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宝儿,你怎么不说话了?”
电话那头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姜行川倚着窗,看外面零落四散的星光,沉沉的目光投入了夜色。
这是第一次,他没有立即反驳,而是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沉默。
许久,低沉的声音才再度响起。
“奶奶,什么样的感情,才算是喜欢?”
多新鲜的事。
向来娇生惯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小姜爷,做事从来都是由着自己性子来,捅破了天也只会说一句:没什么原因,就是想捅。
但你问他喜欢捅天吗?
他又会回答,什么喜欢不喜欢啊,想捅就捅,能捅就捅。
小姜爷最不喜欢把自己要做的每件事都答出一个所以然来。
但是,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
姜老夫人的语气变得正经起来。
“川宝儿,你先告诉奶奶,你是不是遇到跟其他人不一样的姑娘了?”
跟其他人不一样的……
姜行川的脑海闪过陈清念的脸。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觉得喉咙有些发痒,他回答:“没有。”
“真没有?”
“……嗯”
嘴上虽然这样答着,但姜行川瞧着空落落的院子,忽地想起在平江第一次见到陈清念的时候。
她浑身湿漉漉地蹲在巷口,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衣领绣着一朵扶桑花。
第二次见她,在小诊所,她的裙边绣的也是扶桑花。
陈清念很喜欢扶桑吗?
他看着院子有点出神,没来由的想法冒了出来,要不然在这院子里种些扶桑吧。
“川宝儿?”
“川宝儿?”
姜老夫人连喊了两遍,姜行川才回过神来。
“川宝儿,有句话奶奶要提醒你。”
姜老夫人语气很严肃,总给人一种憋不出好屁的感觉。
“奶奶知道你现在长大了,迟早会成家立业的,但在感情方面你毕竟还只是一张白纸,外面的女人都居心叵测,不是觊觎你的钱财就是觊觎你的美色,危险得很,我就害怕川宝儿你太单纯,这被人骗财还好,要是被骗了色……”
“奶奶”姜行川有些无奈地打断她,“我不是那种蠢到会被人骗财骗色的人。”
能骗他姜行川的人,恐怕还没出生呢。
但是姜老夫人不赞同。
“以防万一呢,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我看要不然这样,我去给你买一份贞操保险,川宝儿,你觉得怎么样?”
姜行川的嘴角微微扯动。
贞操保险是什么鬼东西啊?
他听过各种各样的保险类型,但这么荒谬的,也只有他家老太太能想出来了。
他严肃地回答:“我觉得不怎么样。”
老夫人讪笑一声,话题又回到最初,“川宝儿,你方才不是问什么才算喜欢吗?”
“嗯。”
老夫人难得正经起来,对于姜行川,她很少当说教者,因为她家川宝儿太聪明了,很多事情都不需要别人教,他的悟性一向很好。
但是上天毕竟是公平的。
老天给了姜行川超高的智商,但是在情商方面,却干净如白纸。
“喜欢一个人,最首先的表现是你渴望每天见到她,见不到的时候会一直想联系她,你会偏袒她,会包容她,会允许她越过很多别人从来不曾越过的界限。”
“往严重点说,你喜欢一个人,会甘愿为她去死,你会把她当成生命中的一部分,割舍不掉,抛弃不掉,你看见天上的云会想起她,看见河里的水也会想起她,你闭眼会想她睁眼也会想她,会时时刻刻把她挂念在心上。”
“……”
“你还会愿意为她做很多你从前没做过的事情,会一次又一次为她降低自己的标准。”
姜行川的眉头拧了一下。
“奶奶,你说的这种人,是恋爱脑吧。”
他忽地想起裴大师说他是个恋爱脑。
怎么可能,这么荒谬的爱情观,他才不会有。
他早就习惯了独来独往,身边风趣也都是过客而已,不至于让他为了谁完全丢了自己。
“这怎么能叫恋爱脑呢,陷入恋爱的人都这样。”
“所以……奶奶,你当年就是这样?”
“……”老夫人被摆了一道,尴尬地咳嗽两声,“这不是说你吗,问我做什么。”
姜行川淡笑,语气带有几分嘲讽,“怎么,陷入恋爱的人是没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吗?怎么处处都要想着别人。”
这不就是纯纯恋爱脑吗?
姜行川觉得,他这辈子不会成为这样的人。
一旦谈了恋爱就像失去了自己的人格一样。
这么看来,他确实没有喜欢的姑娘。
姜老夫人清了清嗓子,看了眼一直静等八卦的周魏贤,两个人稍微对了下眼色,她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
“川宝儿,话不要说得太早嘛,谁知道你以后遇到心动的姑娘会不会也这样呢?”
老夫人话锋一转,又试探道:“川宝儿,你真的没有遇到那样的人吗?”
“没有”姜行川松了松领口,回答得漫不经心,“我是一个有自己生活的人。”
有自己生活的小姜爷在挂断电话之后,先去洗了个澡。
浴室里的花洒在玻璃上哈出一层雾气,姜行川随手抹了一把,将水珠抹去,剩下不规则的一小团白色的雾,看着有点像云,这云……陈清念。
他愣了一下,云跟陈清念有什么关系。
神经。
姜行川洗完澡到客厅倒了杯冰水,忽地想起昨晚跟陈清念一起喝的冰莓汁。
陈清念喜欢喝甜的饮品。
姜行川顿了一下,陈清念喜欢喝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
神经。
一杯水草草下肚,姜行川回到卧室睡觉。
刚一闭眼,陈清念。
他倏地一下睁开眼,天花板上,陈清念。
姜行川烦躁地翻个身,陈清念。
神经。
神经啊。
有自己生活的小姜爷猛地坐了起来,难不成自家老太太那通电话给他下降头了?
还是说,陈清念给他下降头了。
他很烦躁,觉得胸口好像被一团棉花给堵住了。
姜行川下床,从桌子上摸到烟盒,抽了根烟叼在唇间,忽地想起陈清念似乎不喜欢烟味。
他烦躁地抓了下头发,“陈清念讨厌烟味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难道连抽烟的自由都没了?”
啪的一声,一根被揉成团的烟被丢进了脚边的垃圾桶。
完了。
他完了。
他真被自家老太太下降头了,那个降头就叫陈清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