脸,满脸的愁容:“不会了,这已经不是金钱能够企及的范围了。” 我说:“那好好待她吧,你们这辈子没有缘分,好好的,带她多出去逛逛,留下点印象,兴许下辈子还能找到彼此。” 梁辰再也没忍住,哭的稀里哗啦。 一周后,梁辰的抖音更新。 视频里,梁辰穿着休闲装跑到理发店里剃了个光头,回家再看到美瑾的那一刹那,两人笑的前仰后合。 美瑾笑话梁辰:“剃这头型干嘛啊,一点都不好看,你现在的样子,就跟动画片里的一休似的,你跟他的差距就差九个点。” 梁辰捏了捏美瑾的脸,笑着指给美瑾看:“跟谁没有似的,我也有点儿” 美瑾数了数,大笑:“人家那是九个点儿,你这才六个,会不会数数啊,哈哈哈笑死我了……” 笑着笑着,美瑾就哭了。 她反手摘下自己的假发,露出自己同样光溜溜的脑袋,眼含热泪,哽咽问梁辰:“呜呜呜,你说,咱们这……样,算不算……是情……头……” 梁辰哭笑不得,搂着美瑾的脑袋,埋进自己胸膛。 美瑾被梁辰的身体格挡,没有注意到,现在的梁辰,眼泪正止不住的流…… 第28章 四叔的信 2023年8月,美瑾更新了一条抖音,视频里,美瑾开朗乐观,第一次顶着光头去出现在镜头前。 “哈喽啊,欢迎来到良辰美景私人频道,各位晚上好,我是美瑾。 距离上一条视频已经很久没有更新啦,我再这里先给大家道个歉,由于近期忙着结婚,忙着生活,就很少拍摄vlong,让各位久等了,请各位见谅。 是的,我和我最爱的男人结婚啦!本期随机回复一下上期网友评论。 派大星爱吃海鲜发了一条评论,还带了一张图,瞅瞅,这大闸蟹多大,他说:‘妹子你快好起来啊,我们都在等你结婚呢,我家的海鲜都准备好了,到时候给你当伴手礼!’ 哈哈哈,感谢这位名叫派大星爱吃海鲜的朋友的留言,也感谢你的好意哦!我和梁辰已经结婚了哦,很抱歉没有及时通知到你,见谅。不过你家大闸蟹看起来挺好吃的,你发个地址,回头空了我去你那里尝尝你的手艺,奥奥,不好意思哈,忘了我现在不能吃海鲜,不过看看还是可以的,哈哈哈 六耳猕猴桃回复说:‘妹子,你的女粉可不可以给咱介绍两个,哥们儿身强力壮,有万夫不当之勇,超级有男友力,而且我也是常杀人,咱们怎么说也算是老乡,通融通融。’ 哈哈,听这位网友的口气,应该是有点东西,喜欢超有男友力的女孩儿可以联系他,不过,建议你不要主动撩四川女娃儿哦,她们不喜欢搞笑男,哈哈哈,没想到吧,梁辰的抖音我也是有关注的,而且咱还是铁粉儿,头号女粉丝! 好了,再来看下一条留言,微笑的橙子的留言,哎呀终于刷到女粉丝了,还是个四川妹儿,你好你好,上次听你蜀道山的男娃儿已经被我拉出来反复拷打啦,橙子不要生气哈。 咱们一起看看微笑的橙子的留言,她说:‘姐姐姐姐,我真的超级喜欢你,我是你的铁粉,然后我想问的是请问你到底得的什么……病,严……重吗?’ ” 念到这儿,美瑾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再也不吱声。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宁静的氛围。 美瑾慌忙的跑去开门,透过猫眼往外看:“谁啊?” 门外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说道:“您好,我是梁百万梁先生的律师,这次是专程给梁辰先生送公司转让合同和银行卡的。请问梁辰梁先生在下吗?” 美瑾打开门,一个穿着西装的女人站在门前,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 “请问我可以进去谈吗?” “可以。” 视频告一段落。 再往下滑,是几张照片,此时的美瑾手里拆封了的文件袋,从里面拿出一封信和几张银行卡,里面还有一个硕大的公章。 第一张照片,美瑾一脸懵的看向镜头,手里捧着一个那个文件袋,标题写着:“这是什么?怎么还有公章啊?” 第二张照片,美瑾翻翻找找,看到了一封信,美瑾捧着信封拿到镜头前,上面清楚的写着:“致美瑾和梁辰的一封信。” 第三张照片,是美瑾打开,仔细看完信的那一刹那,眼里除了震惊还有心疼,以及止不住的眼泪。 第四张是信的内容。 信是这样写的: 给梁辰和美瑾的一封信 我的辰儿和未曾谋面的侄媳妇美瑾: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辰儿,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我也不好打扰你的生活,只能以一个曾经的家人的身份给你寄一封家信,来表达我的歉意。 掐指一算,我的辰儿有十多年没有回新疆了,不知道再见,能不能一眼认出你。 我依稀记得,小时候的你,喜欢让我骑着马带着你去草原上割韭菜花,那时候的你,是个阳光又有活力,肯吃苦又敢于直面困难的孩子。 直到后来,四叔没有照顾到你,做事情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这才有了让你离家出走的念头。 每次想起你冒着雪离家出走的那个夜晚,我的心像是针扎了似的,无时无刻不在愧疚。 给你打电话的那天,我打了你婶子,因为她的自私害的我的辰儿变成了整天郁郁寡欢,彻底不爱学习,最后靠着吃安眠药才能睡着。在你婶子劝我把你送人的那天,我沉默着没有出声,这使你下定了离家出走的决心。 你走到今天,我作为你的亲人,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知道,我犯了无法挽回的错误。 我想,差了那么多年的道歉,也该补上了。 在这里,我诚恳的给你道歉,对不起,我的辰儿,你受委屈了。 美瑾,美景。好名字,虽说我不曾见过你,但我想,一定是个美丽大方的姑娘。我梁家的种,眼光绝对不会差,这点毋庸置疑。 你可能不知道,我已经跟梁辰十年没有联系了,理由有两点,一点是我害怕打扰他的生活,刺激到他。二点就是,他从心底里对我的成见,也不愿意见我,因此,我们都没有走进过对方的生活,但是你不一样。 你没有好奇过,给你治病的那两百万是从哪来的吗? 那是他跪在他婶子脚底下求来的。 这个事情我也是刚知道,很遗憾,当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再一次伤了辰儿的心。很遗憾,我居然有这么狠心的妻子。 在这儿,我向你,还有梁辰道歉。 那是我查监控记录的时候发现的,当天梁辰来的时候,我没在家,是我的妻子接待的他,没想到的是,她居然让辰儿在雨里跪了一整夜,最后签了合同,上面写,拿了钱,就不在收回关于他父母留下的遗产,他签了。 他父母的遗产上千万,可他只要这两百万。 看着梁辰淋着雨拿着一袋钱一瘸一拐的离开我的家,那一刻既心酸又无奈。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爱你,不然,他也不会坚持。 我看了监控后,第一时间跟我的妻子离了婚,并把女儿的抚养权抢了回来,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伤害了我老梁家独苗,不能再让她伤害了我的孩子。 我知道,你也许会怪我,但事情已经发生,我也无能为力,只能尽可能的去弥补你们。 听说你们刚结了婚,作为四叔的我当然要表示表示,那一沓文件,是一家市值一千万的一家小公司,以后就交给你和梁辰共同打理,银行卡里有我这些年给梁辰存的结婚彩礼,一共是五百万,钱虽说不多,但也是点心意,你帮我替梁辰收下吧。 梁辰,如果你要回来,四叔家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所有的公司都交给打理,我可以一分钱不要,隐居起来,做一只闲云野鹤。 最后,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暂书至此,不复一一,望一切安好。 ————梁百万 第29章 谣言 视频一经发布,就获得了百万浏览和点赞,大量网友涌进梁辰和美瑾的抖音号,开始了旷日持久的讨论,让原本有些名气的两人一下子爆火。 大批人跑到梁辰的评论区里评论。 有的问:“梁总,我是你铁粉。现在的你已经是公司老板了,请问我能不能去你公司盖个章,开个实习证明,不用上班的那种。” 有的问:“梁哥哥,你觉得以你现在的实力,那个病娇的女人还能配的上你吗?” 有的说:“这视频八成是假的,剧本,有些人真的是为了博取流量不惜代价。” 美瑾的视频热度直线上升,从他们评论区产生的一个词条在一夜之间霸榜热搜,上面写着,“如果有一天,你变得很有钱,你会怎么挥霍。” 各大营销号开始讨论这个话题,引起了网友们的讨论。 然而,各大评论区网友的回答各不相同。 有一位网友说:“到肯德基店里,来一个汉堡,一杯可乐,一份薯条,如果店员说,我们有套餐哦,我会非常霸气的回复,我就想这么点!” 另一位网友说:“假如有一天我变得很有钱,我也会开个公司,试试遵守劳动法到底能亏多少钱。” 还有网友说:“要是我,我就跑到医院,说一句全场消费我买单!” 网络的世界里,千人千面,大家都是戴着面具行走在网络上,必定少不了恶意和诋毁。 梁辰和美瑾就受到了一阵无端的网络暴力。 视频发出的一周后,梁辰出现在大众视野。 镜头里,梁辰一脸严肃。 视频开始,梁辰正搂着美瑾给她擦眼泪,美瑾有气无力的抽泣声断断续续,看的人心口一疼,美瑾哭着向梁辰说:“我跟了你十一年,不图车,不图房,只图待在你身边安稳。他们为什么要骂我。” 镜头一转,梁辰手里拿着一沓纸,郑重其事的说起前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各位,关于前段时间我的妻子张美瑾女士发布的所谓‘炫富视频’,我发表几点看法。 第一,至于视频是真是假,我不想过多赘述,毕竟这是我们自己的事儿,跟网友没有关系。我有几千万,有一个亿,有十个亿,都跟你们关系不大,因为从法律层面上来讲,这是我的私人财产。 第二,为什么那么久了才出来辟谣,是因为我要为我未来的旅行计划做部署,这个想法在很久以前就有了,不是最近接手公司后才有的。因为我的妻子身体不太舒服,我们打算出去散散心。 第三,人红是非多,我的妻子本不想利用什么所谓的流量窜红,奈何你们步步紧逼,走上了今天的热搜,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稍后我们会注销账号,开始我们的旅行。 第三,我前面讲过,我的妻子身体出了点状况,刚出院没多久,受不了刺激。 再加上最近网上关于我的一些视频,我的妻子有了很大的心理波动,已经一周没有出门了。无良自媒体发布的,什么‘网红梁辰在做汽车销售期间,多次骚扰女客人’,什么‘一夜间获得千万资产的网红梁辰在酒吧狂撒钱,殴打服务员’,还有什么‘网红美瑾疑似做过坐台小姐’的谣言。这些事儿我已经关注很久了,之所以没有举报下架,是为了固定证据。现在证据固定完毕。 现在已经报完警,目前正在走司法程序,关于造谣生事的相关涉事人员,已经有一名男子主动投案自首,还望各位谨言慎行。 在这儿我声明,谣言止于智者,不传谣,不信谣。至于发布谣言的个人,我追究起责任,想跑,你也跑不掉。一定把你送进去! 造谣我可以,但是涉及到我妻子,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 视频发布,瞬间引来大波网友点赞,很多人夸梁辰,是既有魄力,又有担当和手腕的新青年,圈粉无数。 半夜,我刷到这条视频,久久不能平静,一阵浮想,又想起了网络上那个盛行的话题。 有一个俄罗斯女孩儿在网络上发帖说,“我来中国四年了,吃尽了爱情的苦头,我想离开了” 视频发布不久,有个网友回复:“不要走了,嫁给我,我给你彩礼,给你车,房” 女孩回复:“我需要爱”。 这条评论一发,无数网友感慨万千。 一条网友的留言更是点赞破万,让无数网友破防,这个网友回复道:“她要了个在中国最稀有的东西。” 这么普通的一句话,和车房,彩礼放在一起,显得格外突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车,房,彩礼成了爱情的必需品。 不知道是谁给爱情打上了标签,说爱情修炼到最高境界,就是以物质基础。 可为什么凭什么我们的爱情要被这些东西牢牢捆绑,又凭什么给简单的爱情捆绑上如此的定义? 有些人忙忙碌碌一辈子,可能都没搞懂,到底是找一个自己爱的,找一个爱自己的,还是找一个合适的? 我想,每个人或许都有自己的答案。 小时候的对爱情的向往,单纯,不复杂。不掺杂物质,简单的一盒牛肉粉,一顿廉价的火锅,吃的惬意幸福。 长大后,一个包,一套化妆品,一块表,一个一套价格昂贵的衣服。普通人要花上一个月的工资去换来对方的一个笑脸。 归根结底,不是爱情变了,是我们对爱情的定义变了。 我们向往爱情,但无意间又改变了爱情。 第30章 你在长沙,还有一个家 2023年9月18号,梁辰注销了所有视频账号,此时的他已经带着朋友在长沙玩了一周,现在正跟朋友们聚在一起吃饭。 他们说,这顿饭后,他们即将开始属于他们自己的旅途。 吃饭的地方是梁辰定的,定在梁辰第一次跟老张(美瑾老爸)吃饭的那个酒馆。 路上,梁辰跟我说:“这个酒馆是老张的小侄儿开的,按辈分来说是美瑾表哥。小伙子勤快干练,就是长的有点壮,有时间的话,喊我给这小子物色一个贤惠顾家的老婆,有时间来长沙,记得照顾照顾人家生意。咱也不能白吃人家一顿饭不是?” 我笑骂:“合着你小子是为了省一顿饭钱才来人家这儿吃的啊,真会算计,哈哈哈” 梁辰眉毛一挑:“该省省,该花花,再说了,吃一顿给他介绍一个对象,这小子不亏!” 饭桌上,梁辰和美瑾跟大家有说有笑,丝毫没有一点难受。 酒过三巡,梁辰拿起一瓶乌苏,用英雄杯倒了满满一大杯:“来吧,我的至爱亲朋们,酒都给我满上!” 所有人举杯,梁辰突然眼眶一红,开始说祝酒词:“我梁辰拥有你们这帮交心的朋友,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儿。在这里,我祝所有的好朋友,祝你们以后的日子不再孤独,不再难过,不再有伤心和忧郁,不再有病痛和离别,祝你一切都好,记住,你不是这个世界的npc,你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最重要的一点,千万记住,一定要自信,一定要快乐,一定要幸福!来,干了!” 杯子碰撞的声音在酒馆里响起,阵阵欢笑在这一刻显得格外热闹。 不多时,酒喝完了,又到了离别的时候。 我总说,我是个孤独的人,自从有了这群朋友,从此不再孤单。 如今,我最好的朋友也要离开,一走还是两个,一个是即将告别,不知道是再见还是再也不见;一个是即将离开,不知道再回来,是什么时候。 总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压在我心里,压的我喘不过气。 美瑾已经开着车来到小店门口,梁辰跟美瑾和朋友们依依惜别,相拥而泣。 孜然抱着美瑾哭的稀里哗啦:“瑾姐,我会想你的,呜呜呜,你别走好不好,我们大家一起陪着你……” 美瑾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轻抚孜然的头发,抬着头生怕眼泪落下:“傻孩子,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我们都只是你生命中的匆匆过客,不可能陪你一辈子的,记住,一定要幸福……” 颜乐狠狠的在梁辰胸口锤了一圈,用最凶狠的语气说着最温柔的话:“你小子,有事儿没事儿多发点朋友圈,让我们也眼红一下你们的幸福,有事儿别不吱声,兄弟们都在呢。需要钱就跟我说,我去找我那个便宜老爹要!” 梁辰泪如泉涌,张开双臂用力的抱了抱颜乐。 包子不善言谈,老实巴交的他说不出太温柔的话,抱了抱梁辰,说了句保重。 梁辰抬脚要走,被美瑾的表哥拉住:“等一下!我有事儿要说!” 梁辰一愣,伸开手抱向表哥,被表哥闪身躲过。 表哥一脸严肃,说:“是美瑾的爸妈有事儿要说。” 表哥把手机的扩音打开,把电话递给梁辰,电话那头,老张的声音响起:“梁辰啊,美瑾就交给你了,我没什么要嘱咐的,祝你们一路顺风吧。” 美瑾妈声音突然从冒出来:“梁辰啊!你……哎,我也没什么要说的了。美瑾从小就喜欢看烟花,这最后一程,我们不想看着她难过,所以我们给她再带来了她最喜欢看的烟花。老张,点火!” 嗖!砰! 一声尖锐的哨声划破天际,一束烟花在不远处的天上炸响,烟花划破天际,在这一刻,点燃漆黑的夜。 烟花声音爆炸的声音很大,电话那头儿美瑾妈在大喊:“闺女!你看见了吗?这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看的烟花!你小时候说烟花真的好看,你爸就专门跑到人家做烟花的手艺人家里专门学了一个月,只为了让你想看的时候天天能看到!今天!你要走了!我们没什么能送你的,就送你小时候最爱看的烟花!你爸说,他做了三十年烟花,这是他最做的最好的一款,也是他最喜欢的一款,他给它取名叫盼君归!我说你爸取得名字不好,取得不太吉利,所以我给它改了改名字,我叫它望君安! 孩子,别怪爸爸妈妈,不是我们不来送你,是爸爸妈妈见不得离别的眼泪。 孩子,燕子长大了,就一定要离开那个为她遮风挡雨的屋檐,你去吧,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们为你祈福! 记住,你在长沙,还有一个家!” 第31章 许愿 美瑾流着泪看着天边的烟花,又看向梁辰,一咬牙,一脚油门驶离了这座城市。 夜晚的烟花像是白天的朝霞, 灿烂美丽,又转瞬即逝。 烟花声音像是小时候田间地头上挂在孩子嘴边的哨子,孩子疯跑,喘息声透过哨子的气孔传遍田野,悠长,动听。 那一刻,我站在苍穹之上,脚底下,入目,满眼都是我的回忆。 梁辰和美瑾走后,我再也不敢直视烟花,也再也没有见到过如那天一样美丽的烟花。 生活又归于平静,不知道又过了多少天。 某天,我又翻出了落了灰的相册,一张张笑脸浮现在我眼前。 照片里,包子高兴的挥舞着手里的鱼叉,鱼叉上挂着一条大鲤鱼,孜然捂着嘴,惊讶的看向那条鲤鱼。 颜乐穿着西装,摆出一个很骚的造型看向镜头,美瑾躲在颜乐背后笑的前仰后合。 梁辰戴着草帽,蹲在奶牛的身前挤奶,一个没注意,奶滋了梁辰一脸,我拿着纸哈哈大笑,跑向梁辰。 这一刻,我才发现,我沉寂的太久了。 是时候该出去看看了。 我坐在电脑前,打算请假,墨迹了一整天,最后再空白的文档上写上十年前的经典语录:“世界很大,我想去看看。” 2023年10月14日,我买了辆二手奥拓,背上行囊,踏上了属于我的旅途。 从成都出发一路向西,开车前往318,开车三小时,到达巴朗山,穿过花岩子隧道,正式开始走进了大自然的怀抱。 路过新都桥,车子突然抛锚,我一边骂一边修,转眼修到了中午。 车子发动的那一瞬间,突然听见耳边有个人在喊,声音由远及近,从模糊到清晰,拍了拍自己沉重的脑袋,这次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哎,梁辰梁辰!下一站是不是鱼子西啊,据说那里盛产世界上最美最壮丽的日落和想空,听说今天还有流星雨嘞,我们就在那儿停下来吧,看一看世界上最美的夕阳和最灿烂的星空。我想许个愿!” 那声音刻在我的脑子里,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我又有了前进的方向。 好吧,再去看看。 再次登上鱼子西。 天边的晚霞正缓缓落下,我这些年第一次体会到,原来夕阳可以那么美。 眼一闭,又想起了那天的烟火,眼泪控制不住的簌簌落下,这是父母离开后,我第一次掉眼泪。 火红的夕阳下,我架起先前买的老相机,给夕阳下的自己拍了一张照。 照片里,我双腿并拢,双手搂着膝盖,整个人蜷缩在夕阳下面,显得十分孤独。 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做出了这个诡异的动作,后来我在刷视频的时候找到了专家说的答案:“这个动作是小孩儿在娘胎里的标准动作,是用来保护自己不受外部撞击伤害的一种自我保护的动作,从心理学角度来讲,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这一次,我没有骂专家。 再细看照片里的自己,哑然失笑,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长成了大人模样,原来的腹肌长成了啤酒肚,多年前的长发已经剃光,留上了短发。 脸庞不再稚嫩,已经长出了茂盛的胡茬。从前清澈的目光开始变得浑浊,戴上了小时候最讨厌的眼镜,成了那时候自己嘴里的“四眼狗”。 果然,时间是个轮回,我们都是这轮回里的匆匆旅人。 小时候望着肯德基橱窗里的汉堡馋的直流口水的那批人,长大了天天吃汉堡,看到汉堡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当年的期待。 小时候许愿长大要一个月挣三千的那批人,长大了月月拿三千,当自己再拿着三十张红票子,再也没有许过那么容易实现的愿望。 小时候年年放孔明灯的时候,都会写上快点长大的那批人,长大了,就再也没有在孔明灯上写过字。 因为他们终于明白,写在孔明灯上大部分的字,都变成了长大后,那一道长长的疤。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等我们再回过头来找以前的回忆的时候,就再也找不回从前的自己了。 天边的夕阳已经落下,云彩失去了光泽,变得灰蒙蒙的。 我静静的躺在鱼子西的山顶,闻着路过的风,听着人们的欢呼,十年来,第一次体会到属于自己的孤独。 夜风有点凉,没有朋友的夜里,天上的星星也不愿意出来玩耍。 我独自坐在曾经坐过的那个土包上,开了张自拍发到朋友圈里,上面写着:“老天,请你在给我一个奇迹,证明你真实存在。” 包子,孜然,颜乐都跑到评论区评论,附带上一个双手合十的表情包。 包子说:“野哥,你不地道啊,出去玩也不叫上我们,下次许愿别在朋友圈里许,带上我们,人多力量大,应许老天就能听到了嘞。” 孜然在艾特出梁辰,说:“我打小就运气好,走路捡钱,买东西遇到免单,吃饺子第一个吃到带硬币,还遇到了对我好的憨子。这次,我想,这一定是老天给我的眷顾,今天我许愿把我的好运分给你和美瑾姐,希望你们能度过难关,加油!” 颜乐突然蹦出来:“梁辰,我把我的运气也分给你们,加油!奶奶个腿儿的,我就不信这世界上没有奇迹!” 第32章 颜乐的过往 2023年10月底,颜乐放弃了自己公子哥的生活,自己开着坦克300跟了上来。 我走的并不快,基本上走到哪就在哪儿住两天,心情好,有阳光的时候,再往前走。 这会儿,我正在东达山。 因为自己的懒散,没有储备好足够的氧气罐,在青旅躺了两天。 我本以为,颜乐这种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出场是那种西装革履,走路带风的感觉,没想到,这家伙脱掉了一身名牌,穿上休闲装出现在我的床头,乍一看,我还以为是青旅的老板娘。 俩月没见的颜乐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大背头变成干净利落的平头,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走起路来不再虎虎生风,看身形,反而像极了一个文弱书生。 “喂!野哥,醒醒啊,快醒醒!” 颜乐一阵忙活,又是掐人中又是扇巴掌,可把我折腾醒了。 “房东啊,我不是交了钱的嘛,你干嘛啊。我有起床气,离我远点,一会儿发火别伤着你。”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有人在我床前晃悠,也没多想,俩眼睛不受控制的开始打架,又迷迷糊糊的闭上了。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我猛然清醒。 “我靠,房东,你下手也……哈?颜乐?你到那么快?不是,你怎么进来的?” 颜乐环胸,笑盈盈的从兜里掏出一沓钞票:“呵,这小门还能拦住我,想当年咱可是学校里的开锁大王,不然怎么当学渣逃课。” 我狐疑的看向他问:“你会开锁?别告诉我你花钱让老板给你开的。” 颜乐双手一摊,回答道:“其实我也没花钱,只不过是请那个美女老板娘喝了杯奶茶,就套出你在那个房间了,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人家老板娘听到我是你的朋友,喝到嘴里的奶茶当场就喷了一地。” 我挠挠头,不解的问:“我这么有名的嘛?” 颜乐一巴掌拍到我脑袋上:“有名你个头啊,你知不知道你在这张床上躺了几天?10天啊,连门都没出过。要不是我来了,人家老板娘都要报警了!” 我迷迷糊糊的从床上坐起来,只觉得浑身酸疼,看向颜乐的脸都有点重影:“不对啊,我记得我就睡了两天啊,第一天是缺氧,在这儿休整一天,中间半夜饿醒了还吃了点东西才睡的,昨天晚上又吃了点东西,这才一觉睡到现在。” 颜乐捧着我的脑袋问我:“那我问你,你来的时候是几号?” 我答:“十月六号啊?” 颜乐把手机拿到我眼前:“你现在再看看是几号?” 手机离我的眼睛只有零点零一厘米,我揉了揉眼睛,再看向手机,上面清楚的写着:“十月十六。” “我靠!”我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眼前的落地镜里,一个一脸胡茬的男人正站在床上手舞足蹈,凑近一看,被自己吓了一跳,这个穿着睡衣,脸色发白,瘦了一圈的男人,居然是我! 颜乐没吱声,默默的翻了翻我脚底下的垃圾桶。 不一会儿从里面掏出几根能量棒的外包装,还有褪黑素的空瓶子。 颜乐问:“你失眠吗?怎么还有吃褪黑素的习惯?” 我答:“失眠啊,这两天开车开的头昏脑胀的,偶尔吃几颗。” 颜乐一惊,似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偶尔吃几颗?你一共吃了几颗?” 我坐在床边,揉着发胀的脑袋,答道:“也没几颗啊,就是睡前吃了三颗,醒来后吃了两个能量棒,没吃饱,又懒得拿吃的,想想褪黑素还挺好吃的,就把剩下的五颗一起吃了。” 颜乐捂着脸,哭笑不得的看着我:“你知不知道褪黑素的正常量在一到两颗,吃多了不但会影响睡眠,还有造成永久性可能精神失常!” 我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奥,那我还挺幸运的,最起码没有精神失常,还瘦了一圈,嘿嘿嘿。” “你嘿嘿个锤子,走,赶紧跟我去医院!” 颜乐慌里慌张的带着我去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好在没什么大碍,就是气血不足,有点虚。 又休整了两天,精神养的还不错,第三天的早上,背着行囊就出发了。 往前走了一段,进入八宿,在业拉山上休整半天,踏上怒江72拐。 刚进去,颜乐的坦克300就因为塌方散落的碎石爆胎了。 我第一反应是惊慌,因为走的太急,只带了一条备胎,上次已经用了。 反观颜乐,不紧不慢的走下了车,用脚踹了踹车胎,转身拿出一条备胎,熟练的拆下螺丝,喊我拿千斤顶给车支起来。 我静静的看着眼前的颜乐,突然觉得有点陌生。 我说:“阿乐,我觉得你变了。” 颜乐扭过头,盯着我问:“哪儿变了?” 我说:“哪儿都变了,以前的颜乐,走路生风,西装革履,除了朋友,几乎不怎么跟人交流。不夸张的说,骨子里都透着一股子傲气。吃饭没有餐刀和叉子不吃,不是透明厨房不吃,路边摊不吃,甚至都没见过你吃过泡面。出门必穿名牌,戴名表,开车没有低于一百万的。 看看现在的你,就跟他么让鬼附体一样,旅游学会了看攻略,开车学会了换轮胎,身上一身名牌,现在一个也找不到了。还知道怎么走省钱,怎么吃不花钱,你搁这儿荒野求生来了,这不像你啊,难不成你跟你那个上市公司的爹闹掰了?” 颜乐笑骂:“你才和你爹闹掰了呢!我和我爹好好的。你看到现在的我之所以感到惊讶,是不了解我的过往。” 说着说着,颜乐一屁股坐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跟我讲起了他的往事。 颜乐小时候家里是做进出口贸易的,后来父亲做大了,抛弃了母亲。自己被丢在乡下和奶奶生活,奶奶生活在乡下的破瓦房里,所有的积蓄只有一间漏雨的瓦房和几个锅碗瓢盆。 奶奶有风湿病,一到下雨的时候就腿疼。一到这个时候,家里的农活儿压在了没有灶台高的自己身上。 锄地,做饭,砍柴,烧火。几乎所有的农活儿他都做过,以至于后来晒的皮肤黝黑的像个从黑泥潭里钻出来的泥鳅。 他十五岁的时候,奶奶因为年龄太大,没有扛过冬天就走了。 他清楚的记得,奶奶走的那天,父亲没有流一滴眼泪,风光的葬了奶奶,又跑去忙他的事业。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把母亲抛弃,又为什么奶奶走了,他却一点都不伤心。 为了报复父亲,他开始报复性消费,买别墅,买豪车,在各大娱乐场所挥金如土。 直到前段时间跟父亲吵架,他才明白,父亲瞒着自己十几年的事儿…… 母亲是出轨离开了自己和父亲,父亲为了最后一丝体面,扬言是自己抛弃了母亲。 奶奶的离开,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不舍得离开老宅,再者就是穷怕了,根本不舍得花钱。 只是在推到祖宅的那间破瓦房的时候,父亲翻到了一捆用旧麻袋,上面有自己的签名,每一笔存款父亲写的清清楚楚。 “盖房钱”,“修路钱”,“买家电钱”…… 一摞摞,一捆捆钱被奶奶装在旧麻袋里,码的整整齐齐,父亲说,那一夜,他坐在奶奶的坟前喝了一夜的酒,哭的稀里哗啦。 父亲没有陪着自己长大,但清楚自己付出了多少,不忍自己伤心。 如今,父亲年纪大了,他才深刻的明白,原来生活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 而看到我吃八颗褪黑素安然无恙后,我第一次在颜乐脸上看到了惶恐和不安。 后来我开玩笑似的问他为什么,他又给我讲起了他奶奶下葬的那个晚上,他说,那天他扶着奶奶的棺椁,看着奶奶发白的脸,第一次深刻认识到了死亡,奶奶身上的那种温度,跟黑漆漆的棺椁一样。 他害怕死亡,更害怕失去和离别。 第34章 美瑾的电话 2024年2月23号,经过了过年的疲惫,我和颜乐重新踏上了旅途。 第一站,华山。 一路上战战兢兢,累的双腿发软的爬上华山,从游客中心往上爬,路过西峰,南峰、东峰,到达金锁关。 休整了好一会儿,颜乐抬脚要往前走,被我拉住。 “阿乐,听说这儿许愿挺灵的,许个愿再走吧。” 颜乐点了点头,转头买了一把平安锁。 颜乐把平安锁交到我手里问我:“野哥,写点什么?”。 我沉思半晌,说道:“就写,张美瑾平安,消灾解难。” 颜乐愣神,转头快跑几步,喊师傅刻字。 “师傅,给我刻上几个字!” 师傅光头,穿着棉袄正低头刻着字,随手一指,说:“自己写清楚要刻的字,下一个刻你的。” 颜乐写好字,递给师傅,师傅刚刻完手里的锁,转头接过颜乐手里的本子:“张美瑾,好名字,美瑾,美景,这是你对象还是你媳妇儿?” 颜乐尴尬一笑,看了看我,慌忙摆手:“不是不是,你搞错了师傅,我还没有对象呢,这是我朋友,给我朋友求的。” 师傅上下打量一下颜乐,抬手把打好字的锁递给颜乐:“好吧,祝你朋友无灾无难,平安幸福。多精神个小伙子,可惜了,没对象。也祝你早日脱单,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加油” 师傅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伸出手要跟颜乐击掌。颜乐尴尬的脚底都要抠出三室一厅了,捂着脸跟师傅击了个掌。 长长的铁锁连成一片,红色的丝带在空中狂舞。阳光下,我手里的金锁熠熠生辉。 找了棵树,打算锁到树荫底下。 金锁刚锁上,颜乐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颜乐拿起手机看了看,又看了看我:“我靠,这么灵嘛?美瑾都来电话了!” 我大惊:“快接,快接!!” 颜乐在手机上一滑,电话接通了,颜乐激动的握着手机,手开始颤抖。 “喂?美瑾嘛,我阿乐啊!你终于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在外面玩的还开心不?梁辰那家伙没有欺负你吧?我刚和野哥给你在华山的金锁关上给你祈福来着,锁刚挂上你就点电话来了,我一猜你给我打电话肯定是好消息你是不是度过危险期了,检查的医生怎么说?啊?你说话啊?” 半晌,电话那头传来美瑾的声音,声音很小,也很平静:“嗯,我度过了危险期,脑子里的小疙瘩正在缩小,医生也检查了,看目前的情况,有好转的迹象…… 我们太长时间没聚了,你们爬完了,就来长沙吧,我们聚聚。” 颜乐疯狂点头:“哎!好嘞好嘞,到时候我和野哥一定到!你们两口子准备好哈,好好招待我们哦” 电话那头美瑾的声音依旧平静,回了个好字,把电话挂断了。 颜乐跑到我跟前,疯狂的摇着我的肩膀:“看到没有,野哥你看到没有美瑾痊愈了!奇迹啊,真的是奇迹啊!不行,我要再买个锁里许个月收一个亿的愿望!哈哈哈,太牛逼了,这金锁关真他妈的灵啊!” 颜乐拿着锁疯跑回来,看着我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笑骂:“你小子不要一愣一愣的,给人一种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好吧,奇迹发生在美瑾的身上,这不值得庆幸吗,高兴点,别老扳着个脸,对皮肤不好。” 然而,只有我知道,事情远不是颜乐想的那么简单。 第35章 美瑾的电话2 其实,没有朋友的日子里,我的生活都是像大多数人一样。 睡觉,上班,下班,看书,刷视频,睡觉,反反复复,日复一日。 有了朋友的日子,生活有很多随机性,也许一句话,一个字,哪怕一个笑容,他都明白我想的是什么,那一刻,我真的很享受。 有人说,同事不能称之为朋友,老板不能称之为朋友,家人更不是朋友,我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同事有自己的生活,除了上班,交集并不多,大家走走停停,很难建立起长期的友谊;老板之所以成不了朋友,是他的生活方式跟自己根本不在一个级别,你想的东西跟他想的并不兼容,家人之所以成不了朋友,是因为他们年纪大了,有些东西,很多情绪,他们理解不了。 二十岁之前,我是一个几近孤僻的一个人,不擅长交际,不喜欢说话,不乐意扎堆儿,属于人群边际的那一批人。 二十岁后,进入了社会,有了自己的生活,我逼着自己改变,开始交朋友,试图让自己开朗,融入这个异彩纷呈的世界,四处碰壁后,很荣幸,交到了几个真心朋友。 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懂,打个不是很恰当的比方吧,你心心念念、喜欢的不行的玩具,经过你长时间的不断争取,终于得到了,你会全身心的去对它好,把它当成你生活的全部。 当有一天,有个人看着你脏兮兮的玩具,没经过你的允许,成了给灶台引火的火种,那时候你还什么感觉?我想,我会崩溃。 小时候,中国传统式家长总是给人输出一个传统理念,他觉得不对,那就是不对,没有你反驳的机会,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替你做选择。 有时候会假惺惺的问你:“你喜不喜欢吃这个啊?” 这时候你有两条路,一条是“喜欢”,选家长觉得健康,好吃,又有性价比的东西,另一条是选择一个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当你选择了自己喜欢的,他们会毫不客气的打断你的话,剥夺你选择的权利,一定会说:“哎呀,那东西给狗狗都不吃,不健康又油腻,一点青菜都没有,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中国式的家长,洗了90后还有00后的脑袋,在这些年轻人的观念里,选择,成了一种禁区,甚至养成了年轻人根深蒂固的思想观念,对自己并不好,死心塌地的对别人好,不遗余力的讨好别人。 自己穷到吃泡面,请别人吃饭反而想着怎么样掏空自己的存钱罐请人吃顿澳洲龙虾。 在长时间的否定下,在没有自主选择的能力的时候,我们都忘了藏在自己心底的那个小孩,忽略了自己的感受,也忘了,自己过的并不怎么样。 我的前二十年大多时间都是没有朋友的,当我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朋友,有了自己选择的余地,我下意识的会把他们牢牢的握在手里,像是夹住小时候不敢吃的菜一样,小心翼翼,但又乐在其中。 相比得到,我更害怕失去,因为失去,会让我重蹈覆辙,重复那种枯燥乏味,千篇一律的日子。 打小我就羡慕有朋友的人,现在我有了朋友,不忍,也不愿他们悄悄逃离我的生活。 情感上的敏感,让我注意到了美瑾平淡的语气,我下意识的觉得,美瑾的电话,并不是一个好消息,然而,事实果真如我所料。 第二次去长沙,是颜乐掏的钱。 颜乐提前安排好一切,大家请好了假,从成都飞往长沙。 飞机上,大家谈笑风生,唯独我心里发慌,腿止不住的开始颤抖。 孜然抱着背包坐在我的前排往后看:“野哥野哥,你带东西了吗,我跟你说哈,我带了一大包梁哥和美瑾姐喜欢吃的东西。有我自己炸的薯条,新疆大盘鸡,还有上次我从新疆回来拿回来的洋葱和大饼,他们那边把洋葱叫做皮牙子,把大饼叫做囊,肉做的囊裹上大饼可好吃了。还有还有,我和包子做的奶酪和披萨也可香了,都专门抽了真空放包里了,我想他们一定很喜欢吃。哎,好久没有见到美瑾姐和梁哥了,不知道他们瘦了没有……” 包子不耐烦的说:“哎呀哎呀,好了好了,知道你对他们好,天天的唠叨个没完,烦人。” 孜然用胳膊捅了捅包子,戏谑的语气回复道:“略略略,就知道你对他们好,天天的唠叨个没完,不是我说你啊憨子,你越来越快出嫁的小媳妇儿了,没事儿就爱吃点醋,怎么啦,我对朋友好不行吗,再说了,那不也是你朋友嘛,你说对吧野哥,你看包子是不是吃醋了,哟哟哟,还害羞了,来来来,亲一个亲一个,我的小宝贝儿~” 看着俩人腻腻歪歪的,颜乐捂着脸止不住的傻笑,转头又望向我:“怎么了野哥,我看你好像不太高兴啊?” 我扭头看向窗外的云彩,漫不经心的答道:“没有,就是感觉有点心神不宁的。” 第36章 梁辰出事了 下了飞机,我的预感开始变得强烈。 那种油然而生的可怕预感几乎凝成实质,就像是心脏上长出很多又痒又长的白毛,来越难受,压的人喘不过来气。 出了机场大门,包子和孜然还正在买水,我的背着包一路狂奔到一辆出租车前,像是个逃难的,慌慌张张的拉开了出租车的门:“师傅,去快开车!” 出租车司机一脸狐疑,扭头问我:“哈?你还没说去哪?” 我像个神经病一样大吼,给司机吓得一愣一愣的:“快开车,往前开!” 车子发动,包子和孜然在后面拿着水追车,包子使劲挥舞手里的水,喊道:“喂!野哥,你跑那么快干嘛!等等我们啊!” 我放下车窗,透过车窗开始喊:“快走,到地方我跟你们解释!” 跑出去一段距离,孜然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手机嗡嗡作响,我看了一眼,没有理会,找出美瑾的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通了,没一会儿,美瑾接了电话:“喂?哥,你们到了是吗?稍等哈,我马上去机场接你们……” 美瑾的声音颤抖,语气显得十分慌乱。 这时候,情绪已经主导了我的大脑,下意识的往最坏的地方想:“张美瑾,你要是眼里还有我这个哥,就跟哥说实话,我好有个心理准备,哥胆子小,经不住吓,电话里说的不清不楚的,很难不让人往坏处想,听哥的,有啥事儿你跟哥说,我求你了。” 电话那头,美瑾的抽泣声开始由小变大,哭的人心烦意乱。 我急的跺脚:“美瑾!张美瑾!你说话啊!到底怎么了!出了事有那么多朋友都在帮你,你在害怕什么?!你说话啊!”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过来,眼神幽怨:“弟兄,你轻点,别把我车踹坏了。” 我连忙双手合十给司机道歉:“对不起师傅,对不起,对不起,我情绪太激动了。” 电话那头,哭声变弱,美瑾的声音变得沙哑,像是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行,你等着哥,哥马上到,你等着哥,听到没有,你别动,等着哥,哥马上过来!” 电话挂断,催促司机再开快点儿,司机眼神透过后视镜看向我,满脸鄙夷:“弟兄,现在是平均时速,再快就要扣分了!你啥事儿那么急啊,捉奸嘛?” “捉你M!喊你开快点就开快点,哪有那么多废话!” “你……” 司机刚要骂街,我手里的几张红票子已经准备好了,一把拍在他放杯子的置物盒上,怒气冲冲的跟司机来了一波眼神对视:“你他么开的快这些都是你的,开的不够快,不仅这些你拿不到,你还要挨一顿打!” 看到钱,司机眼睛一亮,脚底下的力道又加了几分,一个转弯上了高架桥。 “对不住哈老板,我平时就是嘴欠了一点,别见怪,您坐稳了,我要加速了”。 一路风驰电掣的跑到美瑾家楼下的小区,包子,孜然和颜乐同时下车,匆忙跑过来,七嘴八舌的追在我身后问个不停。 “什么情况啊野哥,你跑那么快干嘛?” “是啊野哥,我寻思你着急上厕所呢,我坐在出租车上眨个眼的功夫就看你车上高架了,再眨眼就看不见你车尾灯了。” “你小子属猴的吧,做起事儿来毛毛躁躁的,吓我一跳。说吧,到底什么情况。” 我沉吟半晌,扭头看向眼前的三个人:“梁辰可能出事了……” 包子率先开口:“什么跟什么啊?野哥你是发烧了吧,烧糊涂了?梁哥整天上蹿下跳的,哪可能有事儿,你想多了。” 孜然连声附和:“是啊是啊,憨子,你去摸摸野哥的头,我猜也是发烧烧糊涂了,哈哈哈哈……” 只有颜乐默不作声,看向我的眼神开始严肃起来,没有理会两人,转身往小区里走。 我快步跟上,心脏像是打鼓似的咚咚咚的在响。 颜乐转头问我:“我坐在车上的时候给美瑾打电话,没接通,语音提示说是正在通话中,是你打的吧?” 我点点头。 颜乐又问:“美瑾怎么说?” 我答:“她没说话,只是一直在哭……” 颜乐一惊,脚底下的动作猛地止住:“哭?” 我又点了点头。 没等我缓过神来,颜乐已经背着背包已经冲了出去。 我们两个跑的极快,包子和孜然拎着大包小裹的在后面追。 孜然:“呼,哈……你们两个……跑慢点……我和包子快跟不上了……” 包子:“要不你先上去看看啥情况,包我来背。” 不一会儿,孜然追了上来。 孜然气喘吁吁的跑着,边跑边问:“不是……我说,你俩搁这儿比赛呢嘛?都说了……梁哥不可能有事儿,你们怎么一副巴不得他出事儿的样子……” 我们没理会孜然,依旧是发了疯的往前跑。 进了小区,进了楼道,就在我们慌忙快要跑进电梯的那一刻,眼前一个圆形的五颜六色的招牌在我的视线里一闪而过,我一把拉住颜乐,拽的他一个踉跄。 我说:“我好像看到了梁辰”。 颜乐转头向四周看去,疑惑的看向我。 我转身走向楼道入口,看到“招牌”的那一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颜乐好奇的走了出去,看到眼前一幕,无助的蹲在地上,发出歇斯底里的呐喊。 孜然快跑几步,看到“招牌”的那一瞬间,捂着嘴开始大哭。 包子身上挂满大包小包的往这边跑,看我们都愣在原地不说话,刚想喊,一转头看向那个“招牌”,两条胳膊一下子失去了力气,傻傻的站在原地。包子 身上的大包小裹纷纷掉落,从背包里滚落出来一只抽了真空的鸡,那是梁辰最喜欢吃的。 仔细看,那不是什么狗屁招牌,而是一个写着梁辰名字的花圈…… 第37章 梁百万 我坐在楼道的台阶上,看着眼前的东西愣愣出神。 夕阳西下,一束阳光撒在楼道前的红砖上,冷风卷起风沙,模糊了我的眼,我抬手揉了揉眼睛,越揉越模糊,脸颊一热,一股滚烫的液体顺着我的下巴滴在红砖之上,我忍不住的抬头看,冬季,狂风呼啸的天,竟然下起了滚烫的雨。 半晌,我沉吟道:“给美瑾打电话”。 包子没听清,反问了一句:“给谁?” 我大怒:“给张美瑾打电话!!!” 包子反应过来,打开手机,拨通了电话。 电话嘟嘟的响,电话响的那几秒,世界都安静了。 电话那头儿,美瑾喂了两声,没有听到回话,也没吱声,包子转头问我:“说啥啊野哥。” 我左手捂着额头,右手擦了把脸,声音再也强硬不起来:“跟她说我们到她楼下了。” 包子拿着手机,重复着我的话:“那个……野哥说我们到你楼下了……” 电话被美瑾挂断,包子看着手机怔怔出神:“野哥,她……给挂了……” 我长叹一声,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个花圈,又迅速抬头望向天边即将落山的太阳。 今天的太阳格外的红,红的要滴出血来,雨也热,烫的人皮肤发痒。 叮!一声电梯开门的提示音响起,美瑾穿着一身黑,从黑暗的走廊里走出来,她没说话,搀起了蹲在地上的颜乐,跟孜然拥抱了一下,拾起散落在地上的烧鸡塞到包子的背包里,背在自己肩头,转身要扶我,被我一把甩开。 这会儿的美瑾再也绷不住了,放下手里的包,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冬天的天格外的冷,冻的人脸生疼,远处,冷风卷起泛黄的树叶打着旋朝我们飞来,最后停在了美瑾的脚底下。 美瑾望着枯黄的落叶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美瑾站起身:“走吧,带你们见他最后一面。” 没有人动。 美瑾拉住颜乐往电梯口走,好不容易拉到电梯口,去拉包子,走了一半,看到颜乐又折返回来,一屁股坐在我旁边的石阶上,美瑾一把甩开包子,从楼道里冲了出来,用手用力的戳着自己胸口,大喊:“你以为就你们伤心吗?那是我丈夫!我老公!我难道就不伤心吗?!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伤心!我是眼睁睁看着他走的,要不是我他妈的管不住自己的嘴,梁辰也不会跑一整条街去给我买烧烤,他也不会被车撞!你们以为我心里就好受吗?我他妈的恨死我自己了!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都来不及了……都怪我,都怪我,该死的是我!该死的是我!” 不远处,美瑾正一个巴掌接一个巴掌的朝着自己的脸上狂扇,不一会儿就红肿一片,我站起身,快走两步,死死抓住美瑾高高举起的手,一把把她搂在怀里,美瑾抽泣着搂住我的肩膀,问我:“哥……你送……我的……那串佛珠是真的吗?为什么它只保护我,不保护梁辰啊……呜呜呜,你怎么那么偏心啊,为什么不送梁辰一串,这样他就不会先走了……呜呜呜……” 美瑾的拳头一下一下打在我的后背上,渐渐力竭。 十一年前的那个雨夜,梁辰冒着雨,跟在老麦身后进了那家名叫凌晨一点半的网吧, 我问他:“你叫什么?”梁辰弱弱的看向我,眼睛里满是害怕和不安尽管如此,他还是颤颤巍巍的伸出了手:“你好,我叫……梁……辰。” 十一年后,他就静静的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当天晚上,我见到了不远千里来长沙的梁百万,梁辰的四叔。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见到他的时候,他穿着黑西装,戴着墨镜,梳了大背头,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抖擞。 他接到美瑾的电话,就匆忙赶了过来,听说梁辰要见他,他激动的像个五六岁的孩子,大喊着:“我的辰儿终于肯见我了,我的辰儿终于肯见我了!等着我,等着我,我马上过来,我马上过来!” 可见到梁辰的那天夜里,梁百万就再也没笑过。 我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梁百万,心乱如麻。 他看到梁辰的那一刻,没有喊,没有闹,更没有哭,只是跪在地上,一点一点的向梁辰躺着的那张“床”爬过去,当他看到梁辰脸的时候,颤抖的手止不住的摸了上去。 梁百万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梁辰,眉头紧皱:“孩儿啊,你怎么睡这里边儿了,快快快,起来起来,四叔扶你哈,再穷也不能躺这里面儿啊,多不吉利啊,还有,你看看,这身上穿的啥啊你看看,啊?多难看啊,花花绿绿的,一点儿也不好看,四叔给你脱了,咱回头给你买新的,回头咱给你换上西装,换上好西装,穿的立正点,别人也不好笑话咱。你说是吧?听话哈,四叔给你脱了。” 梁百万扶起躺在“床”上的梁辰,开始一件一件的脱掉他身上的衣裳。包子抬手想要阻止,被我抬手拦了下来。 “助理!我助理呢?小郑啊,你进来啊,把我给我们家孩子准备的西装拿过来!” 一个穿着黑色职业装的年轻男人匆匆跑了进来,听见梁百万的话,又飞快的跑了出去。 一件件西装送到梁辰床边,梁百万喊:“小郑啊,来,帮我扶着我家孩子。” 小郑愣了一下,走到梁辰身后,撑住他的腰。 梁百万脱手,拿起一件件西装给梁辰看:“辰儿啊,你看这件,这件大牌子的,红色的还带条纹,是你喜欢的颜色,喜庆,好看。啊?不喜欢吗?那四叔给你换一件,你看这一件哈,这一件也好看,看样子有点买大了,哈哈哈,四叔太久没见过你了,不知道你穿什么号的,下次,下次四叔就知道了……” 梁百万一字一句的说着,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西装在梁辰身上一阵比划。 美瑾看着眼前的一幕,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不忍直视。 泪水打湿了我的后背,在我的心里烫了一个窟窿 第38章 喝酒 入夜,一帮人买来些酒,给梁辰倒了两杯,坐在他的跟前一杯一杯的喝着酒。 包子三杯倒的量,今天意外没喝醉,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跟梁辰的杯子碰了一下,说道:“梁哥,其实,我应该感谢你。只是这声感谢,说的太晚了,但我一定要说! 从小到大,人家都说我太老实,因为这个被人欺负不知道多少次,也因为老实,没有朋友,直到遇到了你,你成了我第一个朋友,又通过你,结识了这么多好朋友,找到了我的孜然,没有你,也许我的生活不会那么精彩。我该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颜乐眼神迷离,拿着一瓶大绿棒子跟梁辰的杯子碰了一下:“梁辰,我没佩服过什么人,你,是我唯一佩服的人。 我自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但直到遇见你,亲眼看着你跟美瑾一路坎坷走了十年,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情,这点儿,我比不上你,我决定了,我也要安定下来,下个目标,娶妻生子!你在天上好好看着吧,我们都会幸福的。” 孜然抱着酒瓶子摇摇晃晃走到梁辰跟前,看了眼梁辰的脸,绷不住的大哭,又被包子一把拉了回来:“辰哥!你醒醒啊,你起来啊!我给你带的大盘鸡你还没吃呢,从你家乡带的皮牙子可甜了,一点都不辣,你起来啊!起来尝尝,呜呜呜……” 我受不了这种气氛,拿着两瓶酒跑到亮着灯的阳台,一边吹风,一边喝酒。 梁百万在阳台上站了很久,看我拿了酒来,找我要了一瓶。 我抬手递给他酒的时候,不经意间余光扫过梁百万的脸,吓了一跳,本来精神矍铄的中年人,竟一夜白头,满脸的沧桑。 我掏出包天子,点燃,抽了一口,又抽出一根递给梁百万:“抽吗?止疼的。” 梁百万接过烟,猛抽了一口,又灌了一口酒,呛的直咳嗽。 良久,梁百万缓过神来,问我:“听说你跟梁辰关系最好,你能给我讲讲关于他这些年的生活吗?” 烟雾缭绕的阳台,两人就这么趴在阳台上诉说着梁辰生前的故事。 “梁辰啊,从哪儿说呢?他的故事太长,一时半刻我也讲不完。” “从他跟你见面说起。” 我抽了一口烟,随手丢到地上,狠狠的踩灭,开始从头讲起。 “梁辰啊,这孩子命苦。” 说到这儿,眼泪突然冲破我的泪腺,在我的眼眶里打转,我没忍住,又点了一根烟。 白色的烟顺着我的鼻子冲进漆黑的夜,转瞬即逝。 我猛吸一口,开始讲:“第一次见到梁辰,是在我上班的那个叫凌晨一点半的网吧。兴许就是缘分吧,网吧老板老麦去医院的时候碰到了穿着病号服从医院逃跑的他,结果这家伙傻傻的跟了他一路,来到了这家网吧。 那天的雨下的特别大,梁辰淋的跟个落汤鸡似的,傻傻的站在门口,冻的瑟瑟发抖。老板见他可怜,就把他留下了。这一干,就是一年。起初的梁辰沉默寡言,有一段时间短暂失忆过,不记得自己从哪来,想不通自己怎么来的这儿,直到有一天,我偶然提及他逃跑的那家医院,他才想起来。 他是坐着火车来的。后来几经辗转,不断打听,找到了那家医院,医生说,当时的他因为割腕,失血过多,是一个女孩哭着把他送来的,那个女孩,就是现在的美瑾。 梁辰的记忆一下子串联起来,他开始疯狂的找美瑾,最后在一个住院记录上找到的美瑾电话,一来二去,找到了美瑾,两人越聊越投机,时间久了,谈起了恋爱。梁辰为了给美瑾更好的生活,找了个汽车销售的工作。美瑾从师范大学毕业,因为脑子里的瘤,放弃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当起了导游。十年时间,两人几乎寸步不离,一起搬家,一起生活,一起旅游,一起度假。再后面,梁辰得知美瑾的病情,从你那儿拿了两百万,给美瑾治病,但并没有完全治好。此时的美瑾癌症晚期,为了不留遗憾,两人匆匆的结了婚。 去年结婚后,美瑾的身体每况愈下,去医院检查,医生说,美瑾的病情已经恶化到最终阶段,术后存活率几率不超过10%,这种特殊的病,没有药可以治,就算治好,也有很大可能是植物人。为了这个病,美瑾和梁辰谈了很多回,最终,梁辰妥协,打算带着美瑾完成她周游世界的愿望。 但是天不遂人愿,老天不眷顾这对儿鸳鸯,还是生生的给他们拆散了。 旅游途中为了给美瑾买雪糕,梁辰被车撞了,再也没醒过来。” 梁百万看着远处的山,抬手又抽了一口烟,低头一看,烟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烧完了。只留下一个烟屁股,和他焦黄的手指。 “再给我来一根!” 我又给他点上。火苗昏黄的光照在梁百万粗糙的脸上,映出两条风干的泪痕。 白色的烟雾再次升腾起来,梁百万噙着烟,呢喃道:“梁辰为什么割腕自杀?” 我犹豫片刻,还是将真相告诉了他:“听说他自杀前,接到过一个电话。” 梁百万警惕的转过头,眼神凶狠,问道:“电话?谁打的?” “刚跟你离婚的前妻……” 梁百万惊讶的张着嘴,嘴里的烟直直的落在地上,烟头接触地面,在漆黑的夜里,迸发出耀眼的火花。 梁百万彻底绝望,一个快五十岁的人,在这一刻,坐在地上崩溃大哭。 第39章 梁辰的日记 余华说:“亲人的离世不是一时的暴雨,而是此生漫长的潮湿。” 小时候不懂,上一秒还在追悼会上痛哭的孝子贤孙,下一秒就能在吃席的时候跟其他人有说有笑,拼酒,耍拳,喝的红光满面,东倒西歪。 这样的场面让我觉得虚伪至极,后来,长大了的自己才真正明白,是当时的我太年轻,活的不像长辈一样通透。人们通常不喜欢把自己的悲伤展示给别人,只有当人群褪去之后,那种悲伤,才能真正发泄出来。 后来长大了,我有听到一个浪漫的说法,他说:“当你工作时,他在家休息,当你回家时,他又恰巧出门散步,他还在,只是你们每次都会擦肩而过。” 当梁百万开着车把梁辰装上车的那一刻,我心里的难受,达到顶点。 他说:“孩子,十多年了,该回去看看了,走吧,我带你回到那片草原,带你去摘你最喜欢的韭菜花。我带你回家。” 当他说到“我带你回家”时,我的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冷风呼啸,梁百万穿着单薄的西装,踏上车的副驾驶,微笑着朝众人挥手,眨眼间消失在几人的视野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张和美瑾妈从身后走来,抱着美瑾哭的稀里哗啦。 当天晚上,我们坐在一起翻看着关于梁辰的相册,偶然间,从相册的地下找到一本泛黄的厚日记,是梁辰写的。 日记是这么写的: 2013年5月23,晴 又是一个晴朗的午后,头疼的厉害。 看着手腕上的伤口,还有身上换下来带血的病号服,无数次问自己,你从哪里来,为什么要来成都,又为什么来到这里,我仔细的想了很久,依旧没有答案。 哎,算了,过一天是一天吧,生活哪有那么多答案。 2013年6月13,阴 昨天野哥又问我,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店长老麦给了我答案。 他说我是从医院逃出来的,当时身上就穿着那件带血的工作服。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想去那个医院看看。 2013年6月14,多云 野哥带我去了那家医院,我跟野哥借钱把手术费补上了。 听护士说,是一个年轻女孩哭着把我推进了ICU,当时,手里还死死的攥着断了半截的美工刀,掰都掰不动。 我震惊了,真的不敢相信从前的自己是这样的,还有,那个女孩儿,我好像有点印象,但是就是想不起来。 哎,走一步算一步吧,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 2013年6月14,夜 半夜爬起来写这章日记,又做梦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做梦梦到一辆火车,火车上有一个男孩哭着打着电话,一个女孩坐在他旁边,一边给他递纸,一边说着什么,不过,说什么我记不清了。 那女孩长的真好看啊,长头发,大眼睛,笑起来像是春天的暖阳,真的好漂亮。 总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哎?女孩儿?会不会是…… 2013年6月18日,晴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一天,前两天去医院找到了我的就医记录,找到了那个女孩留下来的手机号,今天晚上要和她见面了,好紧张啊,不行,我要好好打扮一下。 对了对了,野哥说了,要好好感谢人家,我还专门找野哥借了500块钱,晚上见面要请人家吃饭。 注:回头找老麦借点钱还野哥,别让人家觉得自己没信用,那样不好。 2013年6月18日,夜 我见了那个女孩,既惊喜又难过。 惊喜的是,我猜的没错,我梦里的女孩就是她,笑起来像阳光一样灿烂。 难过的是,我又想起来了,所有事儿都想起来了。 其实现在想想,当一个无忧无虑,没有记忆的傻子,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我真的要感谢她。 第40章 梁辰的日记2 2014年1月28,晴 太好了,美瑾答应跟我在一起了,她说回头一起出去看房子,到时候住一起。 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我要更加努力的工作才行。 昨天晚上,美瑾说,她的梦想是出去看看,等有钱了,我一定带她出去看看。 2019年10月5,暴雨 美瑾走了,只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累了,分手吧”。 我有点莫名其妙,又有点不知所措。 在一起六年了,为什么现在才说? 我想了想,放下酒瓶,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是啊,你一个卖汽车的,没房没车没存款,有女人愿意陪着你虚度整整六年的光阴,已经很有毅力了,你凭什么要求人家陪你过一辈子? 哎,走了就走了吧,可能我们真的缘尽于此了。 2019年10月7,晴 野哥说的对,不问清楚就否定段长达六年的感情,多少有点不负责任。 我还是来找她了。 这次,我不光要一个答案,我还要亲自把这个陪伴我六年的女人接回去。 不娶到她,我不甘心。 2019年11月8日,阴 我终于搞清楚了,陆子野和美瑾都在瞒着我,原来,美瑾是病重了。 前天陆子野来长沙出差,我们一起吃饭,我差点没控制住自己情绪,但凡晚一秒,拳头可能就要打到他脸上了。 他凭什么替美瑾瞒着我,那是我的女人!我的女人! 现在真的是焦头烂额的,我要急死了,两百万啊!那是两百万啊!一个天文数字,我要举着牌子让人打多少拳才能挣回来。 昨天晚上,二娘找到我,看我举着牌子站在街上,忍不住的嘲笑我为了一个女人,连脸都不要了。 我没有反驳他,因为他受过的伤比我要多得多,要不然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他走了,但依旧给我甩了两万,我知道,这两万,买的就是我们短暂的友谊。 谢谢你,二娘。 注:借二娘两万,记得还。 2022年6月18,多云 今天开车进藏,这是我们第一次出门旅游,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旅游了。 因为,美瑾可能要做手术了。 她的手术费我已经想好法子了。 我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要能救美瑾,我什么方法都愿意试。 泛黄的笔记本上一页页的记着很多东西,我一页一页的翻给美瑾看,美瑾惊讶,一把夺过我手里的笔记,翻到了最后一页,上面写道: 2023年12月15日,夜 半夜心烦意乱,实在睡不着,总觉得有事儿发生,所以我又爬了起来写这篇日记。 出来旅行已经三个月了,我时时刻刻都在担心美瑾的身体,好在一路走来,没有什么别的意外。 这次,我觉得,我要感谢这贼老天,感谢你把美瑾留在我身边那么久,感谢你。 明天就是美瑾生日了,老天,如果你灵验,求你让她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个生日,到时候就算你真的带走她,我也毫无怨言。 美瑾,多好的一个姑娘啊,可惜,我们注定今生缘浅,如果有来世,我一定还要娶她。 美瑾,算上今天,我们一起度过了4345天,二十六万零七百多个小时,在这二十六万个小时里,都是你在陪着我。 我知道,你等的太久了,都是我的无能,让你陪我吃了一年又一年的苦,让你从一个翩翩少女,长成了一个有夫之妇。 如果你看到这本日记,我想告诉你,辛苦了,美瑾。 我爱你。 注:美瑾明天过生日,礼物已经送回家了,记得取。 日记结束,美瑾翻了翻,还想往后看,可惜,泛黄的牛皮封面上,除了一只钢笔,什么都没剩下。 看完日记,美瑾来不及擦眼泪,发了疯似的找东西,不多时,她小心翼翼的从房间里捧出一个包裹。 包裹看起来不重,轻飘飘的,打开,一本精美的相册出现在几人面前。 相册的封面上写着几个精美的烫金字体,上面写着:“至良辰美景的十年” 第41章 美瑾怀了 梁辰被接走的第二天,老麦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后面还跟了个脸色发白的男人。 老麦上了香,安慰了美瑾几句,闪身到一旁,问我:“哎,野子,你看我身后,跟美瑾说话这男的谁啊,穿的还挺骚气,那么白,长的得有一米八二吧,走路都带着风,不会找美瑾的吧?我靠,这头七还没……” 我大概知道老麦要说什么,一把就捂住了老麦的嘴:“你个老东西,越来越不正经了你!怎么啥事儿都往那方面想啊你,打听清楚了嘛你就乱说?” 老麦扯开我的手,再看向美瑾和男人,震惊的用手指给我看:“唉唉唉!我靠,这都抱上了嘿,他妈的这男的欺负你兄弟媳妇儿,这你都不干他?你不来我来!” 我一掌拍在他后脑勺上,伸手拦住正要往前冲的老麦:“你这老家伙,怎么越活越回去了,整天喊打喊杀的,那么冲动呢?先搞清楚状况再说!” 男人和美瑾抱在一起,俩人都哭成了泪人。 老麦越看火越大,身子控制不住的想往前冲:“他喵了咪的!我今天就让他尝尝我老麦的拳头是不是面做的!他喵的,敢欺负我儿媳妇?我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你整死!” 我看老麦越来越激动,只好抱住他往后撤:“不听劝了是不是,你才刚来多大会儿就在这儿抽风,一会儿兄弟媳妇儿一会儿儿媳妇儿的,占便宜没够是吧。” 老麦用尽全力的在我怀里挣扎,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看向男人的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你个瓜娃子(尊称)你晓得个铲铲(什么)!拜高堂的时候不是老子替的他爹嘛,既然拜了,我就是他亲爹,敢欺负我儿媳妇,看我不把他皮扒了!” 老麦正说着呢,就瞧见男人慢悠悠的朝我和老麦走来了。 我尴尬的脚趾头都能抠出三室一厅来,放开老麦说道:“老麦,好像是找你的,你慢慢玩吧,我走了。” 老麦看着男人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也有点不知所措,回头喊我:“哎!你这臭小子,等等我啊,我瞅着这家伙不像善茬儿,要不咱们还是躲躲吧。” 我和老麦刚迈开步子准备跑,就被男人喊住了:“哎!两位,这是急着干嘛去?” 男人越走越近,还是走到了跟前。 我和老麦尴尬的打着招呼:“你好你好你好……” “哎?你是陆子野吧?你是,老麦?” 我们俩一愣,疑惑的上下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男人黑色皮夹克,脸白的吓人。大背头,一圈浓密的大黑胡子,鼻梁上架着一副黝黑的大墨镜。 “是,我是陆子野,请问您是?” “奥奥,我叫姜天,是梁辰的朋友。上次我们还在长沙见过呢,就梁辰举牌子那回。” 我恍然大悟,手指着姜天不断颤抖:“奥~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丝袜……” 话刚到嘴边,又被我咽了回去。 姜天摘下眼镜,露出长长的睫毛,仔细一看,脸白的都反光,没想到他毫不避讳的接过我的话茬儿:“对,我就是那个丝袜男,按照梁辰的叫法,叫我二娘也行。” 我震惊,没想到这就是梁辰日记里的那个二娘! “不是,你……上次见你不是……这变化也太大了这也……” “是,变化是有点大。” 老麦一脸惊讶,扭头看过来,捂着嘴问我:“不是,你认识啊,你朋友嘛?你是不是跟人家搞对象了?成都是包容性很大,但不至于把你也掰弯了吧?” 我一脚踩在老麦的黑皮鞋上,疼的老麦呲哇乱叫。 “奥,原来如此,我就说有点眼熟呢,没敢认。请坐请坐。” 姜天坐到沙发上,老麦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孩儿似的唯唯诺诺的坐在了沙发的另一头。 姜天一拍手,指向我和老麦:“我经常听梁辰提起你呢,说你大方讲义气,是他最好的兄弟,还有老麦,是凌晨一点半的老板,我也经常听他说嘞。” 听姜天粗犷的的嗓音,老麦浑身一颤,搓着手尴尬的回答:“是嘛,这傻小子,啥都往外说。” 我使劲拍了下老麦肩膀,接着往下说:“是吧,上次见面都是两年前了,难得你还记得我。梁辰虽说没跟我们提起过你,但还记着你,昨天翻他日记上面还记着他找你借钱的事儿。不过话说回来,我很好奇,你跟梁辰是怎么认识的?” 老麦一听这话,赶忙往前挪了挪,竖起耳朵仔细听。又被我一把推开。 姜天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答道:“那时候梁辰在长沙跑外卖,我在酒吧当主唱。我记得那天,跟我处了三年的女朋友和我分手了,我一气之下打算寻死,是梁辰来我家送外卖救的我,后面我死缠烂打的算是把微信留起了,从那开始就算他经常来我酒吧听我唱歌,跟我喝酒,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我上下打量下姜天,脑子里崩出一个问题,心想着还是别问了,但是还是不受控制的问了出来:“不是,你看起来挺阳刚的,怎么那天……” 话说了一半儿,我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奥,你说这个啊,其实,我是个gay” 老麦一听到gay这个词儿,腾的从沙发那头儿坐了起来,看我们都盯着他看,又假装拿起杯子喝起了水。 我看着老麦冷笑:“呦,没想到啊老麦,你还懂英文……” 老麦喝着水被呛的直咳嗽:“什么英文语文的,我不懂,都盯着我看干嘛?我喝口水不行啊,看来看去的。” 看着老麦一脸便秘的样子,姜天忍着笑回答我:“我逗你们的,其实我那天跟朋友真心话大冒险输了,穿的是COS服,COS的动漫人物。” 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寒暄几句,姜天带上墨镜,骑着共享单车潇洒的离开了。 老麦看着姜天离去的背影,问颜乐:“哎阿乐,什么是COS服?” 颜乐不耐烦的白了老麦一眼,答道:“动画片里穿黑丝的那种衣服。” 老麦若有所思。 半晌,老麦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问颜乐:“那他跟你比呢?” 颜乐反问:“比什么?” 老麦答:“骚……” 整个下午,梁辰家的小院儿里,充满了颜乐的叫骂声,还有老麦的求饶声。 梁辰走后的一个月里,为了怕美瑾孤单,我把美瑾接到了成都。 几个人一合计,住哪呢?总不能租房子吧。包子孜然家有自己的房子,小两口生活挺好的,不能打扰他们生活;颜乐是虽说是个阔少,家里房子还多,但住他那里怕引人非议;老麦住在乡下,但是他常年东奔西跑,照顾不到美瑾,合计来合计去,最后来了我家。好在我家房子宽敞,我住前院,她住后院,方便走动,又互不打扰。 几个朋友时常聚一聚,聊聊天,吃着烧烤唱着歌,日子过的也还算滋润。 但是惊喜往往来的就是那么突然,一个雾蒙蒙的清晨,美瑾拿着一根白色棍子慌慌张张的找到我:“哥!哥!你快来!” 我正坐在前院大厅里看电视,被美瑾一叫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快跑几步到美瑾跟前:“咋了咋了?” 美瑾把白色棍子交给我,抱着我哭了起来。 我看着手里的东西一脸懵:“哈?咋了?这是……你阳了?那得快点去医院啊!不是,阳了咱去医院啊,你抱着我干嘛?” 美瑾哭着捶了我后背两下,哭着哭着就笑了:“你傻啊,梁辰的!” 我还是一头雾水,挣开美瑾,仔仔细细看了半天依旧是没有头绪。 “什么就梁辰的,这不……哎呦我去!你说谁的?梁辰的?!” 我大惊,再看手里的白色棒子,闪闪发光。 我激动的掏出手机,打开微信,一边打字一边说:“不行,我要把这个好消息跟你老公好好分享分享,梁辰,你……老……婆……怀……” 字儿打了一半,突然缓过神来,对啊,梁辰,不在了…… 第42章 朋友间简单的快乐 近些年,随着人们生活质量不断提高,物质需求不断提升,人们的生活节奏不断加快,人也越来越焦虑,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去。 见识了很多大风大浪,过惯了琐碎且千篇一律的生活,渐渐的,跟朋友的关系越处越远,感情越来越淡。 前段时间,我还因为这个跟同事吵了一架。 她说,人大多数时间是孤独的,人的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自己的朋友,渐渐的,随着我们认识的不断增加,我们的朋友会越来越少,那时候,我们就不再会说什么君子之交淡如水,莫逆之交如手足的话了。 我反驳了几句,但是她没有听,到后来索性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我知道,当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没有朋友,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她忘了什么是好朋友,什么是朋友之间最好的相处模式。 那么,什么是好朋友呢? 复旦女神教授陈果曾讲过这么一段话,让我一直记到现在,她说:“朋友跟朋友,两个人必须都是头脑清醒的人。 在朋友的关系当中,两人都平等。 相互扶持,没有主角,没有配角,从来不存在朋友当中谁是陪衬人。同时,朋友双方,是绝对不会用友谊来相要挟、用友谊来相约束的。因为惟其如此,你才能够分辨得出什么是有爱,什么是依赖,什么是独立,什么是孤立。惟其如此,你才能够避免这种变态的朋友关系。如果其中有一个人是唱主角的,他始终是自我中心的,而另一个人只是附庸,一旦出现陪衬人和主角配角的分类的时候,你们的友谊,已经陷入了一个僵局。 所以,真正的好朋友就是他见过你最糟的一面,他依然愿意拥抱你,他见过你最虚弱的一面,他依然愿意保护你;他知道你能自私成什么样,但是他还是愿意等。你和真的好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你会发现它像空气一样的,它存在,但它不干扰你。他是你那种并不时常想起却无处不在的人。很多时候不用联系就是这个原因,因为不思量自难忘,何必常常联络。 你要知道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是大多数人的一团印象。但是每一个人都是这么少数几个人的一个烙印,然后很多人喜欢你是因为不了解你。一了解你就不喜欢你。有一些人喜欢你是因为了解。越了解,越喜欢。” 这就是好朋友。 那什么是朋友间最好的相处方式呢? 后来,我看了一个叫做《奇葩说》的综艺,里面一个名叫蔡康永的台湾主持人给了我答案。 他说:“我们作为一个好朋友,你制造一个气氛,就是人家来你这儿是能够放松的。 你知道什么人让我放松不了吗?就是我一去他就认真对待我,我很紧张啊,我会拘束。 我喜欢的朋友就是我一去他那里我什么垃圾话都能够说出来,我可以表现的非常的颓废,然后我完全都不需要像平常那样子有条有理,我就是可以像个神经病一样的胡说八道他都觉得没什么,那个就是我最喜欢的朋友,所以朋友能够让我放松是最珍贵的。 我要听道理,我就会打电话给某某前辈,听他们给我讲个三天两夜。可是他们不会让我放松的,我没有脸在他们面前表现的像一个流氓一样,所以那个能够让我放松的人,就是我去了,我就知道你尽管敷衍我吧,因为我就是知道你会敷衍我,所以我才来你这边放松的。” 生活中的朋友没有主角,也没有配角,更不会让你感觉不舒服,这就是朋友存在的意义,也是朋友相处的最好方式。 得知美瑾怀孕的消息,几个人都纷纷跑到我家来庆祝。 刚见面,几个人就开始了各个领域上的输出。 孜然是推着婴儿车来的,上面放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什么小孩衣服啊,鞋子帽子啊,玩具什么的一应俱全。 包子背着大包小包,吉他,贝斯,笛子,玩具琴,各种各样的乐器看的人眼花缭乱。 颜乐也是背着包来的,包里放了整整十万现金。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讨论。 孜然指着美瑾的肚子说:“乖宝宝,好宝宝,小姨来了,等你出来,就能看见美丽温柔的小姨了哦。” 包子扭过头翻了个白眼,对着美瑾的肚子说:“乖宝宝,好宝宝,小姨夫也在呢哈,听小姨夫的,别听小姨的,你小姨一点也不温柔,天天家暴我,给我打的在家我都不敢吱声。等你出来了,跟小姨夫学乐器,咱们一起勇闯乐坛!” 孜然听这话脸一红,一脚踹在包子的屁股上,疼的包子半天爬不起来:“一天天的教坏小朋友,她小姨怎么就不温柔了,还我家暴你,我什么时候家暴过你,啊?!你说!” 包子揉了揉屁股,眼眶里的眼泪都快要挤出来了,委屈的爬起来求饶:“温柔温柔,可温柔了,从来不家暴我,那个,宝宝啊,小姨夫说错话了,你别听小姨夫瞎掰哈。” 孜然的一唱一和,逗得大伙哄堂大笑。 颜乐也不甘示弱,从背包里掏出几沓厚厚的钞票倒在柱子上,对美瑾说:“美瑾啊,以后我就是孩子的亲舅舅了,这十万你拿去多买点营养品,以后有需要了跟我说,咱家家大业大,不差那仨瓜俩枣。” 几个人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东西,瞬间不香了。 包子率先举手,用手指着颜乐,气的直摇头:“我抗议!游戏还没上线呢,这老小子就打算氪金,孩子才多大啊,就给人家输入这么不健康的思想,我抗议!” 美瑾看着一群人有说有笑的,不由自主的就哭了起来,几个人一下子就把美瑾围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孩子踢你了?” “憨子,你傻啊,这还是个胚胎呢,怎么踢?” “哪儿不舒服吗?让我这个亲舅舅送孩儿她妈去医院……” 美瑾哭着哭着就笑了,擦了擦眼泪,搂住几个人笑的格外大声:“嘿嘿嘿,谢谢,谢谢你们,有你们,我又觉得有了个新家。”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退到身后,给他们拍了张照片。 看着照片里拥抱的几个人,不由得难过,可惜啊梁辰,你没看到属于你的结果。 今天的风很大,吹的我泪流满面…… 第43章 想我们了,就回来看看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我也渐渐的熟悉了自己的生活节奏,喜欢骑行,旅游,也的试着把琐碎的生活写进日记里,把不能与人言的牢骚和委屈写进这短暂但又枯燥的生活里,慢慢的,我的脾气开始情绪出现了异常的波动,开始暴躁,开始忧郁,开始拒绝与人交谈。 前段时间,被公司人员优化,我把老板炒了。我垂头丧气的冒着雨回了家,看到美瑾穿着白色卫衣打着伞在雨里等我,顿时感觉一阵心酸。 我知道我的脸色并不好看,只能努力的伪装自己,用假笑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深吸一口气,走进门。 见我没说话,美瑾也没吱声,只是默默的拿出毛巾给我擦头发。 炒了老板的我情绪几近崩溃,我低头问她:“我真的不够优秀吗?” 美瑾擦头发的手忽然就不动了,毫不犹豫的回答:“怎么会呢,做朋友,你是朋友里最冒尖的暖男,做哥哥,你是天底下最优秀的哥哥,做员工,虽然我不敢保证你是最优秀的,但你一定是最尽职尽责的一个。别为工作的事儿不开心啦,天底下好工作多的是,大不了再换一个就是!” 我一愣,反问:“你是怎么猜到我是因为工作的事儿不开心的?” 美瑾一指我肩上的背包,说道:“我只见过这个包两次,一次是你入职,一次就是今天。” 我哑然。 小时候的夏夜,是幽静蔚蓝的。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趴在草窠里的蚂蚱和螳螂都发出吱吱的响声,清风拂过我的窗帘,一阵青草的香味越过窗户冲进我的房间,阵阵青草香迷的人心旷神怡;要是再来些雨,就更好了,草香,月圆,虫鸣,再配上房前屋后那哗啦啦的雨声,在这一刻,我被大雨包裹,就像是进了母亲温暖的怀抱,整夜都会睡的安详。 长大后的夏夜,是嘈杂幽暗的。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只有草窠里的蚂蚱和螳螂发出的吱吱叫嚷,清风不再温柔,那阵芳草的香味再也没冲进我紧闭的门窗;雨要是来了,我会戴上耳机,听几首暴躁的重金属乐,发泄心中的委屈和不甘,难受的时候,我会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直到那一刻我才发现,草窠里的演唱家已经不再能取悦我刁钻的耳朵,那阵裹挟着香草的风,再也没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房前屋后那时而温柔时而暴躁的雨,再也没有陪我入睡过,这时候,连灵魂都是孤独的。 原来,不是我的生活变了,而是我逐渐的长大了,丢掉了太多太多自认为是枷锁的美好。 当我意识到这些的时候,我开始改变,我打开窗,试图让风吹进来,丢个易拉罐到楼下,试图让草窠里的声音再响起来,我喊了外卖,从湿漉漉的塑料袋里拿出小时候喜欢吃但又不敢买的某某大礼包的饼干吃了两口,试图找回曾经的那种感觉。 雨已经在下了,月亮还没出来,易拉罐丢到了草窠里,那个熟悉的声音没有响起;某某大礼包吃了,但是没有再闻到过小时候那阵卷集着香草的的风。 我拿着饼干在阳台上发神经:“怎么了,你们叫啊,风你吹啊?雨你下的大点啊!要我喊预备吗?1,2,3,开始!都给我开始,都给我开始啊!” 雨都停了。 黑夜很静,没有声音给我回应。 我冲到房间里,拿出了储酒柜里那瓶喝了好几回的野格,猛灌几口,抬手把饼干丢到黑暗里,骂一句国粹,再转身,无力的瘫倒在湿漉漉的阳台上。 人最无助的时候,就是不被人认可,最难受的时候,就是在不知道还有多久的岁月里,感受孤独。 我承认,我嘴硬了。 在某个幽暗的黑夜里,我是那个摘下面具的小丑,只有在夜里我才敢露出我脸上的伤,拿着镜子默默的感叹我来时的路,独自坐在风雨里,感受孤独。 临近深夜,我喝的烂醉,躺在阳台上看着云层里露出的点点星光。 咚咚咚,敲门声响,美瑾在一楼的门口喊:“哥,哥?你怎么了?我倒了杯热牛奶,我给你端来了,我上来咯?” 我没有回应,美瑾不放心,还是推门进来了。 拖鞋摩擦着实木地板,发出吱吱悠悠的响声,急促有力。 “啊!哥,你吓死我了,怎么躺地上啊?快起来,来,我扶你。啊,你使点劲儿啊,看着瘦瘦高高的,怎么那么重啊!” 美瑾吃力的把我扶起来,我站起身转头的那一瞬,眼前的人都重影了。 耳边声音响起,再细看,眼前人一头乌黑长发,白色连衣裙,正一脸担忧的看向我,这张脸,我记得清楚,因为她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里,我下意识喊了出来:“丁当!丁当!你别走!别上飞机,那个飞机要坠机了!别走!” 过了一会儿,被美瑾摇醒,那道熟悉的身影消失不见,脑子也清明了很多。 美瑾端着牛奶,好奇的问我:“哥,你刚才喊的丁当是谁啊?” 我傻傻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阳台上愣神,沉默不语。 好大一会儿,美瑾缓过神来:“哥,四叔给我打电话了,说他一个人挺孤单的,让我去新疆陪着他,也好互相照顾。” 我转身看向她,问道:“那你想去吗?” 美瑾沉默片刻,答道:“我还是想去看看,我想去见见梁辰,跟他说这个好消息。” 我叹了口气:“去吧,四叔人不坏,他还跟他那个霸道的前妻离了婚,已经没有人能阻挡属于你的幸福了,到了那边儿,记得好好照顾自己,想我们就打个电话,常联系就是了。” 听着听着,美瑾就哭了,抽泣哽咽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呜呜呜……哥,可是……我舍不得你……”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眼泪差点决堤,是啊,朋友都越来越忙了,聚在一起的理由渐渐变少了,我们都越走越远,很少回头看一看。 “傻姑娘,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再说了,又不是不回来了,没必要搞得像生离……哎,去吧,出去看看,想我们了,记得回来看看……” 第44章 离别 在我的回忆里,所有送别的场景没有艳阳高照,更也没有晴空万里。有的,要么是阴天,要么是下雨。 让我惊讶的是,送美瑾去机场的路上,居然没有阴天,也没有下雨,反而是升起了太阳,一整个大晴天。 成都,在我的印象里,就算是夏天,也很少有晴天。在成都待久了你就会发现,什么叫做“三里不同风,五里不同云”,什么叫做“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经常性的阴天导致老成都一看见阳光就兴奋,追着太阳跑,几乎有太阳照射的地方,就会“长”出 一批又一批成都人。只要有太阳,不管是哪个位置,具有松弛感的老成都几乎都是太阳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阳光照在哪儿,他就躺在哪儿;太阳下山了,估摸着也该到他回家吃晚饭了。 今天的成都,不仅没有阴天,居然还是个少见的万里无云的晴天。 我开着车带着美瑾,一路无话。 来到机场门口,美瑾开始闹脾气,怎么劝也不愿意走,开始跟我吵了起来。 “你不是说好了今天走吗,怎么这会儿变卦了?” “我又不想走了不行啊,我看你是巴不得我走!越来越小气了,不就吃你几顿饭嘛,你还上赶着把我送走啊,不走了,我也不回你哪儿了,我要回长沙!” 美瑾气鼓鼓的拉着箱子要离开机场,被我一把拦住。 “不是,你不是想去看看梁辰嘛,梁百万那儿有豪宅,别墅,还有私家保姆。现在那么好的机会,你又不去了,你让我怎么跟人家解释?听话,别让哥为难。” 美瑾拉着行李箱的手一顿,行李箱应声倒在地上,再转过身已经是泪流满面,抱着我难受的哭了。 “呜呜呜……哥,我还是舍不得你,舍不得你们……这……一去,还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别……别赶我走好不好……” 听着美瑾的哭声,我心里揪心的疼,是啊,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又愿意别离呢? 美瑾趴在我的肩膀上还在哭,我无奈的掏出手机,拨通了梁百万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秒,通了,对面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 “喂?喂,是陆先生吗?怎么有功夫给我打电话了” 我跟梁百万简单的寒暄几句后,直奔主题,用最软的语气说着不太硬气的话:“美瑾说她不愿意去新疆……”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梁百万的声音再次响起:“陆先生,作为梁辰最好的兄弟,你应该能体谅我的苦衷。 梁辰是老梁家独苗,十几岁就没了父母,可以说是我看着长大的。现在梁辰走了,我的念想也断了,不过好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给我老梁家留了一线香火传承,这也算是对我们家最好的补偿了。 之所以喊美瑾来新疆生活,没有别的意思,只有两个微不足道的愿望。 这第一呢,就是我自觉亏欠梁辰太多太多,没有履行好他父母的嘱托,没有好好照顾他,所以我想借着这个机会,弥补美瑾,也算是让我心里踏实点儿。 第二就是……哎,实不相瞒,我的日子也不多了,我得了尿毒症,这个病很难完全治愈,我也不愿意在病床上了此残生,只求能在我有生之年里看见我梁家未来的希望,这样,就算我走了,也死而无憾了。 望陆先生成全。” 电话里的声音像是一道炸雷在我的脑子里爆响,震得我很久没能回过神来。 美瑾听了电话里的梁百万的话,震惊的从我肩膀上下来,呆愣愣的看着手机。 梁百万时间不多了? “陆先生,陆先生?” “嗯?我在。” “麻烦把手机给美瑾好吗,我想跟她说两句话可以吗?” 手机被美瑾接了过去,美瑾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手机,擦了把眼泪回道:“四叔,我在呢,你说。” 电话那头儿,传来梁百万语重心长的劝诫:“美瑾啊,我知道你怪四叔,人没到头七就拉走了,这是我的不对。但是梁辰是我家唯一的独苗,落叶要归根,如果自己的孩子走了反而成了异乡里的孤魂,这多少对逝者有点不尊重,也是我们为人父母的不负责,你已经是一个母亲了,应该能体会到我的感受。我现在别无所求,只求你能来,你来了,我的所有家业都可以给你和孩子。 来吧,来看看他吧,他真的很想很想你……” 说实话,我对梁百万并不感冒,反而是他这种类似道德绑架的口气彻底激怒了我,梁辰在外面吃苦受累的时候你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梁辰跪在地上求两百万救命钱的时候你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梁辰被你拉走的时候,你有没有考虑过美瑾的感受?现在反而让别人理解你的感受?狗东西,你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没有这个孩子,你真的会对这对母子好吗?如果生的不是男孩,不是你所谓的香火,而是女孩的时候,你会对这对母子好吗? 我看未必。 从梁辰的角度看,这是个对自己爱到骨子里的四叔,从美瑾的角度看,这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我深吸两口气,努力的平复自己的情绪,一把抢过自己的手机:“梁百万,其实我很欣赏你的有情有义。作为梁辰的好兄弟,作为美瑾的好哥哥,我要你给我一个承诺,我们来一个君子协定。” “哦?怎么说?” 梁百万的声音再次响起,虽说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我知道,对面的人绝对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我有三点要求,你要仔仔细细的给我听完” “好” “第一,美瑾生完孩子,随时都可以走,不管是抱着孩子走还是怎么样,你没有权利也不能限制她和孩子的人身自由。” “好” “第二,美瑾并不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她不喜欢你的万贯家财,即使是特殊情况下,只要她不愿意,都不能强制她接手你名下的公司,财产,以及她不愿意接受的任何东西。” “好” “第三,也是我最看中的一点,美瑾到了你家,必须是她最大,不能让她受一丁点委屈。” “这个你放心,没问题。” “梁百万,其实本质上我是不愿意相信一个商人的承诺,但是我还是要给梁辰一个机会,给美瑾一个完整的家,希望你是个男人,能遵守我们的约定……” 梁百万沉默一会,重重的回了个“嗯”字。 第45章 随笔 因为炒了老板,没了工作,我的生活又进入了无序的混乱之中。 前段时间,远在新疆的美瑾给我打来视频电话,告诉我她在新疆过的如何如何的好,生活起居有没有规律,每天干些什么,我听了,倍感欣慰,同时,也开始焦虑起来,我问她:“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如果生出来的不是男孩,你觉得那个年近花甲的老头,会做出什么过激得的事儿?” 美瑾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笑话我总是把人想的太坏,凡事都往坏的方面想,跳过这个话题谈起了家长里短。 当她得知我还没有去找工作的时候,还在电话里安慰我,后来见我态度消极,精神萎靡,就劝我找个自己喜欢的兴趣爱好,美瑾和我的谈判技巧半斤八两,最后因为双方谁也没服谁,搞的气氛紧张,美瑾一气之下挂了电话。 说实话,长那么大,我好像还真没什么追求,更没有什么可以称得上是爱好的运动,就算是码字写小说都是渣更,为了多年前的突发奇想,我努力咬着牙坚持了一年又一年,累了困了,难受了生病了,下雨了打雷了,都能成为我摆烂的理由。不过好在生活的琐碎都没有打磨掉我仅有的热情,依旧活跃在网络之上,拿着带血的笔描绘各种各样我眼中的世界。 说起爱好,写小说算是我仅有的半个爱好吧。 有些人真的很难想象,一个不爱打游戏,不爱喝酒,不喜欢任何娱乐活动的人,到底是有多无聊。是的,真的很无聊。 我喜欢那种有秩序,有规律,固定模式的生活,远看我的生活多姿多彩,近看,实际上每天如此,波澜不惊,雷打不动。 早几年,我也想改变,想要找到更多不同的生活体验,但都无疾而终。我开始找原因,为什么好好的日子都让我过成这样?为什么生活的一点起伏都没有?后来我找到了原因,我把它归咎于年轻时候留下的的心理创伤。 但又过了些日子,有熟人问起我的曾经,我的过往,我的回忆居然开始模糊起来,那一刻我才真正的明白,年轻时候的创伤并不是导致我现在生活平淡的罪魁祸首,真正的凶手是懒。 有时候懒得写,懒得做,甚至懒得找理由,直接开始摆烂,慢慢的,就接受了这种三点一线的生活,睡觉,写文,上班,睡觉,写文,上班。反反复复。 前两天刷微博,刷到这么一条帖子。 说的是童年的阴影造成的心理创伤到底是不是影响人正常生活的幕后真凶,我看着帖子发呆很久,打了很多字都又反复删除,我开始有点迷茫了,不确定自己的答案。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我在刷短视频的时候刷到这么一条视频,让我很受启发。 视频博主叫陈星越,标题上写的是:“小小创伤,我很强的。” 视频内容讲的是博主和朋友谈论的童年创伤问题。 朋友说:“我觉得你就是童年阴影产生的心理创伤,这才导致你现在有了自卑敏感的性格。” 陈星越答:“我并没有因为童年的心理创伤而造成实质性的心理疾病” 朋友说:“但你的父母真的口不择言啊,教育也很无知。” 陈星越答:“但他们并没有做出违法背德的伤害啊?干嘛一直把自己沉醉在那种我很受伤没人可以拯救我的设定里?” 朋友问:“你父母不是喜欢拿死吓唬你吗?还喜欢跟你强调家里穷,让你愧疚着长大吗?” 陈星越说:“几句屁话,几个买不到的玩具,想要我就自己弄回来,我不需要被弥补,因为几十年前的小事儿,自我感动困其一生,笑死人了。我很强的!我已经长大了,童年困不住大人,无论多糟糕都能往前走,过去无法挽回,未来可以改变我不可能把失败归结过去。 为什么前面明明有路,你非要坐在地上哭?石头之前把我搬到过,石头很坏,石头真该死。石头生于自然,是自然的产物。个人思想无法改变时代洪流,我不可能困于同年。” 好一个童年困不住大人,好一个我不可能困于童年。 童年的创伤影响是一时的,那时候自己掉进了自己挖好的陷阱里。开始想逃,后面发现越陷越深,开始不断的想,不断的回忆,才给自己留下了一道疤痕。 看开点,不必让那些烂事儿束缚自己 幼儿园的时候忘记带小黄帽,那时候觉得自己真的完蛋了,小学的时候没写完暑假作业,觉得自己完蛋了,中学时候因为谈恋爱被老师抓了个现行,又觉得自己完蛋了,大学时候挂了两次课,觉得自己又又又完蛋了。 直到后来才发现,其实人生的容错率很高,很多事情往往不会,很多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了不起。虽然你可能没变成别人眼中成功的人,但也不影响我该吃该喝喝。无数人忽略了一个真相,那就是很多于你吃喝玩乐不等于虚度光阴,吃苦耐劳也不是意义非凡的。 当你内耗焦虑时,请一定记得人生只是各种体验的叠加,只要你想,就可以去做。那些看似无意义的事,比如发呆看日出,数星星,你的体验就是最大的意义。人生并不是一定要去做大家世俗认为有意义的事,意义是自己赐予的。人生是旷野,不是轨道,只要你当下是享受的,就是意义。 第45章 非主流的狂欢 生活对于我来说,就是一本有厚厚的字典,你可以按照上面的字母查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沉迷于有规律的生活,好处是不需要做出改变,坏处是,没有改变的生活,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失去了激情。 前阵子颜乐发了个朋友圈,当时他在一家酒吧喝酒,我看着他的朋友圈,默默的点了个赞,让人惊讶的是,不出二十分钟,颜乐开着他那辆坦克300来到我家楼下。 大半夜的,颜乐在楼底下喊我:“野哥,野哥!快点出来,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迷迷糊糊的下了楼,又迷迷糊糊的跟着他来到了一家酒吧。 路上,颜乐问我:“野哥,你多久没出屋子了?” 我淡定的回答:“三个月。” 颜乐惊讶,一脚重刹差点造成让后车追尾:“什么?你说什么?仨月没出门?我靠,你是怎么做到的!” “懒” “什么?” 没等我重复,后车男司机骂骂咧咧的的狂按喇叭,彻底盖住了我的回答。颜乐尬笑,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不是不是,你刚说什么?” “懒啊,懒得出门,懒得动,现在的我跟趴在树上晒太阳的树懒一样,除了拉屎,基本上都在树上,下了树,我的生活就跟这个世界脱节了。” 颜乐大笑:“哈哈哈哈,树懒,这个比喻太恰当了,哈哈哈哈,不过我个人觉得哈,人之所以成为人,就是他扎堆儿,群居,离了族群生活。就是半个野人了,跟动物没有区别。 估摸着你就是看书看傻了,什么所谓的野兽从来独行,牛羊才成群结队,那都是说给强者听的,跟你我这种平凡到尘埃里的人没有定点儿关系,再说了,什么牛啊羊啊的,咱们是人,不是动物,是人就要活出自己的精彩,何必拘泥与书本上的条条框框,今天你就找自己,找回从前的自己,放下所谓的架子,做一回真真正正的人!” 说着说着,就到了酒吧楼下,颜乐递给门童两张卡,迈着潇洒的步伐走进了酒吧。 进了酒吧门,跟外面就是两个世界了,外面在清静,进了酒吧都会让人有种耳膜撕裂的难受。 “走走走,我带你去后台……” 颜乐二话不说就把我拉进了酒吧后台,一把把我按在化妆镜的前的椅子上,随手搂住一个人的脖子就安排了起来:“唉唉,现别别着急干别的,按照我之前说的,现给我哥化个妆,要那种炸裂的感觉,让人一看就会到了九零年代的感觉,听明白了吗?这是我哥,跟后台管事儿的说一声,好好照顾!” 此刻我还一脸懵,但是看着来人拿着假发还有重金属套装的那一刻,我彻底不淡定了。 没等我开口,来人就先说话了,音乐声音很大,那人只能扯着嗓子喊:“你好,陆先生!我是酒吧的妆造总监,刚才颜老板吩咐了,说是让我给您扮上,您别急哈,马上就好,可能要浪费您两分钟!” 第46章 非主流的狂欢2 化妆师在我脸上一阵捣鼓,什么闪粉,眼影,底妆统统来了个遍,再戴上假发,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看着眼前的自己,陌生中又带着几分搞笑。 这啥啊这是,非主流嘛这不? “野哥野哥,搞完了没有?” 颜乐走到我身后,冷不丁的拍打下我的肩膀,我看着镜子里涂脂抹粉的颜乐,吓得一激灵:“哎呦握草,你谁啊!” 眼前的紫色头发遮住左眼,一身黑皮衣,上面挂着各种各样的小铁链子,烟熏妆画的像跟个大熊猫,嘴钉鼻钉耳钉一应俱全,像是天生就长在他脸上似的。 “别慌别慌,这都假的,你看……” 颜乐摘下鼻钉拿给我看,我嫌弃的连连后撤。 “靠,你搞什么飞机啊,就咱俩这造型,出了门还不得让人当成精神小伙追的满街跑?” 我气急,摘下假发就想跑,被颜乐一把拉住。 “现在跑来不及了,你就当给弟弟帮个忙,顺便放松下自己,听话。”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越看越别扭:“不是,可是……” “哎呀,别可是了,走了!” 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梁辰拉了出去,一出门,刚才穿着西装革履的顾客现在都穿着形色各异的衣服,画着浓浓的烟熏妆,头顶上都是各种各样花式的头发,看得我眼花缭乱。 颜乐朝DJ台招了招手,音乐缓缓停了下来,戴着黄色假发的主持人大喊:“各位,午夜的钟声已经敲响,让我们借着这时间掌声有请属于我们店的百大DJ,颜乐颜总管!” 台下掌声雷动,呐喊声叫嚷声此起彼伏。 随着闪耀炫丽的灯光,颜乐几个大跨步走上了DJ台,接过主持人的话筒,颜乐开始了自己的热场环节:“女士们先生们, ladies and gentlemen,亲爱的老少爷们儿们,又是今年一年一度的最土的化妆舞会,今年如往年一样,依旧从人堆里开始一场激烈的厮杀,我们将从中挑选出最土穿搭和舞姿最骚的一对儿搭档,只要你跟的上我音乐的节奏,都可以参加,获胜者,将获得本店本年度的免单!话不多说,来吧各位! Are you ready kids?(准备好了吗?孩子们?)” 众人齐声回答:“Aye, aye, captain!(是的船长)” 颜乐喊:“I cant hear you!(太小声了)” 众人回答:“Aye, aye, captain!(是的,船长)” 哦~ 随着颜乐的一声呐喊,音乐燥了起来,各种歌曲无缝衔接到一起,舞池中的年轻人开始躁动着摇头晃脑。 十分钟后,随着音乐的衔接,一首熟悉的《凤舞九天》响起,开场就引得一群人高声尖叫。 熟悉的音乐一下子把人拉回到九零年代,无数个夜晚,一群顶着怪异发型的年轻人涌入网吧,走向街头,在网吧打的是QQ炫舞,在街头说的是经典语录,什么“你不勇敢,谁替我坚强”,什么“XX涌橄飞,XX永相随”,什么“被低头,王冠会掉;别流泪,贱人会笑”。 音乐一响,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是打了鸡血的,跟返祖了似的,真的辣眼睛。 穿着背带裤的银色头发男人率先登场,一群人慌忙让出一个圈,结果还没开始跳就被染着红绿灯发色的一对儿搭档拉下场:“哎,你这不不能叫土,走开走开,这我们年代的歌……” “红绿灯”组合着实强劲,上来一边跳一边自曝家门。 “各位好,我是葬爱冷少,实力不许我再低调,今天我是酒吧主角,决定把你们眼球闪爆!” 额,这强行押韵,尴尬的我都抠出三室一厅。 “各位好,我是葬爱雪,葬爱家族最优秀的舞者!” 一曲舞罢,我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该死的回忆开始攻击我,年轻时候各种各样的奇葩造型历历在目,大脑一下子就宕机了。 “嘿,野哥!感觉怎么样?”颜乐突然出现在我背后,猛地拍了下我后背,差点摔倒。 我看着颜乐那古怪的造型,捂着嘴差点没笑出声来:“不是,这现场也太抓马了,要不我还是走吧?” “来都来了,走什么走?玩玩再走。” 颜乐又一挥手,一束光打到颜乐和我身上,我下意识想跑,被颜乐拉住。 主持人在台上大喊:“现在,让我们有请本店的百大DJ颜王,还有他的好朋友为大家献舞一曲!” 一群人围住我们,开始呐喊尖叫。 一首十年前的歌再次响起,熟悉的旋律让人难掩心中的悸动,后来我搜了搜,那是当时火遍全网的特拉斯维斯的《阳光下漫步》,歌曲一响,颜乐就开始秀起了他那辣眼的操作。 两条腿像是陀螺似的在地上疯狂旋转,配上绚丽的灯光,这一刻彻底封神。 第47章 苏倩 看着颜乐炫酷又老土的动作,我站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 大脑疯狂运转,身体也不受控制的摇摆起来。 一曲结束,一群人止不住的大笑。 颜乐呆呆的看着我,问我:“不是,野哥,你刚跳的那是什么舞?怎么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我尴尬的挠头:“你当然熟悉了……那是广播体操的爆改版,我自创的……” 经过一番激烈的角逐,到了宣布结果的时候,主持人拿着话筒喊道:“大家静一静,静一静……” 人群里的笑声更大了,笑声咳嗽声混成一团,显得特别嘈杂。 主持人也被笑声感染,笑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今天的跳舞环节到此告一段落,又到了投票环节了,各位,请投出您心目中最土,穿搭最骚包的一对搭档!” 人群变得拥挤起来,不到五秒钟就把我和颜乐围了个严严实实。 红绿灯组合高举着我和颜乐的手:“这儿呢,全场最佳!MVP!” 众人哄堂大笑,光束灯打在我的脸上,这一刻,我的脸滚烫的像是刚烧开的开水。 主持人憋着笑高声大喊:“强者已经出现了,强者已经出现了,本赛季化妆舞会90年代创世舞蹈的冠军诞生了!他就是颜乐和他的好朋友!对了,忘了问了,还没问颜总的好朋友如何称呼,您好,请问您叫什么?” 主持人的话筒递到我的嘴边,我尴尬的握住话筒,回道:“大家好,我叫陆子野。” 主持人又问:“什么?我没听清,请您再说一遍。” 我放下握住话筒的手,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答道:“我叫陆子野。” “陆子野,路子野,嗯~好名字,确实不一样,挺野的。哈哈哈,不开玩笑了,我也看出来了,您可能不太善于交际,是个内向的人,在这里,我也祝愿您能天天开心,找到属于您的快乐。好吗?” “好的。” “好的,本届最土舞蹈冠军已经诞生,让我们祝贺路子野先生,同时,秉持着本届大赛公平公正的态度,我们采纳了颜乐颜总管的意见,设置了第二名的奖品,那么,第二名将会是谁呢?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欢呼声恭喜我们葬爱家族冷少以及最年轻的舞者葬爱雪,你们即将获得同第一名一样的荣誉,获得本酒吧一年的免单签!恭喜!” 所有人欢呼。 节目结束的有一会儿了,颜乐还在拿着酒杯穿梭在各个酒桌之间,我坐在吧台的凳子上,站起身想走,又被一路小跑来的颜乐压了下去:“哎,野哥,怎么样怎么样玩的还开心不?嗨,你还别说,你机械的舞姿配上刚才那歌儿,绝了!哈哈哈哈哈。” “你是开心了,我可被人家笑话惨了,你知道人家怎么说的吗?” “怎么说?” “人家说我像是会跳机械舞的树懒!” 颜乐拍着桌子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我万万没想到,你给自己的定位那么准确,受众面儿还挺广。” 我正坐着呢,一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女孩朝这儿走了过来。 颜乐赶忙上前搭话:“哟,美女找我喝酒是吗?来来来,碰一个。” 女孩儿没有吱声,端着酒杯绕过了颜乐,冲我走了过来:“你好,请问是陆子野陆先生吗?我叫苏倩,想跟你认识下,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 …… 第48章 苏倩2 德国哲学家莱布尼茨曾说过这么一句话,他说:“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这句话影响深远,以至于几十年后的我们依旧把他的话是为真理。 是啊,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但叶子在某种意义上赋予人的情感价值却不尽相同,叶子在树上,可以为我们遮挡阳光,落进人的杯子里,又成了顺滑回甘的茶叶;叶子在地上,腐烂成了树的养分,落到人手里,又能制成一件赏心悦目的工艺品。 叶子不同,看叶子的眼睛是一样的,茶水一样,喝茶人的感受是不一样的。 人之所以成为,人而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动物,取决于人有细腻又绵长的情感,和漫长又精彩的回忆。 就像你在某时某刻有人做了一个和故人一模一样的动作,你会不自觉的想起她;就像在酒馆里喝着寡酒,碰到几乎一模一样的故人出现在你面前,尽管这个人看着熟悉且陌生,但是你脑子里的回忆依旧是原来的那个人。 叶子不一样,人不是那个人,但是回忆,却还是那段抹不去擦不掉的回忆。 见到苏倩的第一眼,我就有这种感觉。 粉色的长裙,飘逸的长发,精致的脸蛋和淡淡的妆容,不自觉的把我带入那个人,带入那段开始很美好,结局又很惨烈的回忆之中去。 长的太像了,几乎是一模一样。 “陆先生?陆先生?请问能跟你喝杯酒吗?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我脸上有脏东西吗?”苏倩端着酒,突兀的站在我眼前,给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奥奥,没有没有,你长得像我一个朋友,刚才看的太投入了,没听清你说的话,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苏倩,苏州的苏,倩影的倩。” 我盯着她的脸点了点头:“嗯,苏倩,真好听,好名字。咱们认识吗?你为什么想认识我?” “刚才舞池还记得吗?那个穿的花里胡哨的葬爱雪就是我。” 我恍然大悟,笑的前仰后合:“哈哈哈哈,还挺反差的,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了身衣服气质都不一样了,刚才挺狂野的,这会儿变成萝莉了,哈哈哈哈,不过,不过你跳的真不错,还挺有感觉!” “你的机械舞跳的也不错,很多人估计想学也复刻不了第二次。” “哦?你是在嘲笑我吗?” “哪敢哪敢,主要是欣赏,看你跟这里格格不入的样子,很特别,所以想来跟你喝一杯。” 闪烁的灯光下,我和苏倩默契的碰了个杯,相视一笑,一口气把酒喝了个精光。 苏倩看着我喝酒的样子,嫣然一笑,纤纤玉指拨动眼前的青丝,灯光照在她那张动人心魄的脸上的时候,这是我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感觉到紧张。 “哈哈,是吗?你可真有眼光,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夸我的名字。” 我扶着晕晕乎乎的脑袋,傻呵呵的笑:“哈哈哈,是吧,我也觉得我也很有眼光。” 我的酒喝完了,但是还没有尽兴,扭过身子转向吧台下意识的朝调酒师喊了杯酒:“嘿,药师,给我来杯 尼格罗尼,给这位女士来杯果汁,她喝不了酒。” “等等。” 调酒师撸起袖子刚要调酒,被苏倩直接喊停,被我这么一说,好胜心一下子就起来了。 “来酒吧不喝酒喝什么,给我来杯 See you tomorrow(明天见),陆先生喝醉了,把他的酒给我换成鲜榨橙汁儿。” 我看着她的脸,下意识的安慰:“丁当,你酒精过敏喝不了,听话,还是别喝了。喊调酒师给你来杯橙汁,一会儿你好送我……” 话说了一半,我又捂住自己的嘴,若无其事的转头跟调酒师喊了句:“药师,那就各来各的吧。” 调酒师没有吱声,低着头默默的调酒。 虽说酒吧里声音嘈杂,但是架不住苏倩耳朵尖,苏倩喝了口酒,放下酒杯八卦的问我:“陆先生,你刚才喊我什么?丁当?丁当是哪位朋友?我猜应该是个女的吧,再加上你刚才说我长得像你一位故人,我猜,八成是你前女友吧!说说说说,怎么个情况?讲讲你的感情经历呗?” 我趴在吧台上斜眼看着她,反问:“你倒是挺自来熟,确定真要听?” “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她死了……” 苏倩先是震惊,后面拍着大腿哈哈大笑:“哎哟笑死我了,我还以为只有女人分手了才会到处说前任死了,没想到男人也会这么说。你可真会开玩笑,哈哈哈哈。” “飞机失事……” 笑声戛然而止。 第49章 酒店里的女人 不得不承认,跟苏倩喝酒的那天,是我这几年过的最舒服的一天,她那张几乎和丁当长的一样的脸,让我打开了话匣子,倾倒出多年来的苦水,整个人变得轻松许多。 天光大亮,万里无云。我揉着脑袋从床上爬起来,衣服穿了一半才注意到一个问题,这是哪儿啊? 看着周围的陈设,大床,台灯,超大的电视。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我的脑子里冒出来。 果然,我一转头的功夫,地上散落的衣服堆儿里那几件花花绿绿的衣服眼熟极了,那就是昨天苏倩的衣服嘛! 此刻的我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嘴巴子,心中暗叫:“坏了,坏了,陆子野啊路子野,你路子可真野啊,你瞅瞅你,一天天都干了些什么,你可是个传统男人,怎么能做出那么下作的事儿! 不过好在苏倩人没在床上,嗯?没在床上?” 下一秒,浴室的水声彻底打破了我的幻想,一个熟悉的声音用粤语在浴室里高歌:“ 仍然倚在失眠夜,望天边星宿。 仍然听见小提琴,如泣似诉在挑逗 为何只剩一弯月,留在我的天空 这晚以后音讯隔绝 人如……” 听到声音,我慌慌张张的拿出手机,我颤抖着手拨打了颜乐的电话,电话嘟嘟两声,传来颜乐慵懒的声音:“喂?野哥,你啥事儿啊,大清早的,我还没睡醒到自然醒呢,你就电话轰炸我,是不是不太礼貌啊?” 我咬着牙恶狠狠的小声叫骂:“星星你个星星的,你爹拿你当好大儿,你拿你爹当亲孙子啊!给我解释解释什么情况?” 颜乐显然很懵,问我:“什么跟什么啊,我爹怎么了?” 我扭头看了眼浴室,骂道:“昨天晚上你自己回去的?” “嗯呐,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还有什么问题,问题大了去了,昨天晚上我喝醉后,你小子自己跑了,现在的情况是,我醒了,在酒店,浴室里有一个女的在唱歌!” “奥,我听到了,李克勤的夜半小夜曲嘛,我听到了。” “星星你个星星的,这是重点吗?重点是我现在跟一个女人共处一室,看战况应该在一块儿呆了一夜了,还有一点你绝对想不到!” “什么什么?快说快说!” “从声音上判断,浴室里的女人应该是苏倩……” 颜乐疑惑:“苏倩?苏倩是谁?哪个苏倩?” 我的手紧紧的握着手机,咬着牙憋着劲的小声叫嚷:“还有哪个苏倩,你小子怕是假酒喝多了吧!就是昨天晚上找我喝酒的那个女的啊,那个葬爱雪!” 电话那头的颜乐听不出一点情绪,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奥,是她啊,那挺刺激的,你能得到美女的垂青,做兄弟的也很欣慰。 本来我交代的是让他把你送回家,没想到把你送酒店来了,人家可能是想给你个惊喜嘛……” “这不是惊喜!这是惊吓!你能体会到你一觉醒来你旁边有一堆女人衣服的感觉吗?哈?” “这有什么不能体会的,我长的帅,一个月有个那么几个一夜情不是很正常嘛?主要是你,你习惯了就好。” “我去你XXXXX” 我正骂着呢,身后脚步声响起,我连忙捂住手机,假装镇定的看着眼前的人。 苏倩简单的围了个浴巾,正拿着毛巾擦着头发,看我手足无措的样子,问道:“陆哥,电话打完了吗?” 我尴尬的挠挠头,遮住眼睛往后退了退:“打完了打完了,那个,你衣服在地上呢,赶紧穿上,避免着凉。” 苏倩一把扯住我的手,半跪在床上,问我:“别假模假式的,想看就看,我对我的魅力还是有自信的,我不信你不想看……” (更半章,回头给你们续上) 第50章 酒店里的女人2 单身十多年,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该说不说,还是有点紧张。 我下意识的反应居然是拿起衣服就跑,一边跑一边喊:“那个,有时间咱们再聊,这事儿回头我给你解释!” 我穿上衣服夺门而出,此刻连头都是僵硬的,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了。 出了酒店打了车直接回家。 出租车上,司机一脸嫌弃的问我:“不是哥们儿,你喝多少酒啊,一股子味儿,这会儿醒酒了吗?吐车上五百哈!洗车很贵的。” 听到司机这么说,我低头一闻,好家伙,身上那股子酒味直冲天灵盖,白色衬衫上还有已经风干的呕吐物,味道大的能熏死人。 我连忙尴尬的摆手致歉:“不好意思哈师傅,我昨天晚上喝多了,不过现在醒了酒,不会吐你车上。” 车正开着,我兜里的手机响了,我心情本来就不好,拿起手机顺手就给挂了。 刚挂断,没过两分钟,又响了起来。 我不耐烦的接通:“喂!谁啊,大清早给人打电话,晚点说不行啊,烦人。” 那头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哎呦,看来陆哥今天心情不太好呢,那我就不打扰了,有时间再出来喝酒哈。” 听着对面的声音我浑身一颤,老脸顿时红了起来,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苏倩! “苏倩?不是,你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 “找一个男人的手机号对我来说好像也不是难事儿。” 我看着手机一脸严肃:“说吧,你想干嘛?” “陆哥,别那么高冷嘛,昨天晚上你可不是这样的,你忘了我可记的清楚,你一口一个丁当小宝贝儿的叫我,叫的我心里怪痒痒的。不过下次可不能这样喽,跟一个女人同床共枕却喊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人家多多少少还是会吃醋的啦……” 我这会儿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只能死死的捂着手机听筒,小心翼翼的讲话:“你要解释等明天我单独约你谈谈,今天不行,你容我冷静冷静。” 电话那头,苏倩画风一转,开始正经起来:“哈哈哈哈,不逗你了,给你打电话其实也没什么别的目的,就是简单解释两句,告诉你昨天晚上什么事儿也没发生。 颜老板本来是让我送你回去,但是你死活说不明白你住在哪儿,只能把你送酒店去了。一去酒店你就开始狂吐,弄的到处都是,还吐我一身,我就帮你把衣服脱了。 我守着你怕你半夜不舒服,再爬起来裸奔,一直没敢睡,这不嘛,刚才你睡醒,我也刚洗完澡,寻思逗逗你,没想到你还挺可爱,这么不禁逗,哈哈哈哈。” 我差点爆粗口,攥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的使了点劲,咬牙切齿的喊:“你人还怪好的嘞,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呢吧。” 苏倩调侃道:“哈哈哈,陆哥你别激动,这种情况以后习惯就好了,再坏也不就一夜情嘛,没啥大不了的,倒是你,看着像是个雏儿。 实际上嘛,啧啧啧……” 我怒骂:“啧你大爷!我再跟你喝酒我就是你孙子!” 电话那头儿苏倩丝毫没有生气,委屈巴巴的答道:“好吧,不喝就不喝呗,别生气嘛,不过一码归一码哈,昨天晚上我的衣服都让你弄脏了,怎么着你也得陪我一件吧?” 我强压着心里的火气,答了个好字。 苏倩高兴的说道:“嘿嘿,那就一言为定了,改天我定时间,咱们去逛街。你帮我挑一件衣服。该说不说哈,你各方面都挺好的,指定能幸福一辈子。” 没等我反驳,电话就被苏倩挂断了。 要说这出租车司机耳朵,真是比针尖都尖,竖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儿,这会儿开始总结起来了:“哟,哥们儿,这酒喝的值啊!一夜就能抱得美人归,还能让女人追着你约,有点手段,你开课吗,多少钱我都交,只求你教教我,我都快四十了,还没对象呢。” 听自己的话,我都给气笑了,笑骂道:“长的不好看,想的挺美,好好开你车,回头再一脚油门撞桥墩上!” 司机一脸的不高兴:“唉唉唉,不带人身攻击的哈,哪儿长得不好看了,咱再往回倒几年,未必不如……哎呦卧槽!” 话音未落,司机因为转弯没注意,一脚油门直冲桥墩而去…… 第51章 争吵 我从酒店里出来后,第一次跟颜乐大吵一架,这场吵架掀开了穷人和富人的遮羞布,也间接证明了我的生活的的确确是一摊烂泥。 当晚我接到了颜乐的视频电话。 视频那头,颜乐坐在沙发上抽着雪茄,怀里搂着一个青春靓丽的女人,女人举着手机,完美的把两个人都框了进去。 颜乐搂着女人,他抽一口雪茄,狠狠的吐在屏幕上,镜头里烟雾缭绕,半晌,烟雾散去,露出颜乐玩味的笑容:“怎么样野哥,昨天晚上刺不刺激?” 我平静的回答:“不怎么样,是场误会,其实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做”。 颜乐亲了口女人,指了指桌上的红酒给女人看,女人心领神会,转头喝了一大口红酒含在嘴里,亲自喂到颜乐嘴里。 颜乐咂摸咂摸嘴:“哦,那挺可惜的。不过没关系,下次给她点钱,让他跟你睡,多简单个问题。” 我苦笑:“钱解决不了所有问题,这个你还是别想了,人家是个好女孩儿。” 颜乐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哈哈哈,好女孩?你喝多了还是我喝多了?她没跟你说吧,他就是我酒吧里的酒销,酒销你懂吗?既陪酒又卖酒,谁给钱她就跟谁喝,你以为全世界都像你想的那么干净啊,可笑。” “你们认识?” “那当然,她是我从网上找来的,怎么样,是不是跟你那个什么丁当很像?哈哈哈,也是巧了,我本来是想找个跟丁当长的七八分相似的女人来缓解你的寂寞,没想到直接找了个复制品,哈哈哈哈,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我有些怒了,这也是第一次朝颜乐发火:“你给我找女人?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寂寞?你从哪儿看出来我寂寞了,要不是你插一手,我能把自己搞的那么糗吗?” 颜乐压了压手,端起了倒满酒的酒杯一饮而尽:“好了好了好了,我的错,我的错,我是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我该死,我自罚一杯,给您老人家赔罪了……” “还有,丁当是我的逆鳞,以后我不想再听到关于她的任何事儿。” 颜乐不解:“怎么就逆鳞了?你不是一直喜欢丁当的吗?甚至丁当死后好几年的今天,你的床头还摆着他的照片,别着急否定,我就问你是不是!本质上我也没有错吧?我只不过想买个女人给你玩玩而已,玩一夜就丢了,没有任何隐患。” 我大怒:“我说不准提就是不准提,我的事儿容不得你来插手,这是我的私事!还有,你给我记住,有钱不是让你为所欲为的,你以为谁都稀罕你的钱嘛!” 我的声音很大,吓得地面拿手机的女人手一抖,颜乐一巴掌扇在女人脸上,手机应声而落。 屏幕一黑,视频那头传来颜乐的大叫和女人的抽泣:“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你怎么当我颜乐的女人?哈?把手机给我捡起来,给我捡起来!” 女人捂着脸颤颤巍巍的捡起手机,泪花不停的在她眼眶里打转,始终不敢再掉一滴眼泪。 颜乐一把薅住女人的头发:“我问你,你是爱我的人还是爱我的钱?” 女人望向颜乐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我爱你。” 颜乐一巴掌甩在女人脸上,又问:“我在问你一遍,你是爱我的钱还是爱我的人!” 女人眼神坚定的望着颜乐,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决堤:“我爱你!” 颜乐阴冷的笑了,揪住女人的衣领,猛扇女人两巴掌:“我在给你次机会,我问你,你是爱我的人还是爱我的钱!” 女人哭出声来,转头看向手机屏幕,屏幕里,我紧张的看向她,不知所措。 女人妥协,彻底低下头:“我爱你……的钱……” 颜乐狂笑,指着女人看向镜头:“野哥,你看到没有,只要我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啊!你还不信吗?我这就证明给你看!” 话音未落,颜乐掐住女人的脖子,死死的把女人按在沙发上,开始疯狂撕扯女人的衣服。 女人白色衬衣被颜乐撕成了布条,露出白皙的肩膀。 女人眼角的泪水止不住的流,像死尸一样绝望的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静待颜乐索取。 我大喊:“够了!你真的是无药可救!” 颜乐放开了女人,一脚踹在女人的后背上,女人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趴在地上痛哭起来。 “给我滚!给我滚!” 桌子上的酒瓶和杯子被颜乐使劲的砸在地上,疯狂的发泄这心中的怒火,此时的他,就像是丛林中发癫的狮子,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我留下一句好自为之,挂断了这场史无前例的视频通话。 当天晚上坐在小院的阳台上,脑子里胡乱想着各种事情,越来越多的过往在我的脑袋中一闪而过,有花天酒地的我,有酒后发疯的我,有失魂落魄的我,还有父母逝去后一蹶不振的我。 所有的回忆都在我的脑子里一闪而过,我站在空中一遍又一遍的反复看着从前荒诞滑稽的自己,心中开始自我怀疑,一个又一个疑问从我的脑袋里冒出来。 到底是什么困住了现在的我?是痛苦和不堪的过往,还是眨眼间转瞬即逝的美好?我真的与这个世界脱节了吗?难道有钱人的生活真的就必须跟颜乐一样,像条疯狗一样撕咬一切吗?我回头看了看自己,发现从前的自己居然跟他一样,醉生梦死,骄奢淫逸,我苦笑。 从前的我像是一面镜子,照的我脸颊发烫,照的我羞愧难当。 从前的你就是现在的他,你又有什么理由去埋怨呢? 没有。 第52章 我才不愿意做替代品!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跟一个女的一起逛街,看着高楼林立的城市,看着身边那张熟悉的脸,给我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也是时隔十年,我再次感受到逛街的女人有多可怕。 “陆哥陆哥,去那边看看,听说那家店出了新品,里面的百褶裙可好看了,再配上一套白衬衫,再来个领带,妥妥的女学生!” “陆哥陆哥,这边这边,这边有卖烤肠的,给我买一根嘛,求求你了,陆哥~” “陆哥,你觉得我穿哪件好看?是这件还是那件?我觉得两件都不错,你觉得呢?” “陆哥哥,你别坐下嘛,在陪我逛一下嘛,前面还有很多家店没看呢,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总不能让人家失望而归嘛。” 苏倩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我,看的我心脏停了半拍。 女人这个生物真的很奇妙,一桶二十斤的水扛不动,一百米的商场她能跑着逛十圈不带喘气的。 只要进了商场,状态拉满,直接变身,两条细腿倒腾的像风火轮,俩眼睛涩放光,亮的像激光灯,拿到喜欢的东西秒变大力士,杂七杂八的衣服鞋子一大堆,拎着跑跟玩儿一样。 逛了整整一天,我已经感受不到我的四肢了。 苏倩看着我撒娇:“陆哥陆哥,你再帮我拿点呗,人家拿不下了~” 我调侃道:“嗯?你的意思是看我拿的下?看看我哪儿还能放东西,脖子上都没有余地儿了,离远看人家以为我大夏天的围着个围脖呢,要不你给我绑腿上吧,找个货拉拉把我拉和这些鞋子衣服什么的拉回去,咱俩都省心。” 苏倩仰头大笑:“还别说,你这样子确实挺滑稽的,像超能战队里的大白。” “我不知道什么大白二白的,我只知道再不歇会儿我就要死了。” 傍晚时分,我们提着大包小包的来到小吃一条街吃东西。 刚坐下,苏倩开始了她的神操作:“老板,来份回锅肉,大刀鱼,清炒虾仁,黄花鱼,清蒸鳜鱼,醋溜丸子,红烧狮子头,爆炒腰花,乾隆白菜……” “等会儿等会儿等会儿……”我连忙抬手拦住苏倩,“你搁这儿报菜名呢啊?” 苏倩不解:“对啊,不点菜人家怎么知道你吃什么啊?” “不是,能吃得完嘛?吃不完可就全浪费了,这可十多个菜呢……” 苏倩反驳道:“那你也太小看我了,别看咱瘦,但是咱能吃,这些小菜估摸着也就吃个半饱。” “半……饱?” “嗯呐。” 本来我是不信的,但是眼瞅着她把一个个空盘子摞到我面前,我彻底傻了。 我一边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一边给她递纸。 眼睁睁看着她吃干抹净。我一个胖子都震惊了。 我拿起纸,下意识的递到她嘴边,想用手擦,等缓过劲儿的时候,我又愣在了原地。 我清楚的知道,眼前人不是我的丁当,但是依旧下意识的做些动作。 苏倩看到我举在半空的手,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拿着我的手去擦嘴角:“陆哥,你对我真好,嘿嘿……”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低着头,眼泪差点掉下来。 “苏倩,咱们也算是朋友了,以后别叫我陆哥了好不好?” “为什么?” “叫陆哥显着生分,就叫子野吧。” “拿我当你前女友可不行哈,我才不愿意做替代品!” 我沉默。 第53章 你不是她,也不能是她 前些年我一直做一个梦,梦里,丁当穿着宽大的孕妇装坐在飞机上,摸着肚子俯瞰脚下的城市:“宝宝宝宝,咱们就要离开这里开始新的生活了,开不开心?” 丁当流着眼泪笑的十分开心,下一秒,飞机从万米高空笔直俯冲而下,一分钟后,坠机的那片森林里燃起了熊熊烈火。 每当我梦到这儿,都会突然惊醒,再起身,泪水已经打湿了床上的枕头。 丁当的离开,对我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我曾反复查阅所有资料,最后找到了那架飞机坠机时候民房监控拍摄到坠机画面,以及那片冒着黑烟的天空。 至此,那段刻在我脑子里的视频,也成了我的噩梦。 我从小对生与死的概念都十分模糊,因为中国式的家长只会给你灌输一个理念,小时候是“他(她)去了很远很远的远方”,长大了是“生老病死都是人必须经过的一道坎儿”,或者是“人死如灯灭,好似汤泼雪”。 当这种事儿第一次发生在我身上的时候,是丁当的走后。我第一次感受到人生命的转瞬即逝,生命的脆弱根本无法承载巨大的灾难。我悲痛,我懊悔,我深陷自责。 当第二次碰到这种事儿,是父母背着我去了,他们没有扛过去那道坎儿,那时候的我,只剩下的迷茫和无助。 第三次,在梁辰离开的时候,我彻底陷入了麻木。不是朋友的关系不够铁,不够亲密。而是我彻底明白,哭闹,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也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 人是个情感上的机器,执着于痛苦,执着于回忆。当我们再见面,你在里面,我在外面,兴许你能听到我说的话,但是我在的这个世界,却再也见不到你。 当那个人的身影在时间的长河里慢慢消散,最后连怀念几乎成了一种奢侈。 这时候,回忆就是一把刀,思念变成了一双无形的手,撕碎你一寸寸的血肉;再美好的回忆也都只是灰色的,曾经的快乐,也变成了痛苦。 前几天美瑾给我打电话,汇报着近况,我想打视频看看她,却被她委婉的拒绝了。 我问:“病怎么样了,有好转吗?” 美瑾答:“兴许是梁辰打点了玉皇大帝吧,比医生预计的还多活了几个月,暂时没有恶化的迹象。哥,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 “那为什么不开视频?” “我现在不方便,改天吧。” “连见你一面都不行?” “今天恐怕不行。” “那你给哥发个照片总可以吧?” 不多时,照片发来了,照片上,美瑾戴着草帽,高举手臂站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笑的灿烂。 我一眼就拆穿了她的把戏,开始质问她:“这是你前段时间拍的,穿的衣服还是你走的时候那件,不可能是你近段时间拍的,我要你现在拍给我看!”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美瑾尴尬的笑了笑,说以后拍给我看。 那几天的我几近疯狂,无数坏的念头在我的脑子里一闪而过,有父母的车祸,丁当的坠机,梁辰过马路买冰激凌。我开始害怕,一连几天不断的给美瑾打视频,换来的是美瑾敷衍似的电话。 我开始慌了。心里第一个念头是美瑾的病情恶化。 直到前天,美瑾才主动打视频过来,我这才安了心。 视频里的美瑾气色很好,摸着肚子指向我:“宝宝宝宝,听到了没有,舅舅在跟你说话呢,快跟舅舅打个招呼。” 我捂着脸苦笑:“哈哈哈,傻姑娘,还没出生呢,哪会说话。” 正说着,美瑾突然一脸惊讶:“哥,哥哥哥,你快看,他(她)踢我了!跟你打招呼呢!” 看着美瑾高兴的样子,我倍感欣慰,老天待他不薄,给她留了个念想。这一次,我没有别的要求,如果老天你能显灵的话,就保佑他们母子平安。 当天晚上苏倩加了我的微信,我犹豫半晌,还是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丁当走后,我养成了一个奇怪的习惯,那就是不加不太熟悉的人微信,因为我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用书打发时间,很讨厌那种碎片化的聊天,东聊一句西扯一句,有时候还要等个大半天才等到别人的消息。我是一个敏感跳脱的人,一有事儿就喜欢胡乱揣摩别人心思,那种等待别人表态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恭喜您成为倩倩宝贝的私人聊天搭子,请开始聊天” “陆哥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 “你别太热情了,我有点不适应” 苏倩发来个搞怪的表情包,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苏倩问:“陆哥陆哥,我们是朋友嘛?” 我答:“算是吧。” “那你能再讲讲你前女友的事儿吗?” “不能。” “那我真的跟她长的很像嘛?” “很像很像,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行为举止,脾气还有喜欢干饭,除了不爱喝酒,其他都很像。”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前两天我就想明白了,你只是像,但不是她,也不能是她。” 苏倩发了个委屈的表情包:“好吧好吧,我愿意等,好饭不怕晚嘛,嘿嘿。” 我心里一紧,再也没回话。 那一夜,我又做起了梦,梦里,丁当头戴花环,在花丛之中穿行,笑的灿烂。 第54章 温柔的变态 五月份的爬山虎以一方霸主之姿迅速占领我小院儿,娇小的紫色的丁香种在爬山虎前面,就像是一个身披绿甲的高大士兵守着一个身穿紫色连衣裙的苗条的公主。 紫丁香,是丁当生前最喜欢的一种花。 她打趣说,丁香是一种天然的魅魔,跟她很像,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离远看,美艳娇小,动人心魄;离近了,仔细闻,又会觉得头晕目眩,有种灵魂出窍的抽离感。 再加上丁香的花语,没有哪个怀春的少女不喜欢。 我问她花语是什么,她笑而不语。 身为直男的我后来还真找度娘查了查,上面写着:“青春期的回忆,惹人怜爱,轻愁。忧愁思念,爱情,暗结同心的希望。” 她送我这盆花的时候,我以为,她说的归宿就是我,现在看来,纯属扯淡。 她走后的每一年,我都会去她的衣冠冢放上两盆丁香,等到来年同一时间再去,我就会习惯性的把它带回去重新种起来,一点一点的看着它发芽开花,连我自己都搞不懂是为什么。 可能是没事儿的时候看一看,闻一闻那令人目眩神迷的花香;也可能是睹物思人,好让我离丁当更近一点,在自我陶醉中回忆过去?这点我问了自己无数遍,都没有得出结论。 果然,爱是复杂的。 说实话,在我眼里是自我陶醉,直到后来,在别人眼里,我变成了一只披着人皮的雄峰在贪婪的吸吮着为数不多的花蜜用来授粉。 简直就是变态中的变态。 路过的老头老太太起了个大早拉扯着孙子孙女上学,都会下意识的靠着胡同的墙边走,因为这时候的我,不是在闻花香,就是捧着本书坐在阳光底下冲着过往的行人打招呼,尽量露出和蔼的微笑。 在我看来再正常不过的交流,在他们眼里成了戴着眼镜,整天见人就笑的变态。 不过,我已经习以为常,自从患上了他们口中的精神病,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就好多了。 再加上平时看着来往的孩子贴着胡同的墙走,偶尔还会有些恶趣味,没事喜欢扮鬼脸把那群平日里调皮捣蛋,乱在我门口丢垃圾的小男孩吓得落荒而逃。 当然,我从来不吓唬女孩儿,就算她们在我门口丢垃圾又能怎么样呢,我是个温柔的彼得潘,我虽然嫉恶如仇,但依旧温柔如水,我深知,不能成为女孩眼里的大灰狼,那样的后果很严重,就像当年的丁当不理我一样。 夏天的风只有在雨后是清爽的,下雨之前我偷偷的把丁香花搬进了屋里,让爬山虎在风雨里飘摇,看着丁香安然无恙,我开怀大笑。 雨过天晴的时候,我会再把丁香花搬出来,清风拂过小院,看着风中凌乱的爬山虎,闻着丁香花飘散到空中的香味,我又开怀大笑。 我承认,我偏爱丁香几乎病态,就像当初偏爱丁当一样,难以割舍。 3月22日当天上山祭拜完丁当,我从墓地搬回来一盆枯萎的丁香,拾取了种子重新种下,静待它开花。 抱回来的那两盆紫丁香虽然长了起来,但都感觉整日病恹恹的,一蹶不振。 最后落得个一个枯死,一个蔫了的下场。 我不停的问自己,往年不管风吹雨打,两盆都长的特别茂盛,今年的丁香为什么死了一盆半?往年的坟头都郁郁葱葱,今年为什么连个除草的机会都不给我? 站在坟地上,放眼望去,丁当的衣冠冢像其他的小土包一样,光秃秃的,没再长出一棵杂草。 我开始自责,都怪我,要是早点把丁香抱回来就好了,早点,也不至于此。 我开始尽心尽力的照顾它,呵护她,最后,依旧还是回天乏术。 丁香死了。 死在了5月22号这天,刚好开满了一个月。 微风吹过,爬山虎跳着舞,在风中摇曳,盛开的丁香兴许是看到了同伴已经走了,其他的花开始日现颓势,再也没再风里摇摆,而是重重的垂下了头。 风越来越大,雨也来了,风雨呼啸的夜晚,我流着眼泪一盆一盆的往屋里抱丁香花,等我抱完,花已经凋谢的差不多了。 风还在吹,爬山虎趴在墙上随风飘扬,像是在嘲笑我的无能。 我拿着镰刀冲向外面,一刀一刀砍在爬山虎粗壮的藤蔓上,边哭边砍,直到砍到筋疲力尽。 “让你不保护好丁香!让你不给丁香遮风挡雨!让你嘲笑我!让你笑!让你笑!” 不多时,我累倒在小院里,干爽土地在雨水飞溅的下变得泥泞,泥水和雨水混合着泪水从我的脸上缓缓流下,只尝到了些许咸味儿,就再也没有了知觉。 那天后,我大病一场,包子和孜然提着大包小包的来到我的小院看我,我强撑着身体从床上爬起来迎客。 包子走近我的院子,大吃一惊:“怎么了野哥,你这小院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啊,怎么乱成这样?” 孜然心疼的盯着我的脸,眼泪差点流出来:“野……哥,你脸色怎么那么苍白啊,不是,咱们去医院看看吧,去医院看看,快走,我扛着你!” 包子一把把孜然拉住,弯下腰拦在我身前:“你个小姑娘家家的,哪有什么力气,我来!野哥,别逞强了,上来,我背着你去医院!” 我苦笑,推开了包子:“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好久没胃口了,有点营养不良。” 孜然拍着我的肩膀,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都……都饿瘦了……” 包子没忍住,捧着肚子笑起来:“瘦点好,瘦点……好……” 这俩笑星出现在我面前一唱一和,一下子给我逗笑了。 第55章 打架 5月24号,是颜乐25岁生日,他邀请了所有朋友,唯独没邀请我。 看着炸了锅的朋友圈,我苦笑,看来,几年的兄弟情义已经所剩无几,我提前买了俩苹果,喊了个闪送给送了过去。 包子和孜然算的上是跟颜乐玩的较好的朋友,他们参加了颜乐的生日宴,没看到我,在微信群里给我疯狂的喊我。 包子:“野哥野哥,你搁哪儿呢,这么大会场我找了一个遍,怎么没看到你呢?” 孜然:“是啊是啊,我也没看到你,你怎么回事儿,这么大的事儿看不到你人影,你不会没来吧?” 一行行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打字声噼啪乱响,又被我一个个的删除,淡淡的回复了一句:“奥,他没邀请我。你们该玩玩,不用管我。” 微信群一下子炸了。 包子:“什么?这小子敢不邀请你?你等着哈,我就算揍他一顿也要让他亲自把请柬递到你手里!” 孜然:“憨子又犯牛脾气了,野哥你不用管他,有我在起不了什么乱子。不过话说回来,你和颜乐是不是闹矛盾了?” 美瑾:“快说说快说说,怎么回事儿?” 我一五一十的讲完了全过程,几人震惊。 包子:“什么?他给你叫鸡没跟你说,还让鸡给你睡了?” 孜然发了个龇牙咧嘴的表情,回复包子:“死憨子,看清楚了野哥发的啥了吗?瞎胡扯,那明明是个陪酒女,以后没看清楚不许瞎打听!” 美瑾回复:“这么说确实有点怪,之前的颜乐也没有架子啊,怎么最近变化那么大,有点钱还真不知道自己多少斤两了。” 孜然发了个尴尬的表情,回复:“该说不说的,颜乐的话还是有点道理,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要是早几年,我有他这实力,我也一天点几个男模儿玩玩,有钱了,谁不想潇洒一点儿。” 美瑾反问:“有了钱连朋友都不要了?” 孜然连忙回复:“不是不是,我可不是颜乐,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呢。别误伤啊哈,自己人。” 包子怒火中烧,霸气回复:“他今天可以和野哥绝交,明天就可以和我们绝交,还是趁早断了吧,他压根就没瞧起我们这帮穷朋友,我现在就拉着孜然走!” 我连忙打字阻止:“你们和不和他绝交跟我没有太大关系,但是不能现在走,好歹给人家留点面子,别让人家难堪,免得他日后埋怨我。” 凌晨两点整,我睡的正香,苏倩打来了电话。 听语气,像是喝醉了。 “喂?陆哥吗?你能不能……来接我一趟,地址我发给你了,我喝多了。” 听到她的声音,我又想起了颜乐的那档子烂事儿,有点不耐烦起来:“苏倩,你有点越界了,我又不是你男朋友,我凭什么接你啊!” 苏倩迷迷糊糊的答:“当然是……凭你有社会……责任感咯,万一,万一我……遇到坏人……怎么办……” 我不耐烦的挂断电话,一股无名的火气直冲天灵盖:“想的美,跑一趟都够浪费我半箱油的,接你?接你我是你孙子!” 眼瞅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我的挠着头开始胡思乱想。 两点半,实在扛不住自己良心的谴责,开着自己的二手奥拓,风驰电掣的赶了过去。 苏倩喝酒的地方是上次跟我喝酒的那家酒吧,酒吧的老板是颜乐。 车开到地方,巨大的牌匾还发着光,灯光下,眼瞅着有俩男的架着一个女的往前走,我从车窗探出脑袋看向三个人,就在几人转身进入胡同的那一刹那,我看清了几人的脸。 左边是个大背头,胡子拉碴的胖子,手上戴着大金表在灯光的照射下一闪一闪的,看起来应该是个老板。右边是个穿着西装的高个子,一脸横肉,饺子耳,看起来应该是个保镖。 中间那个人我熟,穿着粉色的长裙,长发披肩,这不就是苏倩吗! 我下意识喊了一嗓子:“那两个混蛋,放开那个女的,那是我朋友!” 喊完我就后悔了,心想:“他喵了个咪的,对面有个饺子耳的保镖,看情况不是练摔跤的就是练散打的,是个真材实料的练家子,真不一定干的过啊。” 两人一扭头,架着苏倩转过身来。 大背头的胖子老板用手指了指自己:“小子,你是在喊我?” 这时候了,就算是旱鸭子也得下河了,我壮着胆子喊了一句:“怎么了,喊的就是你,你个老不正经的,怎么着,看着人家女孩儿喝多了想干点儿别的是吧?我明说了,这是我朋友,今天你带不走她!” 大背头的胖子没有废话,一只手架着苏倩,另一只手一挥,一巴掌打在保镖脸上。 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打的保镖一愣一愣的,保镖一脸无辜的看向胖子老板。 “看什么看,你老板我让人欺负了,你他娘的还好意思看,给我上啊!干废了我出钱!” 保镖接到命令,一言不发的往我这个方向冲了过来。 说实话,我有点害怕,看起来一米九快两米的个子,往那儿一站就有一种恐怖的压迫感,眼一睁,眉一竖,活脱脱一个电线杆子,一米九的电线杆子此时正以一百八十迈的速度正向你冲来,你说你害不害怕。 说时迟那时快,保镖再跨两步就要站在我面前了,但是他没有动,反而是抡起他古铜色的胳膊一拳向我打过来,拳头很大,大个保镖出拳的那一瞬间,袖子带出风,隐隐有破空之势。 拳头近了,拳头更近了,拳头离我的脸只有一寸了,这时候再抬手已经来不及了,留给我的时间只够我闭眼的了。 没有经过训练的人大多都是这样,在危险来临的一瞬间,喜欢等,心里想着反正来不及了,等他打完我这一拳我再反击,实际上,这么想的时候,已经离死不远了。 真正优秀的拳击手基本上出拳就是杀招,哪儿会给你爬起来的机会。 预想的拳头没有落下,反而身边围了一大群人。 眼前,一只大手像钳子一样死死的压住保镖的手,让保镖动弹不了。 第56章 不走行不行啊 出手的是颜乐,这一点我确实没想到。 看着一米九快两米的保镖被颜乐捏的龇牙咧嘴的,还是小小的震惊了一下。 保镖不死心,还用腿反击,结果被包子一脚踹倒,趴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我看着颜乐,一脸尴尬的笑,拍着颜乐的肩膀说:“哈哈,没想到你还有这一套呢,还是会点东西的嘛。” 颜乐看了眼肩膀,轻轻掸了掸我拍过的地方,一脸的嫌弃:“我好像没有邀请你来我的生日宴吧?” 孜然一拳打在颜乐肩膀上,小声提醒:“颜乐,你怎么跟野哥说话呢?” 我苦笑着回答颜乐:“奥奥,苏倩给我打电话,喊我送她回家。” 颜乐指着我身后的苏倩,趴在我耳边小声的说:“我记得之前我们吵架的时候你说过,不要觉得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为所欲为!” 话音未落,颜乐挺直腰板,突然站在原地大声说话:“苏倩是我这儿的员工,不需要你来送,我有钱,我可以让她住上总统套房,你只能让她住老破小单间,睡又硬又臭的木板床,你觉得她是跟你走好,还是跟我走好?” 包子站在颜乐面前,一脸凶相:“不是,颜乐,这朋友能处就处,不能处就散,你别来装犊子那一套,有钱就了不起吗?有钱就高人一等吗? 真把你当盘蒜了,离了你真不行是吧?我也是真看透你了,之前听野哥说起你,我还不信,今天一见,你果然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要不咱们以后还是别见了吧,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你不是很厉害吗?今天我就要带那个叫苏倩的女孩走,你敢拦我吗?” 包子左手拉着我,右手拉着孜然,转身就要走,颜乐看着眼前的一幕,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站住!” 身后一声怒喝。 包子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答道:“怎么着?吃你口饭,喝你顿酒,你还要再收我点钱不成?我可是送了礼的。” “把人给我放下来!” 又是一声呐喊,吓得不远处的胖子老板一哆嗦,把苏倩往地上一扔,随即跑进了昏暗的胡同。 深夜,开着车把包子和孜然送了回去,转过身再来送让人头疼的苏倩。 “哎,上次你送我,这次我送你,咱俩也算是扯平了。” 我正自顾自说着话,后排座椅上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晃晃悠悠的坐了起来,正趴在我耳边说话:“上次我把你送到了酒店,这次,你这是……” 看着后视镜里的女人,吓得我一激灵,一脚刹车踩下去,直挺挺的停在马路中央。 “我靠,大半夜的,你不要突然爬起来啊,就你这副鬼样子,我吓得心脏都漏跳半拍!” 苏倩捂着头和腿,缓缓地从副驾的位置爬起来:“晓得了晓得了,你个马路杀手,下次刹车能不能说一声!我他喵的从后排翻到了前排啊!” 我反驳:“谁让你不系安全带啊,再说了,醒了你也不吱声,还吓唬我!” 苏倩左手捂着头,右手捂着膝盖,眼泪汪汪的看着我。 看着她狼狈的样子,我使劲的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笑,再笑牙给你掰了!一天天的就知道笑!” “不笑了,不笑了,干正事儿,先送你回家,你把地址发给我。” “没地址,哪儿有酒店哪儿就是我家……” “那行,你给我个酒店地址,我把你送过去我再回去。” “不是,你……” 可能是老天的故意安排,车子能再次打着火的时候却死活动不了了,就这么停在了马路中间。 苏倩捂着脑袋起身查看:“什么情况?” 我尴尬的揉了揉脑袋:“好像是车坏了……” 苏倩一巴掌拍在我的脑袋门上:“修啊!愣着干嘛呢你!” 我:“不会。” “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你还会干点……哎呦,我靠……” 没注意,空中又落下一巴掌,好巧不巧,我正要弯腰检查刹车呢,苏倩的一巴掌落空,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方向盘上,疼的呲哇乱叫。 “哈哈哈,你准头还差点儿” “真当我跟你开玩笑呢,现在就把你牙掰下来!” “哎哎哎,别闹别闹别闹,这还在大马路上呢,不是,你真掰啊……” 本来打算喊拖车的,掏手机看了眼余额,只有两位数了,我问苏倩有没有钱,苏倩摇了摇头。 跑了很远买了吃的和些药水,给苏倩抹上,给她疼的上蹿下跳,龇牙咧嘴。 我半开玩笑似的调侃:“哟哟哟,女汉子还会疼呢。” 苏倩拿着煮熟的鸡蛋敷着额头,一拳打在我的肩膀上:“去你的,女汉子就不是女人啊!” 明月高悬,四周一片漆黑,我打开奥拓的车灯,跟苏倩坐在车头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我问:“听说你老家是安徽的,为什么跑成都来了?” 苏倩一把夺过我手里的鸡腿,若无其事的回答:“来找你啊。” “找我?你可别开玩笑了,咱俩拢共就没见过几面,说正经的。” 苏倩深深的叹了口气:“我姐生前就在成都生活,我想来成都看看……” “嗨,原来是因为你姐啊,你姐生前……”听这话,我一愣,突然反应过来,连忙道歉:“对不起哈,我不该提的。” “没关系,不怪你。 事情过去很久了,我也大体了解她的情况,这次,也该释怀了。” 眼泪在苏倩的眼眶里不停打转,我和苏倩同时抬头看向月亮。 她是为了不让眼泪掉下来,我是不想看到女人的眼泪。 “那你以后怎么办,这次我跟颜乐闹掰,估摸着他会迁怒于你,到时候可能上不了班了” “没事儿,不干就不干呗,反正又不是什么好工作,今天要不是你,我还真有可能失身于那个黑胖子。” 我疑惑的挠挠头,问:“你刚才没醉啊?” 苏倩淡定的回答:“没有,我被那个胖子下药了,等我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我大吃一惊,一股油然而生的寒气从脚底板沿着脊梁骨直冲后脑勺。 “你以后打算去哪?” 苏倩咬着鸡腿站起身,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哪儿?回家呗,还打算去哪儿?” “不走行不行?” “不走你养我啊?” 天很黑,漆黑的夜里星光点点,月亮的余晖照在柏油马路上,依稀可以看到路。 我担心的朝黑暗里喊:“你现在就走吗?” 黑暗里,苏倩的声音响起:“神经病啊,我坐地铁回我那八十平米的出租屋!” “那我……我……我送你啊,路上遇到坏人怎么办?” 黑暗里没有再传出声音,我愣在原地。 半晌,苏倩的声音再次响起:“呆瓜,愣着干嘛呢,走啊,你不是说送我的嘛……” 那天夜里,我做了十多年来的第二次美梦,梦里,丁当在去机场的路上,被我拦了下来, 从此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但,梦,终究是梦。 醒来,也不过是大梦一场空。 第57章 追女孩的那个夏天 最近刷到一个令我难以释怀的微博,微博的标题是这样写的:“又舍不得你,又和你结不成婚,又想多陪你走一段路,这道题该怎么解?” 底下的评论让人一阵心酸:“你不是我权衡利弊的选择,而是我怦然心动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坚定,这是我对这份感情最大的诚意。 说实话,我比你更加清楚我们之间是不可能有结果,但我忽略了所有人的劝解,包括我自己也会经常安慰自己,一会觉得无所谓,一会儿又觉得无法释怀,知道没有结果的事儿还要去试,就算只能陪你走一段短短的路。 怎么说呢,我之前的每次真诚的祈福里,我多么想跟你有个好的结局,可惜偏偏感情这个东西,不是我努力就可以有结果,想想,能遇见你,就是我最大的缘分了。” 短短213个字,没有一句说遗憾,却处处是遗憾。 蓦然回首,想想我跟丁当相处的这些年,心里五味杂陈。 丁当是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出生于安徽,工作在昆明,死在一架不能说名字的飞机上。 我清楚的记得,我见这女孩的第一面,是一个盛夏,她站在树下,身子一半在阳光里,一半在树荫下。 “嘿!前面那个!陆先生?陆先生!陆子野!” 我转身,看着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女生:“嗯?你喊我?” 女孩儿从树荫里走出来,站在阳光下,耀眼的阳光照的她在她的头发上,泛着金灿灿的光。 “对,就是你!” “你怎么知道我叫陆子野?” “我会掐指一算啊,怎么样,神不神奇?” “无聊,走了。” 女孩见我要走,一把抓住我的衣袖:“等会儿!别走!我真的会算命,不信你身手我给你看看。” “我没钱,不算命!” 我想要挣脱,但是女孩的手劲儿真的很大,牢牢的抓住我的手腕不放手。 无奈,只能摊开手给她看。 “嗯,瞧瞧这生命线,瞧瞧这姻缘线……嗯~好命,真是好命!” “你到底会不会算啊,不会算就放开我!” 这次的女孩没有阻拦,果断撒手,站在原地朝我挥了挥手。 我没有停留,骂了句有病转身快步向家赶。 没走几步,女孩儿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刚才掐指一算,算出来了,陆子野,XX年5月20日生人,祖籍四川省XX市XX镇,今天刚好十八岁。” “我靠!大师啊,请受我……” 我一声惊呼,转身就要拜大师的时候,无意间抬头看见了女孩儿,她站在阳光下,手里举着一张身份证。 女孩高举身份证,笑的合不拢嘴:“哈哈哈哈哈哈,你还真就信了,逗死我了,哈哈哈,还拜我呢,来来来,大师在此,快拜,快拜!” 那天,我追着女孩跑了好几里地,从日上三竿跑到黄昏日落,都没能逮到她。 后来啊后来,记忆里的那个夏天,长出来大片大片的火烧云,都长成了女孩的样子。 每次想到这儿,我就有种想哭的冲动,多么阳光开朗的女孩儿,却因为一场事故夺去了她的生命。 一个信命的女孩,还是被所谓的命玩弄于股掌之间。 一个不信命的男孩儿,等了这个女孩很多年,在女孩死后,等来的却只有一个衣冠冢,几盆可怜的丁香花。 说不遗憾是假的。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道不尽的,只有遗憾。 第58章 送别 五月底的一天,苏倩背着包站在我家小院门口。 我正在门口看夕阳,正打算收拾东西回屋做饭,突然看见苏倩,心里一紧,我知道,苏倩这是在向我告别。 我再次慵懒的躺在长椅上,连头都懒得抬:“要走了?” 苏倩低着头回答:“是。” “走吧,这里除了钢铁一样的高楼大厦,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东西。回家看看吧。” “你不打算送我吗?” 我抬起头,笑着问:“还回来吗?” 苏倩坚定的摇摇头。 我又低下头看书,再也没有了说话的兴致。 苏倩的脸上满是失望,转身要走。 “等等!” 我还是喊住了她。 苏倩一脸疑惑的转身看向我。 我摘下眼镜指着门口的垃圾:“帮我把门口的垃圾带走,谢谢。” 苏倩气笑了,骂道:“你他喵的你到底送不送我!不送我就自己走了,一天天的净事儿!” 我也笑了,放下书,拿起桌上早已经准备好的车钥匙走向她:“本来我是不打算送你的,但是后来一想到你在这座城市没有朋友,又孤苦伶仃的,还是送送吧。说实话,你比我预想的要走得晚,我已经坐在这个长椅上三天没有挪动地方了。” 苏倩看看我,我看着苏倩,两个人莫名其妙的笑了很久。 开着二手奥拓疾驰在柏油马路上,路旁的花草树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后倒去。 坐在副驾驶上的苏倩突然开口:“你开慢点吧,我还想再看看这座城市。” 我放慢了车速,目不转睛的盯着前面的路:“这儿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吗?” 苏倩忽然激动起来:“当然有啦,你看哈,前面左转是你陪我逛的那家商场,那家商场除了厕所没一起逛过,其他的每家店几乎都去过了。直走是条小吃街,第一家是河北的炒冷面,第二家是一家烧烤,第三家是一个小饭馆,上次咱们在那儿吃了很多东西,有回锅肉,大刀鱼,清炒虾仁,黄花鱼,清蒸鳜鱼……” 苏倩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着,生怕哪个菜漏了。 红灯亮了,我一脚刹车死死的停在斑马线前,晃得苏倩一个趔趄。 苏倩一边低头调整安全带,一边骂:“喵了个咪的,你这驾驶证买来的吧,看到红灯你慌个鸡毛啊你,一个急刹差点勒死我!” 残阳如血,渐渐的隐没在天的尽头,透红的火烧云褪去了华丽的衣裳,开始变得暗淡,化成了一缕灰色的烟,天空在这一刻变得昏暗。 我看向苏倩,问道:“车票定的几点?” 苏倩一脸茫然的看向我:“晚上七点啊,怎么了?” “没事儿,想给你再留点关于这个城市的记忆。” 苏倩解开安全带,半跪在副驾驶上,一点一点的靠近我的脸:“你想通了?现在去酒店是不是有点着急了点儿,我赶时间,不过嘛,两个小时够你用了。” 灿若星辰的眸子,像玫瑰一样娇艳欲滴的红唇,还有那丝滑飘逸的长发都近在咫尺,看的我精神恍惚。 我强制自己扭过头去,没有说话,转头再次上下打量了下苏倩,一脸鄙夷的笑了。 苏倩暴跳如雷:“不是,你什么意思,本姑娘的姿色一点都不差好吧,难道就没有一点值得你眼前一亮的地方吗?” 我调侃:“你又不是搞电焊的,哪有那么多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把车票退了吧,我带你再走一遍成都。” 苏倩像是泄了气的气球,无力的瘫倒在座位上,骂道:“臭直男,活该你单身一辈子!他妈的,气死我了!” 这是苏倩第一次用“他妈的”三个字来表达自己的气愤,骂人的时候倒是少了副滤镜,多了份真实。 “走吧,系上安全带,我带你见一见什么是真正的成都!” 第59章 你是她妹妹? 我带着苏倩各种小吃吃了个遍,结账的时候看了自己钱包里少的可怜的钱,还是心惊胆战的结了账。 那天我全程一脸黑线,止不住的肉疼,听到最多的话就是苏倩喊我名字。 “陆哥陆哥,这个好吃,这个好吃,我从前都没尝过哎,你也尝尝,来来来,别客气。” “陆哥陆哥,酒喝完了,再喊一件酒吧,求你了~” “陆哥陆哥,破费了哈,下顿我请!” 夜已深,天空上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一阵风吹过,一股凉意直冲脑门。 我喝的还算清醒,苏倩已经疯魔。 此时的苏倩正搂着我的肩膀,一字一句的说着话:“陆哥你知道吗?我在成都的日子真的是清汤寡水,要不是有你这个好朋友,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颜乐你知道吧?我一开始以为他算是个朋友,结果那狗东西转头给我三万八的酒水提成抹了一半,只给了我8000的保底工资,他妈的,气死我了!” 我左手举起杯,右手拿起烤串,一口烤串下肚,整个人精神不少:“哎呀,少提那些破事儿,不是同一个层面的人终究尿不到同一个壶里。既然木已成舟,还管他干嘛,喝酒,他喵了个咪的!” 苏倩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哈哈哈,陆哥你学我口头禅!这个得自罚一杯哈,老板儿,拿一瓶白酒来!” 我一听白酒,吓的魂不附体,上次趴在马桶上吐了小半天的样子还历历在目,真的碰都不敢碰。 我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拦住送酒的老板:“我不喝白酒哈,那玩意儿我喝不来。” 苏倩从老板手里接过白酒,神秘一笑:“你喝完这两瓶,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不喝。” 苏倩掏出手机,胡乱翻两下,找到一张照片递到我面前。手机是反着的,通过我的视角,可以清楚的看到有两个人,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一个穿着百褶裙的女人。 我笑吟吟的拿过手机,看着苏倩的脸不屑道:“你就是把古董摆我面前我也不喝啊,你这……” 手机拿到我手里,看到照片上的俩人,我彻底石化在原地。 男的是我,女的是丁当。 这张,是我们俩唯一的合照,至今还摆在我的床头。 我惊讶的看向苏倩,开始翻找自己的手机。 苏倩双手环胸,整个人斜躺在椅子的靠背上,看起来十分慵懒:“别找了,这是我的手机,不是你的,不信你看。” 苏倩拿起手机给我看了看,粉色的手机壳格外扎眼,看的我冷汗直流,酒都醒了一半。 一个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被别人发现,人会下意识表现一定是心虚和紧张,这种状态下,很难不清醒。 “不是,你……你偷看我手机了?不对不对,你找颜乐要的?好像也不对……” 苏倩拿起一整瓶白酒,拿出六个塑料杯,分开倒满。 “想知道吗?打开你手机的录像,问一个问题喝一杯。” 沉吟半晌,我还是架上了手机,闭着眼喝了第一杯。 辛辣的白酒从喉咙一下子顺到肚皮里,一股子灼烧感油然而生。 “我可以问了吗?” 苏倩点点头。 “你从哪儿找到的这张照片?” “一个熟人给我的。” “那个人我认识吗?” “先喝,喝了我告诉你。” 第二杯白酒下肚,我握着拳头,紧张的盯着苏倩:“说啊,我认不认识?” “认识。” “靠,这就完了?行行行,算你狠,不就一杯嘛,我喝就是了。” 第三杯白酒喝下,我的脑子已经开始晕了:“嘶,哈,这酒真烈,快说他叫什么名字?” 苏倩饶有兴致的看着我:“你确定要问吗?” 我坚定的点点头:“确定。” 苏倩一指我的酒杯:“这个问题还要两杯白酒。” “靠,你刚才还说一个问题一杯来着,你耍赖!” “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女人都是善变的动物。规则是我定的,不想玩儿很简单,你退出啊。” 这个时候的我已经是醉眼迷离了,酒壮怂人胆,暗下决心速战速决,抬手就把两杯白酒喝了,站起身把杯子倒给苏倩看,一滴没剩。 “这回能说他叫什么了吧?” “我再问一遍,你确定要听?” “我都说了八百遍了,我确定要听,我确定!” “她叫丁当。” 丁当,这个名字带着回声钻进了我的耳朵里,丁当,丁当,丁……当。 我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再也没有了多余的力气。 手颤颤巍巍的举起剩下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眼泪在这一刻决堤,情绪开始不受控制,摇着苏倩的胳膊带着祈求似的发问:“我还能喝,我还能问点关于她的事儿吗?” 苏倩摆摆手:“你已经喝多了,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是她妹妹对不对?” “对。” 问题得到肯定的答复,我流着眼泪狂笑,笑的我咳嗽不止:“哈哈哈哈,我太傻了,现在才猜到,太傻了,咳咳咳……” 这时候的我失去理智,求知的欲望战胜了一切,脑子已经记不住事了。 直到后面翻看视频才看到后半段。 视频里,我夹了口菜送到嘴里,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苏倩,你是想告诉我,你姐没死对不对?” “不,她死了。” 我彻底癫狂:“你撒谎!这张照片是她给你的,她死前从没有见过你,她是怎么交到你手里的?你说啊!” 苏倩红着眼反驳:“我偷拿的不行吗!我姐的东西我拿了又能怎么样?啊!” 我彻底绝望,趴在桌子上泣不成声:“你他妈……你撒谎,你……骗……我……” 苏倩抱着我的脑袋,俩人依偎在一起,哭成了泪人。 兴许喝醉了,躺在苏倩的怀里就这么睡着了。 视频到此结束。 再醒来,已经天光大亮,环顾四周,身边只有一个拿着本子的酒管老板正笑嘻嘻的看着我:“先生您好,昨天晚上的一瓶五粮液一共是600块,加上服务费200块,一共是800块,您看是微信还是支付宝?” 我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迷迷糊糊的付了钱,抬脚刚要走,被老板喊住:“先生先生,稍等一下,稍等一下!” 我疑惑的看向酒馆老板,老板急匆匆的跑过来,塞给我一张纸。 “先生,这是昨天晚上那位女士给您的纸条,我刚才没反应过来忘了给您,她嘱咐我一定要把这个亲手交给您,请您收好……” 第60章 丁当的信 苏倩走了,只留下一张泛黄的纸,是丁当留给我的。 纸不长,但是看到那熟悉的字体,还是不由得心里一颤。 “陆,几年不见,不知你是否安好。冒昧打扰,还望海涵。 我不知道现在的我是以一个什么身份在给你写这封信,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写,只是觉得有种莫名的冲动,想打听你的近况,但不知从何说起。 以前的我们是朋友,现在的我们形同陌路,再见不知是何年何月,我想,该给这段友情画上一个句号。 现在我就以一个陌生朋友的身份来问你这些问题。 你还在成都吗?结婚生子了没有?过的幸福吗? 哈哈哈哈,我想,这些问题我可能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了,因为这封信我可能在几年后的一天才会让它重见天日,我想那时候的我可能已经在国外成家立业了,没有机会再次见到你,你的消息,也会成为我过去的一道疤,所以我不打算了解。 这就是我矛盾的地方,有时候总是犹豫不决,想去了解一个人的生活,但不知道从何下手;准备好了,心里的那股劲儿又没有了。 我不敢见你,所以把它交给了我最亲爱的妹妹,让她代替我向你告别。 以前我的朋友很多,但是,交心的很少,你算是一个;现在朋友很少,交心的都没机会见到,说实话,多少有点遗憾。 讲讲我的打算吧,我现在在昆明,正打算坐飞机前往广州去看我那深埋黄土中的丈夫。这是最后一次见他,用来完成我对他最后的承诺,将来,我会找个地方生活,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也许当初的你是对的,但是你没有拦住我,这才造成了现在的悲剧。 我记得上学那会儿,普希金的那首《假如生活欺骗了你》是我生活的动力,现在在想起来,那也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丈夫走了。留下的只有我骄横的婆婆和我那没见过太阳的孩子。 我的生活已经见不到阳光,所以,我打算走出这该死的生活,离开我生活过的土地,随便去一个我喜欢的国家,去弥补我失去的青春。 这张纸算是我和你的告别吧,告别曾经年少无知的自己,告别陪着我度过阴霾日子里的你,再见,活在我过去的男孩儿,再见了。 望安好。 ——曾经的朋友,丁当” 看完信,我的心情格外复杂,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也不知道是该难过还是该开心。 这是丁当在上飞机前的最后说的话,也是现实生活中留下的最后一抹颜色,意味着,我不可能再见到她了。 我急切的掏出手机拨打苏倩的电话,手机响了很久,都没人接。 半晌,手机的的微信弹出一条消息,是苏倩发来的。 “我现在在火车上,不想接你的电话。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现在已经太迟了,谢谢你这么多年对姐姐照顾,谢谢。” 等我再想发一条消息回复她,聊天框已经弹出了一个大大的红色感叹号。 聊天框蹦出一行小字,上面写:“消息已经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我苦笑,整个人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我流着眼泪指天怒骂:“丁当!你真的是杀人诛心啊,人走了还不消停!写的什么信啊,简直就是狗屁不通!我他妈的一个字都没看懂,你倒是下来给我读一遍啊!” 第61章 开端 宁川是个山美水美的好地方,地广人稀,四面环山,物产资源丰富,是个在山坳里面的盆地。 陆子野和丁当的故事,就发生在这个盆地里。 年少时的陆子野在宁川大学刚上大一,新生入学后很长一段时间,由于性格孤僻,不愿意走出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导致没有同学愿意和他交朋友。 第一次遇见丁当,是掉身份证那次。 在那个晴朗的周一,陆子野为了拿回自己的身份证,追着丁当跑了很多条街,最终俩人累倒在公园的草坪上。 陆子野喘着粗气质问丁当:“喂!你这家伙怎么一点教养都没有啊,捡到我的东西……不还给我,居然……还……跑!” 丁当一脸坏笑,把身份证甩到陆子野面前:“不是,你追我……我能不……跑吗……你那么大的个子,我那么娇小,再怎么看都是一个流氓在追一个清纯小姑娘吧?再说了,你有说一句把身份证还给你吗?” 女孩缜密的逻辑把陆子野气笑了,反驳道:“不是,你也太会胡说八道了,个子大如果就是流氓,长的娇小那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东西!” 丁当站起身,一插腰,转身走开:“不跟你一般见识,好女不跟男斗!略略略,走了,我要回家吃饭了。” 陆子野气的牙根直痒:“行,我记住你了!” “能跑过我的没几个,陆子野,你算一个,记住了,本姑奶奶叫丁当!” 丁当刚走两步,陆子野的手机就响了。 电话那头传来同桌王华急促的声音:“陆子野,你没事儿吧?” 陆子野有点摸不着头脑:“什么叫没事儿吧?我必须有点事儿吗?” 王华这才平静下来:“呼,好在你没事儿,不然你输给我的零食我都拿不到了。” 陆子野一脸便秘的表情:“你不说我就挂了哈?” “别挂别挂,跟你说个事儿,你还记得上次给你送情书的珠珠吗?就是那个天天后脑勺别个发簪,喜欢穿古装的女孩?” “记得,怎么了?” “上次你拒绝她后,她当天就找了之前的一直追她的舔狗,一顿挑拨,现在他们正在校门口堵你呢,十几号人,你现在回学校不死也得半残!本来我想喊你的,不过看你追着个女的跑的飞快,就没跟你说。” “行,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陆子野冷汗直流。 朝远处看去,丁当一边走路一边玩手机。 陆子野鬼使神差的喊了句:“喂!那个女的!” 丁香一脸懵的回头:“啊?你喊我?” “对对对,就是你,你叫什么来着?” “你姑奶奶我叫丁当,笨蛋,这么简单的名字都记不住!” “对对对,丁当,为表示感谢,我能请你吃顿饭吗?” “吃饭?我还是第一次遇见主动请我吃饭的,行!” 丁当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第一次吃饭,吃的是火锅,两人聊的特别开心。 聊到身份证的时候才从丁当的嘴里套出话来,珠珠的那个体育生舔狗,实际上是丁当的现男友。 当丁当知道舔狗男友背着自己找陆子野的时候,她没有伤心,没有难过,而是路过陆子野的时候偷了他背包里的身份证,借着机会帮他脱离险境,这不是仗义出手,也不是故意而为,就是单纯的想戏弄一下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大一新生。 陆子野笑了,对丁当这个大大咧咧的女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时间一长,俩人就认识了。 那年陆子野大一,19岁,丁当大二,21岁,怎么说丁当也算是陆子野的学姐,但陆子野一句师姐也没叫过。只要是两个人只要是碰到一块儿,见面就掐,简直就是针尖对麦芒。丁当捉弄陆子野,把他当受气包似的不是打就是踹,陆子野嘴上不饶人,但他很享受与丁当相处的每分每秒,把她当自己孩子似的哄着。根本不在乎什么别人怎么看。 然而,事情的转机发生在陆子野大一暑假。 第62章 老根据地 那个时候的陆子野父母健在,他算是个妥妥的富二代,可以说吃喝不愁。但唯独这个暑假,父母彻底断掉了他所有的卡,以没吃过苦的名义让他自己去挣点钱养活自己。 陆子野气极了,他知道,这又是那个古板又守旧的老爸搞的幺蛾子,但是他还真不敢说啥。 暑假工,做点啥呢?陆子野成绩不算太好,只能说是中下游水平。篮球打的倒是可以,只是距离篮球教练还差得远。千挑万选,最后,还是找了个餐馆当起了收银。 工作第一天,陆子野浑身酸疼,他第一次觉得在把屁股粘在凳子上是一种折磨,原来自己的生活那么安逸。 临下班,老板叫住陆子野:“小野啊,明天上午会计会来盘账,你上午早点来,这个事儿很重要。” 陆子野点点头,拖着僵硬的身子往家赶。 半路上,丁当的电话打来了。 响了两声,电话通了。 “呜呜呜呜,小椰子,本宫被皇上欺负了……” 陆子野心力憔悴,无力的问丁当:“谁欺负你啊?” “我对象彻底跟我分手了,跟追你的那个珠珠好上了,呜呜呜呜……” 陆子野调侃:“什么?你前男友跟猪好上了?我靠,够炸裂,回头一定能上热搜。” 丁当哭着哭着就笑了:“嘿嘿嘿,陆子野,还是你对我好,好歹知道哄我。” 陆子野听到丁当的笑,顿时感觉不寒而栗,因为他已经猜到丁当下一句要说什么了。 “那个,皇后娘娘,奴才还有要事在身,咱回聊哈……” 话音刚落,陆子野果断挂断电话,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本以为躲过一劫,但是没过一分钟,电话又打来了。 对面传来丁当的大喊:“陆子野!我还没说完呢你就挂我电话!” 陆子野浑身一激灵,心想今天一天又白干了,开始佯装生气。 “干嘛干嘛干嘛,都说了回头再说了,我这儿忙的不行了都。” 电话对面传来了丁当的哭泣声:“呜呜呜,你个没良心的,啥事儿能有你救命恩人的事儿重要啊,想当初就不该救你一命,早知道就让那几个撸铁的体育生打断你的狗腿,呜呜呜……臭没良心的……” 陆子野白眼一翻,无奈道:“说吧,吃什么能缓解你现在的心情。” 哭闹声戛然而止。电话那头俏皮的蹦出来俩字:“你猜?” 陆子野更难受了,极不情愿的挑了几个丁当不爱吃的菜:“肯德基,麦当劳,还是吃抄手?” 丁当想了想:“嗯~分手这么严重的事情怎么说也得吃顿大餐吧,要不咱们老地方?” 陆子野一脸为难,吐槽道:“我爸妈把我的卡给冻了,现在身上只有点散碎银子。” 丁当哈哈大笑:“哈哈哈,没想到你还有今天,行吧,我今天就大发慈悲,饶你一回,记得下回补上哈,这回咱去老根据地!” “行吧,一会儿见。” 老根据地,是尹妈的地盘,她卖的是宁川人的回忆,一份独属于宁川人自己胡辣汤。 那时候的宁川大学后面有一片竹林,竹林前面有一个小院,小院里有个棚子,棚子里所有的东西就是尹妈的全部家当,一个炉子,两口锅,一个鼓风机,还有数以百计的碗和一些杂七杂八的食材。 每天来这儿吃饭的人络绎不绝,她的胡辣汤只要一开锅就香飘十里,竹林与大学仅仅一墙之隔,味道飘到学校的院子里,馋的学生们都没心思学习。 本来是要拉到集市上卖的,但是架不住孩子们的热情,一直就在小院卖,再也没走出过竹林。一来二去,名声也就传开了。 没人知道尹妈具体叫什么,只知道她姓尹,年轻点的孩子亲切的叫她尹妈,因为这个女人是真的对这帮孩子好,年纪稍长的叫他尹阿姨,只要见过她的人对她有种莫名的好感。 长此以往,为人亲切,做人和善就是尹妈的标签。 谁家孩子下雨没带伞,只要隔着窗户喊尹妈,她肯定笑嘻嘻的朝窗户边跑,有时候宁愿自己在棚子下待到雨停,也不愿意孩子们淋雨;谁家孩子家庭困难,吃不起饭,或者是天天没事儿老抱着桶泡面吃,尹妈会一声不吭的把他拉到竹林里来,亲自给他熬一碗胡辣汤。 尹妈是个哑巴,十年前的一场事故导致她再也说不了话,听说还有个痴傻的二十多岁的儿子在家里嗷嗷待哺,生活也是不容易。 陆子野是竹林这里最早的一批照顾生意的常客,富二代的家底儿无论吃多少碗胡辣汤都不会觉得心疼。最重要的一点是,陆子野的老妈是个名副其实的工作狂,有时候一年见一次,有时候三年也见不了一回,尹妈的出现,对缺乏母爱的陆子野来说,也是另外一种形式的精神寄托。 见陆子野和丁当来到竹林,尹妈笑的格外开心。 拉住陆子野和丁当的胳膊往小院走。 两人刚坐下,尹妈就开始忙了起来,根本不需要陆子野交代,她都能猜出他今天想吃什么,开始的时候,陆子野十分惊喜,后来慢慢的就习惯了,即使尹妈猜错了,陆子野依旧照常来个吃干抹净,不留一点儿剩饭。 “尹妈,多来两根油条,上了一天班累死我了。” 陆子野正说着,突然感觉后脑勺有种凉飕飕的感觉,没错,是丁当凌冽的目光。 “吃吃吃,就知道吃,就你累啊,尹妈一天卖胡辣汤上百碗,不比你累?张口就要油条,想吃自己去炸!” “奥。” 陆子野被丁当一顿训斥,洗了洗手,拿起半米长的筷子开始熟练的炸油条。 尹妈听见动静也没吱声,转头看看丁当,又看向陆子野,笑的更灿烂了。 “呜!” 尹妈说话了,但只能发出呜呜的叫嚷声。 陆子野目不转睛的盯着沸腾的油锅,微微侧身问道:“怎么了尹妈?” 丁当白了陆子野一眼,站起身一脚踢在他屁股上:“你还问尹妈怎么了,她要是……你就不会转个头看看啊!” 陆子野一转头,尹妈正拿着毛巾站在他跟前,笑盈盈的给他擦汗。 “哎呦,还是我妈对我好,还给我擦汗呢,怎么样丁当,你没有这待遇吧!” 陆子野挑衅似的炫耀让丁当看的气不打一处来,火冒三丈,看样子下一秒就要掐死这个天生的贱胚子。 尹妈见状,放下毛巾,转身拿出一个苹果,用力掰开,一个塞进陆子野嘴里,一个放到丁当手里,转头又忙起了其他的。 丁当和陆子野站在原地看着对方,各自咬一口,今天的苹果,难以想象的甜。 第63章 尹妈 尹妈的生意做的特别好,一直卖到十点多,一人高的大胡辣汤桶整整卖了两大桶,给没吃过苦头的陆子野累的够呛。 夜渐浓,尹妈擦了把汗,拉着陆子野和丁当的手坐在棚子底下看着月光,掏出仅剩的三根油条。 “啊~” 尹妈张着嘴,手不断的指着自己的嘴。 丁当一脸懵的看向尹妈嘴,还是掰着嘴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尹妈,你牙齿挺白的,没有蛀牙啊?” 尹妈气笑了,不好意思的拍打下丁当的肩膀。 陆子野无奈的看向丁当:“丁当,尹妈让你张嘴” 尹妈看向陆子野,抿着嘴,眼睛睁的贼大,朝陆子野竖起大拇指:“呜呜!” 丁当听了陆子野的话,学着尹妈的样子张了张嘴,尹妈眼疾手快,抄起手里的油条就塞进了丁当嘴里。 丁当一惊,随即反应过来,拿着自己咬了一半的油条给尹妈看:“嗯~不错不错,味道好极了!” 尹妈面无表情的转手把另一根油条递给陆子野,陆子野没有接,反而有样学样的撅起了嘴。 “尹妈尹妈,你也喂我,喂我!啊~” 尹妈面不改色拿着油条做出要杵进陆子野嘴里的样子,给陆子野吓得一激灵。 “算了算了,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三个人咬着油条笑的格外开心。 夜深人静时候的暴雨,总是打的人措手不及,陆子野的油条还没吃完,雨已经噼里啪啦的开始下了起来。 陆子野小跑到雨里拉推车,大叫着喊丁当:“丁当,快来帮忙!” 丁当看了一眼尹妈,也冲进了大雨中。 俩人忙完到棚子下,浑身已经湿透。 丁当指着尹妈给陆子野看:“陆子野,尹妈这是怎么了?” 陆子野正拿着擦汗的毛巾擦身上的雨水,转头瞥见尹妈正坐在铁棚下的凳子上,整个人把身体蜷缩成一团,双手抱着双脚,正一脸的惊恐的的朝院外看去。 他也转头看向院外,刹那间灵光一闪,暗道一声坏了,转身跑向尹妈平时背的挎包,一通翻找,找出两个指甲盖大小的耳塞,轻轻的塞进尹妈的耳朵里。 耳塞入耳的那一瞬间,尹妈情绪明显好转,看的丁当一愣一愣的。 丁当左手攥着尹妈的手,右手好奇的指着自己的耳朵问陆子野:“这个是怎么回事儿” 陆子野擦了擦头发,叹了口气:“哎,说起尹妈,也是个苦命人,她年轻的时候还是这所大学的老师,后来爱上了比她大五岁的一个男老师,很快,他们如愿以偿的在一起了,这个男老师,也就成了他的丈夫。 两人结婚,生子,一直平淡的生活了很久。 后来她丈夫因为骚扰女同学被降级处分,丈夫很生气,整日饮酒度日,经常把尹妈打的头破血流,后来的一次意外,她脑袋被她丈夫打坏了,从那以后就说不了话,彻底失语,无奈放弃了自己的教师生涯,做起了小生意。 那天的一切也慢慢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道疤。只要一下雨,特别是雨夜,她就会不自觉的想起那个下着雨的天,想起那个夜晚未婚夫凶狠的样子。 这个耳塞,还是我给她买的,因为戴上耳塞,闭上眼睛,就再也听不见,再也看不见雨了。” 丁当一脸的惊讶:“啊?那么惨啊,我还以为她天生就是……” 陆子野一抬手,一脸严肃的盯着她,丁当会意,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尹妈很敏锐的发现了丁当的异常,用粗糙的手摸了摸丁当的脑袋,又从自己兜里掏出打卷的笔记本,一字一句的写着。 陆子野和丁当好奇的探过头去,上面用清秀的字体写着一行字,尹妈拿给丁当看:“我这是老毛病了,别担心。希望没有吓到你。” 丁当拿过笔飞快的写出几个字:“不会,尹妈永远是尹妈,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永远都是!” 尹妈抬了抬头,看着院外的雨,手胡乱的比划,突然一愣,发觉两人看不懂,抱着丁当呜呜的哭了。 尹妈声音不大,却在陆子野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以至于后来没人理解他的时候,耳边总是会听到那个清冷的夜里,尹妈想说却说不出的呜呜声。 那不只是委屈…… 第64章 要不咱俩处处怎么样? 暴雨过后,丁当和陆子野呆呆的看着尹妈落寞的走在回家路上的背影,久久缓不过神来。 丁当问:“尹妈在这儿卖了多少年东西了?” 陆子野目不转睛的看着尹妈走的方向怔怔出神:“听前几届学长说,她在这儿生活了将近十年,一直都是一个人。” 丁当从兜里掏出一页泛黄的纸,打开,熟悉的字体跃然纸上,是尹妈写的。 “我在这儿呆了那么久,你是小陆第一个带来的客人。是他第一个叫我尹妈,是他口口相传才有了我现在可以说火爆的生意,同样也是他给我买了第一副耳塞。他让我体会到不是亲情胜似亲情的关心,重拾对生活的希望。 我虽说一把年纪了,但也看得出来什么是真,哪里是假。 小陆跟我说过你很多次,他对你的事儿比对我还上心。我也看得出来,你对他也挺有好感。 希望你能好好待他。 望有情人终成眷属。” 丁当拿着泛黄的纸一字一句的默念,深夜的路灯下,丁当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 陆子野好奇看过来:“看什么呢?给我看看!” 丁当一转身把纸死死的攥在手里:“不给不给~” 陆子野一把抢过:“怎么那么小气啊,什么秘密见不得人,不会是哪个学弟给你写的情……” 陆子野仔仔细细的那张泛黄的纸,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脸。 丁当尴尬的搓着手,转身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我走了,谢谢你的胡辣汤。” 陆子野赶紧追上去:“哎!丁当,你别走啊,尹妈跟你开玩笑呢,她瞎写的!” 丁当固执的往前走,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陆子野快步赶上,没话找话似的硬聊:“嘿嘿,感觉没吃饱,要不咱再去吃点烧烤?” 丁当不语。 陆子野急的跳脚:“要不咱还是去老地方,我跟我妈多要点钱,她准给!” 丁当依旧不停,快步走往前走。 再往前是个十字路口,陆子野干脆心一横,直接挡到丁当面前,跟丁当撞了个满怀,躺在地上假装摔伤了胳膊:“哎呦喂,撞人了!北方大妞痛下杀手,当街撞倒十八岁妙龄少男,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大家快来看啊!” 明月高悬,昏黄的路灯下,男孩抱住姑娘的一条腿在地上打滚撒泼,扎着马尾辫的姑娘叉着腰饶有兴致的看着,场面极其滑稽。 “行了,我不生气了,起来吧。” 丁当一伸手,想拉陆子野起来。 “嘿嘿,不用扶我,没多大事儿,就你这小体格,再撞我一百下都不会出毛病。怎么样,不生气了吧?想想吃什么,跟我说,只要你不生气。” 陆子野识趣的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说道。 丁当缩回手,脸红的像是猴屁股:“陆子野,其实仔细想想,你对我也挺好的,刚好我也失恋了,你还没对象,要不咱俩处处咋样?” 北方大妞直率的性格给陆子野吓了一跳,刚才撒泼打滚的气势烟消云散,开始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那个……那个……我……” 陆子野低着头,手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衣角,内心不知道是纠结还是难过。 等陆子野再抬头,丁当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陆子野慌忙拿起手机,把电话拨了出去,嘟嘟两声,电话响了。 陆子野质问:“喂!你怎么回事儿,一声不吭的就跑了!” 丁当笑了:“笨蛋,那么久了才发现我走了啊,我有点失望哦!” 陆子野像个小孩子似的扭捏问道:“不是,你刚才说的那个……还……还算数吗?” 丁当开始一本正经的装糊涂:“我说了什么啊?” 陆子野支吾半天回答不上来。 第65章 迷茫 那天晚上,陆子野彻底失眠了,脑子里不断的回响着那句话:“陆子野,其实仔细想想,你对我也挺好的,刚好我也失恋了,你还没对象,要不咱俩处处咋样?” 这句话就像是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盘旋,好像是要带着他的脑子起飞,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 陆子野一夜没睡,但是看到太阳的那一瞬间彻底绷不住了,彻底睡着了。 当老板的电话打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陆子野正躺在他柔软的大床上睡的正香。 陆子野慵懒的爬起来揉揉眼睛,接通了电话:“喂?哪位?” “哪位?奥,你把我都忘的一干二净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陆子野猛地一惊,低头一看手机备注,再看看外面的太阳,血都凉了半截儿。 陆子野:“奥奥,对不起老板,我起晚了!” 老板:“起晚了就别起了,继续睡吧,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了。” 陆子野:“奥好,一会儿上班我一定准时到。” 老板笑了:“你小子真是听不出好赖话啊,你被开除了,大学生!” 陆子野刚想解释,电话就挂断了。 生活不光处处是惊喜,还有猝不及防的惊吓,就像是丁当找陆子野处对象,又或者陆子野被老板开除。 陆子野也是后来才发现,丁当的那句:“要不咱俩处处咋样”并不走心,自己的犹豫也是决定成败的关键因素之一。 错过了,就是朋友,把握住,说不准还真就改变了丁当之后的人生走向。 但是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搞笑,总是在不经意间给你带来你从没有过的东西,拿来给你看看,但又不让你得到。那个从来你向往但是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东西,就是用来活跃一下你即将宕机的大脑用的,让它保持着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对抗接下来的一切未知。 总的来说,丁当也有自己的一点小心机,她很理性的在一点点试探,这种试探既不能让自己尴尬,又不能让别人陷入两难的境地。所以当陆子野低头犹豫的瞬间,丁当已经做出了最理性的选择。 自从丁当说了这话后,就再也没出现过,陆子野整天忧心忡忡,但也无计可施。他不想,也不敢去找丁当,更没有脸去约她。 就这样,友谊的小船出现了一道小小的裂缝,友情也在这一刻开始慢慢变化。 人有时候就迷茫在这儿,随着时间的流逝,对一个人的好感越来越浓,他总觉得那是爱,那是喜欢。 实则不然,你眼里全是别人的时候,实际上你已经没有办法正视现在的自己了。再想回头就已经没有机会,因为你认定了那就是你追求的东西,谁都没有机会改变。 丁当聪明就聪明在这儿,给各自时间冷静,想想这段感情该不该变质,想想在一起的利弊,想想自己是否会让这段感情长久,这都需要个时间。 年轻的时候很少有几个理智的人,面对感情横冲直撞,不过脑子甚至不计后果的追求;年纪大了人就变了,开始计较得失,开始衡量标准,开始一遍遍的确认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地位,慢慢的,激情耗尽,回头一看才发现,没有比做朋友更合适的感情了。 第66章 你拿我当赌注? 陆子野现在的状态就像是一条左顾右盼的狗,从前的他一直在流浪,后来来了一个披着阳光行走的女孩,女孩站在光里,随手撒了把狗粮,说了句:“跟我回家吧好不好”? 陆子野正在思考,是想偶尔吃一顿,还是餐餐都与大鱼大肉为伴,对狗来说,这是个关乎生死的问题。 万一呢?万一女孩捡我回家并没有得到我应有的宠爱呢?万一呢?万一女孩儿只是玩玩罢了,过几天像其他主人一样丢在路边呢?万一呢?万一……万一她真的很爱我,那我该怎么办? 言未出,结局已演千百遍,身未动,心中已过万重山。 幻想无罪,意淫该杀。 陆子野不切实际的想法没有换来任何人的怜悯,更没有让他付出实际行动,岂不知,再见到丁当,人家已经把这茬儿忘了。 丁当再出现,是在即将开学的前一周。 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丁当发来了这俩月以来第一条消息,上面写着:“陆子野,我有点难受的想死,你能陪我说说话,缓解一下我的痛苦吗?” 陆子野极其兴奋的打开了聊天框,打了很多个字,又偷偷删除,清了清嗓子发了好几遍语音,但都觉得不合适,最后还是假装冷漠的回了句:“怎么了?” 对方一直没有回应。 五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 丁当依旧没有回复。人在焦灼的等待中会不自觉的臆想出某些尚未发生的危险,陆子野现在就很焦灼。 一个半小时过去了,陆子野还是再也忍不住了,打开手机拨通了丁当的电话。 嘟,嘟嘟,嘟…… 电话开的扩音,很响,每一拍都跳在陆子野的心脏上,让人忍不住的紧张。 嘟嘟,忙音一直持续,直到一个熟悉的机器音响起:“您好,您拨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拨,Sorry! The subscriber you……” 电话挂断,陆子野愣了几秒,继续拨打。 陆子野不停的搓着自己的头发,担心的心情貌似要从他的脸上溢出来:“接电话,接电话啊,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啊!” 第二遍的电话依旧没有人接。 陆子野毫不犹豫的打了第三遍,电话的忙音很长很长,像是一张无形的大手扼住陆子野的脖颈,让他喘不过气来。 终于,电话还是通了。 电话那头很嘈杂,有女孩儿的欢呼,有玻璃杯碰撞的声响,有类似餐刀切牛排时候摩擦盘子的那种刺耳的动静。 陆子野冷静下来,没有说话,静静的听着。 对面也没有说话,一切声音一瞬间消失。 丁当没忍住,还是率先开口了:“喂?陆子野吗?怎么了,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来了?” 陆子野一脸茫然的回答:“奥奥,没事儿没事儿,我看你发的那条消息了,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所以打电话问问。” 电话那头一瞬间炸了锅了,议论声此起彼伏。 “哇,丁当,我就说我猜的没错吧,我们的陆大财子一定关心你!” “我靠丁当,你真绝了,快说说,怎么傍上这富二代的?教教我!” “静一静静一静!上一场咱们说好了哈,原定坚持半个小时不打电话赔率翻一番儿,陆子野打一遍电话赔率1:1,陆子野打两遍1:4,陆子野打三遍外加一句问候1:10!掏钱掏钱哈,买定离手哈,不准耍赖!今天没让丁当压,她要是压指定能赚个千儿八百的,哈哈哈……” 电话那头的声音陆子野听的一清二楚,听的陆子野心里一阵发酸。 陆子野冷冷的问:“你是在拿我当赌注?” 电话那头久久没说话。 第67章 甜甜的桂花糕 年轻的时候总有那么几件荒唐事儿让你记忆犹新,它就像是生活中的一根刺一样嵌进你的肉里,不仔细看丝毫不会察觉,看到就想忍着剧痛把它拔出来,但肉已经长成,刺已经深深的埋藏在皮肉之下,即使你拔出来,也会留下些别的痕迹。 当陆子野问出那句,“你是在拿我做赌注”时,可能已经注定他未来是只彻头彻尾的舔狗。 当他问出来时,这个场面也注定成为他心中的一颗刺。 丁当再次找到陆子野,已经是三天以后了。 那时候的陆子野整天百无聊赖,失去了所有的兴趣,只有每天坐在家旁边的湖边呆愣愣的看着水面。 夏天傍晚的风吹的很柔,清风徐来,在湖面上荡起阵阵涟漪。 太阳穿过云层,正要落下,像是挥着手向云彩告别;湖面上波光闪闪,一轮火红的太阳在水里飘荡,湖面上一片潮红,红得晶莹剔透;飞翔的胖鸟儿正叼着虫子往不远处的鸟窝飞,所有的的幼鸟正张着大嘴,忽闪着翅膀等待胖鸟的投喂的晚饭。 一切都预示着一个事情,旧的一天即将落幕,新的一天即将上演。 丁当拎着吃的走在湖边,脚下的鹅卵石被压的嘎吱嘎吱响,陆子野扭头看向丁当的方向,眼里的光转瞬即逝。 陆子野冷冷的问:“你怎么来了?” 丁当阴阳怪气道:“我怎么不能来,富少,请问这是你家湖吗?” 陆子野默不作声,拿起地上的鹅卵石丢向湖面,石头打着旋的在湖面上滑行,一下,两下,三下,最终无力的飘落到湖底。 丁当靠着陆子野坐下,掏出一盒桂花糕递给陆子野:“呐,我妈做的,有点甜。” 陆子野看了一眼,拿起来尝尝,桂花糕的香气在嘴里迸发,一瞬间填满整个口腔。 “嗯,阿姨的手艺也不过如此。” 丁当气笑了,佯装生气:“陆子野,老娘好心好意的给你送吃的,你小子居然还挑三拣四的!” 陆子野看着丁当掐着腰红着脸的样子,忍俊不禁:“怎么了,我说不过如此就是不过如此,那是你自己没吃过好东西,你怪谁。” 丁当左手掰住陆子野的嘴,一把抓住两个桂花糕,一边塞一边怒气腾腾的喊:“他喵了个咪的,今天不噎死你不算完!” 陆子野就这么张着嘴,任凭丁当使劲塞。 一个桂花糕还没吃完,另一个桂花糕从嘴边滑走,顺着河道滚到了水里。 陆子野一惊,几个跨步走向水边,好在他眼疾手快,在下落之前轻轻捞起桂花糕。 桂花糕很脆,遇水散的更快,这时候的糕点已经泡发了,陆子野抓起桂花糕就往嘴里塞,给丁当看的一愣一愣的。 丁当抬手刚要阻止:“哎,我这还有,别……” 话音未落,陆子野已经吃完了,正傻兮兮的朝丁当笑:“哈哈哈,果然别人喂的就是香。” 看着陆子野贱贱的表情,无语的笑了。 太阳已经落山,两人就这么一口一口静静的吃着桂花糕,桂花糕很甜,很甜。 第68章 福临 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生活里的人各有各的角色,生旦净末丑,每个人都不一样。 小时候是大人围着小孩转,长大了,小时候的那些人已经所剩无几,偶尔想起某个人,拿起手机,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即使对面而坐,也不免有些许尴尬。 丁当在陆子野前二十年的生活中,可以说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能有那么长久的相处,得益于他们坚不可摧,又无法逾越的友谊。 生活的交际圈里,普通朋友只有短暂的陪伴,但是好朋友确实能对别人的影响很久很久。 相逢一笑,你懂我,我懂你,过去的那些烂事儿就已经翻篇了。 一块女孩亲自送来的桂花糕,即使不甜,也足以让一个男孩儿为之动容。 因为来送糕的人不一样。 “桂花糕事件”后,丁当和陆子野重归于好,再也没提过那天晚上路灯下的那句话。 丁当照旧好胃口,陆子野依旧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丁当身后。 看着她开心,他就很高兴。 一个好朋友的一言一行注定会影响一个人很久很久,陆子野也一样。 受丁当影响,陆子野的性格逐渐变得开朗,开始变得乐观,变得愿意去交际,愿意去跟人接触。 丁当也受陆子野悉心教导,史无前例的画了个浅浅的妆,再次穿上了很久都没有穿过的白纱裙,走起路婀娜多姿,一颦一笑都带点淑女风范,成了他们那一届学生里的“哑巴新娘”。 什么叫哑巴新娘?就是那种不张嘴岁月静好,天下太平;一张嘴就是狂风骤雨,天下大乱的女人,统称哑巴新娘。 开学的第一个晚上,陆子野早早的带着丁当去见尹妈,说实话,两个月没见到尹妈,多多少少有点想她。 尹妈的生活还是老样子,生意好的一塌糊涂,常年把一条泛黄带着线头的毛巾挂在脖子上,站在一口大锅前,炸着金灿灿的油条,大片密集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滑落到鼻尖和脖颈上,被尹妈使劲的淡定的擦了下来。 今天的天气很好,没有下雨,月明星稀,尹妈一趟一趟的跑着,旁边一个穿着围裙的胖子在旁边打下手,看样子,应该是她那个痴傻的儿子。 看到陆子野和丁当来了,尹妈笑的合不拢嘴,赶紧拉着两个人坐下。 “呜呜……” 尹妈站在俩人身前,一双粗糙的手竖在胸前在,大拇指不断的弯曲,像是在表达些什么。 丁当一头雾水的看向陆子野:“尹妈这是什么意思?” 陆子野捂着脸回答:“尹妈这是问我们是不是在搞对象。” 丁当羞红了脸,看向尹妈的表情开始古怪起来:“哎呀尹妈~您就别瞎操心了……” 尹妈双手一摊,做出个无奈的表情看向陆子野,笑吟吟的走开了。 半晌,尹妈拉来那个穿着围裙的胖子站在陆子野面前。 尹妈一顿比划,胖子连连点头,好一会儿,胖子左手右手死死的攥在一起,扭捏的开始打招呼:“陆哥好,丁当姐好,这是我妈,我是我妈的儿子。” 尹妈气急,一脚踹在胖子屁股上,胖子委屈巴巴的看向尹妈,瞬间反应过来,扭过肥胖的身子和他们继续说:“我叫福临,很高兴认识你们……” 看着委屈的快要流出眼泪的福临,陆子野觉得又搞笑又心疼。 陆子野搭碴儿:“奥奥,你就是福临啊,我老听你母亲提起你,说你可乖可聪明来着,几天一见,果然不一样,小伙子长的还挺精神的嘛!” 福临憨憨的笑了,害羞的挠着头,手足无措。 丁当附和:“是啊是啊,就冲你给尹妈帮忙这一点,我给你的第一印象打满分!” 福临笑的更开心了。 看着福临流利的朝两人打着招呼,站在身后的尹妈表情由严肃变成了慈祥。 尹妈摸了摸福临的脑袋,拉着他继续忙起来。 丁当回头看向陆子野,一脸疑惑:“这什么情况,我怎么不知道尹妈还有个儿子?不过看样子不太聪明。” 陆子野一把捂住丁当的嘴:“嘘!小点声!你怎么老是这么大大咧咧的,一点也不注意场合!” 丁当扭着脑袋使劲掰开陆子野的手:“哎呀,知道啦,一天天跟个老妈子似的,快说说,这福临是什么情况,我怎么没见过?” 陆子野叹了口气,开始娓娓道来:“这孩子能活下来也是个奇迹。刚出生因为脑干缺氧憋的浑身青紫,后来可能是上天看不得那么苦命的尹妈流泪,奇迹般的苏醒,活了下来,不过由于长时间的缺氧,造成脑干损伤严重,智力一直停留在十一岁上下。” 陆子野话音未落,就听见隔壁有一桌男的大喊:“哎呦我操,烫死我了!你这死胖子你故意的吧!” 陆子野看过去,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正拿纸擦着身上的胡辣汤,福临正错愕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一动不动。 男人看福临默不作声的样子,气的站了起来,抬手要打人。 “住手!” 第69章 挑事儿 “住手!” 众人扭头四处看,想看看是谁喊的,没看到有人站起来。举起手要打人的男人也是一愣,手僵在了半空中。 谁喊的呢?陆子野。 陆子野刚喊出声来,就被丁当用油条堵住了嘴。 丁当拍了拍陆子野的肩膀,安慰道:“别动,我来。” 丁当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向男人,一边说话一边拿着纸给男人擦衣服:“对不住哈先生,这是我弟弟,脚底拌蒜没端稳,撒了您一身,实在不好意思哈,要不这样吧,为表示我对您的歉意,我掏钱赔偿您这身运动装,您说多少钱,我出,另外,今天在小院的所有消费一律免单,您看行吗?” 男人一脸不屑:“你干嘛滴啊?该干嘛干嘛去,你看我是差那两三碗胡辣汤的人嘛?我家离这儿将近十公里,我跑这儿讹你胡辣汤来了啊!先不说别的,先让这小子给我道歉,我看他呆愣愣的样子就心烦!” 尹妈从福临背后站出来,如临大敌似的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拿着笔记本正龙飞凤舞的写着字。 陆子野站在尹妈身后看着尹妈不是很自然的表情,一下子就从站起来了。 陆子野拍了拍尹妈的肩膀问:“真么了尹妈?你想说什么?” 尹妈拿起笔记本给陆子野看,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两行字:“福临是被冤枉的,是那个男的没端稳。那个男的我认识,上次几个混混来吃饭,喝多了砸了我的碗,我让他们赔,他们连饭钱都没给钱就走了,福临骂了他们几句,上次就差点打起来,这就是领头的那一位。” 陆子野一脸阴冷的看着男人:“还挺横,我觉得是时候给他们长长记性了!” 尹妈一把拉住陆子野的手,紧张的摇摇头。 陆子野一笑:“嘿嘿,尹妈,你是了解我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且我又不喜欢闹事,你把心放肚子里。” 趁着尹妈不注意,陆子野一个闪身挤到了人堆了,跟丁当耳语几句,正在弯腰道歉的丁当眼神一变,再也没说话。 男人继续挑衅,大庭广众之下,他好像在试图找一个名正言顺的挑事儿机会。 “快点让那个胖子给我道歉!不道歉今天这事儿没完!” 一个坐在旁边的中年妇女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始破口大骂:“嘿,我看不下去了,今天还真跟你好好掰扯掰扯,我坐在你隔壁看的一清二楚,明明人家胖哥要给你放桌子上,你非要伸手接,结果你自己没接稳,撒了自己一身还怪人家是故意的,你小子有点太没脸没皮了吧!实话告诉你,你今天要是敢动尹大姐的摊子,老娘第一个挠烂你的脸!” 男人反驳:“臭娘们儿,跟你有什么关系?搁这儿瞎扯什么,明明就是他故意把汤倒在了我的手上!我让他道个歉怎么了?” 尹妈想往前走,制止这场闹剧,又被福临一把拉住,福临坚定的冲着尹妈摇摇头,那意思是说“你别去,我来。” 福临虽然智力低下,只有十一岁的孩子似的智商,但是却有着远超常人的担当和体魄。 尹妈看着一群人围着男人唇枪舌战,不免有些担心,拿着卷曲的笔记本绕过人群,缓缓的走到男人跟前。 “呜呜呜,呜呜!” 尹妈还是站出来说话了。 男人不屑的看向尹妈,一把把尹妈推开了:“你个老家伙,你呜呜个什么劲儿啊你,有事儿说事儿!” 众人不认识福临,但是认识尹妈,尹妈的人缘极好,她是大学生的尹妈,是街坊邻居的尹姨。 一时间,群情激奋,很多人不自觉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怒目圆睁的看着男人。 男人也是一愣,刚转身,就被一拳撂倒了。 “哎呦我,哪个混蛋打我?” 男人捂着左眼从地上爬起来,颤巍巍的拿着手机拨打一个号码,不久,电话通了。 “喂?警察嘛?这里是宁川大学后场街道,有人聚众斗殴,持械打人,几十个人正围着我一个呢,你快来吧,再来晚点儿我可能要少点啥……” 电话挂断,男人继续叫嚣:“谁打的我一会就查出来了,等着吧!” 男人又指了指尹妈,骂道:“看什么看,老家伙,再看摊子给你掀了!” 男人话音刚落,一个穿着围裙的胖子闪现到他眼前,脑袋一疼,彻底昏了过去。 男人躺在地上,后脑勺贴着地,鲜血汩汩的流了个不停,染红了水泥地,也染红了小院。 人群中,不知道是哪个女的高喊了一句“杀人了”,现场瞬间炸锅,男人的叫嚷,女人的呐喊,小孩子的哭声聚在一起,乱的一塌糊涂…… 第70章 逃跑 没错,福临出手了。 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福临脸色由愤怒变成了惊诧。 血还在流,止不住的流。看架势,要是没人帮忙,这男的八成要命丧当场。 尹妈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愣了半天,眨眼间活蹦乱跳的人就那么躺在地上了,隔谁谁不害怕? 尹妈一巴掌扇在福临脸上,转而趴在地上试图拿自己的围裙堵住男人的伤口。 尹妈害怕极了,抱着男人的身子哭个不停,这特别的哭声响起,躁动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 “呜呜呜呜呜!” 尹妈说不出话,只能呜呜的哭,哭的人心里发慌。 刚才给尹妈撑腰的女人停了下来,大喊:“都给我站住!快帮忙!” 女人一声喊,所有人都站在了原地,打电话的打电话,报警的报警,各自拿出自己包里的纸拿给尹妈。 很快,救护车到了,众人合力把受了伤的男人抬到车上,看着救护车叫嚷着消失在街道尽头,所有人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还是微微的松了口气。 经过这事儿,已经没人有心情吃饭了,继而一哄而散。 人群里,不知道是哪个女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彻底惊到了福临。 “哎,伤的轻还好,大不了赔点钱,要是伤的重,人死了,要么这胖娃娃抵命,要么就是无期徒刑,关在见不得光的房子里,这辈子都出不来,从此也就再也别想见他妈和老汉儿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痴傻的福临还真听进去了。 福临大个子,身上像是套了两个轮胎的样子,再加上痴傻,说一句话要考虑很久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不像很聪明的样子,让他分析什么叫抵命,什么叫无期徒刑可能分析不出来,他只听懂了一句,就是那句“关在见不得光的房子里,这辈子都出不来了,从此再也别想见不到妈和老汉儿了”。 老汉儿在宁川是父亲的意思,从小到大福临就没有见过老汉儿,有没有老汉儿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但是,不能没有母亲,因为都是母亲一直陪着他走过那没人看见的黑暗日子。 母亲很传统,很善良,怕自己惹事儿,每次一到晚上就把自己锁到屋里,拉着车来到城里卖胡辣汤。 起先福临还会开灯,但是后来自己电打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再也没开过灯。 一到晚上,黑暗是自己的伙伴,坚硬的石床成了唯一属于自己的领地。 屋子里,除了摆放着马桶,床头放着零食外,就只剩下一张冰冷的床,还有那个自己不敢开的灯的开关,一到了晚上,自己的四周都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囚禁自己的牢笼,看不见阳光,看不见母亲,听不见什么声音,唯一会叫的就是墙角的蚱蜢和路过偷吃自己零食残渣的老鼠。 那种渴望光明的感觉就像是有一千只蚂蚁在自己身上啃自己的骨头,痛苦又煎熬。 今天是这三个月以来母亲第三次放自己出来。 第一次是临过年的时候,因为自己路过吓到了来吃饭的小娃娃,被母亲发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锁就是五个月,五个月,他都没见过月亮,都快忘了月亮到底是圆的还是方的了。 第二次是昨天,那个瘦瘦高高的男人来挑事儿,自己骂了他们几句,差点打起来,不过好在自己控制住了,没动手,母亲为此还表扬了自己。第三次就是今天,男人再次挑事儿,自己一板砖砸在了他后脑勺上,男的到现在都还没醒。 福临也很害怕,他本来就害怕黑暗,害怕见不到母亲。这次一下子让他在一个见不得光的房间里呆一辈子,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母亲,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 听着警车的警报声响起,他没有任何犹豫,悄无声息的逃跑了…… 第70章 闹鬼 世界上有两种人最单纯,一种是傻了的疯子,另一种是疯了的傻子。 一个没有见过完整世界的傻子,就是一张只有一种颜色的纸,受他人影响,他所认识的世界,要么是白,要么是黑。 一个见过完整世界的疯子,是挂在墙上的画布,身上满身的涂鸦,被人创造出来,又被人以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盯着看了很多年。 傻子的认知观念根深蒂固,他们有一套自己的思维系统,不会因为外界原因改变自己对事物的固有看法,假如你拿钱给他让他帮你办事儿,可能他不会先想到钞票有用,能拿来买他想吃的东西。他先想到的是这张钞票能不能吃。 疯子跟傻子的思维恰恰相反,他有正常的行为,有部分能自己能控制思想的能力,没有傻子的行为看起来那么荒唐、明显。他的思维方式简单特别,往往喜欢用自己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一个个再正常不过的问题。但是这种方式方法不被大众所接受,总是遭到正常人的排斥和社会的毒打。 疯子的世界就像是画布上的涂鸦一样,颜色多种多样,随着周围一方环境影响,不断的把自己某一个固定的性格特点变得突出亮眼,他所认识的世界,是彩色的,同样也是单一的,因为他只活在别人的眼睛里,别人怎么看,他就怎么活。 福临在陆子野的眼里,是一种很怪异的存在。 不像傻子,又不像疯子,也不像个正常人。 福临有自己的思想,思维单纯,但他的世界里已经不在是只有黑和白,而是一片朦胧的灰。思想能偶尔让他自己恢复些仅有的神智,只是有时候偶尔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崩溃大哭,哈哈大笑,只要思想占据了这副躯壳,就会毫不在意的释放出来,极端的情绪在他身上提现的淋漓尽致,无论放在哪里,怎么看都不像个正常人。 上次找茬的男人已经恢复了意识,好在没什么大的伤。尹妈也做出了相应的赔偿,两人已经和解。 福临已经逃跑了一周,具体到了哪里,没人清楚。 警察和尹妈使尽了浑身解数,查了很久的监控,福临最终还是消失在一个监控的死角里,再也没有出现过。 尹妈白天四处贴寻人启事找人,晚上则是流着眼泪坐在小院里坐着,盼着福临回来。 已经八天没有见到福临了,尹妈日思夜想,从原来的焦虑到现在,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 陆子野看着尹妈一点点的消瘦,精神萎靡以泪洗面的样子也是心疼,无奈这几天散出去找人的同学都无功而返,陆子野也开始紧张起来。 紧张归紧张,该安慰的不能落下,尹妈的思想工作一刻都不能停。一把年纪了老太太再生了病,恐怕没等福临回来就熬不下去了。 半夜十一点,陆子野和尹妈坐在长凳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尹妈拿着笔记本,飞快的写着字,担心的看向陆子野。 陆子野一扭头,看向笔记本,上面写道:“小陆,你说这孩子是不是跟着人贩子走了啊,我也听说了,这人贩子逮着痴傻的孩子可不废话,反正一顿酷刑,挺狠的。” 陆子野看完,心头一紧,但还是斩钉截铁的回答了尹妈的问题:“尹妈,你别自己吓唬自己,这都什么年代了,哪什么人贩子,再说了,再痴傻的孩子他总记得回家的路的嘛,放心,他只是被吓着了。” 尹妈看着陆子野,陆子野看着尹妈,俩人想的是什么都心知肚明,但都不敢说出口。 午夜十二点,尹妈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小院,往家赶,看着尹妈离去的背影,陆子野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找到福临,这种时候,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忙了一天,陆子野心情烦躁的回了家,简单冲了个冷水澡,趴在床上看鬼片,累了一天是在是扛不住了,没多大会儿就感觉两个眼皮直打架。 将睡未睡的时候,只听见“吱呀”一声,一阵风顺着窗户边的缝隙把门给吹开了,窗户底下有窸窸窣窣的响声,像是有人踩在了碎叶子上,听的人心里厌烦。刚要爬起来关窗户,仅仅是眨眼的功夫儿,一道炸雷从天而降,吓得刚爬起来的陆子野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此时的炸雷照亮了半边天,顺着炸雷的光亮看向窗户,一只人手正挂再窗户上开始蠕动,像是正在努力的向上爬…… 第71章 鬼现身 陆子野俯着身子颤颤巍巍的走到窗前,小心翼翼的一点点挪动自己的脑袋,那双手一点点的出现在他的眼前,突然,陆子野只觉得两眼一黑,那双手蹭的一下就立了起来,一个巨大的黑影遮住月光,屋里有陷入了一阵黑暗。 陆子野缓缓抬头,那双手已经离开窗户,正安静的靠在窗框上。 沿着手一点点往上看,一袭脏兮兮的灰色衣服展现在他的眼前,衣服的主人背对着他,没有正脸,头发凌乱,一绺一绺的头发黏在一起,像是从那个山洞里钻出来的猴子。 这背影极其熟悉,但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是谁呢?陆子野疑惑,正想着,只见山洞里的“猴子”已然转身了,“猴子”个头很大,一脸的黑泥巴,身上阵阵恶臭,好像还穿了个背带裤,看着既滑稽又吓人。 俩人对视一眼,都吓了一跳。 陆子野一屁股坐在地上,“猴子”一个没注意,直接从一楼的窗户上摔了下去,窗户不高,大个儿的“猴子”狠狠的摔了个屁墩,疼的呲哇乱叫。 听声音像是个人,声音很熟悉,但就是没想起是谁。 陆子野穿上衣服快步走出门,好奇的朝着那个大个儿猴子走去。 “喂!干嘛的?”陆子野问道。 对面的“猴子”没说话,应许是摔疼了,止不住的在地上来回打滚。 陆子野随手折了枝自家的柳枝一步步的向前走去,陆子野用柳枝捅了捅蜷成一团的“猴子”,壮着胆子又喊了一嗓子:“喂!你再不说话我就报警了哈!喊警察给你抓起来!快说,来干嘛来了!为什么要翻我窗户!” 大个儿“猴子”一听警察两个字浑身一颤,缓缓地站了起来,看到陆子野的时候感觉特别激动,也不说话,笔直的的朝着陆子野就冲了过来。 陆子野一惊,抬手鞭打,一边打一边喊:“快走哈,再不走我报警了!” 这时候,“猴子”说话了:“啊啊啊,疼!陆哥!陆哥!别打!别打!我是福临!” 陆子野一愣,停下手里的动作,仔仔细细的端详着眼前的庞然大物,福临抹了抹脸,脸上的黑泥悉数抹去,露出脏兮兮的脸蛋儿,又抖了抖身上的泥土,原先的背带裤变成了围裙,看样子,是福临没错了。 陆子野大惊失色:“哎呦我去,福临你这一个星期去哪了,你妈和我找了你那么久,都没找到你,你知道我们多担心嘛?快快快,进屋!瞧瞧你这弄的,跟个野人似的。” 陆子野把福临迎进屋,好好的洗了个澡,换了套干净衣服,两人坐在沙发上攀谈起来。 陆子野给福临泡了桶泡面,看着福临狼吞虎咽的样子,一脸心疼的问:“福临,咱俩虽然没见过几面,但是我觉得我们是朋友,你跟我老实说,你这几天跑哪去了?” 福临大口的吃着泡面吞吞吐吐的回答:“山洞,我在山洞。” 陆子野诧异极了,一想到福临在山洞里待了一个星期,心脏像是被揪了一把的疼。 陆子野接着问:“那你吃饭呢,是怎么吃的?” 福临放下泡面的叉子竖着两根手指做了个扒饭的手势:“这么吃的。” 陆子野哭笑不得:“不是,我是问你这几天吃的什么。” 福临从裤兜里掏出两个野桃子,一把塞到了陆子野手里:“吃……这个。” 陆子野看着手里的桃子,彻底呆住了。 第72章 福临归来 经过陆子野一番了解,事情的始末才渐渐展露在人的眼前。 原来,自打福临害怕被抓,逃跑那天起,就一路沿着小镇边上上了山。 上山,这是福临心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他毫不犹豫的上了山。 第一次上山还是跟母亲一起去的,那是去年的清明节,给父亲上坟的时候偶然间发现的那个山洞让他记忆深刻,也成了他 除了家之外的第二个庇护所。 渴了喝点露水,饿了在山顶上摘俩野桃子度日,虽说过的度日如年,但是一想到只要一回去就会被抓走,再也见不到母亲,几乎快要决堤的眼泪又被福临强行擦干净了。 就这么日复一日,连福临自己都忘了来山上多少天了。 后来的某一天,福临突然发现长在树上的野桃子已经没有了,山上已经没有他能吃的东西了,这时候,求生的本能战胜了恐惧。 福临还是下山了。 这时候的福临饿的前胸贴后背,实在是狼狈不堪,一脸的黑泥,头发七根朝上八根朝下,饿的难受,走起路来也是一步三摇,别说离远看,就是离近看都以为这是哪座山上的长臂猿猴从山上跑下来了。 游荡了一整天的福临并没有什么收获,甚至都没吃到什么东西,他盯上了人家餐馆客人吃剩下的一些小菜,还有大街上骑着三轮拉着一车馒头的老板。 福临也不管那个,端着盘子就跑,拐个胡同一阵风儿似的再顺走人家卖馒头的俩馒头,一边跑一边吃,给人家餐馆老板和卖馒头的老板看的一愣一愣的。 俩人心想:“什么玩意儿一阵风似的从我跟前跑过去了?” 等反应过来,福临跑出二里地了。 跌跌撞撞,摇摇晃晃跑了很久,半夜三更没处可去,上山又没吃的,从怀里掏出个最后一个馒头来,这会儿正要吃呢,眼瞅着不远处一道黑影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朝着福临就跑了过来。 这东西个头不大,不知道是个猫还是什么,三步并作两步,拿脚这么一蹬,直接飞到福临怀里来了,叼着馒头就跑了。 福临一激灵,浑身一颤,反应过来了,赶忙朝着这东西追了过去,三拐两拐这东西进了胡同儿了,再抬眼,那道黑影顺着眼前楼房的窗户缝就钻了进去,福临心说我饿了一天了,最后一个馒头还让你吃了,今天我无论如何也要逮到你,哪料到那是陆子野的家啊,人家当他是动物园跑出来的猴子呢,一顿打,打完了才看出来,这都认识,这才讲清楚这几天的经过。 陆子野心说:“好嘛,好巧不巧让我碰见了,你这命算是保住了,不然凭你的智商,准饿死在外头。” 陆子野夜半三更的给尹妈打了个视频,把福临拍拍给尹妈看,尹妈激动的都不行了,感激涕零的写了点客气话给陆子野看,想着立马要见见这一个多星期没见到的儿子。 陆子野安慰尹妈:“这样吧,今天先在我这儿住一宿,明天我在给您送过去,您这一把年纪的大半夜来回跑,天黑路滑,您在出点什么事儿,我可担待不起,先等着吧,咱们明天见。” 尹妈激动的点点头,随即挂掉视频。 累了一天的陆子野躺在床上就睡着了,只觉得睡的昏昏沉沉的,在醒来,已经天光大亮,把福临喊起来奔家走,可到家一看才知道,因为陆子野起得晚,尹妈家里了出了事儿了…… 第73章 出事了 第二天早上,陆子野早早的给丁当打了个电话,说福临找到了,不用再找了。 丁当听完陆子野的讲述,又高兴又想笑:“哈哈哈,果然啊,饥饿使人改变,福临也是运气好,碰不到你,他还要再流浪几天。” 陆子野叹了口气看向福临,一脸的无奈。 送福临回家的半道上,丁当跑来了,陆子野疑惑的问丁当:“你怎么也来了?” 丁当一撇嘴:“我怎么不能来?怎么说我也是寻找福临的大军之一,是吧福临?” 福临嘿嘿一笑:“嘿嘿,美女姐姐说得都对!” 丁当伸手敲了敲福临的脑袋:“哟,出门旅游转一圈回来感觉你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嘴还怪甜的!” 陆子野无语,悠闲的走到丁当身前小声的说:“打赌一个月的饭钱,你信不信福临没有认出来你,兴许人家只是觉得你化的妆好看,赌不赌?” 丁当看了看笑嘻嘻的福临,一脸的得意:“靠,赌就赌,谁怕谁啊,我跟福临虽说没见过几面,但是我给他的印象绝对惊艳!” 陆子野见丁当上当,笑的更大声了:“哈哈哈哈,你……你等着看哈,嘿!福临!” 福临一惊,漠然转过头,看向陆子野。 陆子野问福临:“你见过你丁当姐嘛?” 福临看着陆子野的眼睛,点点头:“见过啊,丁当姐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长头发,笑起来很好看。” 陆子野伸手指向丁当,又问:“那你认识这位美女姐姐嘛?” 福临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遍:“嗯……不认识……” 陆子野哈哈大笑,一脸的得意。 丁当生气的拍打下陆子野的肩膀,又指着自己的脸,焦急的朝福临喊:“福临,乖福临,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福临一脸无辜的看向丁当:“美女姐姐,咱俩第一次见面,我都不知道你叫啥……” 丁当气急败坏,疯狂敲打陆子野的肩膀。 这是陆子野第二次来到尹妈的家,这也是她丈夫留给她和福临唯一的财产。 站在尹妈家门口,入目是个古朴典雅的四合院,榫卯结构的大院子,门口两个大个儿的石狮子,屋脊上站着两个瑞兽朝远方眺望,红漆的大门需要四个成年人手挽手才能丈量开,给人一种大气磅礴的感觉。 推开大门,眼前一个巨石雕刻的影壁墙,上面一个大大的福字,两只凤凰盘旋在上面,活灵活现。 绕过影壁墙,院子显得格外空旷,倒也十分干净。院子正中间摆了个四四方方的石桌,旁边是一个斜躺在地上的巨大铁桶,那是尹妈平时装胡辣汤的桶。 陆子野看了看四周喊道:“尹妈?尹妈?我们来了,你在哪儿呢?” “呜呜呜!呜呜!” 尹妈应声,捂着脸从铁桶后面站起身来。 丁当正仔细打量着院子的四周,猛然看见柔弱的尹妈,高兴的跑了过去。 丁当敏锐的发现了尹妈的动作,关心的问:“尹妈,你捂着脸干嘛?怎么了,受伤了吗?” 尹妈捂着脸,另一只手使劲摇晃,意思是不用关心。 “ 到底怎么了啊,我们大家都是您的孩子,有事儿你要说嘛,我给你撑腰!” 丁当说着话,趁其不备一把扯住尹妈的手,当时就愣住了,尹妈脸上是一片泛紫的淤青。 看到淤青的那一刻,陆子野才知道,出事了。 第74章 谢谢 丁当看着尹妈脸上的淤青,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来就往大门走,被尹妈一把拉住手腕,抓的紧紧的,丁当执拗的想要挣脱,但是丝毫使不上力气,胡乱的把脾气撒在陆子野身上。 “这帮孙子真的是欺人太甚,陆子野,你他妈的说话啊!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陆子野躺枪,无辜道:“我怎么不是男人了?” “我一个女的都看不下去了,你个大男人看到这种情况居然还默不作声,老神在在的往那儿一坐,真拿自己当大爷啦你!” 陆子野反问:“你知道那男的住哪儿吗?” 丁当叉着腰气鼓鼓的答:“不知道!” 陆子野又问:“那你知道人家姓什么叫什么吗?” 丁当反应过来,放下胳膊,没了刚才的执拗,弱弱的说:“不知道……” “你既不知道闹事儿的那男的住哪儿,又不知道他叫什么,你上哪儿找人?” “我可以问尹妈啊,尹妈兴许知道!” 陆子野转头看向尹妈,问丁当:“你猜尹妈愿不愿意告诉你?” 丁当也看向尹妈,尹妈一愣,慌忙的低下头,像是做错事儿的孩子,一蹶不振。 丁当忍不住大喊:“难道真的就没有办法了嘛?就这么让那个男的欺负着?我们什么都不做?还有天理吗?还有法律吗?” 陆子野苦笑:“傻姑娘,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不是拿着冷兵器就往上冲的日子了,就算你今天找到他,给他揍一顿,那明天呢? 明天只要你不在,他就变本加厉的折磨尹妈,等你回来,尹妈以后还能不能在街面上做生意还另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你真以为法律和拳头能治这种大事儿不犯,小错儿不断的地痞流氓吗?尹妈不能说话,福临又虽说块头大,智力上不比正常人,他要是把人打伤打残虽说不会坐牢,赔偿是一定跑不了的,报仇?你错的太离谱了。” 丁当担心坏了,忙问:“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该怎么办?” 陆子野眼珠一转,心里已经有了对策:“那咱们就先下手为强。” 丁当疑惑:“不是,你刚才不是说不能动手呢嘛?” “你放心好了,山人自有妙计。” 福临回来了,尹妈十分高兴,当天晚上没出摊,专门在家做了一桌子的菜招待陆子野和丁当。 福临好久没见到尹妈,情感上的依赖让俩人看起来更亲密了,吃饭的时候都坐同一条板凳,尹妈坐的笔直,招呼众人夹菜,福临像是个乖宝宝似的依偎在尹妈肩膀上,时不时弓起身给尹妈夹点菜,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呜呜呜!”尹妈一边说话一边比划,见陆子野和丁当疑惑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使劲拍打着福临的肩膀,让他翻译。 福临愣了愣说:“哦哦,我妈说,谢谢你们……” 尹妈一巴掌拍在福临后脑勺上,拿出笔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半晌,写完了。 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字里被尹妈圈出一行大大的字,圈里涂涂改改,最后只剩两个字,“谢谢” 第75章 关于尹妈 有人说,这辈子的缘分是上辈子我们共同积攒下来的情谊。这段或长或短的情谊,跨越了时间,翻越了山海,超脱了生死,让很多人走着走着就碰到了一起,有的成为了伴侣,有的成了家人,有的成了朋友。 因为有缘,所以聚在一起,因为感情深,所以这辈子也注定有一段路是必须有你陪着我走的,这一路不管是磕磕绊绊,还是风雨兼程,我陪着你,你陪着我,安心、平静。 尹妈真正打动陆子野的地方,就是她善良的心。 隐约记得,陆子野第一次见尹妈,是他上选修课那个学期。 为了一点儿学分,陆子野第一次违背自己的想法,报了个体育的选修课。 陆子野正在室内打乒乓球呢,隐隐闻到一股子香味儿从教室的窗户那儿飘过来,陆子野站在窗口往外探头,一个拉着车的中年妇女佝偻着身子,拉着老式的四轮木车从窗前经过,车子上摆着两个大桶,桶里呼呼的正冒着白气,香气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陆子野眯着眼,陶醉的闻着那味道,朝女人喊:“喂!你好,婆婆,你车里是什么吃的,好香啊!” “呜呜呜!” 尹妈指了指自己的嘴,示意自己说不出话,放下车子转身从背包里拿出个本子,用笔飞快的划拉几下,递给陆子野。 本子卷曲着,上面写着两行隽秀的字体:“你好,我这个叫胡辣汤,是北方美食,我改良了一下,要尝尝吗?” 陆子野咽了咽口水,看着尹妈期望的眼神,忍不住买了一碗。 那时候还是个下雪的寒冬,一碗胡辣汤就着油条,把陆子野迷的神魂颠倒。 从此,陆子野爱上了体育选修课,他不是喜欢运动,而是喜欢上那一碗滚烫的胡辣汤。 陆子野每次上课,导员都很奇怪,这小子怎么上着上着课人不见了,后来偷偷跟踪,发现了鬼鬼祟祟的陆子野,这才发现了这个秘密。 导员笑着批评了这个吃货,没想到反而引起了更多人的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好吃的让一个从来默不作声的陆子野都为之疯狂。 尹妈的生意越来越好,每次路过这个窗户,总是人头攒动,一个个花季少年冒个头排着长队争先恐后的购买,胡辣汤用塑料袋套着,在学生眼里,视若珍宝。 渐渐的,学校知道了这个据点儿似的小吃摊,默许了尹妈的存在,渐渐的,学校后面那片竹林有了新的面貌,长出了院子,长出了铁棚,还长出了一个拉着车的中年妇人。 后来的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陆子野跟尹妈混熟了,也开始逐渐了解眼前这个女人。 早年丧夫,一直守寡,身边带着个情绪不稳定的痴傻儿子,每天都在为他吃的药,还有家里的开支忙碌。四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有年过花甲的容貌,让人看了真的唏嘘不已。 长时间的接触,让这个没吃过苦头的阔少居然练成了一炸油条熬胡辣汤的绝技,也算是这个小摊一抹靓丽的风景。 第76章 关于尹妈2 有人说,孤独的孩子从小就像是田野里的稻草人,无论四季如何变换,他依旧不会改变,默不作声,不喜欢与人交流,站在人群外看他就像是只刺猬,扎眼且特立独行,站在人群里,透明,且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这一点,陆子野深有体会,因为他曾经就是那个稻草人。 即使头顶的鸟在它头顶拉屎,即使有人路过冷不丁的生气给他一脚,即使这块地变得荒芜,变得寸草不生,他都岿然不动,面无表情的待在属于他自己的世界里。 毫不夸张的说,尹妈在陆子野的世界里,不管是在精神上还是生活里,都占据着不可或缺的重要地位,是尹妈和丁当把他从田野里拉出来,尹妈赋予了他没有体会过的关心呵护,丁当给予了他从没有过的活力,这才成了现在的他。 她们是木匠,而陆子野就是那个会说话的木头,那个在他们面前,他就是不会说谎的匹诺曹。 想想看,常年没有母亲的陪伴,没有父亲的关怀,一个孤独的孩子世界里突然出现一道陌生但温暖的光,一切的发生都会变得顺理成章,这束光也就自然而然的就成了他不得不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管是生活里,还是在陆子野的眼中,尹妈虽然不能代替母亲,却胜似母亲的这么一个角色,她的存在,远比那些四肢健全的人给的更多。 尹妈这个称呼是怎么来的,陆子野已经忘了。可能是出于某个玩笑,也可能某个瞬间的叫法,导致后来都叫顺口了,又或者是叫起来亲切,与众不同?回忆太长,已经无法查询。 尹妈曾说,陆子野就是她的福星,因为,她在附近一条最热闹的商业街上卖胡辣汤十年都不温不火,但是到了那片竹林,一切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从门可罗雀无人问津的小吃,一跃成了市井小吃里的热榜,天天人满为患,尝鲜的游客,打卡的学生,各种各样的人络绎不绝,巅峰时期客人都自带板凳,自动排队,两个小时将整整两大桶,约五百斤的胡辣汤扫荡的干干净净。 陆子野凭借一张贪吃的嘴,没用多久就让尹妈火速出圈,让尹妈的生意更上一层楼。 尹妈变化也很大,从原来的四轮木头架子车变成了电动四轮车,从原来的愁眉苦脸、殚精竭虑的为生计发愁的日子变成每天忙的不可开交,但还要强颜欢笑似的营业,生怕哪天客人吃不到自己的胡辣汤。 尹妈说,自从摆脱了那个时常家暴自己的丈夫,生活再次恢复平静,自己也失去了生活的目标,无法直视自己,更没有信心面对自己的儿子。 但自从把小摊摆在了竹林,生活就发生了质的变化。每当夜幕降临,竹林前的小院里总是人满为患,灯火通明的小院里,热腾腾的胡辣汤冒着白气,看着客人有说有笑的交流着,她似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方向,找到了自己的意义,繁忙的劳作,客人对自己的认可,年轻人对自己的尊重,让她能短暂的忘记过往,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残缺。 陆子野是跟尹妈相处时间最长的一个学生,每当夜深人静,客人走完的时候,看着尹妈呆呆的坐在长椅上,他能感觉到尹妈的那种心酸和无助,这一刻他才体会到能言善辩和有苦难言的区别。 尹妈有一句名言时常写在她的笔记本上,原话是这么说的:“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就会给你打开一扇窗。” 陆子野每次看到这句话总是站在奇怪的角度反问:“如果真的有上帝,祂都给你开窗了,为什么不给你开个后门?况且,您这个身材,确定能爬的上窗户吗?” 尹妈忍俊不禁。 第77章 藏不住的心 一个成熟的成年人首先要具备两个特质,一个是稳重,另一个是藏拙于巧。 很显然,在丁当面前,陆子野就是个单纯的孩子,藏不住事儿,丁当只要一个眼神,这家伙一准儿缴械投降。 距离上次的打架事件已经过去一个来星期了,那个闹事挨打的男人再也没出现过。 丁当害怕的问陆子野:“你是不是又给人揍了一顿?恐吓威胁还是暴力屈服?” 陆子野摇摇头,沉思道:“嗯,不知道,我没经手,喊我爸打的电话。应该是前者,我听说他有个弟弟准备准备考公。” 丁当惊讶:“奥,打蛇打七寸,还是你技高一筹,不过嘛,我还是觉得不解气,要不你把地址给我?” 陆子野一愣:“嗯?怎么着?你想干嘛?” 丁当笑着回答:“他把尹妈打成那样,怎么着也要让他吃点亏,什么出门碰巧出车祸啊,或者是碰巧喝多酒性骚扰被男人暴打成重伤啊,又或者碰巧睡觉前忘了关煤气什么的。” 陆子野冷汗当时就下来了,他属实没想到丁当会这么说,反驳道:“你怕是电视剧看多了吧,哪有那么多碰巧……” 丁当嘴角微挑,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一脸严肃的摇着陆子野的肩膀:“那可以是意外嘛。” 陆子野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扒开丁当拉住自己的胳膊,站到一边,感叹道:“果然,他们说的没错,女人心,海底针,终于知道跟你走一块儿为什么觉得凉飕飕的了……” 丁当捧腹大笑。 陆子野说,生活就像一杯白开水,天天都在喝,但自己从不羡慕别人的饮料,因为未必有自己的白开水解渴。 陆子野就是这样,走走停停生活了半辈子,从来不考虑未来是什么样的,他也常说,人生活在这座钢铁的丛林里,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东奔西走的讨生活,为了自己的生活,工作放弃自己的身体幸福甚至于所有时间,把所有东西都用来考虑自己将来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唯独忘了自己还处在当下而不是未来。 随机应变,顺其自然,这就是陆子野的处事方式和方法。 二十岁之前,丁当,尹妈,这两个女人在他的世界里占据着主要位置,其次才是生他养他的亲妈。 陆子野也曾幻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要结婚的话,一定要找个顾家,温柔、漂亮、贤妻良母、身材匀称型的女人做老婆。 要是实在没得挑,那就降低点要求,找个跟丁当差不多的女人居家过日子也行,不过,世界那么大,像丁当的很多,但是能做到一比一复刻的,还真没有。 这时候,问题又来了,陆子野反复的问自己,如果将来自己讨不到老婆,又找不到像丁当一样的女人做老婆,那该怎么办? 问题是,即使找到一个满足上述所有要求,颜值德行都过关,又或者像丁当,那个时候,自己会过的幸福吗? 陆子野想了很久很久,依旧没有结果。 第78章 毕业 窗外日光弹指过,席间花影坐前移。 指缝太宽,时间太瘦,我们看着时间悄悄溜走,却无法挽留。 眨眼间又到了分别的日子,丁当要毕业了,此刻的陆子野满脑子都是一件事,以后的日子,都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今天的陆子野,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只能不断的用微笑来掩盖自己内心的情绪。此时此刻,突然有很多话想对丁当说,拿起手机,想了想,话到嘴边,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他趴在宿舍的床上想了很久很久,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爷爷爷爷,您孙子给您来电话了,您孙子给您来电话了,爷爷爷爷……” 伴随着古怪的音乐,放在床头的手机开始震动,响个不停。 陆子野迷迷糊糊的拿起手机,慵懒的嗓音像是趴在树上的树懒:“喂?哪……位?” “我。” 一个女孩儿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简单到只说了一个字,但仅仅一个字,足以让陆子野瞬间清醒。 陆子野一个鹞子翻身,利索的从床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轻咳两声:“咳咳,怎么了丁当?有事儿吗?” 今天的丁当说起话来格外的温柔,说话的声音在陆子野耳朵里,都有点余音绕梁的意思。 “下来吧,今天我要拍毕业照,一起。” 陆子野心里十万个愿意,嘴上却欲擒故纵:“你拍的毕业照我去有点不合适吧?” 丁当一句话把陆子野拿捏的死死的:“来吧,你拍的好看。” 陆子野叹口气,淡淡的回复:“好吧,这就来。” 时间的流逝就像是身边的一条川流不息的河,我们都是人世间匆匆过客,无论是谁,都抵挡不了时间的苛刻。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会不自觉的站在未来看过去,渐渐的,你会发现,有些离别是注定的,有些人看一眼少一眼 ,还有些人,只活在照片里。 举行毕业典礼的地方在学校的大礼堂,陆子野赶到的时候,仪式已经举行完毕。大批学生正往外走,入目,清一色的黑色学士服,头顶学士帽上的麦穗随着人的跑动上下翻飞。 所有人神色各异,有的兴高采烈,有的神色黯然,还有的相拥而泣,抱头痛哭。 又是一年毕业季,每年到这个时候,学校里都会掀起一场涌动的人潮,学生们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到处乱窜,学校的四面八方基本上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刚入学那会儿还会被情绪感染,但是这会儿,已经免疫了。 陆子野坐在礼堂的石凳上,举着相机死死的盯着礼堂门口,心里想着无数个丁当出来的那种画面,寻思抓拍一张,好留个纪念。 正当陆子野全神贯注的看着礼堂口时,一只白皙的手已经悄悄陇上了他的眼睛。 “喂!谁啊,别闹,我抓拍呢!” 没人说话,手反而贴的更紧了。 陆子野扭头试图甩开那只冰凉的手,但是试了几次都挣脱不开。 陆子野气急,伸手使劲扒开那只手,转身想骂人,但是看到眼前的人,彻底没了脾气。 身后依然是那个熟悉的女孩儿。 女孩一半站在树下,阳光透过树影斜撒下,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阴影里。 阳光像是披肩似的挂在她窈窕的身姿上,她的一颦一笑都让人悸动。 半晌,女孩使劲拍了拍陆子野的肩膀:“愣着干嘛呢,你个傻子,知道我等你多久吗?” 那一天的午后,一个男孩坐在太阳下看着女孩愣愣出神,女孩眼神闪躲,害羞的避开了男孩的目光。 以至于多年后的某一天,男孩儿再回想,依旧泪眼婆娑,那张只存在于记忆中的照片,是他这辈子拍的最优秀的作品…… 第79章 毕业2 陆子野总说,人嘛,终归区别于其他动物。拿得起放的下的只有筷子,谁的人生,没有点遗憾。 每次讲到这儿,他就会挤出一个看破红尘的淡然一笑,实际上,他心里的难过,他比谁都清楚。 丁当毕业那一年,陆子野刚满21岁,大三。 那一年,对于当时的陆子野来说,没有什么好遗憾的,生活中的挚友虽说走了,但是依旧经常联系,大学还在上,无聊的时候经常坐在月亮底下,幻想着未来。自己走出校园将会面对什么样的社会,是一尘不染的行走在田间地头,还是裹挟着五光十色的复杂情感游走在利益至上的大城市里。 21岁的男人,依旧天真无邪,这是这个成年人的悲哀。 那时候的陆子野虽然畅想过未来,想过自己即使不努力也可以靠着啃老舒服的活一辈子,但没想过事情的发展永远不是一成不变的。 未来的陆子野最大的遗憾,兴许是没能和丁当留下更多的回忆,没能多拍几张照片,多吃几顿饭,也没能把她留下。 兴许,那个机场,陆子野当初只要说一句话,丁当就能留下来,但是陆子野的嘴就像是胶水粘住似的张不开嘴,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脚长在自己腿上,却挪动不了一步。 “嘿!呆瓜,想什么呢?”丁当使劲拍了拍陆子野的脑袋,疼的陆子野呲哇乱叫。 “哎呦我去,好疼!”陆子野吃痛,捂着脑袋叫喊。 丁当疑惑:“你在想什么?” 陆子野看着相机愣愣出神:“这张照片是我拍的最满意的一张,真美啊……” 照片上,一男一女,女的是丁当,男的是陆子野。 陆子野僵直着身子,又伸出了令人尴尬的茄子手,两根手指竖起来,就像两根发射信号的天线,僵硬,尴尬。 丁当躺在陆子野的腿上,转头看向镜头,天空中忽然飘下一朵不知名的花正巧盖住丁当的右眼,一束阳光洒在丁当的上半身,她就慵懒的躺在陆子野的怀里,像一只乖巧的猫一样一动不动。路过的行人被一瞬间抓拍到照片里,那一刻,世界都静止了。 丁当脸红的像猴屁股,拳头紧握,一下子砸在陆子野脑袋上:“别看着我的照片笑,你笑起来真的很猥琐哎!” 陆子野捂着脑袋看着丁当,笑的前仰后合。 太阳落下,月亮悄然升起。 陆子野和丁当静静的走在去吃饭的路上。 半晌没说话的丁当突然开口:“今天我请客,你别买单。” 陆子野开心的像个孩子:“我靠,真的假的,你居然要出血了,今天大吃你一顿!” 丁当低着头,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儿,才缓缓吐出几个字:“前两天在网上投简历,被一家公司挑中了,我要出去实习了,去听说公司在昆明。” 陆子野也沉默了,好一会儿从嘴里吐出一个好字。 两人静静的走着,身后的街灯一盏盏亮起,很快赶了上来。 第80章 毕业3 去吃饭的那条老街上有个东北烧烤店,烧烤一绝,老板是个地地道道的东北人,为人和善,看着人老远就开始打招呼,上下嘴唇一碰,那股子东北人的豪迈、放荡不羁的性格以及会做生意的聪明劲儿都体现的淋漓尽致。 “嘿!老妹儿!吃烧烤不?一个人嘛?来来来,进来来,咱这儿有的是吃烧烤的帅哥,哥给你介绍一个!” “哎我!这老妹儿长的,真好看,哥们儿这是你对象吧?不是?哎呀,我瞅你俩也就一顿烧烤的事儿,来吧,吃点儿,情侣半价!” 丁当是北方人,就喜欢这么豪迈会唠嗑的北方人,总觉得跟他们在一起有一种归属感,再加上烤的烧烤不错,自然而然的就经常光顾。 陆子野不一样,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南方人独有的含蓄分和寸感让他对陌生人的过度热情保持警惕,但还是依着丁当,不定时的来一趟。 七八月的天气正是燥热的时候,天还没黑,没到饭点儿,路过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的左顾右盼,没有人走进烧烤店。 东北大哥兴许是困了,正张着嘴,打着呼噜,趴在门口的石狮子上打盹儿。 丁当走上前,捏住大哥的鼻子,抿着嘴傻笑。 大哥脸憋的通红,皱着眉头汗珠子大颗大颗的往下落,兴许是觉得哪里不舒服,闭着眼睛开始挠耳朵,又伸手抓自己的鼻子,丁当一闪身躲开大哥的手,坏笑的看着他,几秒之后扯着大哥的耳朵大喊:“大叔,来客啦!” 大哥一个浑身一颤,打了个激灵瞬间站了起来,四处张望:“哪儿?哪儿爆炸了?哎嘛,动静还真不小,给我都吓醒了。” 丁当看着湿漉漉的石狮子,又看了看一脸茫然的东北大哥,笑的前仰后合。 大哥惊讶的看着丁当,满脸的喜悦:“哎我,老妹儿,你咋来了呢,这会儿还没到饭口呢,你来早了。” 丁当向绕过大哥,向店里张望,里面空无一人,瞬间蔫了,学着大哥的语气,扯着大哥的手撒娇:“那可咋整啊,我跑大老远来的,你总不能看着你老妹儿空着肚子回去吧?我俩嘴可刁了,一般吃滴我俩看都不带看的,就得意你这一口。” 丁当一顿捧,给大哥捧的屁颠屁颠的开火烤串去了。 短暂的欢笑,换来长久的沉默,陆子野只觉得,这个串儿烤的时间格外的长。 俩人坐在凳子上,相对无言,只能用手机缓解尴尬。 大哥一边烤着串儿,一边的抬头望这边看,时不时的还搭个话。 大哥问:“妹儿啊,好几天没见着你了,你这最近忙啥呢?” 丁当答:“这不毕业了嘛,一些杂事儿一股脑的就堆一块儿了,比较复杂,浪费了点时间。” 大哥惊讶,放下手里的串儿朝着丁当拱手:“哎我!恭喜恭喜哈,毕业了,真好啊,真好,今天的串儿给你打五折,嗯……这样吧,今天就权当给你庆祝了,这单哥给你免了。哥今天高兴,一会儿一块儿喝两杯,好好庆祝一下子,我也接接好运。” 丁当笑着推辞,见推辞不了,索性坦然接受。 不大会儿,所有烧烤烤好了,一盘一盘的被端上桌。 “来喽,美味的烧烤,来,妹儿,这是你最喜欢吃的金针菇还有烤五花儿,哎呦,你瞅瞅,这五花滋滋冒油,金黄金黄的,再沾上点秘制调料,一口下去幸福感爆棚,来来来,都吃都吃哈,别客气哈!” 大哥张罗着,开始意识到这古怪的气氛,端起桌上的啤酒,兀自喝了一口,问:“妹儿啊,咱们打过不少交道了,你清楚哥的脾气秉性,没别的爱好,就是好信儿(喜欢打听事儿),问句不该问的,你是不是跟你对象吵架了?” 丁当白了大哥一眼,懒得解释两人的关系,直接了当的回答:“没有吵架。” 大哥追问:“那是因为啥呢?打你们进门儿我就觉得气氛怪怪的,有啥事儿是小两口不能解决的,夫妻床头吵架还床尾和呢,有事儿就说出来呗,多大点事儿,说出来听听,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丁当直勾勾的盯着大哥的眼睛,盯得大哥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陆子野舒展下眉头,轻咳一声,说话了:“哎呀,怪我怪我,我带情绪了,不就是毕业嘛,以后又不是不见了,管那么多干嘛,喝,来大哥!” 陆子野端起酒杯跟大哥碰了一杯,扭过身子要跟丁当碰杯,却见丁当正双手环胸老神在在的坐着,一脸的不高兴。 陆子野捅了捅大哥,意思说快救场,大哥心领神会,马山圆场:“哎呀老妹儿啊,咱心眼儿大点儿能咋的,一天天的,人家都没用我教,主动道的歉,你给他个机会,也给我个面子。” 丁当面不改色,慢吞吞的吐出两个字:“干了。” 陆子野和大哥面面相觑,同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丁当哈哈大笑:“哈哈哈,刚才那段儿怎么样,吓到没有,我生气的样子吓不吓人,哈哈哈。” 三个人一直喝到11点,大哥时不时站起来忙碌一会儿,招待下其他客人,偶尔坐下来跟两人聊天,相谈甚欢。 丁当酒量不错,一个人喝了7瓶乌苏,陆子野酒量差,5瓶已经是他现在的极限。 人都说酒后吐真言,陆子野也想借着这晕晕乎乎的酒劲儿表达一下自己的情感。 陆子野拉着丁当的手,一字一句的说:“丁当,其实,我不希望你走。” 大哥虽说是东北人,酒量并不高,两瓶大乌苏,现在已经喝迷糊了,下意识接茬:“为啥呢?” 陆子野白了一眼大哥,继续说刚才的词儿:“其实,我不希望你走。” 大哥摇着脑袋搭话:“你说不走就不走啊,耽误俺家小妹儿前程算谁的,你总得有个解决方法吧?要么你过去,要么她留下,多简单的事儿。” 陆子野不耐烦起来,一把把大哥推开:“去去去,你去烤你的串儿,你串儿烤糊了你看着没?” 大哥摇头反驳:“你净睁着眼睛说瞎话,我火都熄了,哪有串儿烤啊!” 陆子野忍不住了:“那你离远点儿!别离我俩那么近,家里人就没告诉你不该听的不要听吗?” 大哥摇头。 丁当看着陆子野,看了看大哥,叹口气:“不喝了,走了。大哥,钱给你放桌子上了。” 大哥虽说喝醉了,还是追了上来,推搡着要把钱还给丁当,反复拉扯一番后,大哥摇晃着身子,还是把钱收了。 陆子野一身酒气,斜靠在丁当肩膀上,迷迷糊糊的出了烧烤店,夜晚的风带着股腥气,笔直的朝两人吹来,吹的陆子野浑身一颤,站在烧烤店前的马路牙子上狂吐。 丁当轻拍他的后背,一脸的愁容:“哎呀,我就说嘛,喝不了那么多酒就别喝嘛,天天就知道逞强。” 吐了好一阵,陆子野轻松极了,醉意消减大半,看着轻抚自己后背的丁当,眼里又多了几分温柔。 陆子野气极,没来由的火大:“丁当,你不要老是打断我,我好不容易喝醉一次,就想借着这个机会说点之前憋在心里想说又不敢说的话,怎么了!” 丁当双手一摊,放开陆子野,无奈道:“行行行,你说你说,我让你酒后吐真言,你说你说……” 陆子野摇晃着脑袋,说道:“其实我不想你走,我想……” 话说了一半,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蹦出来个老头,老头戴着帽子,坐在马路牙子上,一脸神秘的笑:“女娃儿,我看你命里有一劫啊……” 丁当转头疑惑的看着老头,问道:“这话怎么说,老先生?” 陆子野再次被打断,暴跳如雷,这会儿也不管不顾了,上去一脚给老头踹翻。 老头吃痛,哇哇大叫:“好小子,今天没有个十万八万的你走不了!” 第81章 怪老头 俩人都没注意,也没想过,一个大半夜,十一二点,一个不知道从哪个草窠里钻出来的老头儿,为什么在这条昏暗的街上盯上了他们。 从现在时间轴往过去看,这老头的出现就像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上的一个bug,合理,但又莫名其妙。 怎么说呢,这就像是很多时候,一件事情即将结束或者是达到高潮后,因为不可抗力被强制结束,或者不得不终止行动的时候。再转过头来发现,事情的发展不但已经脱离了你的掌控,而且朝更不可思议的一方面发展。 比如参加公司旅游,半道上跟轿车发生了点刮蹭,导致迟到没赶上飞机,等你处理完所有事情,警察打电话给你,说好在你没去,那是个电诈公司,他们打着优待员工的幌子骗员工出境,其实只为了让你去建设某某园区。 再比如,某人经常遛狗,但是今天的狗异常的狂躁,从下了小区就没再走那条每天都在溜达的路,转而走了别的路,绕了一圈才回到小区,他很疑惑,可并没有当一回事儿。直到晚上业主群炸了锅,他每天遛狗的那条街上出现了一个疯子,拿着闪着寒光的尖刀连捅七人,七人皆死于非命,那一刻,你猜他会不会觉得胆寒,会不会相信庆幸自己的遭遇,会不会感觉到神奇,会不会捧着他的狗叫爹? 有时候就是这样,恰巧,但并不一定是巧合。 老头的出现在当下没有掀起任何波澜,甚至都没有让丁当和陆子野产生一丝犹疑。 丁当正在好奇的打量着老头儿,陆子野正在生气有人打断这影响他幸福的谈话,老头的出现,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 但,有些人的出现,注定要颠覆一个人的人生。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仙的话,那这个老头的出现,恰恰间接证明了神仙的存在。不是这老头有多神,是因为这个时候的陆子野一句话,兴许真的可以改变将来的丁当的想法。 半夜三更,四下无人,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只有烧烤店前的桥头有微微亮光,那是个破旧的路灯。 昏黄的灯光下,两个男人在混战,年轻的是陆子野,戴帽子的是刚才搭话的老头。 此刻的陆子野正打的起劲儿,挤着眉瞪着眼,骑在老头身上一拳一拳的打着。陆子野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力气为什么那么大,只觉得一股子邪火从后腰直冲后脑勺,所过之处一路畅通,打开了任督二脉,调动了全身气血,就连剩下的这点酒气也一下子就挥发了,疯了似的开始朝着老人家挥拳,总感觉不打的这老头找不到北就不算完。 丁当站在一旁干着急,想上去拉架,又有点害怕,只能在旁边喊:“陆子野,你疯了吧你?你打人家干嘛!快给我住手!” 老头被死死压制,这会儿也不狂了,也不嚷了,抱住头蜷缩成一团,任由陆子野雨点般的拳头在其身上狂轰乱炸。 看老头都没了动静儿,丁当彻底急眼,一把拉住陆子野的衣服,扯起来就是一巴掌,啪,清脆的一巴掌狠狠的打在陆子野脸上,当时酒就醒了大半。 看着丁当恶狠狠的眼神,陆子野意识到自己办了错事儿,像个小学生似的低着头站在原地。 “老先生?老先生?你没事儿吧?老先生?”丁当一边摇晃着老头儿身子,一边发出一长串问候。 这会儿她真是担心,这老爷子看着一把年纪了,就因为嘴欠说一句“女娃儿,我看你命里有一劫”而被人打死,那死的多憋屈啊。况且陆子野还是个大学生,前途可以说是一片光明,要是真出了档子杀人犯法的事儿,这辈子都完了。 丁当这心脏都提到嗓子眼儿了,陆子野也紧张的浑身冒汗,想看也不敢看。 地上这主儿反而不慌不忙的站起来了,刚才在路灯旁边,打架时候都没仔细看这老爷子,这会儿再看,还真有点意思。 老爷子一摘帽子,掸了掸身上的土,站起身来,老人家的白发白须,剑眉星目,看起来气宇轩昂,跟陆子野站一块儿比陆子野还高一头,大夏天的,老头穿的也不多,白色无袖衬衫,灰色裤子,胳膊上的青筋绕着手臂盘旋成一圈,隐没在那身不算干净的衣服里,虬结的肌肉暴露无遗,在灯光的照射下,整个人好像都在闪着别样的光。 “这除了长相,哪儿像个老头儿该有的气质,真的奇怪。看情况他力气也不会小,为什么不还手呢?”陆子野正想着,老头儿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到陆子野身边,围着陆子野转了一圈又一圈,像是在看一种从来没见过的宝贝,眼里的光芒在比这路灯还灿烂。 陆子野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有些胆怯:“喂,老头儿,有事儿说事儿,我是打了你,不管是道歉还是赔偿,或者是你在打我一顿,我都能接受,但是你别在我身上打歪主意!” 老头笑的更大声了,猝不及防的给了陆子野一拳:“小子,你劲儿挺大啊。” 这一拳正巧打在陆子野的肩膀上,看起来轻飘飘的一拳,给陆子野疼的龇牙咧嘴,愣是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丁当前一秒还一脸茫然的看着若无其事的老头,后一秒看着眼前人,眼里的激动丝毫不比过年的时候吃饺子吃到硬币的惊喜的少。 “没事儿吧老爷子?不好意思哈,我朋友喝醉了,你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带您去查查?赔钱还是治病我们都认,您看……”丁当看着活蹦乱跳的老头儿,不由得松了口气,人能动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老头看着丁当,笑了,笑的灿烂。 “没事儿没事儿,咱不要钱,咱也不差钱,咱也不是碰瓷儿的,你别害怕。 别看咱是一把年纪了,实际上壮着嘞,你看咱这肌肉,咱这块头儿,扛着你俩,跑起来都不带喘的。” 老头拉住衣服的一角,露出虬结的肱二头肌,自信的展示给丁当看。 丁当疑惑的看向他:“您劲儿那么大,为什么……” 丁当没有说下去,老头儿反而秒懂,连忙接茬:“奥奥,是这样,我是个道士。今天站在这儿等了很久了,等的就是你们,他打我,这都在我的卦象之内,这是避不掉的一环。” 丁当越听越懵,老头见丁当没听懂,开始抓耳挠腮的思考:“哎呀,这个,怎么给你解释呢……” 陆子野低着头愣神,听到老头儿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脑子里一道白光闪过,嘴里不由自主的冒出一句话:“你的意思是说,我打你,那是天意?” 老头像是找到了救星,抓住陆子野的肩膀,一个劲儿的拍打:“哈哈哈哈,你真懂我啊,就是这个意思,不愧是我看中的人,一点就透!” 第82章 怪老头2 看着行为怪异,说话毫无逻辑可言的老头儿,陆子野和丁当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心脑袋里同时响起一句话:“这老头怕不是个疯子吧,我要赶紧走。” 两人交换眼神的瞬间,已经做好了决定。 “那个,今天的事儿实在对不住,大爷,要不这样吧,您要是没事儿,我们就先走了,我给您留个电话,要是有哪儿不舒服,回头打这个电话,我来陪您看医生。” 陆子野一脸谄媚,从自己的本子上撕下一页纸双手递给老头儿,老头接过纸,没有说话,反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陆子野,默默的朝他点点头。 见老头儿不为所动,丁当也有些手足无措,冰雪聪明的她好像从老头儿的眼里看到了欣赏和赞许的目光,她试探的问:“老先生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尽量满足。” 丁当的话就像是一针兴奋剂,一下子打开了老头儿的话匣子:“好!等的就是这句话!” 老头转头看向丁当,抑制不住的开心。 陆子野心里咯噔一下,心想:“怪不得这老头儿什么也不要,不去医院也不要钱,合着是看上丁当了,不行,这怎么说也是我的事儿,不能让丁当搅和进来,她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这辈子都会在后悔中度过的。” 陆子野一点一点的往前走,悄无声息地挪到丁当面前冲着身后的丁当咧嘴,小声的说:“你先走,我来应付这疯老头儿,这个老头儿不光精神不正常,看样子还不是一般的好色,你快跑,免得一会儿你吃亏。” 陆子野的声音很小,可以说是声若蚊蝇,但依旧被站在十米开外的老头儿听的一清二楚。 老头儿听见陆子野对自己的评价,一皱眉头:“我是个出家人身体强壮,一般的小打小闹根本不足以伤我,而且都说过了,我有钱!哪个修道的道士不趁个百八十万的家底儿,你把我跟那些江湖骗子放一起相提并论,属实有点太侮辱人了!还有一点,我是出家人,不好色!” 老头儿声如洪钟的一嗓子,给陆子野吓得一愣一愣的不由感叹:“我靠,这你都能听到!” 老头儿得意的点点头,问道:“怎么样,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陆子野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不学……” “既然大家都把话挑明了,我也就不绕弯子了,今天,这顿打我不能白挨,我不要钱,也不好色,什么也不要,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老头儿一伸手,竖起一根手指。 陆子野严肃的看向老头儿:“行吧,只要你不动我朋友,怎么样都行,我听你的。” 老头招了招手,示意陆子野上前,陆子野一脸警惕的走到老头儿身边:“说吧。” 老头儿双手轻飘飘的搭在陆子野的肩膀上,静静的看着他。 老头儿双手放上去的那一刻,陆子野的双腿就开始不自觉打颤,不是害怕,而是老头儿手上的力道全都集中在陆子野的肩膀上,按的他都快站立不住了。 陆子野暗自较劲,猛抬肩膀,费力的摆脱了老头儿的一只手,喊道:“什么要求,你说吧!” 老头儿笑了,一脸贱兮兮的表情,放开陆子野,用眼睛盯着陆子野:“我要你!” 陆子野的五官扭成一团,此刻的震惊无以复加,他伸出手指向自己,重复道:“要我?我没听错吧?” 老头儿摸摸陆子野的头,肯定道:“是,就是要你,要你跟着我,做我的徒弟。” 陆子野不屑道:“做你的徒弟?做你的徒弟有啥好处?” 老头儿想了想,好像还真没有能给他的,捋了捋雪白的胡子,说道:“趋吉避凶,远离灾祸。” 陆子野摆了摆手:“那玩意儿不现实,来点儿实际的,会算命吗?” 老头点点头。 “那你给我算算。” 老头儿点点头,问:“算什么?” 陆子野转头看了看一脸焦急往这边望的丁当,扯住老头儿的肩膀,在老头儿耳朵边呢喃几句。 老头儿贱兮兮的拿手指了指陆子野:“你小子有想法啊,那我送你一卦。” 老头看了看陆子野给的两个八字,眯缝着眼掐指算着,算着算着眉头就皱起来了:“哎,看来天命如此啊。” 陆子野凑上来,好奇的打量老头儿:“什么天命如此,老头儿,你说话就说话,别打哑谜哈,我听不懂。” 老头儿一撮手,把手里的纸扔向空中,一阵风吹过,一个纸团被风吹散,变成了两个,笔直的落在湖面上,再细看,水面上只有一个纸团在飘着,另一个已经不知所踪。 陆子野看着老头儿怪异的举动,指着水里的纸不解的问:“什么情况?这是什么意思?” 老头儿看着水里的纸,愣愣出神:“你们注定成不了一对儿……” 陆子野表情僵硬,再转头,笑的格外大声,边走边笑,拉着呆呆的丁当走开。 老头儿在身后喊:“嘿!你确定你不做我徒弟嘛?” 陆子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头也不回的严肃答道:“做你徒弟?我疯了?做你徒弟有什么好的,难不成我一个二十一二的大小伙子陪你一起摆摊算卦嘛?你做梦去吧!” 老头儿没有反驳,只是高声的喊:“慢点儿,过马路小心车!” 夜很静,明月高悬,微弱的月光撒在大地上,像是给大地铺了层白霜。 丁当被陆子野拉着往回走,丁当问:“那老爷子跟你说了什么啊,你们好像聊的不是很投机啊。” 陆子野漫不经心的回答:“奥奥,没什么,我就说是个疯老头儿吧,说话都跟正常人不一样,上句下句都不连着。” 丁当捂嘴轻笑:“哈哈哈,你不觉得你有时候跟这老爷子很像嘛?” 陆子野困惑的转头:“哪里像?我怎么会跟一个疯老头很像。” 丁当面色一凝,揪着陆子野的耳朵大声喊:“糊涂,莽撞、为所欲为!不听劝!不……” 陆子野捂着耳朵大叫:“唉唉唉,疼!疼疼!我错了我错了!” 这会儿,俩人打打闹闹,已经上了马路,穿过马路旁边的树林就是校区。早些年城市规划,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的设计师把本该直行避开学校的的马路改成了绕行,正巧马路是下坡,每到晚上,就会不停的车灯从高处打到学生宿舍的窗户上,刺的人睁不开眼,后来时间久了,接到学生举报,学校整改,在拐弯的地方放了一排行道树遮蔽灯光,这才好的多了。 此刻的陆子野朝马路边上一站,脑子里突然冒出老头儿的声音,声音振聋发聩:“慢点儿!过马路小心车!” 陆子野下意识四处张望,没有看到车,陆子野松了口气,就在陆子野转头的瞬间,一道刺眼的灯光从行道树的缝隙里一闪而过,陆子野一惊,本能的一把扯住丁当的手往回拽,面前亮着车灯的货车冲破护栏,笔直的朝着两人砸了过来。 陆子野和丁当同时倒地。 再睁眼,丁当躺在不远处的血泊中,自己躺在树边,感觉四肢百骸都要裂开,钻心的疼痛让陆子野无力呼喊,眼前的画面随着自己的眨眼变得闪烁,现在的陆子野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以及粗重的呼吸声。随着呼吸越来越急促,陆子野再也坚持不住,闭上了疲惫的眼睛。 第83章 昏迷的陆子野 “儿啊,你快醒醒吧,爸妈都回来了,都回来了。” “是啊儿子,醒醒吧,妈给你包你最爱吃的抄手!你知道的,我做的抄手最好吃了!” “儿子出这种事儿都怪你,你个当妈的不好好在家里待着带孩子,一心就想着创业搞钱,这下好了,儿子出事儿你都不知道。” “你还好意思说我一心扑在事业上,你要是能做出成绩我能那么拼命吗?从原来的滴酒不沾到现在的醒来就喝酒,你知道我为这个家付出多少吗?!” 声音在一个漆黑的空间里回荡着,陆子野揉着脑袋,从一束光里站起身来,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一种油然而生的亲切感从心底里冒出来,他知道,那是老爸和老妈的呼喊声和吵架声。 陆子野是单亲家庭,从小接受的就是放逐式教育,简称留守儿童。 小时候跟着姥姥姥爷,再后面跟着爷爷奶奶,十一岁开始陆子野的心智渐渐成熟,早熟的孩子脾气都倔,受不了一丁点儿委屈,有一次在奶奶家,陆子野被年长他几岁的几个堂哥欺负,他拿着铁锹追着几个堂哥打,吓得几个人满屋子乱窜,打完了,堂哥们没哭,他先哭了。 那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受到委屈,让他记忆深刻的同时,也给了他一个坚定的信念,从那以后就下定决心:“我陆子野绝不苟活于别人的屋檐之下!” 陆子野倔强的搬回了自己空荡荡的房间家,开启了留守儿童的生活。 和大多数留守儿童一样,为了让父母有机会回来看看自己,为了让爸妈多夸自己两句,拼了命的努力,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儿子有现在的独立生活的能力,当父母的真的很欣慰,把一切的一切都归功于家里老人教得好,孩子自觉性高,但他们从来没有关注过孩子究竟是怎么一路走过来的。 第一次下厨,为了吃上一口热乎的面,陆子野费劲巴拉的从菜市场买回来大堆食材,各种酱料,各种调味品买了个遍,结果因为失误,猛火把油烧燃了,一个没注意,滚烫的热油直接淋到了脚面上,当时就鼓了个大包。 陆子野忍着痛,流着眼泪吃完了那天炸糊了的面条,没有怨言。 还有次家里漏水,大水淹没了他的床,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三更,陆子野忙了一夜,靠着湿漉漉的枕头睡了一夜,第二天发烧39℃,直接晕了过去,要不是邻居发现的早,留不留得住小命儿还两说。 陆子野父亲是个工程师,常年在外奔波,母亲是个女强人,管理着一家时装设计的公司,时常因为工作忙的焦头烂额,用她的话说:“一心扑在事业上,只为了给陆子野一个美好的未来”。 好在,父母虽说缺席了陆子野的生活,但是依旧经常打电话问候自己,什么都给他最好的,可以说要什么给什么。 对于父母,他甚至了解的不多,但是听到父母的声音或者看到父母的照片,依旧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以至于听到这个声音,第一反应不是激动,而是害怕。 第84章 傻孩子 陆子野从小就这样,长时间见不到父母,一见到两年或者三年没见的父母,首先不是激动,而是拘谨和害怕。 他害怕得不到父母的认可,甚至有时候因为父母一句玩笑似的话焦虑很久很久。 老妈是公司老板,她关注的永远都是陆子野的学习状态。每次见儿子,总是端着老板的架子,像是在训员工一样的审问儿子,比如:“这次大考考得一般啊,比上次还落了两名,说说,怎么回事儿?” 那态度,就像是警察在审问犯人,老妈坐在昏暗的灯光下,露出一张自认为和蔼可亲的笑容对着自己。陆子野目之所及,都写着八个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只要一想到那张脸,面前就好像已经竖起来一道透明的高墙,死死的把他控制住,一点一点碾碎属于完整的自己。 老爸还好,为人随和老实,还很幽默,他关心陆子野最多的不是钱够不够用,成绩好不好,而是:“今天过的快不快乐,开不开心。” 或者是:“最近是否有压力,有没有什么迷茫或者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儿,跟爸讲讲,我说不定能帮到你。” 陆子野想说,但是话到嘴边儿,却又噎住了。他不是怕老爸担心,而是真正抬头看着老爸那张脸的时候,不知道从何说起。 老妈是个典型的小女人,喜欢浪漫,喜欢惊喜。 是那种只要随便说两句情话,随手买点礼物,并赋予价值和意义就能打动的那种女人。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恋爱脑。 老爸是个地地道道的工科男,天生的浪漫过敏。 他只知道拿着游标卡尺到处指手画脚,只知道图纸是什么样的,该怎么盖这个房子,该怎么修这座桥,怎么能在工程质量过关的情况下尽快完成这个建筑。 对于那些生活中的仪式漠不关心。 在陆子野眼里,家就像是一座几十年前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由于时间太长,看起来富丽堂皇,实际上已经有些破败老旧。 老妈就是这高楼里不可或缺的巨型阻尼器,抵抗着台风和地震,台风把高楼往左吹,她就往右靠,地震把房子往右倒,她就努力的往左倾。 她的存在,随时决定着这个家庭的灭亡和兴盛。 老爸就是这高楼大厦里的高楼,心里有老妈,但是又不善于表达,每天忙着遮风挡雨,做不到事事有回应,生活在他眼里,只有平淡的日子和漫长的工作。 有他在,家看起来完整,有他在,陆子野多了分慰藉。 陆子野就像是顶着高楼的石膏柱子。 他被强行打断成无数节,彻底融入了这座高楼,成了这高楼的一部分。 虽然看起来很粗很壮,但是华而不实,在这个年久失修高楼里,他显得最不起眼。 狂风一来,他第一个哆嗦,地震一来,他第一个颤抖。 看起来随时都有断掉的风险,岌岌可危。他往那一站,虽说没有安全感可言,但对于这个摇摇欲坠的高楼,他的存在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他存在,这个家就在,他走了,这个家可能再也没了什么意义。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医院的窗户,照射在陆子野眼睛上,照射到陆子野眼角的伤疤上,痒痒的。 陆子野下意识的伸手挠了挠,缓缓睁开了眼。 病房里,陆妈头发凌乱,脸上的妆已经花了,留下两道浅浅的泪痕,此刻,正趴在陆子野的脚边睡的正香。 陆爸突然推门进来,看到陆子野坐了起来,激动的放下手里的餐盒,大喊:“医生!医生!我儿子醒了!我儿子醒了!” 护士推门进来,瞥了眼眼前的男人,一脸厌恶:“别喊,大早上的,医院那么多人,再吵到大家休息,再有个三长两短的,回头投诉我你负不负责?” 陆爸挠了挠头,尴尬的朝护士微笑致歉:“对不住对不住,我太激动了,太激动了,不好意思哈。” 护士一脸的不耐烦,忍不住小声调侃道:“有钱真好啊,有个感冒发烧的,拿着钞票就能住特护病房,真是……” 护士还没说完,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已经走到跟前,斜楞护士一眼,转身走到陆爸身边。 看着护士捂着脸走远,白大褂医生这才开口:“陆先生,我是今天的值班主任,刚才听院长说了您儿子的情况,一会儿由我来给您的孩子做检查。” 陆爸像是遇着救星似的,一把拉住主任的手,激动的说:“那个,主任,您来的他是时候了,孩子刚醒,我听你们唐院长说了,您是脑科方面的专家,麻烦您给孩子好好看看。” 主任拍了拍陆爸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紧张,转身进了病房。 陆妈被说话声吵醒,揉揉眼睛站起身来,转头就看到儿子正坐在病床上呆愣愣的看着病房门口,又惊又喜,一把把儿子死死的搂在怀里,又哭了起来。 “哎呦喂,我的宝贝儿啊,你可吓死妈了,要不是医生安慰我,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你个傻孩子,真让人操心啊你……” 陆爸拽住陆妈的肩膀,伸手把陆妈拉开:“别哭了,让医生好好检查检查。” “奥奥,对,对对对,让医生好好查查,好好查查,宝贝儿,好好接受检查哈,出院了妈给你做你爱吃的抄手!”陆妈擦了把眼泪,退后两步站在床边,盯着呆愣愣的陆子野强颜欢笑。 脑科主任一脸严肃的围着陆子野转了两圈,随后坐在了陆子野面前,伸出四根手指头:“这是几?” 陆子野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手指,没有说话。 主任又伸出两根手指让陆子野确认:“这是几?” 陆子野依旧沉默。 见陆子野没有理会,主任扭着陆子野的脑袋左右看看,时不时用小手电筒晃晃陆子野的眼睛,坚定的点点头,问道:“这孩子性格怎么样?平时喜欢说话吗?” 站在床边的两个人摇摇头。 主任会心一笑,靠近陆子野,附耳说道:“你没发现跟你一起出车祸的那个姑娘不见了吗?她就在隔壁,你要看看吗?” 陆子野一惊,下意识的东张西望,站起身来想往外跑,被陆爸拉住了。 陆妈一脸茫然的看着儿子,担心的问道:“不是,主任,您看,这……是什么情况?” 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淡定的回答:“可能有点ptsd,留院观察几天就好了。” 陆妈疑惑:“主任,什么叫ptsd?” 主任连忙解释:“奥奥,不好意思,没跟您说明白,这个ptsd是简称,俗称呢,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一般都是受了严重刺激造成的后遗症,这个目前有这方面的倾向,还不确定,所以要留院观察几天,请先不要担心,您孩子的这个情况还没有盖棺定论。” 陆妈松了口气。 陆子野还想往前冲,被主任拽住脑袋,手捂着耳朵交谈几句,渐渐恢复了平静。 陆子野听的很清楚,主任说的是:“那姑娘没事儿,已经出院了,临走的时候让我给你带个话,常联系。” 主任话音未落,陆子野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第85章 应验 丁当走了,唯一留下的就是丁当发给的陆子野的视频。 视频里,夕阳正美,丁当穿着白裙子,扎了个马尾,蹦跳着走在马路上,一边走一边挥舞着手给陆子野介绍。 “哈喽哇小野子,好久不见,本宫不在的日子里,你有没有想本宫啊,嘿嘿!我给你单独拍个vlong呢,讲三个事儿,第一,就是为了不让你担心,我没事,受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第二,就是,皇上翻了我的牌子,让我进宫侍寝,以后金山银山大把大把的,都等我拿呢,我可能以后都不回……那个穷乡僻壤了!” 丁当拿着手机,说道:“不回那个穷乡僻壤了”的时候,丁当的手明显一颤,本来照着自己的视频突然反转了镜头,手机拍向了地面,几个水珠滴落在地面上,打湿了半块红色的砖。 丁当没有再转过镜头,转而拍起了风景,继续刚才的话题:“这第三本来我不打算说,但是话赶话说到这儿了,还是要有个交代,我想说,呆瓜,我不在的时候,记得好好照顾好自己。” 话说到这儿,丁当明显停顿了一下,开始介绍起远处的风景。 “昆明这个城市,真的是太仙儿(有趣)了,有石林,有滇池,有海埂大坝,还有金殿和讲武堂,你要是来了,我跟你说……” 丁当讲的兴起,不自觉的反转了镜头,镜头前,阳光下,丁当娇嫩的脸蛋上,两行浅浅的泪痕在镜头前一闪而过,想在细看,已经找不到了。 看着丁当的表情,一种莫名的酸楚涌上陆子野的心头,说不清,道不明。 他清楚的知道丁当为什么非要离开,但她真的离开了,自己心里就像是打翻了调料瓶子,各种油盐酱醋混合在一起,内心说不出的复杂,五味杂陈。 视频结束,后半段讲的是什么,陆子野根本就没听,他不用猜就能知道,丁当一定会用这里怎么怎么好,生活如何如何富足,人们的幸福指数是什么样的这种乱八七糟的东西来混淆视听,为的是不让自己担心,打消自己的顾虑。 陆子野的顾虑还是有的,那个叫做昆明的城市,他关注的不多,他的心里只想着那个傻呵呵的安徽姑娘,在宁川待了很久,又突然走出宁川的安徽姑娘。 陆子野还是没忍住,踌躇着思量很久,还是打通了那个电话。第一遍,没人接,等十分钟,再打,第二遍,电话通了,没人接;陆子野犹豫片刻,等十分钟,再打,第三遍,电话通了,依旧没人接。 陆子野停下手里的动作,坐在医院的椅子上,看着远方的夕阳怔怔出神。 给陆子野做检查的主任悠哉悠哉的走了过来,看着陆子野的状态,心下了然。 主任问:“好多了吗?感觉怎么样?还会有那种晕晕乎乎的状态吗?” 陆子野摇摇头,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我昏迷了多久?” 主任伸出三根手指,在陆子野眼前晃了晃:“三天。” 陆子野又问:“她什么时候醒的?” 主任又伸出两根手指,在路子野眼前晃了晃:“两天前。” 陆子野:“她严重吗?” 主任:“不严重,就是流了点血,早你两天就醒了,走之前还来看过你嘞,听说你没什么大碍,这才放心的走。” 陆子野若有所思,记忆猛然间回到那天晚上,猛然间想起那个道士老头儿说的话, 一句是:“过马路小心车” 一句是:“你们注定成不了一对儿” 一瞬间,脑子嗡嗡作响,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一个没注意,闭上眼睛直挺挺的摔倒在地上,再也没爬起来。 这一刻,心里的杂念像是野草似的野蛮生长,仅一瞬,便占据他的心脏。 也是这一刻起,一个注定无法挽回的局面就此生成,两个性格迥异的年轻人开始了不一样的情感纠葛,最终在各自的生活里沉沦,走向一条未知的路。 第86章 丁当归来 有人说,缘分就像是根线,紧了会断,松了会不见。 长大后的陆子野信了。 因为丁当像雾一样在陆子野的生活里消失了。 算算时间,丁当已经走了一年半的时间了。 因为学习和工作的原因,陆子野和丁当已经断联仨月了有余了,陆子野很想打个电话问问,可是时间一长,陆子野渐渐失去了说开场白的勇气,一句话,几个字,在他看来成了天底下最难发出来的信息。 说“哈喽在不在”?不成,太生硬,显得生分了,喊“娘娘,小椰子(野子)来了”?不行不行,贱兮兮的,不符合自己现在的人设;直接喊“丁当,在不在”似乎又回归到了普通朋友和同事之间的关系。 长时间的别离,隔着屏幕的感情总觉得哪儿别扭,哪里不得劲儿。 不过,这次,没等陆子野先开口,丁当的电话就先打过来了。 陆子野的略带调侃和不满接起了电话:“喂,丁当,怎么了,你个大忙人,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来了。” 电话那头寂静半晌,一个清冷的嗓音从手机的听筒里冒了出来,像是在给这个世界宣判死刑,只说了短短的六个字:“火车站,来接我。” 黄昏,日半落,天边的彩霞渐渐褪去鲜艳的红,云彩又变成了一缕灰烟。 陆子野打车直奔火车站,等到了,天已经黑透了。 陆子野坐在出站口的台阶上,看着天边高悬的月亮,一根一根的抽着烟。 一年半没见过丁当了,也不知道她瘦了没有,晒黑了没有。自从她走了以后,俩人经常都是打字聊天,就连语音通话都很少,更别提视频聊天儿了。 这次她回来还不知道待多久,希望能不那么生疏吧。 陆子野踩灭最后一根燃尽的烟,拍拍屁股准备站起来,这会儿一个黑影默不作声的坐在了他的身边,没等陆子反应过来,黑影已经伸出了纤细的手:“哥们儿,借个火儿” 陆子野看向出站口,心不在焉的答道:“没有,你找别人借吧。” 黑影一愣,反驳道:“我刚才有看到你抽烟。” 陆子野不耐烦的叫嚷:“你怎么那么烦人呢,说没有火没有火的呢,你就不能找别人……” 陆子野不经意间的回头,看清了在黑暗里的那张脸。 “我靠,丁当!不是,你……你出来怎么……怎么不说一声啊……” 陆子野看着眼前窈窕的女人,又惊又喜,还有些不知所措。 丁当没变,长相没变,其他的倒是变了。 长的更立体了,A4腰,细长腿,头顶大波浪,脚踩恨天高,红艳艳的嘴唇,眼花缭乱的各色首饰,一身职业小西装搭配一条黑丝,在黑夜里,一颦一笑都好像能摄人心魂。 陆子野看呆了,因为他的想象中,丁当就算再变化,也不会变成这样,但眼前的一切不得不让他接受现实。 陆子野不得不承认,一年半不见,丁当变了太多太多。 她失去了少女的那种青涩,多了些小女人的成熟和妩媚。 俩人站一起,一个是时装周的都市丽人,一个是村里来的邋遢大汉,明显的区别。 第87章 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丁当拍了拍陆子野的前裤兜,伸手从里面拿出打火机问陆子野:“还有烟吗?” 陆子野看着丁当,摇摇头。 丁当摸了摸上衣口袋,掏出细支的炫赫门点燃,抽了一口,把点燃的烟递给了陆子野。 陆子野微微皱眉,还是把烟接了过来,一直捏在手里愣神。 丁当又伸出手,在烟盒里抽出一根,习惯性的拿着烟屁股在左手上磕两下,只听啪嗒一声,打火机响了,火焰照亮了丁当的半边脸,雪白的皮肤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丁当深吸一口,喉结微动,下一秒,一股白烟从她鼻孔里散了出来。 丁当扭头看着愣在原地的陆子野,打量半天,问道:“你怎么不抽了?” 陆子野盯着丁当的脸惊讶的看了好一会儿,丝毫没注意到烟即将燃尽,冒着火星儿的烟已经点燃了烟里的海绵,冒出一股糊味。 “奥奥,我这就抽,这就……咳咳咳……哎呦我……”愣神的陆子野拿起烟猛抽两口,一股苦味儿直冲天灵盖儿,在反应过来,烟头已经烧到了手。 丁当被陆子野的样子逗的哈哈大笑,半天直不起腰来:“哈哈哈哈哈,陆子野,你也太……搞笑了吧,这才多久没见啊,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就像是个傻子,哈哈哈……” 丁当笑的前仰后合,陆子野盯着丁当的脸,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好一会儿,丁当笑着抽完了手里的烟,想再拿一根,烟盒里面却空空如也。 丁当大骂一声,把打火机硬生生塞进又细又窄的烟盒里,卯足了劲儿丢向远处,烟盒落地的瞬间,只听“砰”的一声,打火机应声爆炸,烟盒碎裂,炸成无数的小纸片在空中乱飞。 丁当抱着双腿,头垂下来倒向一边,故意避开了陆子野的视线。 世界再次陷入了平静。 不知道等了多久,陆子野没忍住,率先开了口,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还走吗?” 丁当坐起身子,一脸严肃的瞪着陆子野,避开陆子野的问题,质问道:“你怎么不先问我为什么学会了抽烟?又或者是问问我的近况?再不济见到我,给个拥抱呢?你都没有,陆子野,是不是咱们之间的感情淡了?” 陆子野他没有过多解释,反而关心的问道:“饿了吗?” 丁当摸了摸肚子,脸上的不悦和怨气消减大半,反问道:“吃啥?” 陆子野下意识抬头,刹那间双目对视,俩人都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问你呢!吃啥!”丁当一拳打在陆子野的肩膀上,娇嗔道。 陆子野笑着回应:“吃个屁,这大半夜的,谁家还开门啊,站这儿等着,我去前面超市随便买点吃的,应付一口明天带你吃好吃的。” 丁当点头。 不大会儿的功夫,陆子野跑了回来,拿着手里的东西递给丁当:“没别的吃的了,就剩些瓜子面包八宝粥了,先凑活吃点儿。奥,对了,这个也是给你买的。” 丁当接过来,左手拿着温的八宝粥,右手拿着的是一整盒炫赫门,还有一个崭新的打火机。 夜深了,陆子野站在马路上打开手机正打着车,丁当又拿着面包凑了上来,呆呆的看着地面,问陆子野:“你为什么不问问我这一年是怎么过的?” 陆子野烦躁的刷新着打车界面,心里话脱口而出:“你不说证明你不想说,你不想说我又何必问呢,万一再惹你生气,再一声不吭的逃跑了,我还上哪儿找这么好的朋友去?” 话音未落,倾盆大雨从天空之中落下,打的人措手不及。 陆子野连忙脱掉自己的牛仔外套罩在丁当头上,陆子野一边说着什么,一边搂着丁当的肩膀往前走,寻思找个避雨的地方。 雨很大,丁当的世界彻底寂静,只有一句话在丁当的脑子里回响:“万一再惹你生气了,再一声不吭的逃跑了,我还上哪儿找这么好的朋友去?” 丁当看着手里的炫赫门,身形猛地一顿,挣脱开陆子野的手,站在暴雨中,指着陆子野的鼻子问:“陆子野,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陆子野一愣,看着身后的丁当,支楞着耳朵靠近:“什么?你说什么?雨太大了我听不清!” “我说!你!是不是!” 丁当大喊着重复刚才的话。 陆子野朝着丁当走,边走边问:“我?是不是什么?” 话到嘴边儿,丁当却噎住了,不是不好意思开口,是真的没了勇气再问。 陆子野拿着衣服盖在丁当脑袋上,追问:“你刚喊的什么?我是不是什么?” 丁当气极,拿着手里的半个面包塞进陆子野的嘴里,大喊:“你是不是傻X,不知道我不喜欢吃面包吗?” 陆子野笑了:“你都吃了大半儿了,现在才说不喜欢吃,是不是有点太刻意了。” 丁当气鼓鼓的抡起拳头轮番打向陆子野:“我就是不喜欢吃,就是不喜欢吃,就是不喜欢吃!” 打着打着,丁当的眼泪就下来了。 这一刻,任何人都不了解女孩儿的眼泪,只有女孩儿身旁的男孩儿知道。 只是,他只能假装看不见,听不着。 这一刻,害怕大于犹豫。 那天,陆子野又梦回大二那年的夏天,那个打了三遍才通的电话,电话那头儿的声音像梦魇一样在他耳边环绕,久久不能散去。 那是一个以他为赌注的赌局。 “哇,丁当,我猜的没错吧,陆大财子指定关心你!” “我靠丁当,真绝了,快说说你是怎么傍上这个富二代的!” “静一静静一静!上一场咱们说好了哈,原定坚持半个小时不打电话赔率翻一番儿,陆子野打一遍电话赔率1:1,陆子野打两遍1:4,陆子野打三遍外加一句问候1:10!掏钱掏钱哈,买定离手哈,不准耍赖!今天没让丁当压,她要是压指定能赚个千儿八百的,哈哈哈……” …… 第88章 我再给你个机会 丁当回来的那个天,住在了陆子野的家里。 丁当住的是主卧,陆子野住次卧,两人门对门儿。 那天,两间房的灯都亮了一整夜,谁也没走出卧室的门。 天蒙蒙亮,陆子野就的爬了起来,看见像熊猫似的丁当走出房间,不由自主的笑了。 丁当揉着眼睛,懒洋洋的问:“早啊呆瓜,又是美好的一天,今天吃点啥大餐。” 陆子野神秘兮兮的钻进厨房,边走还边说:“嘿,今天你算是有口福了,换了一般人,还真没这个福气!” 两分钟后,陆子野从厨房里端出两碗胡辣汤和四根金黄的油条。 丁当眼前一亮,有些错愕:“不是,尹妈做的?” 陆子野放下手里的碗,把筷子递给丁当,答道:“这是我做的,快尝尝。” 丁当尝了一口,眼前一亮,开始不顾及形象似的狂炫:“嗯嗯~就是,就是这个味儿!我可太想这口儿了!尹妈真的是拿你当亲儿子啊,这手艺还真交给你了!” 陆子野鼻子一酸,深深的叹了口气:“是啊,都交给我,她也好放心。” 丁当听出异样,连忙追问:“这是什么意思?” 陆子野拿起油条,结结实实的咬了一口,说出的话让丁当震惊不已:“尹妈走了。” 丁当停下手里的动作,一把抓住陆子野的手,忙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已经有半年了,那天她找到我,说自己时间不多了,这世界上也没什么牵挂,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的儿子福临。” “后来呢?”丁当追问。 “尹妈因为长时间的饮食不规律导致经常性胃疼的难受,后来去医院检查,查出的胃癌晚期,但是,那会儿已经无力回天了。 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找到我,让我一定要买她的胡辣汤配方,只要五万。她想拿着这钱,把福临送回老家,再找个合适土地当自己最后的归宿。 我答应了。我知道这是她这辈子没怎么求过人,她也知道,就算她伸手管我要这个钱,我同样也会给,但是她没有。卖胡辣汤的配方,是她唯一能做的,这样,也不至于那么狼狈。 我拿了我的银行卡,又给老妈打电话要了五万,加上些零碎的零花钱,凑了十万拿给她,她开始是拒绝的,但是我一再坚持,她也就接受了。” “再后来呢?” “再后来?那就是现在了,福临虽说智商不高,但是这家伙单纯的厉害,前段时间还让人领着,不远万里跑来看我,听说是坐火车来的,还带了一袋子的青苹果。” 丁当也忍不住叹口气,嘴里的胡辣汤突然就不香了,似乎像是醋倒多了,喝起来酸酸的。 此刻,俩人的心情就像是院子外的天气,乌云密布,阴雨连绵。 丁当喝完最后一口胡辣汤,陆子野早已经收拾好了,见陆子野要收自己的碗筷,丁当抬手给拦了下来。 “陆子野,兴许哪天我也不在了,那时候,你会不会有后悔没机会说点你想说的?” 陆子野若有所思,然后肯定的点了点头:“会,会后悔。” 丁当直截了当:“陆子野,我再给你次机会,就这一次。” 陆子野拿着碗的手一颤,彻底陷入了沉默。 第89章 突变 你家门前种了一棵又高又大的树,你很喜欢它,虽说分辨不出是什么品种,但是你依旧喜欢它到骨子里。它跟你一起长大,陪你一起生活,夏天给你一片阴凉的树荫,让你躺在它的怀里睡觉,冬天给你它枯萎的树干用来引火,用自己的能量让你整个冬天都不再寒冷。 但是有一天,一个路过的果农告诉你一个惊人的消息,它不普通,是棵苹果树,而且是个稀有品种,只要能经过他的手,一定能长成又大又甜的苹果,前提是,你要掏钱买果农种苹果的方法。 如果是你,会怎么想? 陆子野的想法很简单,顺其自然,他就喜欢它,没有理由,不管他是不是苹果树,他都喜欢。这跟这棵树本来是什么品种,如何如何稀缺,都没有关系,不管你结不结果,这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喜欢的是这棵树,不一定非要是传统意义上能结果的苹果树。 丁当不一样,丁当的想法是,凡事都要有个结果,如果这个结果能在自己满意的情况下,给自己别的惊喜或者是附加体验,她一定会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所以这个长不出苹果的苹果树一定要有一个结果,花钱,费力,哪怕是不分昼夜的看着它生长,不遗余力的照顾它,都在所不惜,她一定她想好的这个结果。 丁当握住陆子野的手,为的就是这个结果。 说实话,陆子野也想得到一个近乎完美的答案,但是冥冥之中好像已经注定他的这棵苹果树结不了果,所以,他还是犹豫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 刮奖刮到了个谢字,那一瞬间的失落足以打消你高涨的期待。 丁当是个直来直去的性格,从来不搞南方人委婉含蓄的那一套,她又把凌晨雨夜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在问你一遍,就最后一遍,你到底对我有没有感觉!” 陆子野沉默,本来想打个哈哈把这个话题带过去,但是看着丁当一脸认真的样子,他又沉默了。 丁当看着低着头的陆子野,心里咯噔一下,转瞬间的又淡定下来,强忍着怒气坐在凳子上,翘起了二郎腿。 丁当抿嘴一笑,朝陆子野招手:“来,你过来,别害怕,你来。” 陆子野像犯了错的孩子,端着碗,低着头向前走。 丁当突然站起身,一把薅住陆子野的脖颈,毫不犹豫的亲了上去。 陆子野一愣,整个人像是冻住了似的僵直在原地,手里再也没了力气,碗筷掉了一地,随着一声脆响,碎裂。 就这样,一个单身二十多年的单身狗彻底失去了初吻。 陆子野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强硬的吻,温热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霸道,丁当嘴唇,初尝像是熟透了的西瓜绵软,再尝有种桃子的甘甜,那种感觉很奇怪,让人从开始的抗拒慢慢的上瘾,变得无法自拔。 陆子野始终想不明白,丁当为什么性情大变,不光学会了抽烟喝酒。 直到后来,陆子野才了解到,改变丁当性格以及习惯的,是丁当当时的处境。 第90章 突变2 一个什么样的经历会让一个熟悉到骨子里的人突然性情大变?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经历了生死。 丁当回到宁川的第二天是周末,一整天都是阴天。 陆子野和丁当一人一张躺椅,躺在躺椅上看着远处的天,一脸的阴霾。 丁当扭头看了看躺着吹风的陆子野,漫不经心的说了句想喝酒,陆子野一个鲤鱼打挺,直接从躺椅上站了起来,开始准备。 丁当拉着车,陆子野扛着大包小包,带齐了小料,把烧烤架摆在陆子野家旁边的湖边,一边喝酒,一边烧烤。 “哎,丁当,你还记得这个湖吗?”陆子野指着湖面给丁当看。 丁当挠挠头问:“这湖有什么特别的吗?” 陆子野用手敲了敲丁当的脑门,一脸的宠溺:“当然特别啦,你还来这儿给我送过桂花糕呢!” 丁当恍然大悟:“奥奥,我想起来了,那天不知道是因为啥事儿把你得罪了,我提着桂花糕哄你高兴,你为了吃口桂花糕,还跳湖里来着,当时可逗了,上了岸跟个落汤鸡似的。” 陆子野端着两个折叠椅放在地上,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自顾自的说着:“是啊,当时尹妈开了个玩笑,说咱们俩是一对儿,当天晚上你问了我一个之前从来没想过的问题,就是你说的那句‘既然你没对象,我又刚分手,不如咱俩试试咋样’,其实你不知道,你说的那句话就像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让我小半个月没睡好觉,一睡觉脑子里就是那句话,带着回音似的不停重复。” 丁当轻抚下白纱裙,坐了下来,拉住陆子野的手,十指相扣,满眼的温柔:“那时候你就开始喜欢我了?” 陆子野看着湖面出神,微微皱眉:“也不全是。” “展开说说?” 丁当撩了撩头发,放开了陆子野的手,从兜里摸出包烟,点燃,抽了一口,塞进了陆子野嘴里。 陆子野叼着烟,抿了一口,看着丁当笑了:“那时候的我心乱如麻,根本分不出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你,直到你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半个来月,我才发现,我的生活里,除了水和食物,最不可或缺的,就是你。” 烤串正滋滋冒油,黄澄澄的油滴在木炭上,冒起一缕炊烟飘向空中,与乌云融为一体。 丁当抬手把烟头弹进了木炭里,烟头遇到高温,瞬间燃烧起来,烟头里海绵的焦糊味儿混着烤串的香气飘向陆子野,引得陆子野皱眉,拿起镊子把烟头埋在了木炭底下。 丁当伸手拿了一串牛肉串就要往嘴里放,被陆子野拦住:“别,还没熟!” 丁当推开陆子野的手,单手开了罐啤酒,狠狠的灌了两口:“没事儿,这会儿吃正好。” 丁当把啤酒一饮而尽,牛肉串吃了个干净,静静的盯着陆子野发呆,陆子野感觉到丁当炙热的目光,转头看向丁当的闪亮的眼睛,一个藏在心底的问题不自觉的脱口而出:“你为什么突然想回来了?” 丁当的目光一瞬间黯淡下去,说出的话吓了陆子野一跳。 “我妈走了,她是我唯一的算得上亲人的人……” 第91章 突变3 “阿姨走了?是失踪了吗?”陆子野问。 丁当摇摇头,眼泪不自觉的从眼角滑落:“是死,死了。” 陆子野十分诧异,不敢想象丁当心里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压力,放下手里的烧烤,单手搂住丁当的肩膀,愧疚的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揭你伤疤的。” 丁当擦了把眼泪,看向陆子野,问:“咱们在一起相处那么久,你知道我为什么从不提及家里的事儿吗?” “为什么?” 丁当拿起陆子野递来的,一饮而尽:“因为我的家已经破碎的不成样子” 丁当抿了抿嘴,又开了罐啤酒,喝了一大口,靠着陆子野的肩膀,眼神空洞的看向远处,开始了自己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丁当出生在安徽的一个偏远小镇,父亲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母亲是小学的教师。 丁当的记忆里,小时候的家庭十分幸福,没有过矛盾冲突,乡里乡亲的相处也十分和睦,父亲靠着一膀子力气,再加上乡亲们的信任,成了十里八乡有名的包工头,并且靠着自己的能力很快积累的还算厚实的家底儿,母亲作为第一个从城里往乡下跑的小学教师,也深受人们爱戴。 后来,父亲靠着自己的一股子冲劲儿一路进军房地产,买了房子买了车,搬到了市里,开始经营自己的生意,那几年可以说是平步青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家里的日子也水涨船高,母亲也靠着父亲走关系来到市里工作,依旧做着她教书育人的工作。 事情的转折出现在08年的秋天,那一年,一股名叫“金融危机”的风暴席卷全球,所过之处哀声遍野,也在冥冥之中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丁当的父亲正是这一批里的第一梯队。 那一年,什么“亏本大甩卖”,“跳楼价”,“吐血价”成了那个一年以来的热词。 给丁父逼的无路可走,险些真的跳楼。 自己辛辛苦苦打拼十几年得来的一切,一夜之间缩水45%,以至于持续缩水的势头只增不减,这让丁父大为恼火。 那段时间的丁父为了在经济危机里寻找一线生机,几乎每天不是在跑业务,就是在跑业务的路上。 每天喝的酩酊大醉,却也于事无补,最终拿自己十几年挣得血汗钱补上了自己生意上的窟窿,这才得以全身而退。 房卖了,车卖了,灰溜溜的回到了老家。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人都是这样,见你好,他要骂,见你弱,他要踩。 丁父在一片冷嘲热讽之中再也没抬起头,从此意志消沉,一蹶不振,每天除了喝酒就是一遍一遍的讲着自己的陈年旧事,吹自己当年如何如何横扫商界,如何一步步走上的房地产巅峰。 讲完了再呼呼大睡,然后再醒再喝,再喝再吹,再吹再睡,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人说,酒壮怂人胆,一点都没错。 丁父喝酒喝出了新境界,喝的脾气暴躁,喝的天昏地暗,喝的无米下锅,喝的有时候即使妻子和闺女饿着也要给他买酒菜来,买不回来非打即骂。 那时候的丁当还小,但是父亲动手打母亲的那一刻,他高大伟岸的形象崩塌了。 母亲懦弱,丁当几次劝她离开这个家,带着自己远走高飞,她都没有同意,她始终认为丈夫还是从前的丈夫,只是还没醒来罢了。 其实也怪不得母亲固执。两个人一路走来,从身无分文到身价千万,到后来落魄的穷困潦倒,一路走了下来,没有爱,早就散了。 父亲也偶尔不喝酒,只是醒来会断片,看着这个一贫如洗的家也曾发过愁,看着伤痕累累的妻子也曾流过泪,只是这酒,就像扎在他身体里的病毒似的,再也没有机会治了。 高三那年,丁父酒后闹事,打死了隔壁老林家的一条狗,老林很生气,上前理论,被丁父拿着镰刀一刀割喉。 母亲上去劝阻,被丁父一镰刀划伤了左眼,从那以后,那只眼睛再也没睁开过。 丁父被判无期徒刑,母亲瞎了只眼,丢掉了老师的工作,靠着当保姆给人打扫卫生挣钱养活丁当。 家庭破败,彻底走向了崖底,丁当立誓要考上一所理想的大学,找到个好工作,将来靠着自己的努力,让母亲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但事与愿违,母亲没等到丁当来接她,死在了丁当找到工作的第一个月,死因是积劳成疾后的心脏病发,这一睡,就再也没有醒来。 第92章 你是我最后的光亮 接到母亲离世的消息,丁当彻底的绝望了。 慌慌张张的赶回家,看着乡亲们为母亲搭的灵堂,眼泪止不住的流。 那天的雨下的特别大,泪水混合着雨水,咸咸的,热热的。 母亲生前是这小镇上为数不多的老师,不说桃李满天下,就这镇子上,基本上三步一个学生,五步一个朋友,妇孺皆知,无人不晓。 院子不大,里三圈外三圈的围了水泄不通,年轻人都在忙碌,老年人张罗着各种繁琐的事情,见丁当回来,都激动的不行。 “哎呀,丁当回来了!” “快快快,领着丁当进来。” “哎,丁当,对不住了,我们没照顾好老师,我们来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说话声,关心声此起彼伏,丁当盯着远处黑黢黢的棺材中间摆的黑白照片,神游天外,半晌,缓过劲来的丁当直挺挺的跪在泥地上,朝着众人不停磕头。 泥巴裹挟着泥水粘在丁当脑袋上,粘在脸上,粘在灰色的职业西装上,看起来既突兀又让人心疼。 进门的这一刻,失去了所有力气。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站在雨中为丁当撑着伞,一边颤巍巍的拉着丁当的胳膊,一边说道:“快快快,起来,起来丁当,使不得使不得。” 老爷子见搀不动丁当,招手喊了两个年轻力壮的男人,两个人一拥而上,架着丁当来到棺材前。 老爷子快走几步站到了丁当身旁,用沙哑的嗓子说了一句最无奈的话:“孩子,为了等你回来,已经停灵三天了,没时间等了,你还是再看一眼吧,该封棺了,以免错了吉时……” 丁当甩开两人的手,颤抖着身子站起来,一步步走到棺材前。 看着那张憔悴发白的脸,丁当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 那一天,母亲被锁在了那个黑黢黢的箱子里,也是那一天,母亲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那一天开始,母亲,只有在她的梦里和回忆里悄悄的活着了。 那天,丁当拿起了酒瓶子,躺在母亲的坟头儿,看着天上的星星,一边喝一边自言自语的唠叨了一整夜。 那天,她彻底失去了方向,人生没了目标,没了追求,也没了亲人。 往事的一幕幕在丁当眼前像幻灯片似的回放,喝酒后性情大变的父亲,被父亲划伤眼睛的母亲,一路走向谷底的破败的家庭,好像是一场梦一样,昨天还拥有,今天就失去了一切。 如果父亲挺过了金融危机,兴许自己自己现在是家大业大的大小姐,父亲也不会染上嗜酒如命的坏习惯。 如果当初自己逼着母亲离开,说不定娘俩能活的都很好,可能这会儿还有余力去帮一下自己的酒蒙子父亲。 如果自己不为了高工资跑去外地上班,兴许还能照顾母亲,不至于连自己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更不可能走了两天才被人发现。 可惜,没有如果。 世界上也没有后悔药。 丁当在母亲坟前守了一个星期,觉得生活无望,找到一个高楼准备结束自己的生命,那时候,眼前浮现出了陆子野的脸…… 第93章 你是我最后的光亮2 人如果被好好的爱着,就不会皱巴巴的了,真的会舒展,会平和。 其实时间久了你就会发现,很多时候,你不再纠结一个好朋友或者是爱人能在你身边陪你多久了。 他们带你看过阳光,见过彩虹,曾看过雾蒙蒙的山野,也为山顶的那一抹艳红共同呐喊过,就已经足够了。 你对我伸过手,为我弯过腰,在无数个孤单的日子里拿起电话打给你,你会毫不犹豫的接听,吃着火锅一起谈笑风生,喝醉了抱头痛哭,委屈巴巴的讲述从前,有你的日子里,我不在孤单,就已经是相遇的意义了。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不再同路,但那些好的,坏的,哈哈大笑,哭哭啼啼的回忆,都不该被删除。 陆子野一路走来,得到的比失去的多,这是现在的他唯一值得庆幸的事儿。 如果再过两年,再来个人告诉他,今年你会失去两个你最亲最近的人,在过五年,你会失去你最忘不了的人,也许他会焦虑的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好在,这会儿的丁当,还躺在他的怀里,爸妈虽然貌合神离,但是依旧生活的很好。 “陆子野,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也不在了,你还会想我,一直记得我吗?” 丁当手里拿着烤串,躺在陆子野的怀里,昂着头看向陆子野的脸。 陆子野皱眉,低头看着怀里的丁当:“你怎么突然问了个那么奇怪的问题?” 丁当来了脾气,撒娇似的刨根问底:“你就说嘛,我想听。” 陆子野叹口气,半开玩笑的回答:“当然不会啦,你要是不在了,我扭头就找别人。” 丁当大怒:“陆子野!你个傻X皮又痒了吧你!等我起来的,让你尝尝我三十六路弹腿!” 丁当刚要爬起来,又被陆子野按住,再爬,还被按住,再爬,再按,反复几次,丁当急的都要哭了:“陆子野,有本事你让姑奶奶我爬起来!” 趁陆子野不注意,丁当又蠕动着想要爬起来,眼瞅着站起来了,又被陆子野一把薅住脖领子,拉到了怀里。 丁当彻底死心,但依旧不服气,指着陆子野的鼻孔叫嚣:“这样吧陆子野,你跟我说一句姑奶奶我错了,我就原谅你!” “什么?你说什么?我没听清!”陆子野和丁当头抵着头,恶狠狠的盯着丁当的眼睛。 “哈哈哈哈,你要干嘛,别挠我,我怕……” 夏天的风格外的热,吹在人脸上痒痒的,乌云密布的天空已经放晴,太阳即将落到山的另一边,剩了点儿金灿灿的阳光,全洒在了云彩上,云彩下,一男一女紧密相拥,激烈热吻…… 现在想想,陆子野的世界里,类似这样的精彩回放屈指可数,但,每一个都至关重要,他能记住当天具体发生的所有事情,大到丁当说了哪些话,亲了自己几次;小到丁当撩了几次头发,跟自己牵了几次手,甚至爆了几次粗口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时候的陆子野可以说真的得到了所有的一切,不曾有半点不开心。 第94章 陈怡的电话 年轻人的热恋的就像是四十度的夏天,时而活力四射,时而心慵意懒,黏腻中带着一丝试探,试探中带着浓浓的,化不开的柔情。 陆子野的爱情和大多人的爱情一样,就像是一颗裹了糖霜的话梅,前调是极致的甜,中调是适中的甜,尾调是那种带着轻微的咸和酸。 大四毕业那年,陆子野婉拒了母亲的邀请,没去母亲管理的那家公司,反而带上了丁当,一路北上游山玩水。 陆子野从小好奇心就重,对各种新奇的东西,还有自己没接触过的风土人情很感兴趣。 丁当出门在外的时候,给人一种与世隔绝的清冷感,好像对所有事物都提不起兴趣,唯一的爱好和大多数女孩儿都一样,拍照。 她不是很喜欢旅行,但陆子野喜欢,也就跟着去了。 两人一起辗转腾挪,走南闯北,像个街溜子似的到处游荡,陆子野负责无脑的快乐,丁当负责拍照和做攻略。 两人出游后的第二个月的月末,迎来了陆子野22岁的生日,此时的陆子野正和一群刚认识的小伙伴在KTV里推杯换盏的畅聊人生,正喝的起劲儿,丁当把手机递给陆子野,陆子野看了看电话上的名字,酒醒了一大半。 电话上只有两个字:“陈怡”。 陈怡是陆母的贴身秘书,私底下是陆母的干女儿,也是陆母从高中一直资助到大学的好苗子,大学毕业后出于感激其养育之恩,跟在陆母身边做秘书,一做就是五年,是陆母的左膀右臂。 她跟陆子野交情匪浅,平时母亲没时间管自己,都是拜托陈怡按时往卡里打钱,对自己也是格外的照顾。 偶尔来家里巡视工作似的看一看,检查一下陆子野的生活状态,陈怡的存在,就是个严厉的平易近人的姐姐,严厉的时候眼里容不得沙子,平易近人的时候,不拿陆子野当人。 平时陆子野跟她的都是通过微信联系,其余时候,除了特殊情况外,从来不插足陆子野的生活,只要打电话,指定是塌了天的大事儿。 陆子野看着电话上陈怡的名字,不自觉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还是颤巍巍的拿起手机跑了出去。 “喂?陈……怡姐……怎么了?” “你知道的,我给你打电话没好事儿,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陆子野猛吸一口气,沉下心来继续说:“姐,你说吧。” 陈怡沉吟半晌,声音颤抖的吐出几个字:“你……你爸妈……出事了。” 陆子野惊讶的问:“啊?出什么事儿了?” “其实你爸妈老早就一直感情不和了,为了你能不受影响,才一直坚持到现在,你大学毕了业,俩人也没了负担,俩人谈好了今天中午去民政局离婚,但是你爸临时有事给耽搁了,把事情拖到了下午。” 没等陈怡说完,陆子野就不耐烦的打断了:“你吓我一跳,我寻思什么大事儿呢,她俩离婚在我的预料之内,俩人常年不面,再加上俩人不对付,政见不合,离婚也不奇怪。” 陈怡听着陆子野淡定的分析,彻底不淡定了,大喊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你小子不要给我东扯西扯的!连你都心知肚明的事儿我何必重复一遍?” 陆子野被陈怡声音镇的怔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弱弱的问:“怡姐,有事儿你直说就行,我男子汉大丈夫的,能……能扛事儿。” 电话那头儿彻底炸了锅:“算了,我不跟你扯皮了,电话里一句两句也不好说,马上给我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