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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铁画银钩

    陆守真思量间,城楼下无数身着黑色兵甲的兵士将城中团团包围住。

    狂风渐止,天边一缕艳阳缓缓穿破云层。

    自己的太阴地陷阵被对方轻而易举地就化解掉了。

    陆守真气得当即怒喝一声道:“中锋最后一波守住,弓箭手,朱雀阵准备!”

    城墙下,东辰军将领勒紧缰绳,怒喝一声:“陆军师……这些将士们都是人啊,若是再继续战下去,只会死更多的人!”

    陆守真尖声大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尔等杀我数万人,不觉得现在说这些话太过可笑了吗?!”

    东辰军将领皱眉,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身后一个声音猛地打断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大抵是忘了,你是跟谁学的道法,拜的哪位道师!”

    陆守真闻言一愣。

    只见一片冰冷的尸山血海与刀枪铠甲中,猛地出现一抹白色。

    人群静默。

    身后的大将自动分开了两条道路。

    刘太傅一袭白衣,仙风道骨,缓缓抬眸,望向陆守真。

    看到他出现,陆守真骤然脸色惨白!

    两人隔着千军万马,隔着足足四十多年的光阴,两两对望。

    陆守真眼含热泪,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般,猖狂大笑了起来。

    “刘太傅,你终于肯见我了!”

    刘太傅目光平静,“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想避着你!”

    陆守真死死地盯着他,目光恨不得将他给撕碎。

    刘太傅目光坦荡道:“该说的东西,在许多年以前我就说得很清了楚!你我之间,师兄妹之有,可我对你,并无丝毫男女之情!”

    “而你……却被妒忌和得不到的情爱冲昏了头脑,一意孤行,不仅气死了师父,还与邪派为伍,现在,难道要将这数万人的性命也填进去吗?!”

    陆守真微愣,面色狰狞地大吼道:“你别跟我说什么正邪不两立的屁话!”

    “我只知道,你我一同拜入门下,青梅竹马足足十多年,还抵不上你下山一趟,遇到的那个漂亮的贵族小姐与你相识三月?!”

    “你只看见了她的满腔情谊,但我的呢?我又算什么?!”

    陆守真声音凄凉,神色癫狂。

    “就因为我额头上有一块娘胎里带来的胎记吗?!”

    “我找尽了天下所有的办法,只有你口中的邪派,愿意帮我!”

    “你不知道生生被削去额角胎记的痛苦,你也不知道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什么都不知道!”

    一片静默之下,刘太傅静静道:“若你真的觉得我此生辜负你……这条命陪你便了是!”

    说罢,他手无寸铁,义无反顾地往前走去。

    身后,东辰军将领惊怒道:“刘太傅,你做什么?!”

    万一那疯婆娘真的动了杀心,平邑城久攻不下,他们这么多天的仗,可都白打了!

    刘太傅却充耳不闻。

    他一步步走上前。

    眼前的杀伐地狱场骤然一变,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他们两人幼年拜师学艺的时候。

    男孩与女孩一同坐在蒲团之上,摇头晃脑地跟着师父清绝道人诵读道文。

    时光如水,换得四十年大梦一场。

    到头来,只剩下这一段两小无猜的情谊。

    陆守真凄凉大笑。

    她望向朝自己而来的刘太傅,突然觉得一阵疲倦。

    原来这么多年来,自己这个师兄从未变过,而面目全非、狰狞可怖的,只有自己!

    她眼角骤然笑出了泪花儿,猛地拔下身旁侍卫的佩剑,就朝着自己的颈间划去。

    她怎么舍得让师兄死呢,所以只有自己死了,这段恩怨才能两消。

    浓稠的鲜血飞溅,像是夕阳下最后一汪热烈的光影。

    女子绝望却释然的身影如同断线的风筝般,直直地落下城头,溅起一地的血肉灰尘。

    “师妹——”

    刘太傅颤抖着奔袭而上,白衣染血跪坐在地,泣不成声。

    陆守真惨白着一张脸,缓缓抚上他的脸。

    “师兄,若有来生……”

    “若有来生,师兄定不负你!”

    “那就好!那就好……”

    陆守真带着释然的笑容,手指猛地垂落,再无声息。

    东辰十七年冬,蛮夷军师陆守真,于平邑城战败,自刎谢罪。

    东辰军成功收回平邑,大兵压境,直入蛮夷都城幽州。

    而另一边,幽州内部却已是自顾不暇。

    东辰军大败蛮夷军的消息不日便传遍了整个幽州城。

    溪山郡,留风郡,安西郡全都失守,大军直直往前逼近,不出三日,便要直取幽州城!

    白月珑坐在后花园内,慢悠悠地赏着花。

    一旁照顾了她多日的侍女有些奇怪地看着她,这个女人自从来到这里后,除了上次给出的粮食之策,似乎从未有什么事情能让她上心一般。

    就好比现在,东辰大军压境,她却毫无所觉似的。

    怔愣间,西边王府内,一个年轻而仓促的身影行色匆匆,险些撞了上来。

    白月珑险些被撞懵。

    侍女当即怒喝道:“什么人,竟敢顶撞郡主!”

    撞了人的少年不过十八岁的模样,长着一张娃娃脸,脸上充满了惶恐,一个劲儿地道歉。

    “小人是薛将军的贴身侍卫,是去给薛将军送披风的……”

    白月珑站定,摆了摆手道:“赶紧去吧,迟了可是要挨罚的!”

    小侍卫一个劲儿地点头,一溜烟地就跑了。

    白月珑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自己的手腕,手腕上的疤痕已经愈合了,但她的手腕处,一缕殷红的血线透过皮肤,似乎怎么也洗不掉。

    牵丝蛊,不管被种了子蛊的人走到哪里,都像是剪不断的风筝线一般,牢牢地被母蛊攥在手里。

    牵丝蛊的母蛊对于用蛊者的身体负荷同样巨大,斩鸢身上已经有幽王蛊的存在,再去种其他的蛊,他自己会先死翘翘。

    可这人掌控欲极强,必定也不可能将蛊种到旁人身上。

    唯一的可能便是母蛊还在这别馆之中。

    可她这些天已经暗中走过了别馆,甚至王府的每一处,都一无所获。

    这蛊到底在哪儿呢?

    另一边,云七跑出去了很久,这才摁住如擂鼓般的心跳,小心翼翼地打开披风。

    一张纸条不知何时夹在披风夹层里,上面有女子清秀的四个小字——铁画银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