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丞相低着头,一言不发,心中却暗暗翻了个白眼,对白月珑的恨意更上一层。
不就是莲英突然逃婚让这狗皇帝失了面子么?!
李丞相一向平和,此时对于皇帝的怒火,也难得地被激起了几分火气。
皇帝颤抖着手,恨恨地指着李丞相。
“朕知道……你一向疼爱女儿!可朕也疼爱自己的儿子!你李家……岂敢将御赐的婚姻大事,看作儿戏!”
“单凭李莲英退婚这一条,朕便可以追究你一个抗旨不遵的罪名!”
李丞相攥着拳头,心中却一片寒凉。
“是臣……教女无方,可臣只有这一个嫡女,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恨恨地看着李丞相,想要发落对方,却无从下手。
这些年来朝中势力错综复杂,朝中可用之人并不多。
更何况如今与蛮夷大战在即,打仗是最烧钱的,他还不能动丞相!
看着李丞相跪得笔直的身形,皇帝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那点儿不满强行压了下去。
“朕理解你的爱女之心,但这事儿你要是不愿意,你可以好好说嘛!何必……何必弄得这么难看呢?”
“当年你还是个八品户曹总兵,是朕一手将你提拔起来的……如今也这么多年了,朕与你虽是君臣,却也有朋友情谊嘛!”
皇帝的话放软了不少。
“战事在即,朝中正是用人之际,你身为丞相,更应当做出表率才是!”
李丞相静静地听着,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国库空虚,打仗没钱,这老东西是借着李莲英逃婚的事情在敲打自己,让他出钱呢!
“臣……知罪!臣这就去民间筹集银钱,用以出征!”
以李家这些年来贪污的款项,给白月珑的五十万两白银虽然肉痛,却不至于伤筋动骨。
可若是再来一个巨额军费,那可真是叫他无从下手了!
若不是白月珑那死丫头拐骗了莲英,他又何至于此?!
李丞相跪在地上,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看着李丞相如此上道,皇帝的眉宇终于和蔼了一分。
“你这么多年,对朕也算是鞠躬尽瘁了,李莲英的婚事……便就这么算了!朕决定,封李莲英为琳琅郡主,也算是对爱卿这么多年鞠躬尽瘁的报答!”
李丞相沉沉点头,面色终于好看了些。
至少,他的女儿是保住了,不用远嫁东宫当侧妃了!
带着这样复杂的心情,李丞相急忙低头谢恩。
却听御书房门外,骤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父皇……还请父皇为太子做主啊!”
皇帝和李丞相齐齐回头,却见卢青一袭太子妃的装扮,钗横发乱,眼泪纵横。
皇帝皱着眉头让她起来说话。
卢青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父皇……太子前些日子遭遇行刺,受了惊吓!这两日身体状况一直不好!他也不让大夫来看,也不让我告诉您……”
皇帝闻言,霎时紧皱眉头:“怎会如此?!”
身后,李丞相神色微动,眸底沉沉冷笑。
皇帝二话不说,直接就跟着卢青去了东宫,路上,还不忘让卢青将白月珑给揪出来,一同为太子治病。
坐在马车上,白月珑沉默着,与卢青大眼瞪小眼,彼此眼中都有着狡黠之意。
来到东宫,白月珑看着皇帝状似焦急的脸色,心中冷笑。
太子宁启宋其实并不算差,文足以治国。
但无奈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皇位上,只在书稿之中。
多年称病,狗皇帝看着这个儿子,也渐渐动了易储的心思!
“太子!你受苦了!”
皇帝坐在床前,一派父子情深地看着宁启宋。
“父皇,您来了……对不起,是儿臣让父皇担忧了!”
太子多年装病,这会儿倒是也不在话下,连咳带喘地说了几句话后,便服了药睡着了。
白月珑一边诊脉,一边看着假装昏迷的太子,心中叹息。
狗皇帝生性多疑,而李丞相的举动,让这顶刺杀太子的帽子,彻底地扣在了成王宁渊泽的头上。
皇帝必定会收敛心思,对成王略施惩戒,但这惩戒却又不会落在明处。
而顾烨刚因为与六公主退婚的事情被罚,因此,皇帝大概率会解了顾烨的禁足,用以警告和制衡成王。
再加上卢大人和丞相都会为顾烨说话,顾烨这次定会没事。
这就是她救出顾烨的计划。
皇帝并没有在东宫待上太久,只是象征性地安抚了太子几句,就离开了,摆明了是想将这件事压下来。
屋内恢复了安静,白月珑目送着皇帝离开,回头看向正在给太子殿下喂药的卢青。
“阿青,你先出去吧,我和月珑郡主有话要说!”
太子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也是微微一笑。
卢青不疑有他,端着药碗就出去了。
屋内一片静默,太子不慌不忙地坐起来,正了正衣冠,眉宇间带着些许狡黠。
“郡主,你可欠我一个人情!”
“我也没想到,殿下居然能屈尊装病!”
白月珑看着太子,心中一阵叹息。
“我称病多年,父皇早就动了易储的心思……不然也不会一步步任由三弟掌管吏部!”
太子端起一杯茶,仿佛“易储”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只是家常便饭一般。
“我志不在天下,被废是迟早的事情,只不过……废太子一般没有好下场,我自然也明白!我不能决定我成为太子的命运,至少能够决定,我以什么样的姿态,退下这个位置!”
白月珑闻言,眸光诧异地看着对方。
没想到……一向将自己闷在书山书海中的太子,居然是个难得的通透人!
也难怪叶长卿会心甘情愿为他做事。
不过的确,古往今来的废太子几乎没一个有好下场。
因此,这一次的刺杀,太子看似什么都没有争取到,却已经使得皇帝心中对他愧疚不已。
是的,不是愤怒,不是失望,而是愧疚。
凭着皇帝的这份愧疚之心,他要给自己的未来挣一个前程!
“殿下聪慧!我代顾世子谢过殿下!”
太子摆手道:“不必如此!我生性孤僻,只有顾烨在这里为质子时,愿意与我玩乐,两年前我中毒,还是他送来了一味滋补的药,我这才没留下病根!”
“今日之事,也算是投桃报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