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草包哑女,你怎么惊爆全网》 第1章 她自己从水里爬上来了 七月。 平江镇。 “姑姑,她不会真的淹死吧?” 青砖石拱桥上,两个人影急匆匆地闪过,夜色中很难看清她们的长相。 但仔细瞧去,依稀能辨出是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女和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 两人神色都有些慌张。 石拱桥下水花飞溅,扑棱的水声在漆黑的河面上由清晰逐渐变得窸窣,最后归于平静。 妇人压低声音也难掩藏其中的毒辣:“淹死就淹死,一个脑子不太好的哑巴而已,难不成你真想她能顺利回到宋家?心瓷啊,你就是太善良。” “你爷爷的意思难道你还不明白?让那个小贱人回到宋家,然后风风光光地嫁给姜牧城。把原本给你准备的嫁妆、家产都分一半出去,就连你在宋家的地位都要矮半截,你甘心吗?” “我……” 宋心瓷抿了抿嘴,低垂着头不说话。 她当然不甘心。 她巴不得那个臭哑巴一辈子待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 死了更好,死了一了百了。 也省的她费尽心思去对付。 妇人又言:“趁现在没人看到,我们赶紧离开,反正那个死丫头是自己脚滑掉下去的,管我们什么事?” 到时候回了京城,就什么事都跟她们无关了。 就算她淹不死,一个哑巴还能开口告状不成? 她们脚步太过于匆忙,没看到路过的古桐树下站着一个身量颀长的男人。 男人无意偷听,只是想抽根烟罢了。 单是从那一句“风风光光嫁给姜牧城”,他就辨出了刚才两人的身份。 那方才落水的应该就是宋家流落在外多年的哑女了? 他掐灭手中的烟,侧头往那桥下看了一眼,心里略有迟疑: 捞不捞? 一个哑巴掉进水里估计连求救都没办法吧? 可是,他这趟来平江本就有打算跟那个哑女提退婚的事情……人没了,他岂不是万事大吉了? “算了,帮你一次。” 他俯身,从脚下捡起巴掌大的青瓷砖,瞄准位置用力投掷。 哗啦—— “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啊!” 巨大的响声引出了院子里乘凉的居民,河边长大的平江人都懂水性,听闻有人落水二话不说跳下去捞人。 古桐树下已经空无一人。 姜行川揣着那张丝帛刺绣的婚书沿着街道往下走。 走到下游巷口,他蓦地停下了脚步。 墙边正瑟缩着一个单薄瘦削的身影,因为浑身湿透身上那件白色单薄的丝质刺绣衬衣此刻已经完全变成透明色,紧紧贴在腰间,勾勒出少女曼妙玲珑的身材。 她双手抱住膝盖,脑袋搁在腿间,低头时露出白皙脆弱的脖颈。 落水的恐惧感还未退散,她双目空洞,身体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仅仅是一张侧脸,就漂亮到让人呼吸一滞。 姜行川回头看了眼人群窜动的桥头,又低头看了眼湿漉漉的人。 这是…… 自己从水里爬上来了? “宋清念?”他叫了一声。 婚书上的名字就是宋清念,应该错不了,是他小叔叔姜牧城素未谋面的未婚妻。 少女木讷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极为小巧精致的脸,眼神有些茫然,她微微张开淡粉色的唇,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哦,对了,她是个哑巴。 说不了话。 男人啧了一声,插在口袋里的手碰到那张婚书。 一个心智有问题的哑巴,刚刚死里逃生从河里爬上来,现在蹲在这儿可怜兮兮的。 再跟她提退婚的事,是不是雪上加霜? 姜行川自诩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算了,改天再说也一样。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啪的一下盖在那张好看却木然的脸上。 “早点回去,别真的死了。” 长这么好看,死了确实可惜。 就算没机会嫁进姜家,能进他的剧组也不错。 等到姜行川走远,方才蹲在地上的小姑娘才忽地起身,猫一样窜进了巷子。 七拐八拐进了一个小弄堂,推开一扇朱红色的木门,飞快跨了进去。 少女声音脆生生的,格外好听:“外婆,我见到你画上的男人了!” - 平江镇老字号酒坊,清心居。 “他姜行川算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仗着姜家有几个臭钱愿意捧他,要不然去年最佳新人导演会落到他头上?他真以为这个圈子这么好混的,什么没经验的阿猫阿狗都能进来,我就问他走过的路有老子玩过的男人多吗?” 说话的男人将手里的酒杯重重地搁下,玻璃碰撞叮当声清响。 男人气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中海脑门下耷拉张老脸。 “真当老子怕他吗?” “我就问在这平江镇,他算老几?” 他随机抓住一个眉清目秀送下酒菜的男服务员,揪着人家衣领把人拽到自己面前。 “你说,姜行川算老几?” “先生……”服务员有些局促,今天这包厢里坐的可都是非富即贵,老板特意叮嘱过,就算是出卖色相也要把这一屋子的客人伺候好。 虽然他不懂为什么他一个大男人需要出卖色相。 他不太熟练地哄着这位醉酒的贵客:“我不认识姜行川,但他肯定不如您英姿飒爽。” 平江镇以古韵之乡盛名,千百年来是文人墨客惯爱居住之地,也是多部文艺电影取景胜地。 近来巧合,有两个剧组同时在镇上取景。 说话的男人叫徐诚海,《月影》剧组的导演。 是个玩咖。 “不过就是一个还没出道的小花,老子玩了就玩了,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我也没在怕的!你们现在就打电话把姜行川叫来,我倒要看看他敢把老子怎么样!” 话音刚落,只听门口啪的一声。 姜行川正倚在门边不紧不慢地点燃一支烟。 两指一送,叼在唇间,身上一股懒洋洋的拽劲儿。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徐诚海。 后者忽地没了刚才的气焰,夹起尾巴跟个孙子一样端坐在沙发中间。 “不用打电话了,我不请自来了徐导。” 他弹弹烟灰,迈着步子不疾不徐地走了进去。 “你说的没错,在这平江镇,我确实算不上老几,但你不如再问一遍,我在京城算老几。” 脚步停顿在桌前,他的眉宇一凌,方才的懒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势不可当的压迫气息。 “你……姜行川你想干嘛?” “当然是”他勾唇微笑,长臂一伸隔着桌子把徐诚海一把捞了过来,砰的一声按在桌子上,“叫你看看,我能把你怎样。” 第2章 如你所愿,姜行川来了 包间里所有人都吓噤了声。 眼前这位,可是姜家捧在手心里的小姜爷。 比起他热搜词条上的“#年轻有为#青年才俊#最佳新人导演#姜家力捧”这些标签,他更负盛名的,是行事风格。 京城人尽皆知。 ——长着一张心慈手软的脸,做的却是赶尽杀绝的事。 恰小姜爷的新剧《香城风月》也在平江镇取景,虽然跟徐诚海的《月影》拍的都是县城文学,但故事设定大相径庭,本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个剧组,偏偏因为徐诚海前几天喝高了酒闹出了事牵连上。 事发之后,姜行川第一时间联系了法务,但次次都被徐诚海恶意打发。 徐诚海仗着自己是前辈,每次都吹胡子瞪眼大放厥词:有本事让姜行川亲自来解决。 如他所愿,姜行川来了。 一来就把他按在桌子上,揍得服服帖帖。 先礼后兵是为了合法。 等到本人亲自下场,那就只剩先兵再兵,兵到对方求爷爷告奶奶为止。 “姜行川,你敢打我?我看你是不想在这个圈子混了!” 徐诚海捧着自己脱落的一颗门牙,坐在桌子底下无能狂怒。 “你姜家再有本事,我也是你的前辈!我拍戏拿奖拿到手软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没爬出来呢!” 姜行川垂着眸,解开西装衬衣的袖扣,利落地挽上去,露出一对圆润漂亮的腕骨。 他微微抬颌,语气冷淡:“还有遗言?” 徐诚海顿时觉得自己尾椎骨都是麻的,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一拳正中左眼。 “你二十五年前拿的第一个奖,是因为你的竞争对手突然陷入桃色绯闻失去提名资格,二十五年前,我确实还没出生,但是徐诚海,中国有句老话叫做,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第二拳落在右眼。 “你后来一共被提名十二次,获奖五次,其中有三次是因为评审团里有你的秘密相好,还有两次是占了热点题材的便宜,这就是你所谓的拿奖拿到手软?” 两边对称了,姜行川很满意。 徐诚海只觉得脑袋里一阵嗡响。 姜行川单手将人拎起来,仰面砸在桌子上。 “小姜爷……会出人命的!” “人命?”他温润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 徐诚海已经完全被吓软了。 各方面的软。 “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不要碰我剧组的人?你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差点逼死我剧组里演员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出人命?” “……” “徐诚海,我没给你机会吗?是我找的法务不符你这臭名昭着玩咖大导演的胃口所以才被你几番羞辱再赶出去是吗?” 姜行川欠了欠身子,更靠近桌上被揍的面无全非的那张脸。 这样血腥的场面里,他竟然露出了一个如沐春风的笑。 微扬的桃花眼里像是潋滟出一片星光,会勾人,也会唬人。 “圈子就这么大,你以为你做的腌臜事算是秘密吗?” 其他人愿意跟徐诚海同流合污也好,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罢,都跟姜行川无关。 招惹到他头上。 就是不行。 徐诚海这会是真的怕了,秃噜着满是血沫的嘴,声音抖得像是电音处理后的音轨。 “小、小姜爷,你到底想要我怎样,我赔钱,赔钱可以吗?要多少,你开口。” 姜行川双目一敛,笑出了声。 “你觉得我缺钱?” 徐诚海:“……” 整个京城,最不缺钱的,就是姜家。 姜行川松开手,站直了身子,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点上。 语气不急不缓:“拍摄暂停,公开道歉,去公安局自首。” 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 这三条,每一条对徐诚海来说都是绝杀。 《月影》出资八千万,拍摄一旦中断,后续的损失赔偿会是一笔更大的数目。 公开道歉,如此恶劣行径一旦公布于众,徐诚海会彻底身败名裂,这个圈子他再也不可能待下去,连带着他之前的作品也会被一并封杀。 再说这自首…… 跟徐诚海一起来喝酒的制片人,终于忍不住开口。 语气唯唯诺诺。 “小姜爷,真的没有缓和的余地了吗?徐导好歹也是国际上德高望重的前辈,这样一来社会影响会不会太大?” “德高望重?”姜行川咀嚼一遍,轻笑,“得三高望体重?” 制片人有些难堪。 “你们不愿意按照我说的来也行,还有一个方案。” 包括徐诚海在内的所有人眼睛都亮了一瞬。 姜行川懒洋洋地开了口,“《月影》最大的投资方刚好跟姜家有点交情,我把你们徐导那点烂事给他抖落抖落,他自然会撤资。” 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僵。 这不就是变相的逼停拍摄吗? 他无视所有人的视线。 继续说道:“我会发布一则声明,将本次剧组性骚扰事件如实陈述,顺便把所有证据移交到相关法律部门进行处理。” “徐导,你觉得呢?” 徐诚海还能怎么觉得。 他面如死灰,知道自己这次是彻底完了。 落到姜行川的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什么心慈手软,小姜爷的字典里压根没这四个字。 一支烟燃尽,姜行川用修长漂亮的指尖碾碎了烟蒂。 最后再冲着奄奄一息、生无可恋的徐诚海诚挚一笑:“徐导,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徐诚海:“……” - 宋曼华和宋心瓷今天最不开心的事:陈清念没死成。 种满扶桑花的庭院中。 圆形青灰石桌旁围坐着三个人。 宋心瓷眼眶红红,满脸自责:“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拉住姐姐,当时我和姑姑想要去找人帮忙的,谁知道回来的时候姐姐已经上岸了,索性没什么大事,要不然我和姑姑真的……” 她们对面坐着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太太,花白头发,穿着藏青色刺绣旗袍,虽然是风烛残年,但是骨子里的优雅和气质却不减丝毫。 老太太名为陈婉君,是陈清念的外婆。 经过几十载的风雨,陈婉君什么样的狐狸没见过。 眼前这两位,虽狡猾,但脑子不多。 老太太冷哼一声,接了宋心瓷的话茬,“要不然你和你姑姑就成了杀人凶手。” 宋心瓷小脸都吓白了。 宋曼华性子泼辣,闻言坐不住了。 “老太婆,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们故意把陈清念推进河里的?谁看见了,谁能证明?难不成是你那个哑巴外孙女告诉你的?” 她冷笑一声,语气难掩鄙夷, “我要是记得没错,你的外孙女不仅是个哑巴,还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弱智吧?一个傻子的话,有可信度吗?” 第3章 你在偷看我? “我家念念的话再没有可信度,也比你们的鬼话听着顺耳。” “你……” 宋曼华愤怒起身,想要跟这个老太婆继续争辩,被宋心瓷拦下。 她端着淑女架子相劝:“外婆你别生气,我姑姑没别的意思。” “谁是你外婆?” 陈婉君不买账地反问回去,“我只有一个女儿,也只有一个外孙女,何时也没多一个姓宋的外孙女。” 宋心瓷的脸色更白了。 指甲都掐进了掌心。 心里纵使有千万般不满,也没表露出一丝一毫,这就是宋家对宋心瓷的“教养”。 宋曼华哟了声,“你以为我们宋家的孩子会认你们这穷乡僻壤的乡巴佬当亲戚?叫你一声外婆那都是抬举你了,你个老太婆少在那给脸不要脸。” 宋曼华双手环胸,颐指气使地看着老太太。 端着贵人的架子,却说着最下里巴人的话。 “我们这一趟来也不是想跟你这个老太婆吵架的,是打算接陈清念回去享清福的,宋家再怎么着,也比你们这些小门小户强多了。” 陈婉君用那双苍老却依旧明亮的双眼冷瞥她一眼,旋即挪开。 多看一眼都嫌脏。 陈家向来都是书香门第,虽定居在僻静的平江镇,但是这县城民风淳朴,文化蕴厚,比外面那些灯红酒绿的大城市不知道要好多少。 陈婉君最不愿意就是跟那些酒肉混杂的商人打交道。 狡猾市侩,尔虞我诈。 吃的都是五谷杂粮,偏他们觉得自己放出的屁都是金贵的。 宋家当年把年仅三岁的清念赶出家门,十六年来从不问津,要不是宋家老太太无意中翻出一张跟姜家联姻的婚书,又怎么会假惺惺地要接她回去? 用得上就往回接。 用不上就嫌弃她是个哑巴是个傻子一脚踢出门。 还有脸说是要接她的清念回去想清福,说白了不就是拉回去当联姻工具巩固他们在上流社会的地位。 天下的好事都让他们宋家占尽了! 真是一群见只苍蝇都要扯条腿的贪心货色。 - 槐花巷小诊所。 陈清念昨晚落水着了风寒,一大早就被陈婉君赶着出门挂盐水。 真不巧,她前脚出门,后脚宋曼华就带着宋心瓷找上了门。 也得亏她出了门,才能躲个清静。 诊所的珠帘门被人掀起,垂落的珠子撞出清脆的声响,而后是一道舒冷慵懒的嗓音隔着珠声传过来。 “你好,包扎。” 声音很悦耳,低沉微醺感,一股子慵懒劲儿。 有点耳熟。 陈清念探了探脑袋,顺着那声音的方向往外瞅,先是看到一对笔直的双腿,穿着黑色的西装裤,平整的半点褶皱都没有,然后是扎在腰间的白衬衫,窄窄地括出男人劲瘦的腰线,恰到好处的收进胯处。 身材真好。 陈清念在心里喟叹一句。 然后顺着那白色的衬衣一路向上,他松开了两颗纽扣,露出一对精致又白皙的锁骨,靠左一点的位置还有一颗黑色的痣,在冷白色的肌肤上格外显眼,莫名透着几分娇媚,就跟外婆绣在丝帕上的鸳鸯蝶一样。 领口开那么大,轻浮。 封建保守小标兵陈清念又在心里编排一句。 但还是顺着自己的心意继续看下去。 目光最后沿着他修长的脖颈向上,刚挪到紧绷的下颌线,还没来得及打量脸,男人忽地垂下脑袋,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她探出的脑袋上。 “在偷看我?” 被抓包的陈清念忽地耳边一烫,马上乖乖坐回身子,两手板正地搁在膝上,脑袋垂了下去,心虚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好一副掩耳盗铃的做派。 她今天穿着外婆做的水粉荷叶袖对襟小衫,下面穿着比上衣稍淡的粉色长裙,裙子上绣着两朵精致的扶桑花,跟外婆院子里种的一模一样。 她的肤色很白,眉眼清淡但又极美,墨色的长发自然地垂在肩头,乖巧又腼腆。 小姑娘不过才十九,又是个哑巴,所以怕生怯懦点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姜行川淡笑一声。 也没真想难为一个哑巴。 况且这哑巴目前还是他小叔叔的未婚妻。 说起这联姻,恐怕要追溯起十九年前的两家渊源了。 姜家在京城可谓是群龙之首,与宋家的联姻本应是锦上添花,可偏偏这联姻对象成了一个流落在外的弃女。 还是个有智力缺陷的哑巴。 姜家爱好体面,跟宋家直接撕破脸面、出尔反尔的事情断然不会做。 但私下早就有所动作。 刚好姜行川这次拍摄地点跟宋家弃女在同一处,所以在陈清念被接回宋家之前解除婚约的重担就落在了他身上。 只是,无巧不成书。 昨晚遇见陈清念,她刚从河里爬上来。 今天遇见,她又病歪歪地坐在诊所里输液。 此刻,又正埋着脑袋像一只心虚的小鸵鸟。 窝囊的好像谁来都能欺负一下。 姜行川犹豫一秒,心里断言:罢了,本少爷从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改天再提也一样。 诊所里的沈大夫闻声走了出来,不锈钢托盘上放着碘酒、药膏、绷带和纱布。 苍老而不浑浊的声音响起:“过来吧小伙子,哪儿伤着了?” 姜行川迈着松散的步子走了过去,“手臂。” 他抬了抬左胳膊,小臂处果然有一道几公分长的口子,已经止住了血,看来是做了简单的处理,但是伤口赫然,有点狰狞。 沈大夫啧了一声,示意他坐下。 位置刚好挨着陈清念。 “怎么搞得这么严重?小伙子,你这恐怕得缝两针,缝两针好得快,要不然就得硬熬一段时间了。” 陈清念闻言,悄悄瞄了一眼他的胳膊,旋即拧起了秀眉。 姜行川坐下,察觉到她的目光,勾了下嘴角,“吓到你了?” 陈清念眨了眨漂亮的杏眼,抿着薄唇把脑袋转了回去。 没回答,但是悄悄地往旁边挪开一公分。 姜行川被她小心翼翼的样子逗笑。 这小哑巴,还挺好玩。 他不紧不慢地抬头,回答沈大夫的话:“道具划伤的,你们这能缝针吗?还是说我需要去医院一趟?” 要去医院就得出平江镇,开车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个把小时以上。 他着急回剧组,没那么多时间。 沈大夫大概五十多岁,戴着厚重的白边眼镜,留着一点小胡子,笑起来很慈祥。 “我们镇上需要缝针的小伤口都是我缝的,街坊邻居信得过,但是年轻人你看起来不像镇上的人,你要是担心我这医疗卫生条件不达标,或者怀疑我的技术问题,可以去医院。” 姜行川笑了声,看起来很随和。 “缝吧大夫,我相信你。” 沈大夫应了声,回堂屋又拿了些新工具出来。 条件确实艰苦,连个正儿八经的清创室都没有,但该有的工具倒是一应俱全。 沈大夫:“先打个麻药。” 姜行川开玩笑道:“不打也行,这点疼,我扛得住。” 他确实没吹。 从小到大,他打过的架受过的伤数不胜数,他也不是没有生缝过,这点疼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一旁的陈清念抬头盯了会儿自己的输液瓶,还有半瓶啊。 她又悄无声息地往旁边挪开了一公分。 沈大夫笑了声,“小伙子,你脾气挺好啊,说话蛮随和。” 姜行川挑了下眉,调子懒懒的,带着笑意,“我也觉得我脾气挺好的,他们都夸我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陈清念无聊地抠椅子上的把手。 心慈手软是夸人的意思吗? 第4章 还看?当我是风景呢? 槐花巷以国槐命名。 七月,正是槐树开花旺季,花朵淡黄,一团团一簇簇,槐花可入药,槐米更是有止血降压的功效。 槐花巷老一辈的人就有用碾碎处理过的槐米给伤口止血的传统。 沈大夫的声音悠然久远,叙述时总有种说书念诗的韵味。 姜行川淡定地看他将手里的缝针刺入他伤口边缘的皮肤,然后再抬手将缝线拉扯过去,就像是在缝一张人皮。 打了点麻药,不怎么疼,但还是有细微的锥感。 姜行川轻扯一下嘴角,笑着问沈大夫。 “槐米真的这么厉害?” 沈大夫熟稔地缝着伤口,不置可否,“中药的功用不能用厉不厉害来定义衡量,现在的年轻人多半习惯选择药效猛见效快的西药,有的呢,甚至把中医当成江湖术士和骗子,实则不然,中医有着几千年历史,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当然不全都是糟粕,存在即有一定道理。” 姜行川露出一个赞同的笑。 他眉眼生得精致略带锋利,尤其是一双深眸,静谧时恍如深渊,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双寡淡疏离的唇,乍一看是长了一张薄情寡义的桃花脸,但是笑起来却又有种打破所有疏离的温润随和。 姜行川的长相太具迷惑性。 所以京城人才道,小姜爷长了一张看似心慈手软的脸。 实则,用笑面阎王形容他才最为贴切。 要是此时有路人经过,会很诧异眼前这一幕。 淡定俊俏的患者和淡定老迈的大夫。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手上做的却是穿肉刺皮的活。 陈清念只是瞄了一眼,看着那针头硬生生地穿过姜行川小臂上的肌肉,又被硬生生拉扯出来,那可是活生生的人肉啊,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但是人性就是这样。 越是怕,越是好奇。 越是好奇,越是看,看完就更害怕。 陈清念又悄悄转过来,看见线又被拉起,扯着皮肉微微颤了一下,狰狞的伤口还泛着血色,嘶,她又立马转过去。 手心都吓出汗了。 但还想再看一眼。 这种欲罢不能的刺激感觉,就跟某些喜欢真人NPC密室逃脱的玩家一样。 人菜,瘾还大。 在陈清念第三次转头的时候,身旁的人懒洋洋地出了声。 “还看呢?当我是景点?” 陈清念一被抓包就会脸红。 这会儿那白嫩的脸颊上又浮起一层粉色,平添几分小女儿的娇媚。 这样干净好看的一张脸,如果入镜头,应该会更美。 姜行川多少有点职业病犯了。 陈清念抱歉地看了他一眼,又乖乖坐好。 果然人在尴尬的时候是最忙碌的,陈清念先是抬头看了眼自己的输液瓶,怎么还有小半瓶啊,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扎着针的手背,然后默默低头抠自己裙子上的扶桑花。 忙了一圈,也没忙个名堂出来。 姜行川被她逗笑。 明知道他这未来小婶婶可能是害羞了,还是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反正,他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宋清念,你平时看电影吗?” 陈清念眨着无辜清亮的双眼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 他为什么总叫她宋清念,她离开宋家之后随外婆姓,叫陈清念。 姜行川向前倾了倾了身子,微开的领口露出的肌肤白得跟雪似的,近距离观察下,那颗痣在雪白的肌肤上更显魅惑了。 而且,他身上还有很清淡的香味。 陈清念的脸更红了。 这男人是怎么做到又风流又有礼的? 她有些心虚地往后仰点身子,拉开两人的距离。 姜行川挑眉,“离那么远,你怕我?” 陈清念:……非礼勿近,他不懂吗? “我只是想做个市场调研,如果你看过《君不逢时》的话……”他笑了一下,“可以给我一个反馈。” 那是他的处女作,也是助他拿下最佳新人导演的作品。 陈清念不明所以地摇头。 姜行川有些诧异:“不好?” 陈清念又摇头。 姜行川明白了,她的意思是没看过。 看来还是个没品味没追求的小哑巴。 他又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们素不相识,即使他早就看过陈清念的背景资料,但在她那里,他们应该就是两个陌生人,可他却知道她的名字,难道她一点都不好奇这是为什么? 还是真的像资料上写的那样,她有智力缺陷,所以压根不会考虑这个问题。 陈清念这一次没来得及点头或者摇头,就听见诊所门口传来一声惊呼。 “小姜爷?” 宋曼华有些吃惊地揉了揉眼,确认坐在那个死丫头身边正在搭话的男人真的是姜行川之后,整个人如临大敌。 这小狐狸精,该不会是想提前勾搭上姜家吧? 真跟她那死去的妈一样,小小年纪就这么不安分了。 这以后回了宋家,那还了得? “好了”沈大夫无心过问他们的事情,替姜行川包扎好就起了身,顺道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 姜行川颔首,说了句谢谢。 然后才将目光不紧不慢地落到门口两人身上。 墨色的眸子陡然冷了下去。 表情也不像刚才温润随和,变得疏离又冷淡。 宋曼华拉着宋心瓷踩着高跟鞋哒哒走了进来。 “哟,小姜爷你这是怎么了?受伤了?之前听姜老夫人说你最近忙拍摄呢,原来是在平江啊,这么巧啊,你这是跟我的清念侄女……认识?” 陈清念眨了眨茫然的眼,局促地扣着扶桑花。 讨厌的坏女人。 多嘴得要命。 姜行川只是恹恹地抬了下眼皮,单回一个嗯。 宋曼华那么多问题,他一个也没往耳朵里听,只听到了最后一句。 也只回答最后一个问题。 宋心瓷红着脸上前,娇娇地喊了一声:“行川哥哥,你受伤了吗?” 然后又装模作样地看了陈清念一眼:“姐姐,你好点了吗?” 陈清念跟她又不熟。 她抬头盯着自己的输液瓶不回答。 姜行川也没回答,顺手接了个工作电话,“好,我马上回去,你让副导先拍B景。” 宋心瓷尴尬在原地。 从小到大她都是宋家的掌上明珠,什么时候被这样无视过? 难堪的情绪涌上心头,宋心瓷的眼眶立马红了。 宋曼华不敢对姜行川挑刺,但对陈清念倒是没什么不敢的。 “清念,你怎么回事呢?昨天我们不是已经见过面,你难道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们了?怎么妹妹关心你,你这么爱答不理的,这样回了宋家,别人岂不是要笑话我们宋家没有家教?” 陈清念的眼睛清亮浑圆,无辜又直白地看着咄咄逼人的宋曼华。 但眼神里分明没半点隐忍的意思。 姜行川挂了电话,声音颇冷地开了口:“她是个哑巴,你希望她怎么搭理你,宋夫人。” 第5章 小姜爷竟然对我笑了 姜行川竟然会为了一个哑巴说话。 宋曼华有些不可置信。 这小哑巴连她们都是第一次见,怎么会认识姜行川的? 况且姜家的人是什么身份,是这个乡巴佬随便就能攀上的? 宋曼华狠狠剜了陈清念一眼。 继而对姜行川露出谄媚的笑。 “小姜爷,我没有责怪清念的意思,我这是在教她怎么尊重别人,毕竟她在这乡下待了十几年,未免性子养得太野了点,这日后要是嫁到姜家……” “宋夫人”姜行川打断她,清淡的眉眼覆上一层寒意,“你们的家事我不方便过问。剧组比较忙,我先走了。” 装个不撕破脸的体面人。 这是临行前姜老夫人对姜行川唯一的要求。 姜家老夫人溺爱这老幺,平时天高海阔任他怎么野,捅破了天姜家也能想办法补上,对他完全就是放养。 姜家世代经商,独姜行川一个人不务正业扎进演艺圈这鱼龙混杂的领域,姜老夫人说支持,自然也没人敢反对。 作为溺爱的回报,姜行川也从不拂老夫人的面子。 体面人这个形象,他自觉自己这么多年装得都挺好的。 一直被冷落的宋心瓷今天一句话都没捞着,又怎么肯舍得就此放弃。 她又鼓起勇气,捏着比花娇的声音开了口:“行川哥哥,你的剧组在哪儿呀?我马上就要参加艺考了,想要找些前辈学习一下,我能跟去看看吗?” 姜行川勉强看了她一眼。 宋心瓷长相甜美,会端淑女架子,又会讨人欢心。 确实适合进娱乐圈当个具有商业价值的花瓶。 他侧身站立着,恰好余光瞥到陈清念那张清淡姣好的面容,窝窝囊囊的小哑巴竟然正对着宋曼华的背影做鬼脸。 她两只杏眼像是盛着一池清水,又圆又亮,细细的眉毛向上挑着,吐出一小节舌头,摇了一下脑袋,活像万圣节堵在别人家门口的可爱捣蛋鬼。 陈清念刚晃一下脑袋就察觉到了姜行川的视线。 脑袋嗡的一声拉起了警报。 完蛋了。 好倒霉啊,又被他抓包了。 陈清念又开始忙忙碌碌盯自己的输液瓶,怎么还有一点啊?不能让沈大夫把流速调到最大吗? 姜行川没忍住笑了一下。 眼底那点微薄的冰跟着碎掉,零星闪闪,漾着动人的波痕,潋滟的桃花眼似染上点绯色,一笑就好像惹得漫山遍野的花不开都得跟着开。 小姜爷真是生了一张神仙似的脸。 很难让人看了不心动。 除了保守派标兵陈清念编排他:……轻浮!孟浪!男妖精! 宋心瓷看红了脸,内心忍不住荡漾。 小姜爷竟然对她笑了。 那她的请求…… 小姜爷笑着,声音都变得温柔起来,要命的好听,他说:“不能。” 宋心瓷怔了一下。 她有些诧异:“我只是跟去看看不行吗?” 小姜爷的笑慢慢散了,调子懒懒地拒绝:“不行。” 连个原因都不想给。 或许他可以随便扯一个理由,比如剧组为防止路透鲜少允许外人进去等等,但是他觉得对于宋心瓷,没必要。 姜行川最后含了下首,算是告别。 珠帘重新被掀开,他挺括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宋心瓷心里有些失落。 她爱慕姜行川人尽皆知。 但是姜行川一直这样不温不火,不回应,也不拒绝,他们之间始终没人捅破那层窗户纸。 可宋家既然有意跟姜家联姻,既然陈清念可以嫁给姜牧城,为什么她不能嫁给姜行川? 凭什么联姻的人不是她? 而是这个又傻又哑还没有教养的弃女? 宋心瓷转头看陈清念,昂着纤细的脖子生出一股优越感来。 “陈清念,你看见了吗?刚才行川哥哥对我笑了。” 陈清念:…… “你跟行川哥哥认识?看起来也不是很熟的样子,我跟行川哥哥倒是挺熟的,从小一起长大呢,不过也没什么,既然你要嫁给姜牧城,那以后我们……” 宋心瓷忽然意识到,姜牧城是姜行川的小叔叔,要是这个哑巴嫁过去,那岂不是要辈分比她高? 凭什么这个哑巴要比她辈分高? 陈清念无心她的小算盘。 终于熬到输液结束,她摇了摇手边的风铃,那是沈大夫专门为她挂的。 沈大夫听到声音就走了出来,熟稔地替她拔掉了针。 “我再给你开点中成药,你身子太虚,要好好调理,可别再生病,要不然迟早要跟那病恹恹的林黛玉一样,身子遭不住一点。” 陈清念抿着唇笑笑,漂亮的眼里表达了感激。 沈大夫回之一笑,慈爱地摸摸她的脑袋。 多乖的孩子啊。 就是不爱说话,所以每次她来都要给她挂个风铃,方便她叫自己。 沈大夫起身的时候顺手把陈清念的专属小风铃摘了下来,小心地收起来。 不想搭理宋家人。 陈清念站起身,理了理自己有点褶皱的裙摆,无视掉她们跟着沈大夫去拿药。 宋心瓷咬咬唇,娇嗔:“姑姑,姐姐是不是又生我的气了?我刚刚说错什么了吗?” 说着就要哭出来。 宋曼华连忙拍拍她的肩安慰她,“她就是没教养,目中无人,你别搭理她!” 晚辈不教,长辈有错。 宋曼华决定好好给这个不识好歹的晚辈一个教训。 她踩着高跟哒哒跟了上去,一把薅住陈清念纤细的胳膊就要把人拽过来。 谁知那莲藕似的白嫩胳膊竟然能有那么大劲儿,连身子都没转过来直接一扬手把人甩开,力度大到宋曼华根本来不及反应,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尾巴根疼完了,脑子还没转过来。 不是,这个臭哑巴怎么这么大力气? 刚才大夫不是说她身体太虚? 不是说她跟林黛玉似的? 这能是林黛玉?这力气赶上活李逵了吧! 陈清念回头看了眼宋曼华。 漂亮的唇角没忍住微微扬了上去。 宋曼华瞪大眼,气急败坏:“你还敢笑。” 陈清念立马把嘴角弯下去,做出苦瓜相。 陈清念:抱歉啊,刚刚没憋住,我以后会注意的。 “姑姑!”宋心瓷后知后觉地赶来,扶着宋曼华就开演,“姐姐,你怎么能打姑姑呢?姑姑和我大老远从京城来找你,本是一片好意,你昨晚落水也不是我们想发生的事,怎么就能因此怀恨在心对长辈动手呢?” 陈清念:…… 就你清高? 第6章 林黛玉倒拔垂杨柳 释迦牟尼有言:“恒守正念,习行众善。” 人要慈悲善良清净纯正。 所以陈清念慈悲地包容着物种多样性。 这多样性的物种指的自然是此刻正站在陈婉君院子里大吵大闹折毁半院扶桑花还不停指桑骂槐的死泼妇宋曼华。 陈清念:……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宋曼华:“&%¥@3%&9*&5¥#2%……啊?没教养的东西%#¥2&*&……宋家有这样的败类那以后岂不是%¥%@#%¥……” 陈清念蹲在地上,像一朵与世无争的小蘑菇,认真地捡起掉落的花瓣,一片一片搁在掌心,等到掌心堆满,再转身放进身侧的竹编筐里。 她的动作很慢,有种天然的迟钝感。 耳边时不时呼啸而过一些风声和虫鸣声,但绝对不会有宋曼华的声音。 清心寡欲者,可百毒不侵。 毒妇也算一种毒。 “所以,陈清念你还没进宋家的门呢,就敢对长辈动手,我要不替你死去的妈教育你,岂不是以后就任由着你造反了?” 陈清念捡花瓣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这一句话,她听到了。 陈清念:我佛慈悲? 宋曼华眼瞅着没人搭理她,泼妇似的一脚踹翻竹编筐。 陈清念好不容易捡起来的花瓣,又重新洒了出来。 凄凄惨惨一地。 “你敢瞪我?你这个没教养的小哑巴,我哪句话说得不对了?” 宋曼华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陈清念。 长的就是一张好欺负的窝囊脸,光跟她那死去的妈一样长得好看能顶个屁用?还不是一个又蠢又笨还没教养的哑巴。 不像他们家心瓷,不仅长得好看,小嘴说话讨人喜欢,人还机灵。 宋家当初把陈清念赶出去就是对的。 留个有残疾的孩子在宋家,那走出去还不被人笑话死? 陈清念抿着薄唇,拍了拍沾了灰的手掌,慢悠悠地站起身。 陈清念干什么都是慢悠悠的,身上总是有一种过分安静的感觉。 她缓缓将衣服堆起的褶皱扯平,又慢条斯理地将垂在肩头的长发顺到身后,动作有种难以模仿的清雅和美感。 然后她才抬眸看向宋曼华。 陈清念在心里悠长喟叹一声:很抱歉释迦牟尼大师,虽然我很敬仰你的格言,但我现在可能没法慈悲为怀了。 宋曼华瞪着陈清念:“你这什么眼神?你对我说的话不服气?我告诉你陈清念,我这次是好心来接你回宋家的,如果你今天不跟我道歉,就别想有机会回去!” 陈清念温和地笑了一下,然后猝不及防地朝宋曼华鞠了个躬。 刚准备二次输出的宋曼华愣了一下。 到嘴边的刻薄话立马替换了内容,“哟,你现在知道服软知道鞠躬道歉啦?你早这样不就……啊!” 院里的扶桑花被风吹动,猝不及防又落了许多。 宋曼华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标准的物理弧线,仰面重摔在地上发出一阵闷响。 落地姿势倒不如扶桑花那样优雅凄美,狼狈极了。 陈清念利落地收手,又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摆。 她抿了抿唇,有些懊恼,太久没练习,过肩摔的力度好像减弱了。 “姑姑!” 宋心瓷刚一进门就看到宋曼华被陈清念薅起来狠摔的一幕,吓得魂都快飞了。 那一幕的震撼,不亚于看到林黛玉倒拔垂杨柳又拳打镇关西。 这个死哑巴细胳膊细腿又病恹恹的! 怎么这么大力气! 陈婉君原本懒得搭理宋家人,一直躲在西屋里刺绣,任由那毒妇怎么蛐蛐,反正她家清念修的清心寡欲经,百毒不侵。 但眼看这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她实在担心清念那孩子下手没轻没重把人打死在院子里,那多晦气啊。 届时这岂不是要成凶宅了? 所以她忙不迭地摘下老花镜放下针线,紧赶慢赶往外走,嘴里嚷嚷着:“清念啊,要把人带到院子外再动手啊,可不能在这儿!” 陈清念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弯弯嘴角又无辜搓搓手,意思已经来不及了。 被摔得晕头转向的宋曼华瞪大一双鱼眼。 “老东西,这次你看见了吧!你的宝贝外孙女她动手打我!” 宋心瓷蹲在宋曼华身边帮腔:“姑姑,你没事吧?你一天被姐姐摔两遍,不会伤到骨头吧?” 她特意强调两遍,好像陈清念就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匪徒一样。 说着宋心瓷那双水做的眼睛就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 可怜兮兮的,好像被摔的人是她一样。 演戏演全套,宋曼华捂着腰就开始哼唧:“哎哟……我的腰啊,小小年纪就这么歹毒,对长辈下死手,天理难容啊!” “姐姐,这好歹也是你姑姑啊,你怎么能这样呢?” 陈清念满脸无辜。 陈婉君并不看娘俩的苦情戏码,只皱着眉瞧着满地的花瓣。 天杀的,她养了大半年的花被糟蹋成这样。 老太太声音不大,但却明显护短。 “宋曼华,你折我的花?你还欺负我家清念?” “到底谁欺负谁?”宋曼华也顾不上自己豪门阔太的体面,坐在地上撒泼,“啊呀,大家都来看看,这侄女打姑姑什么道理啊?好歹我也是长辈,好歹我也是一片好心呐!大家都来看看哟……” 一片好心? 她好意思开口,陈婉君都不好意思听。 昨天清念怎么落水的? 还不是因为宋曼华毒蛇一样缠着她那单纯善良又不谙世事的宝贝外孙女,唐僧念经一样把人念急眼了才出此下次选择跳河水遁。 可怜她宝贝孙女打小就身娇体弱,半夜走个水路回家第二天就发烧了。 她还有脸在这院子里嚎冤呢? 不过是摔了个跟头,闹得好像天塌了一样,实在不行她去上报联合国呢? “陈婉君,你今天不给我一个说法就别想让陈清念回宋家!” “宋曼华,你也只不过是宋家一个跑腿的,少在这拿着鸡毛当令箭,我们家清念要不要回去可不是你说的算,你把人带回去算是你圆满完成宋家老狐狸的任务,你带不回去就是你猪八戒得法号——你猪无能!” “你……” 宋曼华这一次是主动请缨接宋家弃女回去的。 只要人不死就得带回去。 就算带回去也先要狠狠给这个乡巴佬一个下马威,要不然等她真回去嫁到了京城姜家,那岂不是要处处压宋心瓷一头? 宋曼华结婚十五年都没孩子,平日里都是把心瓷当成自己亲闺女来疼。 肯定容不得她受半点委屈。 第7章 我家川宝儿啊 《香城风月》剧组。 今晚有场雨戏,副导专门查了天气预报,刚好平江今晚有雨。 平江镇是个一年四季气候都比较温和的地方,四面环山,镇里又不缺河流湖泊,所以哪怕是七月温度最高也不过28℃,且清晨入夜都有些凉。 若是下场雨,那肯定会跟初春一样有点寒意。 “副导”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拿着传呼机的周斯聿闻言侧了下头。 来人是剧中女二号,沈巧巧,穿着一身改良旗袍包裹着玲珑身段。 “副导,听说今晚要拍离别的那场雨戏是吗?能不能跟小姜爷商量一下……我今晚不太方便。” 周斯聿剑眉星目生的一脸正气,看人的眼神总是有种软硬不吃的感觉。 他瞄了一眼女演员,开口:“你生理期?” 沈巧巧的脸红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没有,今天是我生日。” 周斯聿:“……” 周斯聿不擅长应付女人,尤其不擅长应付娇滴滴会撒娇的女人。 跟她们交涉,他会觉得头疼。 “这件事你去找姜导商量吧,我做不了主,出门左拐第三间。” - 娱乐热搜:#知名导演徐诚海性骚扰男演员# 这个词条的冲击力不是一般大,这位知名导演可是业内成绩斐然的前辈,导过的片子哪个不是脍炙人口?况且他家庭美满,儿女双全,从业二十五年来都不曾爆过什么大瓜,堪称事业家庭双丰收楷模。 这一爆,几乎震荡了半个娱乐圈。 【徐某塌了,月影怎么办?还拍不拍啊,我家哥哥可是为了这部剧准备了好久!】 【癞蛤蟆玩青蛙,长得丑玩的花。】 【早就听说娱乐圈水深,处处都是潜规则,但是没想到这次能塌得这么彻底!亏得我我还是看徐导的作品长大的!!】 【这样的人都不封杀留着他拍下一部剧吗?!】 修长漂亮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划过屏幕,姜行川只是粗略扫了几眼就退出了页面。 页面跳入一个来电提醒,是姜老夫人的。 “奶奶”姜行川打声招呼,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叼在唇间,指尖一滑,扣动打火机点上了。 “川宝儿”姜老夫人热乎乎地喊了一声,姜行川平声温和地回了个嗯。 “奶奶交给你的事情做得怎么样啦?找没找到宋家那姑娘啊?” 姜行川身子懒散地倚在窗边,骨节分明的指间夹着烟随意地搭在窗台上,他皮肤偏白,在黑色衬衣映衬下更似白雪,垂眸远眺的时候卷密的长睫微微下垂,似羽扇轻翕,身上透露一股懒倦骄矜劲儿。 这样画中如玉的娇公子,怪不得二十啷当岁还被老夫人川宝儿川宝儿地叫着。 他的声音舒冷却温和,“找到了。” 老夫人连忙问:“怎么样?” 姜行川弹了弹烟灰。 “这两天剧组忙,还没来得及跟她提退婚的事。” 老夫人啧了一声,“真是剧组忙?我怎么听说了你在平江把徐诚海给打了?还给人牙都打掉了?川宝儿,你可别忘了出门怎么答应奶奶的,咱们姜家的体面可就指着你呢,你可不能胡作非为啊!” 语气三分严肃,七分溺爱。 姜行川应了声,勾着嘴角轻笑:“体面着呢,我已经联系人把徐诚海脱落的那颗牙种回去了,还是不锈钢的呢。” 那该死松弛又迷人的语调好像种回去的不是一颗被打碎的门牙而是一朵娇艳欲滴的花。 能被小姜爷亲自叮嘱种上不锈钢牙怎么不算一种体面? 姜老夫人闻言眉开眼笑:“还是我们川宝儿体贴周到。” 把人牙打掉了还知道往上种。 真是个体贴负责的好男人,以后谁能嫁给她家川宝儿那不知道要享多少福呢。 “那个,回到第一个问题,我想问的是宋家那姑娘怎么样啊?” 姜行川捻烟的手指微微停顿。 宋清念怎么样? 他抬头,眯起狭长勾人的桃花眼,仔细回想了一下,长得乖巧漂亮,是个哑巴,有点窝囊好欺负,但身上总有种超脱自然的宁静安和。 总的来说,挺仙的一个小姑娘。 “川宝儿,她真的是个哑巴、傻子吗?长得漂亮吗?多高啊?皮肤白不白?眼睛大不大?长头发短头发?” 姜行川:…… 问题太多,他只挑重点回答:“是个哑巴,但应该不太傻。” 老夫人迟疑:“不太傻指的是……” “能听懂人话。” 对面沉默了一瞬,然后讪笑一声:“那我们川宝儿对人包容度还挺高的。” 姜行川主打对老夫人的溺爱夸奖全盘吸收,略显谦虚地回答:“一般。” 老夫人继而又问:“那你觉得,她跟你小叔叔配不配?” “奶奶,难道不是你嫌弃她年纪小从小母亲离世是个弃女又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实在有失身份难以配上你那才华横溢满腹经纶又仪表堂堂的小儿子,所以才让我替小叔叔来上门退婚的?” 毫不夸张,老夫人原话。 为了说服姜行川接下这项艰巨的任务,老夫人那天妙语连珠,好险一口气没把自己憋过去。 眼下被自己的宝贝孙子亲口揭穿实在有些站不住脚。 姜行川了然。 “奶奶,你是反悔了,又不打算退婚了?不如让我猜一下原因,是因为宋家最近那支A股走势不错,又刚好拿下京城西郊的工程项目,而那个项目刚好小叔叔也有投资,对吧?” 老夫人轻咳一声,佯装生气。 “川宝儿你就这么想奶奶?我是那种势力眼的人吗?我们姜家家大业大缺那仨瓜俩枣吗?” “十五亿的项目在您眼里也是仨瓜两枣?” “……” 老夫人不死心:“我就不能有别的想法?” 姜行川从善如流:“如果您还有更损的想法……我都支持您,一切听您安排。退不退婚都是您一句话的事。” 姜行川从来如此,菩萨面相阎王嘴。 对老夫人那都是收敛着端着体面,要不然说出的话比天上下锥子还让人刺挠。 姜老夫人有些心累。 她家川宝儿就是太聪明,一眼看透她还有更损的想法。 “川宝儿,你说有没有可能,让宋家那丫头不跟姜家退婚,但是嫁的人又不是你小叔呢?” 第8章 陈清念当群演来了 叩叩—— 门外响起两道敲门声。 姜行川侧了侧身,捻灭手里的烟,反手丢进脚边的垃圾桶。 “奶奶,您刚才说的想法比较罕见,要不然您再仔细斟酌一下,我这边还有事,先不跟您聊了。” 他摁断了电话,才扬着懒倦的声音喊了声进。 沈巧巧刚一进门,姜行川的眉头就不由得拧了起来。 剧组的服化道都是他亲自监督筛选的,《香城风月》拍的是民国县城故事,女学生服装多半以江南温婉旗袍为主,沈巧巧身上穿的旗袍确实是戏服,但明显被改动过。 开叉更高,腰线更紧,胸部突出浑圆,臀部挺翘包裹。 这造型不像清纯女学生,更像是歌舞团的陪酒女。 “小姜爷,我有点事想和你商量。” 沈巧巧脸颊微红,一副少女怀春的样子,本身嗓音偏细的人,刻意夹住的时候更是矫揉造作。 姜行川冷着一张脸,双手抄兜冷淡地看着她。 他的下颌线绷得很紧,面颌精致,线条凌厉流畅。 每每这个时候,跟姜行川熟识的都清楚,一但面若桃花菩萨相的小姜爷展示出自己面部刀削轮廓的时候,那必然代表他很不爽了。 沈巧巧抬眸,蓦地被姜行川冷冰冰的眼神吓到。 她稍微站直一点身子,“我、我想今晚的戏……” 话到嘴边,却怎么都不敢说出口了。 姜行川平时在剧组虽然严厉,但是说话挺随和的,尤其是他每次笑的时候,比剧组里的女演员还要温柔好看。 这样难免会让一些拎不清自己身份的女演员产生一种错觉。 ——误以为小姜爷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今晚不是有场雨戏,然后刚好今天又是我生日,我想……” 姜行川目光如水地看着她。 沈巧巧咬了咬牙:“我想在生日这天有个难忘的回忆,想尽最大的努力把这场离别戏拍好,但我经验不多,所以就想找小姜爷请教一下,您有没有什么建议?” 美人虽美,但是朵带刺的玫瑰。 再给沈巧巧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提出放假的事。 姜行川声音微沉,依旧磁性好听,但却透着一股凉意:“戏服,谁让你改的?” 沈巧巧脸色微僵。 导演一般对演员发出这样的疑问,多数都不是夸奖而是在指责她的擅作主张。 现在市场竞争太大,想要一炮而红太难,所以多数女演员都会用一些无关痛痒的旁门左道来提升自己的热度。 改戏服和改妆都是一些最为简单的手段。 沈巧巧早期在社交平台上就是靠身材走红,仗着几分灵动的长相才踏进娱乐圈。 剧组里的戏服都是旗袍,但都宽松普通,没什么亮点,她这才想着自己找人改改,谁知道刚好就撞姜行川的枪口上。 “这个戏服……我是觉得,之前的不太合身。” “不太合身?那你有没有想过不太合的不是衣服,是人?” 沈巧巧心里咯噔一声。 噤若寒蝉。 “你叫——沈巧巧是吧?赵总塞进来的人。”姜行川丝毫情面不留,彻底扯掉她身上的遮羞布,“我听说赵总今晚也来剧组了,给你过生日的?那你刚好跟他一起回去吧,省得在剧组穿不合身的衣服委屈了自己。” 沈巧巧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小姜爷,我可是女二号,拍摄进度已经过半,你现在是要换掉我?” 就因为她改了一身旗袍? 她好歹也是赵总的人,这姜行川不过是一个新人导演,连赵总的面子都不给吗? 晚上七点,真的跟天气预报预测的那样,下雨了。 姜行川抬眼看了看窗外的绵绵细雨,氛围刚刚好。 他迈着笔直修长的双腿往外走,语气不容置疑:“是的,你被换掉了。” “小姜爷!姜导——” 门外,场务正拿着扩音器引导群演。 “按照自己的分组排好队,B组的跟着我签到,A组的跟着王组长。” 陈清念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腕处标的一个小小的B字母,乖巧地跟着人群慢慢向前移动。 签到处不过是一张红木短桌,上面一张A4纸打印的表格。 “宋清念?” 握着黑色碳素笔的手指微微顿了一下,那是一双干净瘦削又漂亮的手,透明的指甲盖透着淡淡的粉红,中间圈着小小可爱的白色月牙。 陈清念抿了抿唇,认真写下自己名字。 然后装作不经意地把签到纸往旁边侧了一点,笔尖在自己名字下停了一瞬。 端正娟秀的三个小字:陈清念。 姜行川微微勾起嘴角。 他看懂了,这小哑巴是在告诉他,他不叫宋清念,叫陈清念。 陈清念礼貌地将笔还回去,刚准备离开,一根骨节分明白皙匀长的手指按在了签到纸上。 明明刚才才发过火的人,现在倒有闲心逗起人来。 “名字没写错?你不姓宋?” 陈清念的白嫩的耳廓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姜行川站在身侧看得清清楚楚。 小姑娘抿了抿唇,眨了眨眼有些不满又有些怂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男人……是真的很讨厌啊。 姜行川冲她温和一笑,明知故问:“怎么了?” 这么多人看着呢。 陈清念有些社恐,人多的时候就会有些局促,她瘪了瘪嘴,心里窝火,但又不敢得罪姜行川,外婆说了,他是救命恩人,要当祖宗供起来的那种。 只是这恩人委实让人感恩戴德不起来。 她无声地弯腰,又重新拿起笔,窝窝囊囊地把陈字划掉,改成宋。 然后抬眼看姜行川。 意思是,这下你满意了吧? 姜行川扬了下眉梢,笑中多了一丝痞,勾得人心痒痒。 他目送着那道清瘦倔强的身影不由地摇头。 太窝囊太好欺负了。 如果真的嫁进姜家,没个人护着估计能被姜家那群老狐狸欺负死。 远的不说,先说她即将要回到的宋家,光宋曼华一个人就能把她欺负惨,更别提宋家那一群,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周斯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猝不及防地拍了下他的肩。 “多新鲜呢,我们姜导刚从剧组踢出一个女二号,现在丝毫不担心今晚的拍摄空缺该怎么办,竟然还有心思在这调戏小群演?” 刚刚沈巧巧哭着找周斯聿求情,被他婉拒了。 姜行川做的决定,没人敢忤逆。 他只是一个副导而已,不想英年早逝在剧组。 第9章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斯聿哥哥!” 周斯聿猛地身子一僵,一时间都忘了自己的手还搭在姜行川肩上。 身旁的男人笑了一声,“你的女二号来了。” 周斯聿头皮一阵发麻,咬着牙压低声音问罪魁祸首:“什么叫我的女二号?” 走了一个沈巧巧,又来了个许淼淼。 也是个长相灵动甜美的女孩,很会撒娇,很会粘人。 当问起别的演员入行初衷时,她们往往答为了梦想为了艺术或者为了生活,但许淼淼的回答永远只有三个字。 “周斯聿!” 为了周斯聿。 许家、周家和姜家几十年前就交好,三个人也是打小就认识的朋友。 但按照理论来说,许淼淼跟周斯聿算是青梅竹马,跟姜行川只算是比较熟的普通朋友。 至于为什么不是跟姜行川青梅竹马—— 那是因为淼淼这孩子打小就机灵,还是个白白软软的肉丸子的时候就知道姜家那个天天翻墙打架还能次次考试满分,天不怕地不怕阎王来了都得踩脚下的姜家老幺是朵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食人花。 食人花,样貌昳丽鲜艳,很会迷惑猎物。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高端的猎人往往都是以脆弱的猎物形象出现在大众视野里。 姜行川在许淼淼眼里就是这样的。 美得不可方物,也坏得罄竹难书。 许淼淼已经换好了戏服,浅蓝色旗袍,扎了两个长长的马尾,妆容很淡,清纯俏皮。 她一进片场就跟身上装了“周斯聿牌”定位追踪器一样,直奔他来,二话不说就要往人怀里钻,吓得周斯聿一个箭步跨出半米远。 “这是片场!” 周斯聿紧急叫停,剑眉微蹙,语气有些苦涩:“祖宗,注意下影响,被狗仔拍到了怎么办?” 许淼淼撅着嘴哼唧:“拍到就拍到啊,我又不火。” 一个糊穿地心的三十八线小演员,要不是靠着许家千金这个名号蹭点热度,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 她又不怕。 周斯聿那张俊脸有些苦涩。 最后还是姜行川大发善心出言解救了他,“许淼淼,去准备一下,马上开拍了。” 许淼淼不敢多造次,古灵精怪地敬个礼:“放心吧小姜爷,绝对不辱使命,剧本我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绝对不给你和斯聿掉链子。” 在三天前接到姜行川深夜邮件开始,许淼淼就开始熬夜苦背,她怅然,要是自己当年高考也能这样努力怎么着也得抱报个一本回去了。 - “所有演员就位,第十八场第五镜,action——” 雾蒙蒙的雨夜,在青砖石瓦行人匆匆的巷口,陈潮生跟穆倾做最后的告别。 “陈先生”穆倾握着伞的指尖泛着白,声音不自觉地颤抖,“你还会回来吗?” 还会回到这个,有我们回忆的地方吗? 陈潮生眉眼深邃,痴沉地看着眼前的人,他有万般不舍,但此刻都得彻底斩断,因为他一个穷苦先生怎么也不可能配上香城穆家的千金之躯。 千难万难世俗最难。 他狠着心回答:“不会再回来了。” 穆倾的泪陡然落了下来,“是因为春晓吗?你爱上了她?你跟她在一起了?” “对,他爱我,他跟我在一起了。” 巷口忽地多出一个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女孩,灵动可爱,不过十八九的模样,她没有撑伞,淋着雨跑到陈潮生跟前,把人抢了过来,“我要和先生一起离开这里,穆小姐,你自重。” 穆倾崩溃质问:“陈潮生!你怎么可以这样见异思迁?” “咔!” 周斯聿拧了拧眉,转头看向坐在监视器前沉默不语的姜行川,“你觉得呢?” 周斯聿只是瞥了姜行川一眼,忽地脑中想到王国维《蝶恋花》中的一句诗: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谁说美丽二字多半只能用在女人身上。 用在姜行川身上也不足为过,若他是个女子,那定是个钓系美人儿。 姜行川身子散漫地窝在躺椅上,绯色的双唇抿成一条薄薄的线,他恹恹地抬了下眼皮,绣面芙蓉虽毫无表情,但周斯聿隐隐读出两个字:垃圾。 果不其然,小姜爷言简意赅万分嫌弃地丢出两个字:“太假。” 感情是假的,离别是假的,悲伤也是假的。 世俗是最难缠又最隐忍的东西,可是很显然困住男女主的不是世俗,是他们面前的镜头。 后面还有一场雨中吻戏,照目前来看,投入不了的湿身吻戏跟看不良片没什么区别,除了荷尔蒙刺激很难有什么实质性的情感共鸣。 演员回到休息室稍作调整。 姜行川懒倦地起身找个僻静的地方去抽根烟。 每当他想要骂人的时候,都会选择抽根烟让自己冷静一下。 烟刚点上,背上忽地被人砸了一下。 姜行川身子微微前倾,蹙眉转身,一个脸生的场务抱着道具连连道歉。 场务是一个年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脖子上挂着牌子,写着“何苗”,正用极其别扭的姿势抱着一个巨型复古衣帽架。 “姜导对不起,刚刚我手太滑没拿稳,没、没伤着你吧?” 姜行川不屑于难为一个小姑娘,但挨不住他厌蠢,没法忍受自己片场有笨手笨脚的工作人员。 他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但心底已经决定要委婉辞退这个场务,还没来得及开口,忽地瞥见何苗身后探出一个圆圆的,呆呆的脑袋。 陈清念用同样笨蛋别扭的姿势抱着另一个衣帽架。 姜行川:“……” 两个人的目光既然对上了,那就逃不过去了,陈清念促狭地挤出一个温柔讨乖的笑,两只眼睛弯弯,像两轮皎月。 还是笑得那么窝囊,但又格外养眼。 姜行川:“…………” 何苗被姜行川的笑迷得七荤八素,有些飘飘然:“姜导?” 姜行川嗯了声,把烟衔在唇间,伸手替笨蛋何苗把衣帽架扶正,拿稳。 然后又跨步走到何苗身后,帮小窝囊同样扶正衣帽架,免得脱落。 陈清念的鼻子很灵,几乎在姜行川靠近的瞬间就闻到了他身上清淡冷隽的松木香以及那淡淡的烟草味。 姜行川很高。 站在陈清念面前几乎遮住她头顶大片光,像是把她单薄的身子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领域里。 身高差的缘故,陈清念的视线不偏不倚,刚好对上他露出的脖颈和那颗蛊惑人心的痣上。 黑色衬衣也太显白,姜行川的皮肤都快变成透明色,似乎他再靠近一点都能让人瞧见肌肤下淡青色的血管了。 他还是习惯性解开领口的扣子,露出一对明晃晃的锁骨,浑身散发着会勾人的危险气息。 陈清念耳根一热,连忙转过头,避开了视线,心里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姜行川的动作微顿,拿掉唇边的烟,往远处挪了挪,“熏到你了?” 第10章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姜行川抽的是水果香烟,本身味道并不难闻。 况且这男人骨子里的优雅娇贵让人难以忽视,他仅仅往那儿一站,好像世间万物都偏爱于他,单单给他上一层滤镜,不管他做什么事都让人讨厌不起来。 一支普通的烟在他手中也似成了仙品。 陈清念没觉得熏。 只是不敢直视他。 但姜行川还是掐灭了烟。 漂亮的桃花眼在呆头呆脑的陈小姐身上停顿一秒,然后错开。 “知道把东西送到哪儿吧?” 何苗连忙点头:“知道的,姜导放心。” 说实话,姜导不太放心。 这俩姑娘身上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蠢,是大傻带着二傻进城探亲结果被人贩子拐到山沟沟还能愉快给人数钞票觉得自己发达的感觉。 尤其是陈清念露出娇憨的笑,附和着何苗一起点头。 更让人不放心了。 小姜爷平时是个嘴毒心也毒的人。 秉着对天下笨蛋零容忍的态度,他此刻应该狠狠骂她们两句。 但是话到嘴边,最后只变成了一个最平常不过的,“嗯” 陈清念抱着笨重的衣帽架从身边经过的时候,他的右眼皮猝不及防地跳了一下。 见鬼了。 他顿了一下,“那个……群演别离开太久马上要开拍了。” 群演小陈侧过头乖巧地点头,行动迟缓地继续往前走。 姜行川没忍住冲着那背影多看了几秒,这细胳膊儿细腿儿的,衣帽架比她都高,抱着得多费劲。 一个当背景板的小群演被人使唤来使唤去,不觉得被欺负,还能乐呵呵的。 真是个窝囊包。 等到两人离开,姜行川又在墙边站了会儿。 方才是为什么来这儿的? 好像是因为被那几个笨蛋演员狗屎一样的演技气到无语所以才想来这抽根烟冷静下。 现在烟没抽两口就算了,好像更不冷静了。 因为右眼皮一直在跳。 - 道具室挨着导演休息室。 “清念,真的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我肯定得一个人搬两趟。” 何苗气喘吁吁地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转身抱住了陈清念。 何苗也是平江人,本科学的编导,梦想是成为一个跟徐诚海一样厉害的导演。 结果徐诚海塌房了。 梦想也没能挨住面包的逼迫,导演没当上,退而求其次次次次……地当上了剧组场务。 简单地说,打杂儿。 何苗跟陈清念是机缘巧合下认识的朋友,她们两个在性格上非常互补:一个话痨,一个哑巴。 这次群演的活儿就是何苗推荐的,雨戏背景板,一晚500。 陈清念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有钱不赚是傻蛋。 她笑了一下,嘴角上扬出一个弯弯的弧度,像是倒挂着的月牙,唇边露出两个极浅的梨涡,像是冰糖炖出的雪梨,清爽甜腻。 陈清念的梨涡很浅,假笑的时候不会显现。 她摆了一下手,意思:不用谢。 何苗环着陈清念的胳膊往外走,叽叽喳喳没完没了:“清念,你是不知道我每天在剧组有多累,我一个新人走哪儿都要跟人点头哈腰装孙子,从女一号到女五十号都能使唤我,我每天腿都要跑细了。” “我每天能苟延残喘坚持下去的动力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姜导那张牛逼又伟大的帅脸,看一眼就能让人满血复活的帅啊!” 陈清念安静地听着,时不时配合着点一下头。 姜行川,挺帅的。 “清念,你觉得呢?” 不等身旁的人做出回答,何苗飞快压低声音发出一声惊呼:“卧槽……什么玩意儿窜进去了?” 有个大黑耗子窜进了导演休息室? 何苗顿时慌了。 “清、清念,你看见了吗?一个黑影,湿哒哒的,一下子就进去了。” 何苗她奶是村里有名的‘何仙姑’,是专给人看阴阳算命格的,何苗打小就被迫耳濡目染,三岁看画皮,五岁看聊斋,七岁看抬棺……终于在何奶奶夜以继日的努力下—— 吓出了PTSD。 这会儿,她两条细腿已经开始打颤了,攥着陈清念的手话都说不利索。 “我、我进组前听说,剧组选的这块地风水不太好……刚刚那么大,有那么大的老鼠吗?好像还会飞?飞天鼠吗?还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陈清念:…… 陈清念默默地把手伸进何苗外套口袋,摸出她的近视眼镜替她带上。 何苗哭丧着脸,站在原地不敢挪动半分,但还是被陈清念拽着往导演休息室的方向靠近。 “清念……你劲怎么那么大啊?” 陈清念抿了抿唇,眼神无辜地看了她一眼。 两人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压低身子往里面瞧。 刚才那根本不是老鼠。 是一个穿着黑色连帽雨衣的人。 屋子里没开灯,黑乎乎的,只能模糊地看见个人影手里端着东西晃来晃去不知道在摸索什么。 何苗胆小,两手撑墙,几乎用颤抖的气音跟旁边的人说话。 “清念,那好像是个贼,咱们还是下去喊人吧,千万不要进……进去了?” 何苗一扭头,陈清念已经猫着身子溜进了屋。 !!! 我的妈我的姥我的棉裤我的袄,这可到底怎么好! 何苗压低声音超绝偷感地喊了声:“清念——” 屋里的人听到动静被吓一个机灵,猛地回身,却只发现一个身形削瘦的小姑娘。 是个穿着黑色雨衣的魁梧男人。 雨衣男借着窗口那点微弱的光,瞧见小姑娘眼睛瞪得溜圆,清澈单纯,无辜又无害。 想必是走错了房间。 “少多管闲事!出去!” 是一道低沉难听的男人声音,他刻意压低音量威胁陈清念。 本以为她会被吓走,但一条细细的胳膊竟然毫无征兆地抬起,啪地一下打在他的雨衣帽子上,帽檐下坠遮住了他的视线。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裆下一痛—— “你他妈的!” 啪—— 屋里的灯陡然亮了,男人举起的手还没来得及落下,只感觉脑门嗡地一下。 姜行川站在门口,刚打开灯就看见了眼前这一幕。 陈清念站在他的茶几上,气势汹汹地举着一个黑金色烟灰缸,猛地砸在穿着黑色雨衣身材高大的男人脑袋上。 他的目光有些复杂。 已知茶几上有三个烟灰缸,青白色是剧组配的,琉璃色是村长送的,黑金色是他自己带来的。 黑金色那个,至尊珍藏版,价值50万。 只见陈清念又猛地抬手,啪、哐、砰—— 男人倒了,50万碎了。 姜行川的右眼终于不跳了。 第11章 出轨的爹,消失的妈,破碎的她 天气预报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准。 明明报的是小雨,结果这才不到半小时,就变成了暴雨。 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不管是演员安全还是镜头防护都难以保证,只能暂停拍摄。 这戏没拍成,事是一点没少。 周斯聿安排好剩下的工作,就匆匆赶到了导演休息室,一进门就看到了如此场景: 沙发上大佬坐姿一脸懒倦事不关己的姜大导演。 站在门边惊魂未定抖成帕金森的剧组场务。 蹲在茶几上满脸无辜略显呆萌的小群演。 以及躺在地上艰难呻吟脑袋开瓢的不知名雨衣男。 万分诡异的场景下达成了某种不言而喻的和谐。 周斯聿脑中忽然闪过许淼淼整天在他耳边念叨的那句网络烂梗:出轨的爹,消失的妈,以及一个破碎的她。 周斯聿:…… 雨衣男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妙,捂着脑袋的手已经完全被红色浸染,整个人躺在地上意识不清地哼哼着。 脚边是碎成几瓣的烟灰缸。 那烟灰缸周斯聿认得,是姜行川很喜欢的一位顶级艺术大师专门为他烧制的,据说市面估值50十多万。 “我说小姜爷,你这下手可是越来越狠了,不仅狠还奢侈。” 姜行川恹恹地抬了下眼,没吭声,只是将深渊似的目光投向蹲在茶几上准备长蘑菇的某人。 周斯聿迟疑了一下。 后知后觉地惊呼一声:“是你打的?” 陈清念唰地一下抬起头,目光三分无辜七分骄傲。 还真是她打的。 周斯聿不得不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群演另眼相看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姜行川,这才缓缓开了口,声音低沉微哑,语气中听不出是责备还是戏谑,“陈清念,你晚上当群演工资五百,打伤人医药费起步三千,砸坏我的烟灰缸……我用一个月了,算二手货,给你打个折,按五万赔。” 陈清念的表情石化,一双杏眼夹杂着懊恼和难以置信,她有些无措地蹲在茶几上紧张到抠手指。 所以她今晚的工资是负五万两千五? …… 江城派出所。 做完笔录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半。 陈清念跟何苗蹲在派出所门口缩成两小团,两只手都抓着自己的脚踝,整齐划一地仰着脑袋看屋檐下淅淅沥沥落下的雨滴。 这是平江镇罕见的大暴雨。 要是用村里一些迷信的说法,这叫老天发难平江,兴许是镇上的人做了什么倒反天罡的事情惹怒了上神。 那到底是什么倒反天罡的事呢? 何苗想不明白,因为她并没有继承奶奶衣钵的优秀基因。 “再下几个小时,路上就该积水了。” 何苗叹口气,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人,“清念,你等会儿怎么回去?” 她们来的时候是坐的警车,回去总不能让警察叔叔再送一次吧? 派出所的位置也挺偏的,这么大的雨估计车也不好打。 何苗开玩笑地道:“要不然等会路上积水,咱俩游回去得了。” 陈清念似乎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经地点了下头。 好冷的幽默。 两个小姑娘蹲在地上笑作一团。 姜行川和周斯聿刚从警局出来就看到这一幕。 真是脑袋空空的人,最会苦中作乐。 也不知道这两个丫头是靠什么长这么大的,今晚那男人身高逼近一米九,一个胳膊都有她俩小腿粗,见到那样危险的人俩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也不知道绕道走,竟然还冲进去跟人拼命。 得亏是陈清念运气好,刚好抄到一件趁手的武器。 那要是身边什么都没有呢? 岂不是白白送死? 姜行川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颗圆脑袋,声音清清冷冷地叫了一声:“陈清念。” 被点到名的小姑娘吓了个激灵,像是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一样立马站起身,双手乖乖垂在身前,葱白的手指绞在一起,目光怯怯地看着他。 站在她面前的这位现在可值五万块呢。 五万块啊。 陈清念目前兜里只有五块,打的的钱都不够。 姜行川双手抄兜,微微躬了点身子和陈清念平视,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此刻盛着凉意,犹如深潭。 “陈清念,你怎么笃定今晚那个男人就是贼的?万一他是逃犯,是亡命之徒,或者是什么磕了药的疯子,你觉得自己那样进去有几成活着出来的把握?” “你做事之前是从来不动脑子还是压根就没脑子?就算没脑子常识应该有吧,遇到陌生危险的人要绕道走,这点小事都没人教过你?” 姜行川说到这顿了一下。 他倒是忘了,宋家的人说过,这弃女就是一个智力缺陷的人。 那看来确实是没脑子。 要不然也不会蠢到进去跟人硬莽。 “算了”他站直身子,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傻人有傻福吧。而且你是蠢了点,但总的来说也不算太蠢,起码还知道挑个最贵的烟灰缸给人脑袋开瓢。” 陈清念眨了眨眼露出迷茫的表情:……谁蠢?她蠢? 那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男人算什么很危险的人物吗? 姜行川向来面善嘴毒,训人常有,对陈清念已经算是口下留德。 过了两秒,原本乖顺沉默的人忽然抬起了胳膊,袖子高高地落在手肘处,露着一截白藕似的小臂,飞快地在空中比画了好大一会儿。 周斯聿看得一愣:“这是手语?” 陈清念的小表情有些凶,两只小手忙得跟招魂似的,她紧紧抿着唇,一边比画一边盯着面前的男人。 看得出来是有点声情并茂的意思。 姜行川先是一愣,然后表情凝重起来。 周斯聿笑了声:“姑娘,我们不懂手语啊,你这比画的是什么?” 陈清念没搭理他,自顾自地比画完,然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然后拉着何苗走了。 走了? 周斯聿没太看懂这小群演的意思,所以刚才她那一阵招魂大法所表达的意思是……告别? 不太像啊。 那奶凶的小表情给人的感觉是…… 骂得很脏。 “行川,你看懂那小姑娘比画的什么意思了吗?” 他侧头看了眼身旁的人,神情怎么这么严肃,是在计较那五十万烟灰缸?这也不应该啊,小姜爷都网开一面给她打一折了。 要知道如果有人砸了小姜爷这么宝贝的东西,根本就不存在打折的情况,只有打骨折的可能。 那是因为什么? “你在因为那个男人生气?” 姜行川睨了他一眼,语气凉凉的,“一个垃圾而已,也值得我分他点情绪?” “那是因为小群演砸坏的那个烟灰缸?” 小姜爷冷哼,“五十万而已。” 那周斯聿更不明白了,“所以你到底为什么生气啊?你总不会是看上人姑娘了吧?” 那小姑娘虽然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哑巴,但确实长得有几分姿色。 姜行川的眼神冷嗖嗖的。 “你知道她是谁吗?” “陈清念啊”周斯聿摸摸鼻尖有些纳闷,“你不是一直这样叫她的?” “她是我小叔的未婚妻,宋清念。” 周斯聿张大了嘴,“卧槽?这么巧,怪不得你这么大发慈悲给她打一折,是因为她是你未来小婶婶啊。行川,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挺给长辈面子的。” 姜行川:“……” 第12章 伸手不打笑脸人 “清念,我们去哪儿啊?” 两个人沿着屋檐下的游廊走了一百米,然后就出现了一个很严重的现实问题。 那就是前面,没有屋檐了。 “雨很大,我们没伞,路上还没积水,我俩也游不回去。” 何苗摊开手掌,一针见血地表明她们此刻的处境。 陈清念身上还穿着剧组的戏服,是民国学生装,在那时又被称为文明新装,淡蓝色上衣,微微收腰,流淌着少女若有若无的妩媚曲线,下半身是黑色直褶长裙,墨色长发垂在肩头,风吹如藻微动。 雨滴被风吹进屋檐,陈清念往后撤了一步。 要是弄脏戏服,估计又要赔。 她今晚已经负债五万两千五了。 形势严峻,大雨之中,两个姑娘显得单薄又无助。 此时一束灯光从她们俩身上扫过去,径直朝着派出所门口开去。 何苗认得那车,“那是我们姜导的私家车。” 陈清念盯着那车子若有所思。 何苗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连忙摆手。 “清念,你该不会是想坐姜导的车回去吧?你忘了他刚刚多凶,把我们骂得狗血淋头哎,这美人虽美,但是一朵带刺的玫瑰,惹不起啊。” ……刚刚挨骂的明明只有她一个人。 陈清念不满地舔舔唇。 姜行川刚刚说话真的好过分。 要是换成别人,陈清念根本不会在意,她平时最擅长的就是把讨厌人的话当成一个有公害有污染的屁。 放了就放了。 无视掉就好。 但是姜行川不行,他不像是那种会做放屁此等低俗事情的人,因此陈清念也没法无视他的批评。 所以她刚刚做了一下小小的反击,姜行川应该不懂手语吧? 陈清念拽着何苗往回走。 “清念你干嘛?你真的要去?万一姜导拒绝我们怎么办?” 何苗的胆子是真的小,自己推荐来的群演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现在姜导不仅是她们的雇主,更是她们的债主,光是面对面站着她都要紧张地冒汗了,更别说坐在同一辆车上。 车子停稳,一道纤细袅娜的身影从车上走下来。 陈清念距离姜大导演只有三米,忽地顿住脚步。 姜行川微微蹙眉,“过来。” 宋心瓷羞怯地低下头,提着白色公主裙的裙边往他面前靠,“行川哥哥……” “陈清念,过来。” 低沉好听的嗓音再度响起。 宋心瓷扭捏的步伐顿住。 她这才发现,姜行川根本没有看她,而是将目光径直越过她的头顶落在身后。 她又一次被姜行川无视了。 还有,陈清念那个臭哑巴怎么会在这儿? 这里是派出所,难不成她也犯了什么事? 还是说,她也是上赶着来巴结姜行川的? 明明是姜牧城的未婚妻,却处处勾搭人家的侄子,这小哑巴可真是不简单。 宋心瓷脸色微顿,很快整理好表情,转过身,亲热地挽住了清念的胳膊。 “姐姐,你怎么也在这儿啊?你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要是有什么困难你一定要告诉我和姑姑,都是一家人,我们替你解决,你可别自己扛着。” 陈清念:……有毛病。 “姐姐,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回去啊?要不然我替你叫辆车吧。” 这种天气,这个地方能叫到车才有鬼呢。 原本站在陈清念身旁的何苗,此时已经被挤到了一边。 何苗不认识这位穿着华丽的大小姐是哪位,但这样娇滴滴的姿态,又从姜导的车上下来,莫不是姜导之前在京城的那位绯闻女友? 想到这儿,何苗不由得上下打量宋心瓷。 怎么浑身上下透露一丝茶味。 再扭腰都该扭断了。 陈森打开车门从驾驶座上下来,毕恭毕敬地叫了声:“小姜爷。” 他的表情略显为难,知道自己擅作主张把宋小姐带来肯定要惹姜家这位祖宗不悦,所以全程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姜行川冷淡地扫了他一眼,并未说什么。 宋心瓷偷瞄姜行川一眼,依旧跟陈清念热热乎乎地上演着姐妹情深的戏码。 毕竟以后要成为一家人的。 陈清念抿了抿唇,身子往后一撤,胳膊一抽逃离了束缚。 然后径直走到姜行川面前,双眼诚恳地看着他,指了指他的车,又指了指她跟何苗。 意思,把我们俩捎上。 姜行川勾了下唇,语气嘲讽:“你倒是能屈能伸,刚刚走得不挺干脆?我真以为你打算游回去呢。” 陈清念耳朵微微泛红,仰着头露出一个不卑不亢但足够甜美的微笑,唇边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她预备用自己的诚恳打动眼前这位人美心不善的姜大导演。 姜行川确实没想到陈清念会来这一招。 这不由得让他想起自己很多年前养过一只白色的金吉拉,每次猫咪打翻东西闯了祸之后都会坐得板正,然后扬着一张漂亮可爱的猫猫脸,用那双玻璃珠似的无辜大眼瞧着他。 姜行川每次都会凶巴巴地扬言要炖了那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臭猫,但最后都会心软。 他给自己开脱:畜生嘛,跟它一般见识干嘛。 眼下他打算放过陈清念。 给自己的理由是:哑巴嘛,跟她一般见识干嘛。 “得了,收收你那一脸谄媚的笑,上车去吧。” 宋心瓷闻言,脸色一变。 这辆车只能坐五个人。 但眼下他们有六个人。 周斯聿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他自然不会把女孩子留在这大雨天气里,自己今晚喝了点白酒,又不能开车,于是想要自己留下再联系车,让其余人先走。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姜行川就率先开了口。 “宋小姐,车坐不下,麻烦你再叫辆车吧。” 宋心瓷顿时石化,面色有些难堪。 要知道把女孩子丢在路边,可是一件极其不绅士的做法。 这要是换成别人,估计早就被人指着鼻子骂了。 但偏偏说出这话的人是姜行川,好像又合情合理。 周斯聿打着圆场:“这么晚了宋小姐一个人在这不安全,不如我留下来吧。” “警局门口有什么不安全的?再说了,我们和宋小姐住的地方不顺路。” 姜行川露出一个和善的笑,那张伟大的脸只要稍稍利用一下,就能美得不像话。 就像是深渊里惯会给人灌迷魂汤然后再赶尽杀绝的怪物。 他温和地问宋心瓷:“宋小姐,你觉得呢?” 被美貌迷了心智的宋小姐哪还有多余的脑细胞去分析当下发生的事情,只能红着脸乖巧地点头。 周斯聿:…… 直到所有人都上了车,车子扬长而去,迷魂汤药效才彻底褪去。 宋心瓷这才猛然警觉,自己这是被丢下了? 那个臭哑巴上了行川哥哥的车,然后把她挤了下来? 第13章 车祸,陈清念,你拿什么赔我? 陈清念跟何苗并排坐在后座。 何苗靠着窗,陈清念坐在中间,旁边还空出很大一个位置。 后排还需要再上来一个人,她们本以为会是周斯聿跟她们一起挤在后面,结果进来的人竟然是姜行川。 两个人都稍微愣了一瞬。 姜行川自然地俯身进入,带着他身上特有的冷冽清爽的松木香一同填充进这个狭小逼仄的空间。 他挨着陈清念落座,两个人之间保持着一定距离。 虽然他已经有意退避,但是在落座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的手肘触到陈清念的胳膊。 小姑娘应激似地侧了一下身子,耳朵立马烧了起来。 姜行川关好车门,顿了一下。 “我吃你?” 不过是轻轻碰了一下衣袖,至于吓成那样。 陈清念紧张地坐正身子,两只手乖巧地搭在膝上,一股根正苗红的气息。 何苗也同样姿势正襟危坐着。 姜行川觉得好笑。 他只是不习惯坐在副驾驶,平时都是他一个人坐在后排,今天一时没想起车上多了两个人,早知道她俩这么怕他,他就应该坐到前面。 此时周斯聿也已经进了车。 没有伞,外面的雨太大,不过是上车两步距离,他们的衣服就已经发潮,再下去换一次座位,实在太麻烦。 罢了。 姜行川不再搭理她们,身子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何苗虽然紧张,但是基本的人情世故还是懂得。 清念是个哑巴,总不能让一个哑巴去说些场面话吧? 她清了清嗓子,略微紧张地开口:“姜导,周导,今晚的事情谢谢你们,给你们添麻烦了。” 姜行川没吭声。 周斯聿微微侧过头,冲着她笑了一下,“你们毕竟是剧组的人,事发突然也不能全怪你们,我和行川负责剧组人员安全是分内的事,你们不用觉得麻烦。” 何苗感激地点头,又吞吐道:“……那赔偿的事情?” “那个贼的医药费不需要你们赔偿,剧组报销。至于那个烟灰缸……” 周斯聿没再说话,回头看了眼闭目养神的姜行川。 五万块,对姜家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要知道陈森给姜行川做助理偶尔再开个车,一个月都有十五万工资呢。 但对于陈清念和何苗这样小镇上长大的姑娘,五万无疑是一笔巨款。 但那毕竟不是他的烟灰缸,决定权不在他。 陈清念掰着手指认真算着,她是一个道德感极强的人,打坏别人的东西肯定要赔的,她是在算自己的小金库能不能招架得住。 姜行川闭目养神的时候身上会少许多攻击性,纤长的睫毛微微翕动,在昏暗的光影下投出一小片好看的剪影。 陈清念悄悄转头看了一眼。 目光落在他露出的一侧脖颈上,冷白色的肌肤,像是融化后的雪水,微微透明,带着些许清冷。 这个男人身上似乎有种魔力,让人看了第一眼就想看了第二眼。 看一眼,沦陷一眼。 陈清念收回目光,又重新坐好,心里有了新的打算。 过了一会儿,姜行川的手机响了。 是姜老夫人的视频通话。 他恹恹地掀开眼皮,犹豫了片刻才接通,降低音量将手机覆在耳边。 “川宝儿,奶奶怎么看不到你?” 姜行川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懒倦,低沉微哑:“不太方便。” 不太方便? 要知道这不太方便四个字背后蕴含的意义可就多着呢,尤其是用在一些特殊情况下。 老太太一下子警惕起来。 她家川宝儿在深夜不太方便? 还有这一副刚睡醒的样子,难不成是…… 老太太还未开口问出心中的疑问,忽地见镜头一抖,原本挡着的画面逐渐清晰起来,一个女孩子的侧脸猝不及防地入了镜,看那角度好像是在她家川宝儿怀里? 然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手机似乎掉到了地上,什么都看不见了。 老夫人猛地站起身,“出事了!我家川宝儿出事了!” - 夜色凝重,大雨下视线受阻,陈森已经尽可能地小心翼翼,但还是出了差错。 车的右前方赫然出现一个半米大的水坑,路上没有路灯,路面也已经积水,光靠前行照射的车灯很难一下子辨认出是水坑还是路面。 距离逼近,等到陈森发现,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紧急刹车然后猛地打方向盘。 车子变向太快,所有人都毫无防备。 陈清念失去重心,猛地向姜行川身上砸去。 情急之下,她只能胡乱用手往男人腿上一撑,将倒下的身子紧急撑住。 姜行川被撞了一下,手机脱落,紧接着闷哼一声。 这丫头的手往哪儿按呢? 他扼住那放错地方的纤细手腕猛地往身侧一拽,陈清念刚刚稳住的身形又失去了支撑点,这一次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姜行川的胸口上。 陈清念半张脸都贴在了他身上,丝质衬衣的布料很光滑,带着他的体温和松木香,只一瞬间,陈清念觉得自己接触上的半张脸都灼烫起来。 车子的颠簸并没有停止,路面积水,紧急变向之后车轮打滑,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更糟糕的是,他们变向的路边堆放着大量钢铁器材,车子已经完全不受控制,眼看着就要撞上去。 姜行川脸色一敛,来不及多想,单手扣住陈清念的腰把她护住。 “陈清念,抓紧。” 陈清念闻言连忙抓住他的衣袖,整个人压低身子几乎是完全贴在他的怀里。 然后就是一阵剧烈的碰撞声和玻璃碎掉的声音。 砰—— 失控的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陈森的脑袋重重地砸在玻璃上又被颠簸弹回,好在安全气囊及时弹出,才避免了二次头部撞击。 靠右侧坐的周斯聿和何苗除了一些轻微的擦伤,也没什么大碍。 最严重的就是左后排的姜行川。 一根钢筋撞碎了玻璃,尖端刺进了姜行川的肩膀。 血腥味很快在车内蔓延,雨水不停地从窗户的破洞往里面渗。 “行川!” “少爷!” 周斯聿和陈森连忙下车查看情况。 姜行川的脸色有些发白,他靠在椅背上,手臂还保持着环抱陈清念的姿势。 钢筋刺穿了肩膀,拔不了,只能打电话找消防员和救护车。 惊魂未定的何苗只是探头看了一眼,直接吓晕了过去。 “行川,你先坚持会儿,我们打电话找人。” 周斯聿脱下外套暂时堵住窗户上的破洞,阻挡雨水浇灌在姜行川的伤口上。 陈清念完好无损地从他怀里爬起,一双大眼充满惊恐和自责。 她的身子似乎在发颤。 手足无措地想帮忙,但是一双手悬在半空,半晌不知道该做什么。 姜行川的血,好像不太对劲。 陈清念的大脑一片空白,半天聚拢不了意识,像是被人抽去了七魂六魄。 姜行川勉强挤出一丝笑,艰难地开口:“又不是你的错,这个眼神干嘛。” 陈清念的眼眶红了,还保持举手的动作,试探性地往他肩膀靠近。 姜行川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抵在她的额头,把她往后推了推。 “坐好,我死不了。” “你要是瞎帮忙害我二次受伤,到时候你欠我的可就不止五万块了。” 他笑,“陈清念,到时候你拿什么赔我?” 第14章 你冷吗?我抱抱你 平江镇是一个很偏的地方。 路边没有明确的指示牌,并不好找。 主干道积水行不通,只能走旁路,为了节省时间,周斯聿和陈森一人守着一个路口给救护车指路。 车里只剩下姜行川、陈清念和一个昏迷的何苗。 姜行川失血过多,意识已经开始慢慢涣散,用衣服堵住的洞口还是有零星的雨水和风灌进来。 冰凉的雨水落在不断渗血的伤口处,冷得彻骨。 钢筋刺穿他的肩膀,另一端又插进了座椅上,他等于是被钉在了座位上,动弹不得。 钻心的疼痛让他整个人都有些麻木。 “陈清念。” 他动了动唇,嗓子哑的厉害。 身旁的人动了一下,凑近他,那张英俊的脸上此刻毫无血色,为了保持意识他已经把自己的下唇咬破,嫣然的红色像是陡然绽放在他唇间的血色罂粟,处处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血腥味弥漫在整个车厢,但奇怪的是,他的血没有那么凝重的铁锈味,而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香味。 陈清念伸手,轻轻贴在他的额间。 掌心下一片滚烫,灼烧着她冰凉的指尖。 已经开始发高烧了。 姜行川察觉到额间的凉意,刚刚弥散的意识似有片刻回笼,他摊开另一只手,手心向上,放在腿上,声音越发的虚弱起来,“陈清念,我需要保持清醒,如果……你发现我眼睛闭上了,就掐我的手指。” 陈清念的眸子微微闪动。 她动了动唇,忽而发出一道轻柔的声音,她喊他:“恩人。” 姜行川怔了一下,随后苦笑。 “看来我是真的疼糊涂了……都开始出现幻觉了。” 他竟然听到哑巴说话了,还没头没尾地叫他恩人。 明明他们只认识三天而已。 “你冷吗?” 又是幻听。 姜行川抿了抿唇,明明他身上像一个滚烫的火炉,但他还是阵阵发冷,感觉像是掉入了冰窖,怎么都感受不到温暖。 他仰着头无力地靠在椅背上,下垂的眼睑微微颤着,卷密纤长的睫毛此刻像是被风雨折了翅膀又丢了方向的蝶,处处透露着令人心疼的脆弱。 他像是在回答自己的幻听,也像是在喃喃自语,“冷……确实有点冷。” 这是姜行川为数不多露出的脆弱样子。 孱弱如病美人,颓败又靡丽。 陈清念挪了挪位置,双手小心翼翼地环住他劲瘦的腰,抱住他半边身子。 少女的体温也并不高,甚至因为紧张还在隐隐发颤。 但是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是一种淡淡的花香,让人闻了莫名的心安。 悦耳的声音缥缈空灵似来自很远很远的山谷。 她说,“恩人,你不能死。” 姜行川搁在膝上的手指动了动,最终也没推开靠过来的人。 笨蛋,这样也并不温暖。 但起码让他感受到了一丝安抚。 抱着就抱着吧,将死之人,哪还计较这些。 - 宋心瓷回到镇上的酒店,气愤之余把东西砸了满地。 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姑姑,你不知道陈清念对我是什么态度,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我摆脸色,然后还坐上了行川哥哥的车,害我在那儿等了整整一个小时。” 宋心瓷哭得梨花带雨,让人好不心疼。 “我跟行川哥哥认识十几年,明明我才是跟他更亲近的人,这个陈清念才出现几次,就把行川哥哥抢走了。” 这个该死的哑巴! 还没回宋家就这样横刀夺爱。 要是回去了,岂不是要把属于她的所有宠爱都抢走? “姑姑,我怎么办啊?” 宋曼华虽然也气愤,但起码还能保持理智。 “那个死哑巴,没学识没教养,在这个穷乡僻壤长大又没什么一技之长,她哪哪儿都不如你,又怎么可能跟你抢小姜爷。 再者说她可是跟姜牧城有婚约的人,她要是敢脚踏两只船,别说宋家,姜家都不可能放过她。” 姜家可是一个爱好体面的人。 尤其是姜老夫人,虽然已经年过七旬,但依旧手腕颇硬,掌握着姜家绝对话语权。 叔侄跟同一个女人纠缠不清,这传出去岂不成为上流社会的笑话了? 这样败坏门庭的事情姜老夫人绝对不会允许发生的。 “心瓷你放心吧,在姑姑眼里,宋家的宝贝千金只有你一个,她陈清念十几年前就被踢出了宋家,就算回来又能怎样?不过是用来联姻的工具罢了。” 宋心瓷咬了咬唇,心中还是不满。 “可是姑姑,凭什么那个哑巴就能跟姜家联姻?而我只能在行川哥哥后面当一个跟屁虫?” 明明她才是能配上姜家地位的那个。 - 镇上医院。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老夫人就赶了过来。 门刚一打开,人还没迈过门槛,老夫人急切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我的川宝儿怎么样了?川宝儿?川宝儿!” 床上的人满脸病容地躺着,恹白的皮肤透明似的能看到肌肤下淡青色的血管,这样虚弱的样子可把老夫人心疼坏了。 周斯聿见到来人,连忙起身相迎,“姜奶奶,行川刚刚睡下,他昨晚做了五个多小时的手术,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 老夫人唉哟着靠近床,瞧着自己的心肝宝贝孙子,小脸蜡白,跟瘦了十斤似的。 “肩膀怎么样了?胳膊没影响吧,医生怎么说的,会不会有后遗症。” “位置刚好避开了骨头和要害,目前来说应该不会有严重的后遗症,只是需要很长时间的修养,短时间内不能提重物。” 老夫人悬着的心这才稍微放下一点。 她长吁一口,“还好伤的不是右手,不耽误签合同。” 周斯聿:“……” “老夫人”角落里传来一道底气不足的声音。 陈森的状态很差,他始终低垂着头不敢看面前的人,浑身湿透,全是泥泞,他的额角擦破了皮,也没来得及处理,一直守在姜行川的病床前。 “对不起老夫人,昨晚我……” 老夫人摆了摆手,“你的责任交给我川宝儿追问,我不插手。” 陈森噤了声,又重新垂下了头。 老夫人心里还挂念着另一个事儿呢。 她眯着那双戴着老花镜的眼在房间扫视了一圈,确定除了陈森和周斯聿没有其他人之后,不由得问出心中疑问。 “昨晚跟我川宝儿搞对象的那姑娘呢?” 周斯聿啊了一声,搞对象?跟谁? 病床上昏睡的人忽然咳了一声,然后有气无力地睁开了眼。 老夫人呀了一声,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酸呢。 “你奶奶在这儿说半天话你都不醒,一提你那小对象,你就醒了,川宝儿,这怕不是什么医学奇迹吧?” 姜行川的嘴角抽了一下。 沙哑的声音拖着一丝疲倦,“奶奶,您消停会吧。吵得我头疼。” “头疼?那把你小对象喊来让她给你揉揉呀川宝儿。” 姜行川:“……” 第15章 挺双标啊,谁都不见但见她 “坐好,我死不了。” “陈清念,你哭什么?” “陈清念,他们要开始切了……你躲远点把眼睛闭上。” “陈清念……你别跟着了,我不会有事……让陈森送你们回去。” “陈清念……” 传闻云陲有一个奇怪的山谷,幽暗神秘,里面有罕见的飞虫,外貌昳丽迷人但有毒性,若是不慎飞出,会蛊惑人心。 很多年前,陈清念随外婆去过云陲山谷,飞虫没有找到,但是找到一幅画像。 那画像上的人如今真的被陈清念找到了。 他比那些飞虫还会蛊惑人心。 - 陈清念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梦里姜行川那张惨白昳丽的面孔不断在她瞳孔前放大,他身上有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病态孱弱,却又给人莫名强大的感觉。 明明重伤成那样,连保持清醒都难却还会温声细语地安慰别人。 姜行川似乎并不像传闻中那样心狠手辣。 也是个极心软的人。 一阵风顺着窗户吹了进来,窗边挂着一个白色羽毛的捕梦网,往下坠着几颗玻璃珠和一个小铃铛,风一吹,捕梦网就会轻轻摇晃起来,发出清脆悦耳的叮铃声。 原本就没睡熟的陈清念,被风铃声吵醒。 头疼欲裂,体温异常,应该是又着风寒了。 陈清念的身子一到夏天就很虚,很容易生病,冬天的话就会好很多。 她下了床,走到自己的小书桌前坐下,身上浅黄色的睡裙被揉得有些发皱,水藻般墨色的长发垂在身后,整个人恹恹得没有力气。 她翻开一个绿皮纸的日记本。 陈清念话很少,写日记也是三言两语,小学生记流水账一样。 [2021年7月8日 今天我找到了外婆画上的人,外婆说那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本人比画要好看很多,他似乎认识我,叫我宋清念。 对了,恩人把外套借给我了,等我洗完还给他吧。] [2021年7月9日 今天在沈叔叔的诊所又遇见了恩人。 他受伤了。 恩人看起来很贵,该不会有人欺负他吧?] 陈清念拿起钢笔,拔掉笔帽,翻到新的一页,枕着手臂稍微发了会儿呆,然后坐直身子,端端正正写道: [2021年7月11日 昨天去剧组当群演了,闯祸了。 砸坏了姜行川的烟灰缸。 回来路上出车祸了,姜行川受了很严重的伤。 他本来不用受那么严重的伤,如果当时我没有砸在他身上,他就不用双手护住我,他或许可以转动身子躲过砸进来的钢筋,所以他是因为我才受这么严重的伤。 他没有怪我,一直安慰我。 姜行川是一个很好的人。] 陈清念稍微顿了顿,又在最后补充一句:希望他平安健康,万事无忧。 - 下午,平江镇医院。 姜行川早上刚吃了点流食,稍微午睡一会儿,下午又开始输液。 麻药劲儿过去之后伤口就一直隐隐作痛,但对于姜行川而言,这点疼痛无伤大雅,只要死不了,就没什么不能忍的。 但跟个废人一样躺在病床上,会让他很心烦。 周斯聿提着开水瓶走了进来,平江镇医院已经是这附近最好的医院了,但设施环境还是难跟京城比,就比如周斯聿手里这个不锈钢掉了漆不知道用了多久的破开水瓶。 要不是因为病房没有热水洗脸,周斯聿打死也不会碰那个热水瓶。 他将手里破烂一样的不锈钢瓶放在货架上。 扭头问他:“行川,好点没?” 姜行川依旧恹恹的,满脸病容,动弹不得躺在这里本身就窝着烦躁的火,此刻更是语气里透露着一股不耐烦:“这是你五个小时内第八次问这个蠢问题,我的伤口难道是靠光速愈合的?” 嘴巴还是那么毒。 看来问题不大。 死不了一点。 “姜奶奶说让你转回京城医院,飞机已经安排好了,两个小时候后带你出发,你有意见吗?” 姜行川有气无力地回了个“没” “宋心瓷和宋曼华刚好也是今天回京城,她们想跟你同行,想问问你……” “拒绝。” 姜行川合上眼,言简意赅。 末了,脑子里又在思考,宋心瓷她们回京城,那陈清念今天也跟着一起回宋家了吗? “徐诚海的妻子来剧组了,想要见你。” “赶走。” “沈巧巧和赵总今早也……” “再不识好歹,就封杀。” 姜行川的眉头厌烦地拧了起来。 “对了,还有一个人想要探视你,在门口蹲半天了,她不敢进来让我替她问一下你……” 姜行川的耐心像是一支彻底燃尽的烟头,吧嗒一声最后一截烟灰掉在了地上,再往下火星就该烫到手指了。 他的语气也陡然冷了下去。 “出发之前的这两个小时内,任何人都不见,任何电话都不接,回去行程也不要跟任何人透露,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不要再问我任何问题,我不想回答。” 好好好,小姜爷又开始耍脾气了。 周斯聿识趣地点头。 “行,那你好好休息,我出去跟陈清念说一声。” 姜行川豁然睁开了眼,语气一百八十度转弯,“陈清念来了?” 周斯聿挑了下眉,目光揶揄地看着他。 姜行川淡定地避开他的目光,抬头看了眼自己的输液瓶,淡声,“让她进来。” 周斯聿笑了一声,转身往外走。 任何人都不见,但是未来小婶婶除外,姜行川还真挺双标的。 很快,房门被人再次推开,小姑娘拎着一个绑着彩带的果篮,一箱牛奶和一个礼盒装的曲奇饼干走了进来。 这接地气的走亲访友三件套让姜行川不由得愣了一秒。 他的目光移到陈清念那张清秀的脸上,怎么也是一副病态? “生病了?” 陈清念先把东西整齐地放在他床边的小柜子上,然后拉过陪护椅挺直腰板坐下,两只手搭在膝头端正得跟小学生似的。 然后才认真地点了下头,回答姜行川的话。 两个人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姜行川虚弱地咳了两声,他半躺在床上,上半身没穿衣服,左侧肩膀用绷带从腋下绕过包扎起来,另半边肩头露在外面,身上虚虚地盖着被子,遮住胸口以下。 空气外,暴露着他料峭精致的锁骨和白雪似的大片肌肤。 他的皮肤本来就白,失血过多之后更是苍白如枯槁,稍微咳一下,抽动脖间的青筋微微鼓起,让人看着心疼得不行。 陈清念搁在膝上的手指搓了搓,像是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才豁然起身靠近床上的人。 她弯着腰,行动迟缓地靠近,长发从她肩头散落,发梢不经意地扫过姜行川的锁骨,好像碰上了又好像根本没碰上,但就是莫名传来一股痒意。 她伸出一小节白藕似的胳膊探了过去。 姜行川怔住,心跳忽地乱了一瞬,“你……” 呼啦。 陈清念将他搭在胸口的被子往上一提,遮住除了伤口以外其他裸露的肌肤,盖了个严严实实。 姜行川:“……” 第16章 陈清念,你挺克我的 陈清念帮他盖好被子,又乖巧地坐了回去。 姜行川甚至怀疑,如果陈清念会说话,说不定就会猝不及防地开口来一句:“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神他妈的举手之劳,差点让小姜爷垂死梦中惊坐起。 她身上真是有一种平静到不顾他人死活的超绝松弛感。 这让一向波澜不惊的姜行川心生几分烦躁。 可他又没有任何问责的理由,兴许小姑娘就是单纯怕他着凉才会帮他盖一下被子,是他自己心思不纯往歪了想,但陈清念绝对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 因为她的眼睛太干净了。 琉璃色透明的眼珠,清澈到一眼就能看到底,半点杂质私念都没有。 姜行川喉结微动,语气平淡地开口:“你知道我是谁吗?” 陈清念:? “我觉得我或许需要跟你再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姜行川,京城姜家的家,是姜牧城的侄子。” 姜牧城三个字一出,陈清念的神情明显顿了一下。 她没去过京城,也没听说过姜家,但她听过姜牧城这个名字。 三天前,宋曼华刚找上门的时候,就清清楚楚地说了,陈清念和姜牧城有婚约。 原来恩人竟然是姜牧城的侄子。 陈清念的表情露出些许纠结,那如果她跟恩人的叔叔提退婚的事情,到时候就免不了要跟姜家撕破脸,如此一来,她跟姜行川的关系岂不是也会变僵? ……可是不太想把关系变僵。 那看来只能先缓缓了。 起码要等到姜行川的伤养好之后再去找姜牧城。 姜行川始终观察着陈清念的表情,她似乎很为难很纠结。 原本退婚两个字已经到他嘴边了,见她这样又生生咽了回去。 没有哪个女孩子会不在意被退婚这件事。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瞬,这件事没头没尾地结束了。 陈清念侧了一下身,从花花绿绿的果篮里拿出一个香蕉,然后看向姜行川。 “不吃香蕉。” 她又换了一个苹果。 “也不吃苹果。” 她掏出一个梨。 “……也不吃。” 然后是一个火龙果和一个杨桃,一手一个,目光清澈地看着床上挑三捡四的病美人。 “……” 姜行川纳了闷,那么一个不大不小的果篮里面到底装了几种水果,难不成应季的不应季的都有? 接着,他就看陈清念又拿出了一个猕猴桃、黄桃、石榴、橘子、橙子、释迦果、牛油果、无花果、小甜瓜…… 最后,从最底端抱出了一个绿色的西瓜。 姜行川:“……” “你是把哆啦A梦的口袋借来了?” 陈清念不好意思的笑笑,把西瓜放了回去,知道他不想吃水果,于是又指了指牛奶和饼干。 姜行川还是摇头,“我现在不饿也不渴,你坐下消停会儿。” 陈清念看起来有些失落。 小脑袋耷拉着,眉梢都透露着闷闷不乐。 姜行川是一个很少会生出愧疚感的人,人情世故方面,他心情好的时候愿意装装,心情不好的时候任谁来了也没个好脸色。 但此刻面对陈清念,他竟然罕见地有了一种“不识好歹”的愧疚感。 好歹人家姑娘忙活半天。 他动了动唇,准备给个台阶:“要不然你给我削个苹果吧……你会削吗?” 陈清念认真地看着他,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 姜行川:“……” 他咬了咬牙,“那吃香蕉。” 陈清念欢欢喜喜地去果篮里找香蕉,但是见了鬼,香蕉怎么不见了? 姜行川有点绷不住了,“你的果篮,每种水果只有一个?” 陈清念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又继续找香蕉。 姜行川觉得自己头有点疼。 “……别找了,我又不想吃香蕉了,你还是坐下消停会儿吧。陪我聊会天。” 说完他又后悔了。 他指望哑巴跟他聊什么天? 姜行川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抽什么疯让周斯聿把这个窝囊包放进来,他的伤口根本不允许他说很多话,每一次说话稍微有点胸腔震颤扯到伤口都会传来一阵生疼。 但从陈清念进门开始,他就一直在说话。 他闭上了眼,抿住了唇,忽然没了动静。 眼不见心不烦,随那个小窝囊怎么折腾吧。 大约半分钟之后,他忽地觉得额头一烫,蓦地睁开了眼。 这是陈清念第二次跟他发生肢体触碰。 不似混沌时那样模糊,反倒是清清楚楚的能感觉到她指尖的温度,以及她靠近时,一股子很淡的花香味。 陈清念刚刚放弃寻找香蕉之后,一扭头就看见脸色惨白闭上眼睛的姜行川,心慌一瞬,下意识就探上了他的额头。 因为她自己有点发烧,所以就想到姜行川是不是也在发烧。 陈清念的思维从来都是单线程,过分简单的有些强大。 不成想,姜行川忽地睁眼,两人的视线蓦地相撞在一起。 陈清念愣了一瞬。 而后,她听见姜行川低沉发哑的声音再度响起,一字一顿地提醒她。 “陈清念” “你压到我输液管了。” 陈清念忽地弹起,刚才单手撑在床边都没注意手下有一根细细的透明管子。 姜行川手背上的软管已经开始回血,看起来像是针头被拽了出来。 陈清念慌忙帮他按下了床头铃,连按了三下。 但是县城医院的护士毕竟人手有限,需要多等一会儿。 姜行川感觉到手背一直隐隐刺痛,应该是针头翘了起来,还有一端留在皮肉里。 “别等她们了,你帮我拔掉。” 陈清念怔了一下。 姜行川放缓了语调安慰她,“没事儿,就是把针拔掉而已。” 陈清念点了下头,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起他的手掌,姜行川的手生得很漂亮,冷白色的肌肤下显现出一根淡青色的血管,手背上骨节分明,手指纤细匀长,像是一件值得珍藏的艺术品。 她小心地揭开他手背上的医用胶布,按着上面的消毒棉花捏住针的尾部快速地拔掉了针。 然后长长吁了一口气。 她认真捧着姜行川的手,像是捧着一件易碎的宝贝,葱白的手指小心地按在消毒棉上,指腹不小心碰到他手背上的皮肤,没来由地被烫了一下。 那一小片灼热很快就像是被点燃的一把火,嚯地一下丢进他荒芜二十四年的世界里。 他从未被任何人左右过情绪。 况且眼下这个人还是他未来的小婶婶。 姜行川猛地抽回了手,侧过头不看床边人的表情有多诧异。 他知道自己可能反应过激了点。 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陈清念,虽然我只和你认识了短短几天,但我有充分的证据可以佐证一件事。” “你挺克我的。” 陈清念:“……” 待那荒芜中零星的火焰彻底灭了去,姜行川才又转头看陈清念。 这一看,他又怔住了,“你这是要被烧傻了?” 陈清念呆愣在原地,微微垂着头,两只手背在身后,像是犯了错的孩子。 她的脸很红,耳朵很红,露出的脖颈也是一片嫣红。 跟煮熟的虾一样。 “陈清念,我刚才就觉得你手上的温度很高,你是不是一直在发烧?如果不舒服就早点去找医生,别真把自己烧坏了……本来就不太聪明。” 陈清念局促地点了下头,转身欲走。 “等等”姜行川又叫住她,“烟灰缸,不用赔。” 第17章 累,觉不爱 住院部的走廊永远都是一股清冷压抑的感觉。 似乎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 陈清念不喜欢医院。 非常不喜欢。 她低着头站在没人的拐角处,面向墙面,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 若是有人走近细细听一遍,会发现她嘴里叨咕的是大悲咒。 “清念?” 一道浑厚老迈的声音打断了她,陈清念缓缓转过了头,她依旧是从头红到脚的状态,一双清亮的眼怯怯的,像是一只时刻保持警惕的兔子。 说话的男人是心理科的医生,叫梁成康。 梁成康一眼就看出了陈清念的反常,不由得出声问她:“不太舒服?怎么脸色这么差。” 陈清念摸了摸脸,看起来有些紧张。 “清念,你忘了出院的时候怎么答应梁叔叔的了?” 梁成康露出慈爱的笑,用鼓励的眼神看着面前胆怯的小姑娘。 陈清念藏在身后的手悄悄握成拳头,暗自给自己心里打气,然后才缓缓开口:“梁叔叔……我应该发烧了。” 梁成康满意地点头,“发烧了就去门诊挂个号打个点滴,以后还是要多说话,要克服困难,这样病才能好得快,记住没清念?” 陈清念点了点头。 “梁叔叔再见。” 几乎是在转身的瞬间,陈清念的表情就冷了下去,双目空洞无神,像是被人抽去了灵魂。 她希望自己和梁成康永远都不要再见。 - 八月中旬,京城宋家。 一辆黑色的出租车停在豪宅门口,司机是个有南方口音的男人,人很热情。 “小姑娘到了,需要我帮你拿行李吗?” 陈清念抿着唇露出一个很浅的微笑,摆了一下手,然后轻盈地跳下了车。 她带的行李并不多,一个白色的双肩包,一个白色的26寸铝合金行李箱。 门口已经有管家守着,看见陈清念便迎了上来。 “清念小姐是吧?” 陈清念面色清淡地点了下头。 管家端着标准的笑,侧身往前伸了一下手臂,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清念小姐,真是让你受苦了,心瓷小姐这两天夏令营有比赛,所以家里的人手有些不够,没法派人去机场接你,只能委屈你打的回来了。” 陈清念推着自己的行李箱不快不慢地走着,脸上依旧平淡如水,喜怒不明。 管家说什么家里人手不够,不过是故意怠慢。 当初宋曼华要求陈清念跟她一道回来,被陈清念拒绝了,她坚持要在外婆家多住一个月,完全无视掉宋家隔三岔五的催促,想必宋家心里计较着这件事。 关于回宋家这件事—— 陈清念和陈婉君的意见十分统一。 “回,必须要回。凭什么不回?宋城和可是你亲爹呢,哪有亲爹把自己的骨肉丢在乡下十几年不闻不问的?清念你知道自己这次回去该做什么吧?” 陈清念坐在外婆膝边,手里还团着红色丝线,闻言,她停了手里的活,冲陈婉君郑重其事地点头。 小姑娘声音轻柔,但是透着一股子坚定。 她早在脑海中列好了回宋家的todo list。 “首先,找宋家拿回这十六年的抚养费,把宋家的羊毛薅得干干净净,最好再从我那渣爹手里分到一部分遗产。” 陈婉君欣慰地点头。 虽说人贵在有志,但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不算无志。 哪有人活一辈子都是窝窝囊囊的? 陈清念继续说第二条,“然后找到姜牧城,跟他退婚。” 陈婉君又点头。 然后是第三条,陈清念稍微迟疑了一下,“最后再找到恩人,报答他的救命之恩,顺便再赔他一个烟灰缸。” 虽然姜行川说不用她赔,但是不赔陈清念心里不舒服。 肯定得赔,还要赔个更贵的。 陈婉君看了看挂在房间的那幅画,画上男人面若明月,眸似朝日,肌骨月神如莲葩,真是长了一副绝世好样貌。 年龄也不算太大,24岁,大她家清念五岁。 陈婉君问清念:“那你想好怎么报答了吗?” 陈清念颔首,一双圆圆的杏眼异常自信:“我想好了,姜行川看起来很柔弱,他嘴巴又那么坏肯定会得罪不少人,我就暗中保护他,不让别人欺负他。” 陈婉君:“……” 意思她一个小姑娘要给一个男人当保镖? “除了当保镖……还有别的想法吗?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也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守着他吧,也不可能一辈子都给他当保镖吧,你就没有别的想法,比如古书上写,滴水之恩当以身相报。” 陈清念抿了抿唇,似乎听懂了外婆的意思。 但她有点不太愿意。 陈清念把手里的丝线整齐地放回杨柳枝编的小筐里,神色淡淡地道:“外婆,古书上写的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陈婉君看出她的不情愿,讪笑一声,“是吗,那兴许是外婆记错了。” - 姜行川回来时已经是半夜十一点。 拖了大半个月的《香城风月》终于杀青,他几乎是一刻也不得闲地被姜老夫人招呼了回来。 刚一进门,守在门口的嬷嬷就喊了声,“姜小少爷回来了。” 原本坐在沙发上吃葡萄的老夫人便立马起身。 小老太太虽已经七十多岁,但丝毫不影响她健步如飞,“川宝儿,你可算回来了,早就跟你说肩膀上的伤还没好不要着急去拍戏,你非不听,咱家又不是缺那三瓜俩枣的。” 姜行川哭笑不得:“奶奶,我的伤口早就痊愈了。” “只是皮肉痊愈,还是一样不能着风寒,不能提重物,你别不当一回事。” 姜行川在玄关处换下拖鞋,恹恹地回了个嗯。 他连轴转了两天,说不累那都是假的。 老太太走过来牵孙子的手,跟稀罕什么宝贝一样把人往屋里领,众人早就见惯不怪了。他们都知道一向臭脾气的姜小少爷,只有在面对老夫人的时候才会这么有耐心。 要是换别人敢凑上去碰他一根手指头,铁定会被一拳揍出二里地。 “川宝儿,你听说了没,宋家今天把那姑娘接回来了。” 姜行川的脚步顿了一下。 “您这么着急忙慌地把我喊回来就是为了这事儿?” 姜老夫人狡诈地笑了一下,“一半一半,还有一半是真的想你了。” 姜行川不信。 “你看之前在平江,奶奶让你帮忙提退婚的事,你也没办成,让你帮忙想办法不退婚但不嫁你小叔这个事儿,你也没搭理,现在人都回来了,明天宋家要办接风宴,帖子可都已经送上门了,这可如何是好啊川宝儿?” 姜行川走到厨房的岛台给自己倒了杯冰酒,仰头喝了一大口,疲倦的神智这才稍微清醒一些。 他的眸子深邃如潭,微微泛着清洌的寒光,不甚喜怒,让人捉摸不透。 “奶奶,小叔的婚事,我一个晚辈插手总归不好。您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好哟,孙子大了,翅膀硬了,却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了,也不晓得我一个老婆子忙前忙后到底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姜家的体面和前途。” “真是世态炎凉,令人心寒。哎,累,觉不爱。” 姜行川:“……” “奶奶,您少刷点那些没营养的网络烂梗说不定就能想出法子了。” 第18章 周斯聿都有她微信了,小姜爷却没有 次日,宋家。 清晨六点,陈清念就被管事的陈妈叫了起来,说今天家里要为她办接风宴,请了不少上流社会的人家,关键时刻绝不能掉链子。 边说边推着人洗漱更衣化妆。 说什么接风宴,不过就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跟姜家攀关系。 陈清念不傻,看得明明白白。 姜家三少爷,也就是姜牧城,最近跟宋家合作的项目进展很是顺利,宋家难得能跟姜家有这样并肩合作的机会,眼看关系有所拉近,自然想趁着这个档口把两家联姻也往前推推。 推成了那岂不是锦上添花的美事? 抓住热度好办事,这条定律不仅在互联网适用,在上流商业圈同样适用。 陈清念像个木偶一样被人推来搡去。 随他们去吧。 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陈清念不喜欢跟人解释,不喜欢跟人交往,更不喜欢参与他们的尔虞我诈。 她待在宋家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搞钱! 陈妈是个有眼的人,昨天回来就看清楚了,这离家十六年的大小姐压根不受宋家人待见,这不,昨儿回来夫人老爷没一个主动来看望她的,甚至完全就不记得有一个小姐是哪天要回家。 但也未必是不知道她回家的日子,毕竟当晚接风宴的帖子就送了出去。 究竟是何用意,明眼人一看便知。 陈妈挑了件V领抹肩的礼裙丢给陈清念。 这样暴露的衣服,她从没穿过。 陈清念抗拒地把衣服放在一边,坐在梳妆镜拿起湿巾把嘴上艳红的唇膏擦掉。 陈妈见状急了:“大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刚找人给你画好的妆,你本身就是个哑巴又不怎么机灵,再不打扮好看点,怎么拿下姜牧城少爷的心?” 陈妈毫无忌惮,说起话来也口无遮拦。 陈清念不搭理她,依旧擦着嘴唇。 陈妈见她不理伸手去拽那细细的胳膊,“大小姐,你是个哑巴,难不成还是个聋子,我跟你说话,你怎么……啊” 陈清念反手拧住陈妈抓在她胳膊上的那只手,猛地向后掰。 陈妈大惊失色。 她没想到陈清念看起来这么身娇体弱跟个病秧子似的,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恨不能把她的胳膊拧断。 陈清念脸上没什么表情。 心里念叨着我佛慈悲,因此没打算真把陈妈的手腕拧断,只是略等她叫了一会儿就松开了手。 然后沉默地坐回去,继续擦嘴唇上的口红。 这一次陈妈再也不敢拦,哭天喊地地冲了出去。 “夫人,您瞧我这手腕都肿了,我怀疑骨头都错位了,疼得我哟……” 宋老夫人坐在金丝软垫的藤椅上,手里盘着一串佛珠,端着富态华贵的架子,闻言冷哼一声。 “到底是乡下来的野丫头,粗鄙不堪!” 宋老夫人爱好排场,姜老夫人爱好体面,两个人性格上也颇有差异,因此两个妇人关系一直不怎么熟络,眼下要想抱住姜家这块香饽饽,陈清念就是最好的工具人。 要不然,她也不会把这个粗鄙不堪又草包一个的哑巴接回来。 一旁的宋曼华搭了腔,“妈,你是没见到那个小丫头片子有多目中无人,在平江的时候就三番五次对我大打出手,我好歹也是她姑姑,一点长辈的面子都不给。 这一次接她回来,那小丫头片子端的架子比那三顾茅庐的诸葛亮还要大。这是诚心不把宋家放在眼里。” 宋老夫人的脸色阴沉下去。 “她不把宋家放在眼里?她也不照照镜子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个哑巴而已! 当年把陈清念送走就是宋老夫人的主张。 她本来就不喜欢陈清念的生母沈清君,整天端着大家闺秀的做派,目中无人又不懂得左右逢源,是个绝顶的死脑筋。 还是个命短的,生完孩子就大出血去世了,留了这么个不中用的女儿在宋家。 那女人去世的第二年,宋城和就娶了第二个老婆,乔家的三千金,乔淑玉。 次年宋心瓷出生,等到宋心瓷满周岁,陈清念已经是个三岁大的娃娃,但依旧不会说话,不仅不会说话人还呆呆傻傻看着很是木讷,于是老夫人和乔淑玉便做了主把三岁大的孩子丢到了沈清君的老家平江。 清念这才跟着外婆,一晃就是十六年。 乔淑玉这些年为宋城和孕育了一儿一女,宋心瓷今年17岁,宋志恒今年15岁,本就是阖家团圆。听说要接陈清念回来,还大闹了一场。 这不,从陈清念回来到现在,宋城和都没去看一眼,就是怕乔淑玉不开心。 再说这宋老夫人,一共两儿一女,老大宋城荣,老二宋曼华,老幺宋城和,老夫人擅长从商经营,如今哪怕半截身子入土手中依旧掌握着宋家30%的股份。 宋家上下无一不忌惮。 - 桃韫酒吧。 302包厢门外站着一个身量颀长的男人,黑色衬衣,袖口挽至小臂,露出白皙流畅的肌肉线条,腕骨清晰浑圆,十指修长,骨节分明,十足的禁欲蛊惑。 “小姜爷,好久不见啊。” 姜行川单手夹着烟,倚靠在门边,神情恹恹的,只是微微撩了一下眼皮,很快就嗤笑一声挪开。 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他换掉的女二号,沈巧巧。 沈巧巧今天穿的低胸包臀裙,不像是演员,更像是陪酒的。 丢了一个女二号对于沈巧巧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她本身就不是一个靠作品走红的人。 她靠的是炒作。 “小姜爷,听说宋家今晚的接风宴你也会去?”沈巧巧侧着身子往姜行川的方向靠了点,轻佻的目光从他敞开的领口来回扫荡。 姜行川捻着烟,嘴角分明挂着笑,但却让人察觉到一股子寒意。 他不回答,只是忽地把手里的烟往前一递,一股蛋白烧焦的味道立马弥漫出来。 沈巧巧惊呼一声往后撤了两步。 “我的头发!”沈巧巧变了脸色,捧着自己的发梢打量。 姜行川深潭似的眸子冷了下去,掐灭手里的烟反手丢进身后的垃圾桶。 “沈巧巧,收起你那点小聪明离我远点,如果明天有一张关于我和你的照片流露出去,你就等着让赵天明给你收尸吧。” 沈巧巧心下一慌,下意识朝某个角落看了一眼。 姜行川冷着脸推开包厢的门进去了。 周斯聿正在倒酒,看见来人招呼了一声,“怎么抽根烟那么久?” “遇到个杂碎,耽误了会儿。” 姜行川落了座,把玩着手里的银色打火机。 “刚刚淼淼打电话了,问你晚上去不去宋家,去的话她坐你的车。” “不去。” “真不去?你那小婶婶人还挺不错的,你回来治病的半个月,她还去剧组帮过忙呢。” 姜行川睨了他一眼,语气凉飕飕的,“你们很熟?” 周斯聿笑了一下,“还行吧,我有她微信。” 姜行川隐在暗处的那张俊脸没有一丝表情,不耐烦地又强调一遍:“我跟她不熟,我不去。” 第19章 陈清念在树上当猴儿呢 包厢的门再被推开,又进来两个样貌出众的男人。 梁司闵走在前面,沈星也跟在后面。 两人进门后双眼就跟装了雷达一样,直接锁定窝在沙发里神情恹恹的姜行川。 “怎么了这是,我们姜大导演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是新电影拍得不顺利?” 沈星也一屁股坐在姜行川身侧,伸着手臂要去倒酒,身旁的人啧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朝他小腿肚上踹了一脚。 “明天不是要演出?今晚还敢喝酒,嗓子不想要了?” 沈星也讪讪地摸了下鼻子,跟受气小媳妇儿似的臊眉耷眼。 梁司闵笑了一声,在周斯聿身旁坐下。 沈星也的父亲沈成岸是姜老夫人的弟弟,姜老夫人原名沈念庵,这辈分上一排,他就是姜行川的舅表叔父,他也应当喊姜行川一声表侄子。 但沈成岸前几个孩子都夭折了,年过四十才有的沈星也,这就导致沈星也这个表叔父比自己的表侄还要小四岁。 四岁,意味着姜行川在幼儿园横行霸道当混世魔王的时候,沈星也刚呱呱坠地。 单论气势上,他就矮了姜行川半个珠穆朗玛峰。 所以沈星也平时挺怵他表侄的。 姜行川动了动金贵的身子,稍微坐正了点。 烟嗓微沉,不疾不徐地回答。 “电影拍摄很顺利,至于烦心事,我最大的烦心事就是不能在家补觉反而要跑来这里见你们。” 沈星也:“……” 梁司闵:“……” 周斯聿忽地抬头,注意力从手机转移到姜行川脸上,“你小叔没去宋家?” 话音刚落,姜老夫人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川宝儿啊,你小叔今晚忙,脱不开身,宋家的帖子毕竟已经送上门了,要是咱们家一个人都不去也确实有失大家风范,要不然你替奶奶救个场?” 姜行川:“……” 宋家这样大张旗鼓邀请半个京城的名门贵族参加这场接风宴,目的就在于把跟姜家的联姻公布于众。 联姻一成,宋家、姜家强强联手,地位必定在一夜之间水涨船高。 但眼下如果姜牧城不去,宋家所有的如意算盘都会落空。 “川宝儿,咱们姜家是个体面人,面子什么的还是要过得去,你可是我们姜家唯一的川宝儿啊,家族体面可都指着你呢,奶奶知道这时间紧任务重,但绝没有任何赶鸭子上架的意思,如果你真的抽不开身的话……” “我抽不开身。” “……” 眼下的情况就好比是一场相亲活动,男方没相中女方,但又碍于面子不肯直说,只能迂回地折腾媒人把这件事一拖再拖,直到拖不下去两人一拍两散。 此刻,姜行川就莫名成了那个媒人角色。 “奶奶,小叔今晚是真的忙还是您安排小叔忙的?就算是对这门亲事并不满意,也应该当事人自己去解决,你派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去,岂不是羞辱人家姑娘?” 姜老夫人被噎住,知道软的不行,就来无赖的。 “行,你不去,你小叔也不肯去,那让我一把老骨头去,反正我最近风湿犯了,身上疼得睡不着,我就当出去散步了,要是再不小心闪了腰扭到腿什么的,我也……” “我去。” 姜行川揉了揉发疼的眉心。 千年聊斋这场大戏,老夫人哪怕唱了六十七年也乐此不疲。 没办法,她早就吃定姜行川对谁都铁石心肠唯独对她再三退让。 虽然姜行川答应了。 但他还是由衷地提醒了一句,“奶奶,您知道我们的祖孙之情如今已经变得岌岌可危了吗?” 备受惊吓的姜老夫人挽留似的假情假意道:“……对不起哦川宝儿,虽然如此……但你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帮奶奶拍几张那姑娘的照片?” 姜行川:“……” 要实在不行,明天就断绝祖孙关系呢? - “清念那孩子打小就身子弱,早些年我们给清念算命,说她需要到依山傍水的地方好生修养才能有所好转,我们这才决定把她送去平江,十多年了,今天终于有机会把清念接回来……说起这孩子啊,我总觉得心中有愧。” 众人闻言唏嘘不已,纷纷安慰宋老夫人。 “您也是为了大小姐的身体不得不这样做,又不是故意弃养,何必这样愧疚呢。” 宋老夫人拿着手帕擦了擦毫无泪意的眼角。 故事编出去,他们宋家就不是什么弃养的恶人。 众人笑笑,也当个故事听,并不拆穿。 十六年前,宋家弃养这事儿,可是闹出不小动静,那个叫陈婉君的妇人可是亲自找上门过,只不过一晃十几年过去了,那点陈年旧事真假难辨,也没提的必要。 但有一件事肯定是要问的。 “宋夫人,外面都传大小姐是个哑巴?” 问话的女人是周魏贤,也就是沈星也的母亲。 见宋老夫人下了脸,周魏贤忙笑道,“你看这外面真的是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乱传,我也确实不该唐突一问,宋家大小姐又怎么可能是个哑巴呢,您说是不是啊老夫人?” 众人面面相觑。 这不是坐等着看笑话吗? 周魏贤虽然面上挂着笑,但是嘴上始终不依不饶,“今儿这接风宴不是专为为了大小姐设的,怎么我们都聊半宿了,也没见主人公出来呀?老夫人怕不是当宝贝藏起来了吧?” 众人附和着笑,跟着起哄,“是啊,快把大小姐领出来我们瞧瞧。” 众人催促,宋老夫人眼见推脱不了,便轻咳一声,让人去喊陈清念。 是骡子是马,总该拉出来遛遛。 原本是想等姜牧城来了之后再喊陈清念出来的,但这都八点半了,姜家人怎么迟迟不见人影? - 宋家后花园。 陈妈领着几个下人里里外外院子都找遍了,都没找到陈清念。 “二小姐,你确定大小姐刚刚就在这儿吗?” 宋心瓷有些不耐烦,“我还能骗你们?一个臭哑巴而已,那么大的人还能在家里走丢不成。” 陈妈有些为难,“老夫人喊大小姐到前厅呢,那么多客人都等着呢,这人不见了……”她很难交差啊。 宋心瓷冷哼一声,提着裙边往前厅走,“也不知道那个臭哑巴每天除了找麻烦还能干什么,要是冷落了那些客人丢了宋家的脸,奶奶肯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后花园旁边挨着车库。 姜行川抽完一支烟,才缓步从一片昏暗中走出来,停在一棵树下,抬头看了一眼。 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带着几分笑意:“是在树上当猴儿,还是在耍猴儿呢?” 陈清念觉着声音熟悉,不由地顿了一下,她慢慢地从枝干后探出一颗圆圆的脑袋。 是许久未见的姜行川。 “还不下来?我好歹也是你们宋家的客人,不接待我一下?” 第20章 钱虽然没挣到,但起码累到了 姜行川似乎很喜欢黑色。 他今天穿的又是黑色衬衣,黑夜一样的颜色与白雪似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衬得他更清冷厌世。 “陈清念,往我的方向跳。” 姜行川对树上的人开口。 昏暗的光影渡在他的周身,隐隐描摹着他挺立的五官,无须多做什么,仅仅是站在那儿,就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陈清念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能把黑色穿得如此好看。 八月的夜晚有些闷热,吹来的风都带着燥意。 风中挟裹着浓郁的花香,虽然好闻,但是闻多了会让人心中生出厌俗感。 宋家二小姐特别喜欢蔷薇和玫瑰,因此这后花园便种满了蔷薇玫瑰。 陈清念不喜欢这世人都爱追捧的艳花。 她更喜欢外婆院子里的扶桑花。 凡尘一落尽扶桑。 很美,跟站在树下的姜行川一样美。 见树上的人不动弹,姜行川又开口了,语气带着揶揄:“不下来是准备在树上过夜?” 他发誓,自己这辈子没这么耐心过。 陈清念抿了抿唇,抱着枝干摆了摆手,示意姜行川让开。 近两米的高度,她跳下来的冲量一定不小,姜行川肩膀上还有伤呢,她担心径直砸下来会砸坏树下那个金枝玉叶的小姜爷。 姜行川微微拧眉:“你自己可以?” 他其实很好奇,这么高的树,这个窝囊包是怎么爬上去的? 陈清念点了下头。 “那你下来吧。” 姜行川嘴上催促着,但身体却没动弹的意思。 陈清念无奈,只能朝右挪身子,避开姜行川站立的位置,可她一动,姜行川也跟着动。 陈清念往左,他也往左。 她再往中间,姜行川也一步挪到中间。 姜行川似乎有些烦了:“你再不下来,接风宴都该结束了。” 陈清念一咬牙,猛地扶着枝干在一根横着的树杈上站了起来。 然后,在姜行川一脸诧异之中,猛地朝后一跳,扑通一声—— 跳进了池塘。 水花四溅,池塘里的荷叶都被打翻过去。 姜行川:“……” 他快步走到池塘边,打眼就看见飘在水面浑身湿漉漉的姑娘。 “陈清念,你有毛病?” 陈清念:……我没毛病。 俗话:条条大路通罗马,水路不是路? “我有时候真想把你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东西,那点儿距离,你顺着树干往下爬我能接不住你?” 陈清念两手扒在池塘边缘,身子泡在水里,身上白色连衣裙像是绽开的茉莉花瓣,她扬着白生生的小脸,满眼无辜地看着姜行川。 他们好像永远不在一个频道。 姜行川顶了顶后槽牙,觉得自己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才会多余担心这个笨蛋会不会掉下来摔得缺胳膊少腿儿。 虽然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嫌弃,他还是弯腰伸出了手。 “还不上来?怎么,树上的猴儿当够了,准备当池里的鳖了是吧?” 他讲话可真难听。 陈清念缩着脑袋,犹豫了几秒才把手伸过去。 指尖相碰的瞬间,姜行川忽然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接着就是浑身一麻,意识也跟着涣散起来,身子猝不及防地往前一栽。 扑通—— 姜行川也掉池塘里了。 真是见鬼了! 陈清念惊了一瞬,连忙伸手往池里捞,揪着衣领把人拽了上来。 落水的瞬间,姜行川涣散的意识就恢复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揪着衣领拽落水狗一样拽了上来。 两张脸近在咫尺,四目相对。 陈清念还保持着揪衣领的动作没松,她看起来更无辜了,心想:姜大少爷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非捣什么乱啊。 她原本爬树上就是想耍耍陈妈她们,宋家那么爱慕虚荣,今晚摆这么大一个场子,说是为她接风洗尘,实际上就是一个变相的商业沙龙。 她不过是这条沙龙交际链上最可有可无的一个角色罢了。 她不想宋家这么顺风顺水,就是想给他们添点堵。 谁知道忽然半路杀出个姜行川,把她的计划都打乱了。 此刻,姜行川那张绝美的脸阴沉得快要结冰。 深潭似的眸子漾出一个巨大的漩涡,勾着人往里自投罗网。 他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红艳艳的薄唇一张一合,有点咬牙切齿:“陈清念,我们有一个月没见了吧?你还是这么一如既往的,克我。” 他此刻深切地感觉到,陈清念哪是什么树上的猴儿池中的鳖,她是天上最独一无二最与众不同的克星。 - 姜家,老夫人书房。 姜老夫人此时正窝在躺椅上,鼻梁上架着一顶老花镜,手里捧着她家川宝儿刚给她买的最新款爱疯丝刷着小视频,忽地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叩——叩——叩——” 老夫人利落地坐起来,直接按下息屏键,拿起放在旁边的《周易》随便翻开一页。 然后才清清嗓子,喊了句:“进。” 门被推开,管家走了进来,“老夫人,小少爷已经到宋家了。” “见到那小姑娘了?” 管家点了下头,有些欲言又止。 老夫人看出端倪,不由得催促起来:“怎么着,发生大事了?” 管家沉吟一声,“据听说,宋家那大小姐见到我们小少爷之后就跳河了。” “跳河?”老夫人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莫不是她家川宝儿直接跟人家姑娘提了退婚的事,人家姑娘受不了这个打击因此跳河? “那川宝儿救人了吗?” 老管家的表情有些复杂:“小少爷救了……但人没救上来,自己也掉下去了。” “川宝儿也掉下去了??” “是的……但是夫人不用担心,小少爷和宋小姐都已经被人捞上来了,只是这事儿不太好处理,现场的眼睛太多,人多嘈杂的恐怕要传些谣言了。” 一提到传谣言,老夫人的眼睛轱辘着转了两圈,散发着老狐狸一样的精光。 管家似乎有所察觉,轻咳一声。 “夫人,您和小少爷的感情最近可好?” 他在委婉提醒姜老夫人不要作妖。 姜老夫人胸有成竹,“我跟我家川宝儿的感情你还不清楚?当然是坚不可摧,我是川宝儿唯一的奶奶,姜家上下,他看谁都不顺眼,唯独看他奶奶我顺眼,我说老叶啊,你是不是年纪大了,怎么现在这种蠢问题都问得出口了?扣你一个月奖金得了。” 老叶没敢吱声,躬了躬身子,意思请自便。 对于奖金的事情,老叶很会安慰自己,挺好的,钱虽然没挣到,但也没白干,起码累到了。 第21章 也算是洗了个鸳鸯浴 宋家人可算愿意见陈清念了。 个个脸色铁青地坐在不大的房间里,跟等着审判犯人一样。 池塘的水不算深,但也凉得刺骨,陈清念爬上来之后就一直浑身发冷。 回到房间洗了个热水澡找了件浅灰色的长袖长裤套上了。 “咳咳咳……” 陈清念一步一咳,咳的脖子那片肌肤都泛了红,长发用一根黑色簪子随意簪在脑后,露出白皙的脸颊和清秀的耳畔,此刻因为咳嗽也都隐隐镀上一层粉色。 杏眼里因为咳嗽潋滟出一片水光,盈盈如泽。 宋老夫人皱着眉头上下打量她一身灰,“穿成这个丧气样,出去让人笑话?” 陈清念看着她,表情干冷,并不接话。 宋城和也是第一次打量自己十六年未见的女儿,他有片刻失神,像,太像了,简直跟她妈妈当年长得一模一样。 乔淑玉脸色有些难看,暗中揪了宋城和一把。 宋城和连忙回过神,轻咳两声开了口,“清念,我是你爸爸。” 爸爸。 这两个字跟天上下锥子一样,让人浑身刺挠。 “你今晚怎么回事?怎么会和小姜爷在一起,又怎么跟他一起落了水,你要知道自己是有婚约的人,要懂得避嫌,不要做一些让人传闲话的事情。” 陈清念的眸子冷了下去。 多新鲜啊,十六年没见,一句问候都没有,上来就是耳提面命地警告她不要做让人传闲话的事情。 那如果她今天淹死了呢? 乔淑玉冷笑一声:“宋城和,我看你是老糊涂了,你这个女儿是个弱智你忘了?你说的这些她听得懂吗?又傻又哑,还穿成这样,真怕今晚不够添乱的。” 宋曼华也在一旁附和:“陈清念,你可知道今晚来了多少贵客?大家左等右等就为了给你接风洗尘,你倒好跑到后花园胡闹,还把小姜爷拖下了水,你该不会是对我们宋家不满,成心的吧?” 我们宋家。 是啊,在陈清念离开的这十六年里,他们才是一家人。 她只是一个局外人而已。 陈清念抿了抿唇,目光清冷地落在宋曼华脸上,明明没有任何攻击性,但却让人骨子里生出凄凄寒意。 宋曼华忽地想起在平江镇被撂倒的那两次,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好了,都别吵了。” 宋老夫人不耐烦地打断众人,面对一个哑巴,说什么也没用,里外她都开不了口。 “你去换身衣服,随我去中厅见客人。” 陈清念站在原地没动。 宋老夫人的脸色难看起来:“你聋了?” 宋城和也出声催促:“清念,你快些换件礼服出来,要是没合适的让心瓷给你找一件,毕竟是你的接风宴,不出去见客人也不合适,况且姜家人也来了。” 只是可惜了,来的不是姜牧城。 而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混世魔王小姜爷。 但不管怎样,都姓姜,联姻的事情总不能一直拖着,谁来都是来。 陈清念冷着脸,抬起细细的胳膊在空气中比画了一阵。 所有人都面露难色。 他们都不懂手语。 明知道要接一个哑巴回来,但他们从未想过手语的事情,甚至花钱找个手语翻译这茬都没想起来,可见他们对陈清念究竟有多不上心。 不过无所谓,陈清念并不在意这些。 因为她刚在用手语比画的是:一群傻逼。 哦,他们可能不知道,陈清念从小就参悟佛陀格言,是个清心寡欲又百毒不侵的人,他们刚刚那些自以为很会戳人心窝拿捏人的话,进入陈清念耳朵是这样的: “汪汪汪汪——” 亦或者:“噗——噗——” - “你好端端怎么就掉水里了呢?我可听我妈说了,你是跟宋家那个小哑巴一起掉下去的?” 沈星也喋喋不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虽然他本人没到场,但是他依旧冲刺在吃瓜前排,就因为他亲爱的母亲周魏贤周女士在吃瓜现场。 周魏贤,也是姜行川辈分上的舅婆。 两人关系并不熟络,只是沈星也跟姜行川走得比较近。 姜行川此刻正在宋家的客房,刚冲了个澡,换上宋家准备的衣服。 是他最讨厌的蓝色衬衫。 姜行川生平最讨厌蓝色了。 但眼下总不能光着身子出去,他只能勉为其难地穿半小时,应付一下。 他把手机搁在流理台上,开着免提,对着镜子慢条斯理地扣着衬衫扣子。 修长的指间在卫生间的白炽灯光显得尤为苍白,他的动作很慢,从骨子里透着一股慵懒劲儿。 真烦。 今晚本应该在家好好睡一觉,明天去录音棚听demo的。 结果半夜来到宋家不得不跟一群伪君子打交道,还被迫洗了个澡。 陈清念那个笨蛋。 姜行川的手指顿了一下,那个笨蛋不会又要发烧生病吧? 之前在平江镇不过认识她三天,就发了两回烧,身子弱得跟林黛玉似的,不好生养着真不留神哪天就病没了。 他不由地啧了一声,想想她也怪可怜的。 沈星也似乎在喝水,声音含糊不清地再度响起:“不过那个小哑巴什么情况啊,听说大家等了一晚上都还没露面呢,怎么就单单和你见了面,还一起洗了个鸳鸯浴。” 好端端的落水到了沈星也那张没遮拦的嘴里,就变成了鸳鸯浴。 姜行川的声线偏冷:“沈星也,你的狗嘴如果吐不出象牙就缝上,需要我帮你找梁司闵约号?” “不用不用,这点小事还是别麻烦梁医生了。” 沈星也讪讪地笑着。 姜行川又道:“还有,不要一口一个小哑巴,人家没名字?” “……川哥,我确实不知道那小……姑娘的名字。” “陈清念。” “什么?” “她的名字。” 姜行川苍白的指尖一按,把电话挂了。 宋家准备的衣服面料偏硬,有些扎人,姜行川原本领口只解开一颗扣子,但实在扎得不舒服,于是又解开了一颗。 不过须臾,他的脖间就被扎成一片绯红。 皮肤娇嫩得跟姑娘家似的。 姜行川整理好仪容,拉门出去。 好巧不巧,碰上刚换好衣服出来的陈清念。 她也换了一身蓝色,是绣着同色木槿花的旗袍,长度盖到脚踝,改良过的,刚好包裹住她婷婷婀娜的曲线,纤腰扶柳,肩袖堪堪遮住肩膀,露出两只细细嫩白的胳膊。 她的长发随意用一根簪子簪在脑后,慵懒却不失美感。 一眼,竟让人有点挪不开。 只是她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三步一喘,五步一咳,病弱美人娇三分。 陈清念也注意到了姜行川,忽地憋住咳嗽,红着脖颈给他挤出了一个露着梨涡的笑。 姜行川莫名有些烦躁,嘴巴依旧很毒。 “刚水里没冻过瘾?还是宋家没给你买防寒的衣服?” 陈清念:“……” 他又忽然道,“陈清念,我看得懂手语。” 陈清念那双水眸先是茫然后是震惊,然后是心虚。 姜行川嗤笑一声,“你现在给我道歉——” “也来不及了。” 第22章 好另辟蹊径的介绍方式 宴会接近尾声,却迟迟没见到宋家传闻中的大小姐。 众人不由得腹诽。 “不是说接风宴,这到底是给谁接风?这都半夜了,多大面子的人也该出来了吧。” “你也别抱怨了,虽然没见到人,但你一晚上递出去的名片没有十张也有八张了吧?” “那能一样吗?主要还是得见见宋家的那位小姐……”后半句话他压低了音量,“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是个哑巴还是个其貌不扬的丑八怪。” 话音刚落,忽闻一道很轻的咳嗽声。 “咳咳咳……” 一个身穿淡蓝色旗袍的少女缓缓走了出来,病态恹恹,纤细如苇,一步一生莲,她苍白纤细的手指微微掩着口鼻,每次咳嗽肩膀都会控制不住地颤一下。 病娇娇的美人,最惹人怜惜了。 看得让人那叫一个心疼啊。 大家的目光纷纷落在陈清念身上,不由得感叹这美人果然都是在骨不在皮,这样的病容也能美成天仙。 大家视线稍微往陈清念身后一挪,忽地发现她身后还站着一个同样绝世容颜的男人。 定睛一看,众人忽地倒吸一口凉气。 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小姜爷竟然也来了。 他怎么和这姑娘一起进来的? 也没听闻小姜爷身边有过什么女人啊。 那眼前这位病美人又是谁? 看来宋家对于他和陈清念一同落水的事保密工作做得很好,除了府上的下人,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件事。 姜行川两手抄兜,长身懒散,表情淡淡地往众人脸上一扫,方才那些对陈清念虎视眈眈的人立马垂下了脑袋。 惹谁都不要惹这位活祖宗。 有胆大想巴结的,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便鼓足勇气上前叫了声:“小姜爷。”他陪着笑往上迎了两步,“真没想到您竟然也会来参加宴会,听说你的新电影已经杀青了,准备什么时候上映啊,到时候我包个场给您捧场。” 姜行川眸色如同泼墨,漆黑深邃,渗出一丝凉意。 他淡笑,语气平静反问:“我认识你?” 方才说话的人表情忽地僵住。 明明姜行川的唇边挂着温润的笑,但却让人半分不敢靠近。 姜行川并非真的不认识那打招呼的人,阿谀奉承又酷爱用肮脏手段玩票的人,让这种货色给他的电影捧场,还不如让他的电影糊穿地心。 真是癞蛤蟆爬脚背,不咬人也恶心人的玩意儿。 气氛莫名尴尬起来。 有人看不下去,站了出来:“小姜爷,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大家来宋家都是做客的,不过是寒暄一句,你怎么能这样?” 陈清念咳嗽着,微微拧起了眉。 这人怎么跟姜行川说话这么冲。 姜行川似乎并不恼,依旧挂着笑,眼里碎星奕奕,目光自上而下地睥睨着他:“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那人哽住,还想开口,被身后的人慌忙拉住。 在宋家,犯不着得罪一个活阎王。 姜行川挑了下眉,觉得没劲,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下。 小姜爷一走,气氛立马松散很多,众人吊着的那口气也长长地舒了出来。 他们这才把目光又放到陈清念身上。 “这位是……” “这就是我的大孙女,清念。” 原本坐在一旁的宋老夫人这才开了口,她偷偷瞄了眼姜行川,又满脸慈爱地看向陈清念,朝她招了招手。 “清念,到奶奶这来。” 一股热乎劲。 外人面前总是得装一装的。 陈清念的眸子转了一下,随后慢慢提步往宋老夫人跟前走。 陈清念几步路走得连喘带咳,整个人都咳红了,看着应该是着了风寒,怎么不多穿两件再出来,这旗袍穿着确实温婉好看,但它毕竟不抵风寒。 众人的目光都紧随这初亮相的大小姐身上。 这就是被丢在乡下十几年的丫头? 传闻不是说她粗鄙不堪,又其貌不扬吗? 这看着一点都不像乡野丫头,反而是个标致水灵的大家闺秀。 只是她一直不曾开口说话,难道真的是个哑巴? “姐姐” 宋心瓷忽地出现,穿着一身白色吊带小礼裙,长发垂在肩头,像水晶球里的小公主。 宋二小姐面容姣好,在京城也算排得上名的美女。 只是竞争,乃人之本性。 宋心瓷一出现,旁人就下意识将两个人做起了比较。 一个清醒脱俗,一个精致如画。 宋心瓷固然美,但跟隽秀腼腆的陈清念一比,宋心瓷身上就多了几分俗气。 但在礼仪上面,宋心瓷无可挑剔。只见她面色含笑,朝众人微微点了下头,声音温润得体:“不好意思啊,我姐姐她不会说话,我代她替大家问声好。” 看来真是个哑巴。 长这么漂亮,真是可惜了。 陈清念瞥了宋心瓷一眼。 小丑。 不想搭理,浪费时间。 陈清念舒冷的态度,不由得让众人起疑。 宋心瓷又为难地笑:“大家别见怪,姐姐性子比较淡,在平江的时候都不怎么出门跟人打交道的,加上又不会说话,所以看起来会比较难接近。” 姜行川微不可查地扯了下嘴角,端起一杯鸡尾酒浅酌了一口。 不怎么出门跟人打交道? 那是谁趁他不在剧组的时候跑去当了半个月群演,跟人连微信都加上了。 宋心瓷几句话看似平常,但是里外都透着玄机。 说罢,她想上前挽陈清念的胳膊,面前却忽然多了一道人影。 “哎哟,清念小姐这是生病了?看起来身体很虚弱啊,早知道这样就不必非喊清念出来了,这见面什么时候不能见啊?” 说话的人是周魏贤,一边说着,一边自来熟地挽住了陈清念的胳膊,不经意地把宋心瓷挡在了身后。 坐在角落的姜行川抬眸看了周女士一眼,没吭声。 陈清念茫然不解地看向身边的人,缓缓用表情传递一个:? 周女士满脸带笑,是个极其贵气的妇人,眼里闪着奸诈,但看起来又不像坏人。 她旁若无人地挽着陈清念,目光贼精地上下打量着面前消瘦的姑娘。 标致。 确实长得标致。 可惜是个哑巴。 “你就是清念啊,长得这么漂亮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我姓周,我儿子叫沈星也,是个idol,如果你不追星的话,你应该认识姜行川,就是刚刚跟你一起出来的帅哥,他是我儿子的亲侄子。” 陈清念:“……” 姜行川:“…………” 好另辟蹊径的自我介绍方式,陈清念懵懂地点了下头。 第23章 清念演戏,八百万不还,明天就当了 陈清念看起来真的很好欺负。 病恹恹的,性子软得没边,又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姜行川不由地拧了下眉,虽默不作声,但目光还是下意识地看向人群中那道纤细孱弱的身子。 陈清念的表情始终很淡,周围人的寒暄问候她一概不答,像个没有灵气的木偶。 宋老夫人对陈清念这种呆呆傻傻的反应很是不悦,像个傻子一样被人当猴儿看,她竟然半点反应都没有。 真是丢人。 宋老夫人一把把人拽过来,暗中使了点劲儿,掐了陈清念一把。 陈清念懵懂地抬头,看了老夫人一眼。 然后毫不客气地掐了回去。 “啊” 力度大到老夫人当众惊叫出声,慌忙松开陈清念的手。 众人不明所以地朝她们望去。 宋老夫人定了定神,好久才反应过来,这死丫头竟然敢还手? 她瞪陈清念。 陈清念无辜地看她。 老夫人不信邪,暗戳戳地又伸手去握陈清念的胳膊,手刚搭上去,另一只白嫩柔夷的小手也搭在了她的胳膊上,拇指和食指微微用力,做了个掐的起势动作。 陈清念平静地望着老太婆,虚弱地咳嗽着。 “咳咳咳……” 绵羊一样的眼神,却摆出了你敢动手我就敢反击的架势。 惹到陈清念,她算是惹到棉花里藏着的铁板了。 老夫人心中恶恨,但不得不松开手。 小铁板也不恋战,老太婆一松手,她就立刻松了手。 娘俩之间的明争暗斗全被姜行川看在眼里,他不由得扬了下嘴角,端着酒杯晃了一下,看杯底的气泡慢慢地从下往上咕噜起来。 有意思。 “行川哥哥” 四个字被宋心瓷叫得千娇百媚。 “行川哥哥,你今晚也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不来呢,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要不然我陪你喝一杯吧。” 姜行川的表情略冷。 “未成年不能喝酒。” 他睨一眼挡住她视线的人,眼底泛起不耐烦。 宋心瓷尴尬地笑了一下,手指扶着杯子边缘打转,“我马上就要成年了,还有两个月……对了行川哥哥,我的成人礼你会来参加吗?” “不会。” 宋心瓷的笑容僵住。 他答得太快,甚至都没有思考过一秒就给出了答案。 可他为什么会来参加这个哑巴的接风宴? 就因为那个哑巴是能嫁进姜家的人? “今天邀请大家来,其实是想跟大家说几件事。” 老夫人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停下交谈,看了过去。 老夫人神采奕奕,旁边站着不断咳嗽快要咳断气的陈清念。 “咳咳咳……” “第一件事,就是为了给我的孙女清念接风洗尘,介绍她给大家认识……” “咳咳咳咳……” “这么多年,我们宋家确实亏欠清念很多,希望以后能慢慢弥补,清念啊,这个手镯是我们宋家祖传的宝贝,我把她送给你。” 陈清念的咳嗽短暂地停了一下,乖巧地伸出手让宋老夫人把手镯套在了她纤细的手腕上。 翡翠玉镯,价值八百多万。 “当然,还有一件喜上加喜的事情”老夫人又眉开眼笑地开口。 “咳咳咳咳……”陈清念又开始咳嗽。 “就是清念其实和……”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她和姜家……”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陈清念越咳越严重,整个人都咳红了,一双眼染上黛红,好像气都喘不顺了,她扶着胸口,身子微微躬着,看起来很难受。 哑巴虽然没法开口说自己难受,但是大家的眼睛又不瞎。 这宋家大小姐眼看病得就快不行了呀。 周魏贤开口了:“老夫人,要不然扶清念小姐先回去休息吧?她看起来好像是发高烧了,你看看她都快站不住了,怎么穿这么少出来呀,生病了就应该好好修养嘛,一切都要以身体为重。” 陈清念孱弱地又咳了两声。 老夫人的话说不下去了。 人都站不稳了还非要拉出来营业,再坚持下去就真的成了宋家人在虐待她了。 宋心瓷看着眼前的闹剧,忍不住嘀咕:“哼,惺惺作态,生病还不是因为自己故意掉进池塘,想用苦肉计博同情。” 姜行川不聋,听得清清楚楚。 宋心瓷又转身,巧笑倩兮,“行川哥哥,我姐姐从小就是个病秧子,她小时候脑袋不好,又不会说话,就身体很弱,今晚的事,让你见笑了。” 姜行川吧嗒一声,放下了酒杯。 他起身,脸上没太多表情,错身经过宋心瓷的时候,微微顿了一秒,“无妨,你们宋家也不是第一次让我见笑,继续保持。” 宋心瓷的脸色有些难看。 乔淑玉关上门对宋城和发泄,“你那个宝贝女儿什么意思?明知道自己发烧还穿那么少出去,故意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白莲花模样,在那咳咳咳,就想哗众取宠是吧?真把自己当林黛玉,也不撒泼尿照照镜子。” 宋城和有些头疼。 “好了,不是你和妈嫌她穿得太土让她换的衣服吗?” “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让她那半死不活地出现在大家面前的?宋城和,她刚回来一天,你就开始替她说话了?我跟心瓷在你身边带了十几年都比不上那个废物回来一天是吧?” “阿玉,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看你就是!接那个哑巴回来本身就是个错。” “好了好了,你小点声。” 另一间房。 宋老夫人刚关上门,就变了副嘴脸。 “今晚的事情全被你这个丫头搞砸了。” 陈清念脑袋很沉,整个人都泛着一层红,她是真的在发高烧,她趴在桌上,盯着自己的手指看。 今晚,那只奇怪的虫子又出来了吗?是不是也咬了姜行川一口? 老夫人走到她面前,手指拍了拍桌子,语气不容置疑,“镯子,拿下来。” 八百万的镯子,逢场作戏的时候就给她戴上,关上门就往回要。 真是好笑。 陈清念瞥了她一眼,没动。 八百万,不还。 明天就拿去当了。 “陈清念,你聋了?” 老夫人见她不动弹,伸手自己去她手腕上脱,陈清念原本软绵无力的手腕忽地一个反转,抓住那只枯瘦的手砰地一下压在了桌子上。 力气怎么这么大! 老夫人愣了神,手腕吃痛不由得低喝起来,“陈清念,你想造反吗?” 陈清念不说话,只是用拇指在她手腕侧的一处骨头巧劲一按,老夫人立马嗷嗷大叫。 她这才不紧不慢地松了手。 “陈清念!你这个扫把星,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第24章 姜行川,你想要我的命吗 姜行川上了车,落座之后打开微信,如愿看到了好友申请多出的一个红点。 “小姜爷,许小姐方才给我打电话说想搭您的车。” “拒绝。许家不缺司机。” 姜行川目光没抬,依旧落在手机屏幕上,点开好友申请,看见陈清念三个字,点了接受。 司机还是他的助理陈森。 当初发生那样的事故,陈森知道自己做什么都难以弥补,在一顿心理建设之后主动找姜行川辞职,跟了姜行川那么久,他了解自己雇主的性格,雇主是一个不近人情的铁阎王,对笨蛋永远都是零容忍。 那场事故之后,陈森自觉把自己划为笨蛋一类。 所以他打算引咎辞职。 但是破天荒的,一向喜怒无常、心狠手辣的铁阎王,这一次竟然网开一面原谅了他,只告诉他下不为例。 被恩赐饶恕的那一刻,陈森除了感动更多的是震惊,他甚至怀疑是不是那场车祸撞坏了他尊贵雇主的脑袋。 但经过陈森这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小姜爷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更多时候还是那样没有人性,所以撞坏脑袋的概率并不大。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一向赶尽杀绝的小姜爷愿意网开一面,这一点陈森到现在都没想明白。 “陈清念。” 姜行川在屏幕上敲下她的名字发了过去。 对面回得很快。 “在。” 姜行川的嘴角不由地扬了一下。 “我以为你背不住。” 他说的是他的手机号,当时在宋家,陈清念去前厅之前,被他叫住,他报了一串数字,然后在陈清念一脸茫然的表情下又开了口,“我的手机号,微信同号,如果你背得住,晚上加一下,给我转一下今晚的精神损失费。” 陈清念眨了眨眼,觉得他的要求合情合理。 毕竟姜行川是为了救她才掉下水的,哪怕他是一个身娇肉贵又只会帮倒忙的草包大少爷,但毕竟出发点是好的。 这么一说,这应该算姜行川第三次救她了。 是该好好报答一下,赔点精神损失费也是应该的。 陈清念回消息速度很快,“我背得住。” 隔了几秒,又回了一句,“我不笨。” 他好像总喜欢骂她笨。 姜行川不由得脑补了一下陈清念在打“我不笨”这三个字的表情,应该是抿着唇,嘴角有些委屈地向下,然后盛着星光的眸子透露着一股不服气。 他回了一个,“嗯。” 陈清念又发:“精神损失费给多少合适?” “你有多少?” “目前有八百万。” “你指的是你奶奶今晚给你的那个镯子?” “嗯,要么?明天叫同城快送给你。” “。” “怎么了?” “……” 姜行川无言以对。 他缺那八百万吗?他缺一个根本戴不上的镯子?他真的在乎精神损失费? 还叫同城快送,这姑娘的脑回路到底是什么啊? 姜行川对着屏幕上那一行字发了许久的呆。 陈清念抱着手机从床头咳到床尾,身上一点力气都没了。 姜行川不回消息了。 她在思索是不是姜大少爷嫌八百万有点少。 于是她点开周斯聿的微信,敲了一行字过去,“周导演,如果有人一不小心把姜导演搞到了水里,让他的精神受了创伤,一般赔多少钱合适?” 一分钟后,周斯聿回消息了。 两个字。 “赔命。” 陈清念吓得手一抖,吧唧一下,手机砸到了额头上,疼得她眯了下眼。 要她命? 如果姜行川真的要她的命,给不给呢? 他救过自己的命,还是三次。 陈清念高烧得有些厉害,白皙的皮肤像是染上一层绯色,垂在床边的胳膊软绵绵的有些提不起来,她微微咳着,肩膀和胸腔随着战栗,她的身体素质确实很差。 总是很容易生病。 人在生病的时候,思维就会变得迟缓,陈清念对着天花板思考了好久到底要不要给姜行川赔命,其实在她看来八百万和她的命相比,还是八百万比较划算。 钱起码能用来消费。 要她的命能干什么呢? 但是姜行川和其他人不一样,他长得好看,又不缺钱,虽然嘴巴坏坏的,但是人挺好的,上一次车祸受伤那么严重还安抚她,姜行川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陈清念的脑袋有些迷糊。 她盯着天花板,忽然发现原本白色的天花板突然出现一张巨大无比的姜行川的脸。 陈清念吓了一大跳,脑袋里开始疯狂翻浆糊。 “姜行川,你怎么在我天花板上?” 深潭般的桃花眼潋滟着湖色,落在她烧得通红的小脸上,那张绯唇一张一合,问她:“陈清念,你拿什么赔我?我可救了你三次。” 陈清念抓了抓铺在床上的长发,有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姜行川。 “陈清念。”他又喊,声音真好听,“你是个笨蛋。” 陈清念:“……” - 姜行川揣在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一连跳出来两个人的消息。 周斯聿:“你今晚被人搞了?” 陈清念:“姜行川,你想要我的命吗?” 姜行川:? 姜行川:??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他没回周斯聿的消息,点开陈清念的会话框。 “烧糊涂了?没吃退烧药?” “要我烧给你?” “什么?” “我的命。” “。” 第二天。 陈清念早上被一阵聒噪的喊叫声吵醒,坐起来时只觉得头疼欲裂,浑身的骨头都在疼。 昨晚是她高烧最严重的一次,不知道是不是那只奇怪虫子的原因,宋家没给她准备退烧药,后来是烧糊涂了还是太困睡着了也不得而知。 她摸了摸放在床边的手机,按亮手机屏幕发现好多未读信息,全都是姜行川发来的。 “陈清念,我要你的命干嘛?” “吃颗药,别真把自己烧傻了,本来就不聪明。” “精神损失费不用赔了。” “人呢?” “。” 陈清念挠了挠头,有些茫然,手指往上一滑,看到了自己说的那些蠢话,什么把命烧给姜行川啊。。。 她拿起手机想要解释一下,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沟通的人。 她喜欢沉默和动手。 在一番思想斗争过后,陈清念选择放弃回复。 还是找周导要一下姜行川的地址,把手镯同城快送给他作为赔偿吧,她的命短时间内还不能给他,留着还有用呢。 - 姜家。 “川宝儿,你一早上老盯着手机看什么呢?难不成最近又有什么新鲜的八卦新闻了吗?” 沙发上窝着的人动了一下,收起手机,心情有点烦躁。 陈清念还没睡醒?为什么不回他消息? 他起了身,不善地提醒:“奶奶,有空多看书多读报少关心八卦。” 第25章 陈清念跳歪脖子树跑的 姜老夫人听完心里一百个不愉快。 老顽童受委屈一样盯着姜行川控诉:“我哪有天天看八卦了?我那叫专注打破信息差。” 她每天也很忙得好吗,姜家这块肥肉外面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姜老爷子去世得早,这里里外外不都是她老太婆一个人操心,姜家几个孩子,各有各的野,但凡有一个省油的灯,她也不至于半截入土了还要紧跟时事的操心。 姜行川回房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 “川宝儿,你今天还有工作?” “嗯。”他侧了下身,“我今晚就回枫榆路住了,您还有别的事吗?” 姜行川平时不住姜家,他十八岁那年就自己搬出去住了。 搬出去的时候,他父亲姜如驰对他破口大骂,问他是不是嫌姜家这个池塘太小养不住他这只大鳖了,姜行川反问:“我是鳖您是什么?我奶奶又是什么?一家人总不能跨越物种和生殖隔离吧?所以,爸,您以后还是要谨言慎行,骂我是小事,但这种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的行为还是建议您三思而后行。” 然后姜如驰就单方面跟姜行川断绝了父子关系。 “姜行川,你就不是什么好鸟!你敢骂你老子!你简直就是倒反天罡吃里扒外大逆不道的缺心眼儿!你要是搬出去,以后就别再叫我爸!” “好的,姜总。” “你……” 至今六年了,爷俩还没完全和好。 姜老夫人起身跟了两步,“怎么不在家里多住两天,你爸和你小叔今晚也回来,你们爷仨不坐下喝几杯?” 姜行川冷淡地拒绝了。 “那你多留一天陪陪奶奶也不行吗?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肩膀上的伤还没完全好呢,留在家也有个照应,你自己在外面要是发生点事儿,多难解决啊。” 姜行川眯了眯那双桃花眼,回头看跟在自己身后满脸心虚的小老太婆、 他的神情严肃了起来。 “奶奶,您没整什么幺蛾子吧?” 姜老夫人枯树皮一样的老脸皱了起来,两条眉毛倒挂在脸上,手指转着手腕上的玉镯,表情三分严肃七分痛心。 “川宝儿,在你眼里就没我半点好了?” 她看起来有些委屈。 姜行川敛了敛神色,目光从她另一只空落落的手腕扫过,忽地开口,“奶奶,我再送您一个镯子,怎么样?” - 宋家一早上就炸开了锅。 “人不见了?人好端端地在房间里怎么会不见呢?我的镯子还在她手上戴着呢?” 陈妈脸色很苦,早上敲门的时候,明明那个臭哑巴还在啊,她就是去洗了个漱,怎么就凭空消失了。 “老夫人,我确实是一直守在门口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人就不见了。” 宋老夫人怎么可能会信,那陈清念是个人,又不是个苍蝇老鼠,还能飞出去不成或者打个地洞藏起来? 况且她住的房间在二楼,那细胳膊细腿的,难不成会飞檐走壁? 陈清念确实不会飞檐走壁。 但是她会翻窗抱水管然后跳老歪脖子树。 陈妈一早上就跟守犯人一样跟在她身后,蠢得跟头驴一样尽盯着她手腕上那只翠绿翠绿的镯子,就差把“我来抢镯子”几个字写脸上了。 八百万,到她兜儿里还想往外掏啊。 做什么青天白日梦。 “去给我找!找不回来人你也不用回来了!” 陈妈弓着腰连连答是。 乔淑玉坐在客厅端着一杯茶放在唇边轻吹了一口浮沫,忽地冷笑一声。 “看吧,我就说那个哑巴不是真的傻吧,心眼多着呢。昨晚刚拿了八百万的镯子,今天就不见了,真是小门小户养大的野种,一点世面都没见过。” 宋城和轻咳一声。 乔淑玉瞅他一眼,“你咳什么?你前妻都死多少年了,她的孩子不是野种是什么?” “可她毕竟是宋家的血肉。”宋城和好言劝她,乔淑玉的性子泼辣,要是有半点说得不中听,她都能站起来把桌子掀了。 乔家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其身份地位一点都不逊色于宋家。 虽然是联姻,但毕竟嫁的男人是二婚。 在乔家,她始终比别人矮上那么一截,所以她对宋城和的态度向来不贤惠。 乔淑玉砰的一声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搁在桌子上,冷哼一声:“宋家的血肉?她现在可跟平江的那个老太婆一个姓,姓陈呢。” “怎么,你是想把她的户口,从平江迁到宋家来?” 宋城和脸色为难,“既然是宋家的孩子,日后要跟姜家联姻,那户口肯定要迁的。” “你得了吧,还想着联姻呢,昨晚接风宴姜牧城本人不来,什么意思?姜家小少爷虽然来了,但他连句话都没带,这姜家态度还不明显?摆明了就是看不上那个哑巴。” 也不看看姜家在京城的地位。 怎么会愿意让一个一无是处的草包哑女进门? 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推脱。 老夫人始终沉着脸坐着,听他们一来一往地争论着。 姜家是想悔婚? 那如果生米煮成熟饭了,还悔得了吗? - 桃韫。 “所以昨晚把你搞下水的人,就是陈清念?” 周斯聿解开袖扣,将衬衣袖子挽了上去,伸手给自己倒了杯酒。 身旁的人懒倦地半躺在沙发上,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下垂着,分明没睡着,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姜行川向来是个喜怒无常的人。 早上的时候周斯聿莫名其妙地收到陈清念的消息,说要给姜行川寄个东西问他能不能给地址。 涉及个人隐私,周斯聿肯定要先经过本人同意,所以他就把消息转给了姜行川。 姜行川一开始说不要。 后来又改变了主意,不仅要,还要人家姑娘专门跑一趟送过来。 包厢的门忽地被推开,原本闭着眼的人立马睁开了狭长的桃花眼,见到来人是沈星也,又不声不响地闭上了。 沈星也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竟然在自己这个表侄子短暂睁眼的一秒钟里看到了失望和嫌弃。 抛开那些先不说,沈星也是有急事要宣布了。 他站在包厢中央,一叉腰一仰脖,嚎了起来:“出大事了——” 砰的一下,一个抱枕忽地飞来砸中他的面门。 第26章 跟陈清念传出绯闻了 沈星也被砸中鼻子,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抱枕虽然是软的,但也砸得鼻头一酸。 “川哥,你砸我干嘛?” “你鬼嚎什么?” 姜行川一双眼冷凄凄的,调子不疾不徐,理所应当地反问他。 臭脾气! 沈星也对着抱枕撒气,一脚把它踹飞到墙上,谁料它触墙回弹又猛地砸了回来,砰地一下把周斯聿刚倒好的酒撞翻了。 周斯聿正打算加冰块,手里拿着一个铝制夹子夹着一块冰,然后动作就停在了半空,低头看倒在自己面前的那杯酒。 眉头拧了一下。 “行川,你下次就不能直接把人砸死?非要拖泥带水留一口气?” 沈星也心虚地讪笑。 姜行川撩了一下眼皮,似笑非笑,春意惹人醉的表情:“沾亲带故呢,下死手总归不好。” 当事人听完脊背一凉,觉得自己就是个夹着尾巴的孙子,这两个哪个都是他的祖宗,哪个都得罪不起。 “我是有正经大事要跟你们说,我本来应该出发去会场的,一看到那爆炸性的消息就立刻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你们猜怎么着?” 两个人都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并不接茬。 沈星也啧了一声,只好自己往下接着说。 “川哥,你上新闻了!” “行川可是姜家的掌中宝,前段时间又出车祸又拍戏的,上新闻不是很正常?” “不”沈星也竖起一根手指摇了三下,“这次不一样!这次是花边新闻,是绯闻!是爆炸性绯闻!” 姜行川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跟沈巧巧的?” 要说绯闻,姜行川只能想到昨天在酒吧碰见的沈巧巧,可他分明已经警告过她,难不成那沈巧巧还敢顶风作案不成。 沈星也震惊,“你跟沈巧巧也有一二三四腿?” 什么叫也有一二三四腿? 小姜爷这么多年虽然在京城的名声不怎么好,但从来没跟人传过绯闻,也没人敢跟他传绯闻。 说他跟人有一二三四腿,不如说他跟蚊子有一腿。 姜行川的眸子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平静,他扬着唇露出一个极其温和的笑。 但是声音却冷得跟淬了冰一样。 “沈、星、也” 对面立马吓噤了声,京城谁不知道啊,小姜爷长了一张极其温柔美丽的脸,但是心肠乌漆嘛黑的。 他颤颤巍巍地打开热搜,一个跨步向前,弓着身子双手呈上自己的手机。 屏幕上赫然两行字。 #小姜爷湿身夜会神秘女子# #池塘play,有钱人玩的就是花# 两个词条都是橘红色,后面都紧跟着一个爆字。 点开词条,文章配图下贴着照片,姜行川那张帅得惨绝人寰的脸径直暴露在镜头下。 一共两张照片。 一张是他蹲在池塘边正朝池塘中一个模糊的身影伸出一条胳膊,拍的是他的侧脸,但画质极其清楚,不仅能一下子就看出那个人是姜行川,甚至还能看见他嘴角扬起的弧度。 当时他笑了? 他怎么不记得。 还有一张照片,是他半伏在池塘里,一只苍白纤细的手揪着他的衣领,姜行川垂着脸,看不出情绪,但肯定不是生气。 两张照片都没有露出女主角的脸,要么是一只白嫩嫩的手臂,要么就是披着长发的半个肩头。 但偏偏姜行川的脸像是被人刻意对过焦一样,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广大网友纷纷化身福尔摩斯,不出片刻就扒出了时间地点以及人物。 【这是宋家后花园的那个池塘,之前在宋心瓷的个人vlog拍过。@宋心瓷】 【所以,小姜爷这是跑别人家幽会去了?玩这么大?】 【有钱人嘛,都爱刺激。】 【宋家昨晚好像在举行什么接风宴,听说从乡下接了一个私生女回来,那池塘里的那位?】 【我要爆料!我听去过宋家的人说,宋家那个被接回来的大小姐昨晚一直在咳嗽,好像得了风寒发高烧了,该不会就是因为池塘play的缘故吧?】 【不过有一说一,小姜爷长得真他妈带劲啊啊啊。】 【所以那个女的真的是宋家那位刚接回来的小姐?不是宋家的二小姐吗?@宋心瓷】 姜行川的眉头越皱越紧,尤其是看到那条八卦下面的一个橙V转发回复,脸色陡然冷了下去。 宋心瓷转发:大家不要乱猜啦,昨晚行川哥哥来家里做客,是我不小心跌进池塘,行川哥哥好心救我上来的。 纯属于没流硬蹭。 见过揽活揽功的,没见到还有揽绯闻这么积极的。 姜行川把手机随意地往桌子上一扔,吓得沈星也一个激灵。 “祖宗,这是我手机。”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机拿回来,踹进兜里,用那双圆溜溜的眼瞄沙发上的祖宗。 “所以……那个女主角真的是宋心瓷?” “不是。” 祖宗冷着脸回答。 周斯聿扬了下眉梢,没说话,联系起陈清念昨晚和今早的奇怪问题,心里大概有了答案。 “不管那个女人是谁,我觉得故意拉着你下水炒作就是居心叵测,川哥你可要离那个人远远的,最好再也不要跟她来往!” 话音刚落,包厢外传来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叩——叩——叩—— 频率很慢,跟敲门的主人一样,有着天生的迟钝感。 一颗圆圆的脑袋缓缓从门后探了进来,时不时传出几声很轻的咳嗽声。 最好不要来往的人,她自己送上门来了。 陈清念第一次来到酒吧,有些紧张,索性没找错地方。 她先看到沙发上的周斯聿,紧绷的表情放松了下来,嘴角微微露出点笑意,然后看到面色不善的姜行川,又忽然紧张起来,笑也收了起来。 她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盒子。 陈清念今早退了烧,但还是在咳嗽,脸色和嘴唇都有些发白。 姜行川心里莫名烦躁。 他扬下巴,紧抿着唇成一条绷直的线。 沈星也看了那姑娘一眼,觉得眼生,侧了身子转向她,“姑娘你找谁?” 陈清念眨了眨眼,瞄了一眼姜行川,继续沉默。 周斯聿轻咳一声,“清念,进来吧。” “清念?你就是陈清念?宋家那个小哑巴?你怎么……” 沈星也忽地感觉背后一阵凉意,立马闭上了嘴,抬头看包厢里红黄蓝绿的小吊灯。 陈清念站在原地没敢动。 她有点怕姜行川。 感觉他好像挺生气的。 “站那儿当门神?” 陈清念抬起脸看他,那一双桃花眼勾的人七魂能走了六魂,他面色平静地开口,语气像哄,又像骗。 “陈清念。” “过来。” 第27章 陈清念为什么不回消息! 周斯聿没招呼进来的人,姜行川一句话就骗进来了。 陈清念今天穿了一身黑,黑色的连帽卫衣和一条黑色的宽松垂直长裤,长度直接盖到脚面,脚上是一双白色的板鞋。 八月多的天气,外面很热,她却穿着长裤长袖,像个呆头鹅一样。 陈清念一步一咳地走到姜行川面前,双手捧着盒子慢悠悠地往前一递。 她身上总是有着一种非常奇特的松弛感,做什么事都慢吞吞的,但并不招人讨厌,反而显得有些可爱。 红色的檀木盒子,是之前外婆给她装荷包的,被她拿来装手镯了。 好歹是给人的赔礼,总不能空手拿来。 姜行川没有立刻接,反而是盯着黑色卫衣袖子里露出的那一小截冷白的手腕,太细了,他感觉自己两根手指都能完全包裹住,她的腕骨浑圆凸出,很漂亮。 握在红檀木盒子上的那双手也很漂亮。 忽的,他的心底生出一丝欲念。 想要碰一碰她的手指,或者握一下她的手腕。 但是他不能。 在解除婚约之前,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层不能靠近的身份。 姜行川盯着那盒子,身子微微前倾:“这就是你给我的精神损失费?” 陈清念点了下头,用一根手指按住盒子的上端,往上一掰,打开了盒子。 里面躺着一个品质上乘的祖母绿手镯。 沈星也瞄了一眼,“哎,这镯子有点眼熟啊,这是不是之前在拍卖会上被……” 啪嗒。 姜行川合上了盖子,单手接过了盒子,看了眼沈星也。 沈星也又自觉闭麦。 陈清念给完东西,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一样,长舒一口气。 她抬起葱白的手指指了一下门,意思:“那我走了。” 姜行川望着她,瞧那张露在卫衣外面白生生的脖子和脸,忽的开口:“你怎么出来的?” 陈清念吃了一惊。 “我问,你是怎么从宋家出来的。” 姜行川的瞳仁很黑,不笑的时候就会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但他又长得那样好看,般般入画,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可陈清念是保守标兵,她不贪色,只看一眼,就不再冒犯姜行川。 陈清念两根手指绞在一起。 她觉得姜行川真的是太神奇了,每次她干坏事好像都能被他敏锐地察觉到。 而她,又从来不喜欢撒谎。 在外人眼里,她是个哑巴,她完全可以选择不回答,就这样一直保持沉默。 平常她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就是这样干的,但面对姜行川的问题,她似乎总有一种不能不答的奇怪感觉。 可能因为他救过自己三次命。 陈清念抬起自己的手,打起了手语。 周斯聿和沈星也看不懂。 姜行川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迟疑地开口:“你爬树和翻墙头出来的?” 陈清念耳朵有些红,不太好意思地点点头。 沈星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宋小姐,你会爬树?还会翻墙头?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这么厉害啊,那昨晚川哥在你们家掉水里的事儿你知道吗?你怎么不下水帮忙把人捞上来啊。” 姜行川:“……” 周斯聿:“……” 陈清念为难地看着沈星也。 她捞了的。 要不然今天也不会专门跑来送精神损失费来了。 姜行川冷飕飕地看了眼说话的人:“沈星也,你今晚的演出不想参加了?现在还不去会场,杵在这干嘛?” 陈清念的表情又惊了一下,他就是沈星也啊,他是个idol,还是姜行川的亲戚。 陈清念抬了下手,呆头呆脑地翻了一下自己的口袋,但一无所获,她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在显示屏下面的小桌子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纸和笔。 她走到沈星也面前,把纸和笔递过去,冲他由衷地笑了一下,露出两个漂亮的小梨涡。 作为idol,被人递纸和笔他再熟悉不过了,“你要我的签名?” 陈清念点头。 这可让沈星也装上了,眼前这位可是宋家的大小姐,姜家未来的少奶奶,竟然也是他的粉丝?看来他确实是火了红了出圈了。 他唰唰唰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三个大字,然后得意地递回去。 “真没想到啊,宋小姐你竟然是我的粉丝啊,你最喜欢我的哪首歌啊?” 陈清念接过纸。 字真丑。 她没听过沈星也的歌,也不是他的粉丝。 她只是帮何苗要的签名,何苗说她喜欢一个歌手叫沈星也。 这边两个人还旁若无人地站着,身后忽然叮里咣当发出一阵声响,陈清念转头,发现姜行川点了支烟叼在嫣红的唇间,然后随手把打火机扔进了装着冰块的铁桶里。 那个限量版打火机,好几十万呢。 沈星也忽然觉得一丝不妙,拔腿往外走,“演出要来不及了,我先走了,川哥改天见啊。”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陈清念单独站着,显得有些局促,她把纸条整整齐齐对折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当个宝贝似的。 姜行川睨了她一眼,身子懒懒地靠在沙发上,冷白的指尖夹着淡蓝色的烟蒂,从唇上挪开,他从容地吐出一口清淡的烟,恍惚地遮掩住他的表情。 连他的电影都不看的人,却会喜欢沈星也的歌。 品味是真的差。 陈清念本来咳嗽就没好透,现在闻到烟味,喉咙一阵发痒,但是她看姜行川似乎又不开心了,只能憋着没敢咳嗽。 脖子和脸憋得都有些红了。 陈清念摆了摆手,算是道别,然后不等姜行川回答就拉开门溜了出去,身手灵活着呢。 她刚走到电梯,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 姜行川发来的消息。 “在门口等着,我送你。” 陈清念回:“不用。” 姜行川回了个句号。 陈清念思考了一下,在表情里扒拉出一个微笑的小黄脸发给他。 “陈清念。” “早上为什么不直接找我要地址。”反而跑去找周斯聿。 重点是,她给周斯聿发消息,都不回他的消息。 姜行川活了二十四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敢不回他的消息,平时都是他当那个冷漠无情已读不回的渣男,没想到如今他却变成了被已读不回的那个。 陈清念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姜行川又发,“站在原地等我。” 完了,好像必须得回答了,还要当面回答。 第28章 别欺负姜行川,不然揍你 平江镇很少有这样大规模的酒吧,虽然有几个清吧,但是氛围跟这里也不太一样。 况且陈清念连清吧也没去过,只是听何苗提起过。 她可是保守派小标兵。 此刻,电梯门缓缓打开,一个肥头大耳长得像猪一样的油腻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怀里揽着一个婀娜多姿的女人。 那女人娇滴滴地喊:“赵总”两个字喊得千娇百媚,跟山路十八弯一样。 陈清念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老男人笑得很色,在女人屁股上掐了一把。 保守派小标兵吓了一跳,猛地朝后退了一步。 老男人和漂亮女人撇了她一眼,都没搭理,接着往前走。 那女人接着开口:“你看见了吗?姜行川如今也是有丑闻的人了,只要您再买点通告把这个事情润润色,肯定能让他狠狠栽个跟头。” 他们要对付姜行川。 陈清念想也没想,戴上卫衣帽子,抽绳一拉,遮住大半个脸,又拿出一个口罩带上,抬脚跟了上去。 沈巧巧跟赵天明撒娇,“他欺负你女人都欺负到头上了,你该不会不帮我撑腰吧?再说了,他明知道我是你的人还把我从剧组里踢出去,不就是明摆着打你的脸吗?这赵总都能忍吗?” “放心吧,姜行川平时在京城没少嚣张,舆论这种事情最好操控,只要我随便安排几个角色进去,就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他又在沈巧巧那水蛇一样的细腰上狠狠揉了一把。 带着人推开了一个VIP包厢。 陈清念怀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姜行川:“人呢?” 陈清念没回,把手机揣进兜里,在包厢门关上的瞬间,一只脚抵住了门。 赵天明嘴唇子撅老高,正准备亲怀里的美人,忽地发现门被推开。 一道纤细的黑影闪了进来,然后砰的一声,带上了门。 赵天明愣了一瞬,上下打量眼前这个奇怪的人,黑衣黑裤带着帽子口罩,只露出一双提溜圆的眼,那是一双极美的眼,清明如水,皎皎如月。 陈清念开口,声线偏冷,清淡得很:“不要欺负姜行川,要不然,揍你们。” 赵天明愣了一下,“是个女人?姜行川那个窝囊废什么时候需要一个女人保护了?” 虽然穿着卫衣长裤,但依旧看得出身材不错,长着那双眼睛的人肯定也是个美人。 赵天明松开怀里的沈巧巧,撸着袖子往前靠了一步。 “你是姜行川的什么人啊?他的姘头?他现在变成靠女人的软裤裆了吗?” 陈清念的眸子很冷,包厢里蓝紫色的灯光浮跃在墙上缓缓地绕着圈挪到天花板上,最后映照在陈清念的瞳孔里。 她抬了抬纤细的手腕,又重复一遍:“不要欺负姜行川。” “我就动了,你能把我怎么办?揍我啊?怎么揍,床上揍?” 他淫邪地笑着,伸出肥腻的手掌想要去摘陈清念的口罩,却猛地被一只纤细苍白的手反握住手腕,下一瞬,陈清念的手臂一转,只是随意一捏,对面就发出了杀猪的嚎叫声。 “啊——” 姜行川发了好几条消息,都石沉大海。 陈清念走了? 不是让她等自己吗? 她现在不仅不回他消息,还学会放他鸽子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放小姜爷的鸽子,他心里有些发闷,沉沉的,表情森冷地沿着走廊往前,路过一间包厢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惨叫,是个有点耳熟的声音。 “你他妈是谁啊?你放开我!” 然后是一道清冷,有些好听的女声:“别叫那么大声,我揍快点,你忍忍。” 我揍快点,你忍忍? 这是什么奇怪的语言组合。 男人又惨叫了数秒,最后发出一声闷哼,看样子应该是晕了过去。 确实揍得挺快。 姜行川脚步未停,继续往前走。 陈清念把挽起的衣袖放下来,遮住白嫩嫩的手腕,目光落在蹲在墙角偷偷摇人的沈巧巧身上。 下一秒,手机被人从身后拔走,吧嗒一下丢进了垃圾桶。 陈清念拎着沈巧巧的后衣领,拎小鸡一样把她拎到沙发上,按着她坐下。 沈巧巧目睹了她刚才的残暴,只觉得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姑娘身体里好像住着一个可怕的怪物,招招都下死手,她现在完全不敢动弹,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栗。 “你、你想做什么?” 陈清念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伸出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微微用了点力气,疼得沈巧巧脸色一白。 “你也别做对姜行川不利的事情,被我发现了,也揍你。” “我、我不会的。” “你别撒谎。” 沈巧巧点头如捣蒜。 陈清念觉得这不够,又指着地上的赵天明开口,“他很有钱?那你让他花钱把关于姜行川的热搜撤了。” 沈巧巧瞪大了眼。 哪有这样提要求的。 陈清念继续道:“明天还有任何关于他的黑料,我还会来找你们的。” 沈巧巧不敢不答应,连连答好,但对方依旧不满意,又说:“短时间内再出现关于他的黑料,我也当是你们做的手脚,我会找你们算账。” “可是姜行川得罪过很多人……万一别人也想搞他呢?你总不能也算我们头上吧。” 陈清念的眼珠子转了一圈,觉得有点道理。 她点头,思路没乱:“所以你就让得上那个肥猪,盯紧点,撤热搜。” 沈巧巧:“……” - 陈清念又去酒吧的监控室转了一圈,黑了她跟赵天明走进包厢的那段监控。 等到一切都收拾完,她才又拿出手机。 人美但心不善的姜大恩人发了三个问号,三个句号,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他的不悦。 陈清念扯了扯卫衣帽子垂下来的带子,有些纠结,不知道怎么解释刚才发生的事情,所以还是打算不回。 她又把手机揣进兜里。 刚走两步,忽地觉得脑袋上帽子一紧,她被人拽了回去。 “陈清念。” 姜行川听起来有点生气,用一根手指隔着帽子戳她的脑袋。 “已读不回,你礼貌吗?” 他一直在酒吧大厅里坐着。 他问了门口的保安,他们都说没看到一个穿黑色卫衣的姑娘出去,所以他专门在这堵人。 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不仅真让他堵到了,还亲眼看见她掏出了手机看了两眼,然后一脸淡定地揣回兜里。 揣回兜里!但不回复! 他第一次这样生气。 陈清念联系周斯聿都不联系他。 陈清念是沈星也的粉丝,但不是他的粉丝。 陈清念拿出手机看到他的消息依旧不回复。 她做的一切都让他不满意。 姜行川觉得自己不应该跟一个哑巴计较太多,但他还是生气。 气得要命。 第29章 牵到手了 姜行川单独开了间小包厢。 他懒散地坐在沙发上,长腿微微屈起,原本平整的西装裤在腿弯处生出一些褶皱,他今天又穿的黑衬衣,特别好看,就是领口开得有点大,锁骨都露出来了。 陈清念觉得姜行川虽然嘴巴毒了点,脾气差了点,做事不留情面了点,这些都无伤大雅……最主要的是他还不守男德,这个问题就比较大了。 人贵在自重自爱,换言之,要学会保护好自己宝贵的肉体。 决不能像姜行川这样随意袒露。 “陈清念。”一根修长漂亮的手指伸了过来,弯曲着用指关节在她面前的大理石桌面敲了两下,“写检讨还走神?想什么呢?” ……想你不守男德。 陈清念仓皇地埋下脑袋,蹲在桌边,半趴在上面,继续写她的检讨。 检讨她为什么已读不回。 而且要声情并茂地写出1500字。 高考作文才800字! 京城第一难搞的小姜爷罚人真是有手段,连写检讨这样的惩罚都想得出来,这对于陈清念来说真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因为她从小到大都是乖宝宝,从来没写过检讨。 姜行川微微垂着头,碎发遮住他深阔的眉,阴影中他的鼻子显得更加挺翘了些,美是真的美,冷也是真的冷。 眼下蹲着的这位乖宝宝,就是刚跟他闹上热搜的女主角。 湿身夜会? 那样抓马的落水故事都能被营销号写得如此暧昧。 姜行川的心跟小猫抓了一样,忽然痒了一下。 陈清念写累了,悄悄抬了个头,立马被抓包,他掀一下眼皮,发出一个略带威胁的音节:“嗯?” 修白纤长的指间把玩着一根没点燃的香烟,微微停顿,用两指搓了搓,忽地扬了下嘴角,露出点笑。 “陈清念。”他没来由地喊了一声。 被点到名的乖宝宝会呆呆地抬一下头,目光茫然地看他,她的脑袋上戴着卫衣帽子,长发从两边溜出来,包裹着小巧的脸蛋,傻傻愣愣的,跟个呆头鹅似的。 挺可爱的。 他想问你看热搜了吗,但又觉得很神经。 “没事儿,你继续写。” 小呆头鹅又垂下脑袋,像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握着笔绞尽脑汁一笔一划地写着检讨。 陈清念比他小五岁。 欺负她可不就跟欺负小学生一样轻而易举。 已读不回是吧? 做别人的粉丝是吧? 之前憋在姜行川心口的那团怨气好像消散了点,尤其是在看到陈清念呆头呆脑地蹲在他脚边认真写检讨的样子,忽然觉得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比第一部电影拿了奖还开心。 虽说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是一件很无耻的事情。 但是姜行川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个不无耻的君子。 过了一会儿,他又喊,“陈清念。” 跟第一次一样,她还是同样茫然地抬头。 姜行川没话要说,只是微微点头,“你继续。” 再过一会儿,“陈清念。” 她抬头,有些无语:“……” 又过一会儿。 “陈清念。” “……”他好幼稚。 “陈清念。” “…………”他好烦好幼稚。 “陈清念。” 啪的一声,笔断了。 笔被她捏断了? 黑色的墨水洒了她一手,塑料笔身断裂时有一小块塑料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弹到姜行川的手指上,断横不平整,有一些尖端从陈清念的指间倏地冒了出来。 当事人把自己吓愣了。 她在思考,自己明明没用劲,笔怎么就断了?这笔是姜行川带来的,不会跟烟灰缸一样很贵吧?不会又要她赔吧? 忽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摘掉她夹在手里的断笔残骸,将她的手掌捉了过去。 肌肤相触的瞬间就像是电流淌过一样。 陈清念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他怎么牵她的手啊? 黑色的墨水从陈清念的手沾染到姜行川的手上,忽然之间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玷污了谁,又是谁轻浮了谁。 姜行川的体温不低,手指带着一点灼热的温度,但陈清念的体温似乎更高。 被他指腹摩挲过的手背有点痒还有点麻。 陈清念的耳根又开始发烫了,脸和脖子很快就变成了粉红色,她想把手抽回来,刚一动弹,原本虚握在她手背上的手指立马收紧把她捉了回去。 “别动。” 陈清念不敢动了。 这次肌肤相触更清晰,也不再像是轻微电流触过的感觉,这一次完全是高压电漏电,霹雳吧啦快要把陈清念劈碎了。 姜行川低伏着身子,确定陈清念的手没被塑料外壳扎破才缓缓松了口气,一抬头,看到坐在地上的人不由得愣了一下。 鬼使神差的,他没有松开手,也没把人拉起来。 而是忽然问道:“陈清念,你想跟我小叔退婚吗?” 陈清念一双大大的眼睛写满了迷茫。 姜行川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竟然问住这样逾矩的话,明明之前说过不会插手别人婚姻的事情,这会儿突然这样唐突起来。 他松开小姑娘的手,表情又变得冷淡疏离。 变脸也太快了。 “坐地上干嘛?”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手帕,慢条斯理地擦自己手上沾上的墨水,语气揶揄,“真没看出来啊,陈清念你整天病歪歪的结果手劲儿这么大,把我最爱的一支笔掰折了,说说吧,怎么赔?” 陈清念坐在地上没动,一张小脸垮了下去。 她就知道! 又得赔! 姜行川就乐意看她这股窝囊劲儿,那小脸都快丧地皱到一起了,傻不傻,怎么说什么都信。 陈清念很迟缓地抬起手,比画了几下:“多少钱?” 她真打算赔。 墨水是速干型的,擦不掉了,食指上沾了一大片的黑,在他冷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眼,他有些嫌弃地皱了下眉,然后看向陈清念那张窝囊且呆的脸,勾了下唇,伸出手比了个四。 四百?四千?还是四万? 以姜行川的身份,他身上应该很少能找到三位数以下的东西吧。 陈清念瞳孔圆圆的,震惊中透露着一股心酸的绝望。 刚赔完精神损失费呢。 烟灰缸还没着落呢,又多了一笔负债。 姜行川笑出了声,被她心酸的模样逗笑,大发慈悲地开了口:“四块钱。” 多少? 陈清念皱在一起的五官舒展开,没那么心酸了,但还是充满了震惊,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耍了。 姜行川懒懒地靠回沙发,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的人,笑出了声。 “陈清念,你傻不傻啊?” “……” 第30章 你检讨写大悲咒是什么意思呢? 陈清念觉得自己不傻。 是姜行川太狡诈。 狡诈的姜某人此刻正单手拿着小呆头鹅写得端端正正的检讨看,要不是刚刚的笔被陈清念掰折了,他甚至还想写几句批语上去。 “尊敬的姜先生,您好,我是陈清念,此刻,我正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写下这份检讨,针对于我‘已读不回’这种恶劣行径加以反思,深思熟虑之后,我将从三个方面进行论述……” 陈清念尴尬到无地自容,她现在要是一个LED霓虹灯的话,姜行川应该就能看到她的脸从蓝变绿变黄再变红。 他看就看,读出来干嘛? 就很像那些抽查作业的坏老师,还要专门当着学生的面挑刺儿。 姜行川扬了下眉梢,盯着小姑娘通红的脸,半躺在沙发上的身子透着一股慵懒劲儿,拿着a4纸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好看。 “你这检讨模板套的挺别具一格啊。” 还从三个方面论述。 但是—— “陈清念,你以为我不会真的看完这1500字是吧?” 陈某人心虚地抠抠手指。 不留情面的姜大少爷,继续拆台:“你写这两大段的大悲咒的寓意是……怪我不够慈悲?” ……是为了凑字数。 “还有你这最后一段总结里出现的物理量子力学和星体运动的意思又是……” ……也是为了凑字数。 “陈清念,真没看出来你思想觉悟挺高啊,看来你确实意识到自己已读不回这件事的严重性了,都已经从官方模板到大悲咒精神再上升到量子纠缠了。” 他把手里的检讨卷成一个长长的圆筒,在她脑袋很轻地敲了一下。 “虽然你认错态度诚恳,但我依旧没法原谅你。” 因为你是沈星也的粉丝。 - 宋城和带着人险些把宋家都翻了一遍,愣是没找到陈清念的身影。 好端端一个人,还能人间蒸发不成? 这小丫头刚回来第一天,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溜了,搞得整个宋家鸡犬不宁。 果然是乡野丫头,半点规矩都没有。 “先生,这房间我都看了几百遍了,就连那床底下我都找过,根本没人,我就算是再眼拙,那么大个人在房间,也不可能看不见啊。” 陈妈边说边推开陈清念的房门:“大小姐指定是偷偷溜出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结交了什么不三不四的朋友,出去撒野去了。” 门一打开,宋城和跟陈妈都顿住了。 刚跟不三不四朋友撒完野的人,此刻正安安静静地坐在书桌前看书。 半开的窗台上摆着一小盆扶桑花幼苗,那是陈清念从平江镇带来的。 她穿着墨绿色长裙,米白色针织开衫,温婉隽秀,腰如束素,墨发垂在肩头,岁月静好的模样。 怎么看都不像是人间蒸发了一上午的样子。 听到响声,陈清念象征性地抬了下头,目光平静且淡定。 “不是……你、你怎么回来了?不是我的意思,你不是不在房间吗?你从哪儿钻进来的啊?” 从歪脖子树上跳进来的。 陈清念抿了抿唇,不回答,又继续低头看书。 宋城和拧了一下眉,一上午家里都被她搅得鸡犬不宁,她却还能这样事不关己地看书? “清念,你过来,爸爸有话跟你说。” 宋城和双手背在身后,板起了脸。 “大小姐,先生叫你呢?怎么不动弹?” “陈妈,你不要催,我倒要看看,外人都传我这嫡生女没规矩,我就不信,我宋家磊落多年真的能出什么没规矩又目无尊长的坏种。” 他阴阳怪气地诘责。 陈清念的手指蜷缩了一下,缓缓起了身,步伐很慢地朝门口走去。 何苗以前说过,陈清念特别像树懒,哪怕是火烧屁股的灭腚之灾她也能稳如泰山,丝毫不乱。 陈清念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钝感。 高中的时候,因为性格孤僻,她经常会被班里女生排挤,有次有个扎马尾的女生因为一点小事阴阳怪气指桑骂槐整整九分钟,终于在距离课间结束还剩一分钟的时候,陈清念开了口。 她问:“你刚才是在骂我吗?” 扎马尾的女生被噎住了。 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看似伤害999%,实则对方受到的伤害只有0.00001%。 这0.00001%还仅仅是因为陈清念觉得有些吵了。 宋城和满意一笑,见陈清念乖乖地走了过来,心想她也不完全是冥顽不灵的。 “清念啊,我知道你之前在乡下跟外婆住在一起可能没人教过你规矩,但现在,你既然已经回到宋家,你就得按照宋家的规矩做事,不能再这么随心所欲,你……” 砰—— 陈清念面无表情地拉过门,干净利落地关上,并且反锁。 差点砸到宋城和的鼻子上。 有点吵了。 宋城和愣了足足三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吃了个闭门羹。 他虽然在乔淑玉面前一直都低声下气的,但是在孩子面前,可从来没这样吃瘪过。 他教训宋心瓷和宋志恒的时候,他们什么时候敢对他摔过门? “陈清念!你给我开门,你这是什么态度啊?你还当这是你们那小破地方可以随意撒野吗?” 屋里毫无动静。 “行,你有本事就一直别出来!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打算把自己饿死在里面!” 陈清念沉默地打开行李箱,拿出外婆给她准备的便携式小锅和蔬菜小面,满满一箱。 饿不死一点。 而且,她还会跳歪脖子树。 - “行川,你去哪儿了?回姜家了?” “今晚有个制片人想约你谈谈,去不去?” “对了,你的热搜被人撤了,是你做的?” 姜行川看着手机上周斯聿发过来的三条短信,整个人没骨头一样窝在包厢的沙发上,领口被扯得有些歪了,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映衬着左锁骨的那颗痣,略显孟浪轻浮。 修长的手指在聊天页面上稍微停顿了一下,小姜爷掀了掀眼皮,一条也不想回复。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有道德守规矩的人。 在周斯聿眼里,姜行川就是一个浪的没边又坏的没底的祖宗,不回他消息再正常不过了。 但此刻,祖宗的目光不经意瞥到了陈清念写的那份检讨。 迟疑了三秒。 他不情不愿地开始编辑信息。 “没回去,在包厢坐着。” “今天不想见。” “不是我撤的。” 第31章 哪个好人买通稿黑自己孙子啊 星空会场。 沈星也的助理看起来比他本人还要紧张,上上下下把他身上的威亚检查了十多遍。 但心还是放不回肚子。 “沈哥,要实在不行就用最传统的升降台出场呗,干嘛非要吊威亚,这多危险啊。” 沈星也虽然不是第一次上台表演,但这威亚确实第一次吊,前几天彩排的时候还出过岔子,谁能保证正式演出的时候能一帆风顺呢? 万一有点闪失,后果小舟想都不敢想。 京城家族如果按照金字塔分布的话,那么在金字塔顶尖的三大家族就是姜、沈、周。 而沈星也的爸爸沈成岸是姜老夫人的亲弟弟,这小祖宗不仅是沈家的宝贝,也是姜家的宝贝,再加上他的母家是周家,整个就是buff叠满。 要说小姜爷是京城无人敢近的活阎王,那沈星也绝对是京城没人敢动的活祖宗。 那必然是半点闪失都不能有。 “沈哥,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沈星也大大咧咧一摆手,一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架势。 “不过是吊个威亚,小爷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小舟撇嘴。 他怕丢饭碗啊。 “星也”周斯聿捧着一束香水百合出现在后台,硬朗的五官之下,透露着一股嫌弃,“你确定表演结束让我上去送花?” 沈星也点头,“当然啊,外界都传闻我和你关系不好,我表演你送花,这热搜不就说来就来了,还能帮川哥把那湿身夜会的热搜压一压呢。” 他倒是想得周到。 但对周斯聿来说,外界的传闻对他根本没什么影响。 沈星也的母亲周魏贤,是周斯聿的亲姑姑,两兄弟从小一个院子长大,原本感情好得没话说,但挨不住营销号没话硬说,非说两兄弟不和,为了周家股份明争暗斗。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人红是非多。 周斯聿不爱折腾,但架不住沈星也这位活祖宗爱折腾,只能认命。 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随便你吧,不过行川的热搜已经撤了,不用你替他压了,你就安安稳稳演出,别整幺蛾子。” 说到这,周斯聿方才发现姜行川刚刚竟然在半小时内回他消息了,还是逐条回复。 怎么了这是? 活阎王良心发现,准备做个人了? - 姜家,书房。 老夫人养在宅子里的那只八哥最近越发不听话了,有什么学什么都快成精了。 管家老叶这厢刚推开门,半躺在藤椅上的姜老夫人还没开口呢,八哥就开始扯着破锣嗓子喊出了声:“川宝儿——川宝儿——回来了吗——” 老夫人啧了一声,老花镜一摘,对着八哥怒喝一声:“八嘎!别吵。” 黑八哥的名字叫八嘎。 原本老夫人瞧它通体漆黑,想叫它黑旋风的,但是它刚接回来的第一天,佣人正在休息室看抗战片,好巧不巧就被黑旋风听着了。 一下午都扯着破锣嗓子在那儿:“八嘎——八嘎——” 所以它被荣幸赐名八嘎。 老叶轻咳一声,不是回八嘎的话,但也知道老夫人想问什么。 “老夫人,小少爷回枫榆路住了。” 还真是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了。 老夫人有些恹恹地摆了下手,又问:“热搜那事儿……” “被降下来了。” “谁降的?川宝儿?” “不是,是赵家的赵天明找人降的,同时他也发了一条寓意不明的微博,说是被顶流欺负了。” 网友的思维都是装着八卦导航定位炮的,上午刚出的热搜,还没扒出个所以然呢就被人降了,紧接着电影投资大佬赵天明就发了一句“被顶流欺负,有苦说不出。” 这不暗戳戳的在指姜行川吗? 难不成姜行川湿身夜会这赵天明是知情人? 姜老夫人皱了下眉,满脸不悦:“这热搜管他们赵家什么事?我好不容易找人买的通稿上热搜,他说给我降就给我降了?” 真是狗拿耗子,拿不住还硬拿。 老叶不敢搭话。 他早就提醒过老夫人,她跟小少爷的感情可能有那么点缝隙出现了,但挨不住老夫人对自己和小少爷充满自信,偏要折腾。 现在小姜爷不过是无心去查,只要他想知道背后捣鬼的人是谁,那还不得分分钟跟老夫人决裂。 “老夫人,你买这热搜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老叶单知道这老夫人做事向来狠辣又阴损,但买热搜黑自己亲孙子这事儿,他是真的想不明白。 姜老夫人不答,又身子歪歪地躺了回去。 重新戴上老花镜,盯着手机页面捣鼓了一阵,忽地又抬头问老叶:“我家川宝儿今天找人送回来的那只镯子,我让你查,查得怎么样了?” 提起那个镯子,老叶更不明白了。 “那镯子,是宋家老夫人昨晚当着众人面送给宋家小姐的接风礼。” 老夫人思索了一阵。 “你的意思,川宝儿找宋家那哑巴姑娘把那镯子要了过来,然后送给了我?” “……或许吧。” 可川宝儿为什么要送她一个二手货?还专门从哑巴手里抢东西? 难不成是故意欺负人家? 姜老夫人啧了一声,她觉得太有可能了。她这宝贝孙子虽然长得一表人才貌似潘安,实则肚子里蔫坏,兴许是他厌烦自己强迫他去跟宋家打交道,所以就把气撒到了人家姑娘身上。 如此,可就适得其反了。 老夫人眯了眯眼,仔细思考了会儿。 然后喃喃自语:“难不成,是我揠苗助长了?” 八嘎脑袋歪了歪,不知道这七旬老太在叨咕什么,但也有样学样的开口:“揠苗助长——揠苗助长——” 夜风吹落满树花。 姜行川洗完澡,随意披了件浴巾出来,他走到桌边倒了杯冰水喝了一大口,目光瞄了到手机,看到姜牧城来电,迟疑了半分钟,才不情不愿地拿起来按下接听键。 “喂,小叔。” 姜牧城今年二十九,不过才大姜行川五岁。 对面笑了一下,“小姜爷,你要是不情愿,不必叫我小叔,叫我名字就行。” 姜行川手指摩挲着杯沿,眼神漆黑冰冷,语气也凉,“那怎么行,不能乱了辈分。” 姜牧城沉吟一声,也不跟他争,直接开门见山:“昨晚,你去过宋家了?宋家人有没有跟你提什么。” 姜行川淡笑:“小叔希望他们提什么?” 第32章 姜行川说陈清念的坏话了 天气预报说八月下旬京城会有台风。 这几天的气温确实有所下降,风也比平时大了些。 姜行川走到窗边,吧嗒一声关上了窗,手机通话开了免提直接撂在了桌上,随手翻开了一本大学物理。 《香城风月》的收尾工作在陆续进行,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确切地说,小姜爷拍的片子,没人敢让他不顺利,抛开他的才华和对镜头的独特捕捉来说,他身上自带的姜家掌中宝buff,就犹如外挂一样能让他在这个圈子顺风顺水。 论投个好胎的重要性。 小姜爷在十月接档了一部末世科幻片,男主角人设是物理天才,剧本他大概看过了,现在翻物理书不过是想补补基础,找找分镜灵感。 再说电话那端的姜牧城,姜老夫人的小儿子,老年得子,必然也是放在心尖尖上宠的,但跟姜行川比起来,最受宠的还是她这小孙子。 所以姜牧城和姜行川的关系其实很一般。 一般到两个人话不投机半句多。 姜牧城了解姜行川的脾气,两个人都端着也挺累的,直接开门见山了。 “你奶奶应该说了让你帮我去找宋家退婚的事了吧?” “嗯,不太方便,我帮不了。” 姜牧城嗯了一声,“我知道你忙,这件事本来就不应该麻烦旁人,只是我最近也确实脱不开身,一直没机会见到宋家那位小姐,想着你既然见到了,就想问问你情况。” 姜行川翻书的手顿了一下。 “问什么情况?”他其实心中跟明镜一样。 宋家跟姜牧城最近的合作如鱼得水,继续下去必然对两家都有利,若这时宋家提出联姻,姜牧城很难拒绝,但如果不拒绝就真的要娶一个哑巴。 他不甘心。 作为一个十足的商人,姜牧城又是个万事都想利益最大化的。 所以鱼他想要,熊掌他也想要。 姜行川很想亲耳听听姜牧城到底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鬼话来。 他跟姜家老太太,有一个算一个,只有更损没有最损。 “那个宋清念,真的是个哑巴?” 又是这种老生常谈的问题,姜行川恹恹地回了个,“嗯” “脑袋聪明吗?” 跟老太太一开始问的一样,姜行川顿了一下,回答得跟第一次不一样了,“不聪明,是个笨蛋。” 在姜牧城问出第三个问题之前,他学会抢答了,“长得也很一般,太瘦了跟柴火棍一样,然后有点凶,喜欢用眼睛瞪人,还喜欢咬人抓人,可能乡下的孩子脾气都不太好吧。” 姜牧城:“……” 姜行川微微勾了下唇角,语气漫不经心的:“不过小叔叔你放心,她除了是个哑巴,脑袋有点傻,长得有点丑,脾气有点差之外,其他都挺好的。” 除了这些……还有哪些? 这难道不是全方位360度死角吗? 他又道:“抛开这些不谈,我觉得她跟小叔挺合适的。” 姜牧城觉得他抛不开。 “你觉得我跟她哪里合适?”姜牧城几乎是咬着牙问出这个问题。 姜行川沉吟片刻,似乎在认真思考,然后一本正经地回答:“性别合适。” 姜牧城无言,匆匆打了声招呼,就挂了。 姜行川冷嗤一声,“奸诈小人,还想从你姜爷嘴里套话,真当我是你手里使唤顺手的工具了。” 他拿起撂在桌子上的手机,下意识地点开了陈清念的朋友圈。 小姑娘朋友圈三天可见,今天刚刚发了一条新的。 文案两个字:倒霉。 配图是一张图片和一个表情包。 图片是一个被打翻的小锅和洒了一地的面。 配的表情包是一个彩虹墓地和上面几个大字:怎样的墓地才能配得上我这一辈子的颠沛流离。 真是心酸又好笑。 只是她不是在宋家吗?怎么都沦落到需要自己做饭了。 姜行川打开她的聊天页面,发了个,“陈清念”过去,发完他觉得自己有病,一向不爱社交的人,这会儿脑子在想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甚至都没想好,如果陈清念回消息,下句该说什么。 半分钟后,对面回了。 “在。” 姜行川盯着页面看了会儿,陈清念的头像是一个笑的傻里傻气的派大星。 看起来跟她本人一样呆呆的。 他还没想好回什么,派大星又发来一条消息。 “你是不是想测试我的检讨觉悟?” 姜行川勾了下嘴角,就驴下坡:“嗯。看来你思想觉悟确实挺高。” 派大星发来一个微笑的小黄脸。 “放心吧姜先生,我以后会尽量回消息的。” 姜行川瞅着尽量两个字,心里又不舒坦了。 为什么是尽量?就不能一直回? 还有,发个死亡微笑是什么意思? “陈清念,你知道你发的微笑是阴阳人的意思吗?” 派大星主人抱着手机陷入了沉默,她当然知道那是阴阳人的意思,他罚自己写了1500字的检讨,难道还不许她有点情绪了吗? 可是直接坦白就是在阴阳他,脾气不好的姜先生估计又该生气了。 她不太想惹姜行川生气。 所以一向不撒谎的人,今天破天荒地撒了个谎。 哄一哄她这脾气臭臭的恩人吧,“我不知道。” “我以为那是礼貌友好的意思。” 姜行川轻嗤一声,果然,头像呆呆的,人也呆呆的,得亏是遇到他这么心地善良的人,要是把这个死亡表情发给沈星也,估计那小子早就激情开麦了。 他今晚心情不错,决定好言相劝一下。 “那你以后不要随便给别人发这个表情了。” 容易挨骂。 陈清念回:“只给你发。” 只给他发?怎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又不是那种很闲的、每天都要找别人闲扯的无聊人。 他很忙的。 而且他又不喜欢那个表情,看着贱贱的,会让他想骂人。 姜行川落在屏幕上的手指顿了一下,还没想好回什么,那条信息很快就被撤了回去。 派大星主人觉得这样不好,她确实很少跟别人微信聊天,更别说发表情阴阳别人了,她那句只给你发,意思是我只阴阳过你一个人。 显得很不礼貌。 所以她撤回了。 隔了几秒,她那脾气臭臭的恩人又回消息了。 “准你发。” 第33章 善良大度心眼又好的姜大恩人 准她发……是什么意思? 陈清念抱着手机目光有些呆。 她忽然觉得自己对姜行川可能有一些误解,虽然京城的人都说他不能招惹,但实际上他并不像传闻中那么可怕。他其实挺善良的,心眼很好,人也很大度,还很包容。 要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救她。 还准她发阴阳怪气的微笑表情。 此刻,不像传闻中那么可怕、心眼好又大度的人正拎着一个人的衣领像丢垃圾一样丢到院子外面。 一身黑衣森冷肃然,露在衣袖外的那双手冷白色,微微握拳,肌肤下露出淡青色的血管,妖冶的,禁欲的,冷寂的。 手心里握着一个实心的桌球,是黑8。 “谁让你来的。” 地上的人闷哼一声,屈了屈腿,目光阴狠毒辣,一看就是熟练的打手。 有些专门卖命的,为了钱,什么险都敢冒,什么人都敢惹。 姜行川抿了抿唇,露出一个温润的笑,手里的黑8被高高抛起,然后又被他稳稳接住。 “不想说?那就别说了。” 深潭似的眸子陡然一敛,黑8脱离掌心在空中高速运转,飞出一个清晰的抛物线然后咣当一声砸中男人的唇齿,霎时间血沫横飞,门牙断了两颗。 姜行川神色未变,冷凄凄的,像一个没有感情的阎罗王。 虽然这场面陈森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但还是回回都觉得心惊肉跳。 他家雇主真的很凶残啊! 这个天杀的不长眼的,招惹谁不好,偏偏来招惹他家雇主,这不是洗干净脑门往枪口上怼,送死来了吗。 “陈森。” 忽然被点到名的人立马挺直腰杆,就差大声回到了。 “送去派出所,好好查。” 陈森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问:“那要是查不出来怎么办?” 这人打碎了牙都不肯招,送进去就愿意老老实实供出幕后的人了? 而且小姜爷在这京城得罪的人多到根本数不清,想要他命的人估计能站满整个篮球场,想要揪出幕后主使确实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姜行川表情很淡,对这样的事情早就司空见惯。 反正隔三岔五就有人上门杀他一回。 这些人在他眼里不过是接了“杀了么”订单的快递员而已,千里送人头,礼轻情意重,他一旦查出是谁,必定要回份大礼。 “交给楚荆开,查不出来就往死里查,姜家一年给他们捐多少钱盖多少楼,如果查个案子都查不明白,我看那群草包直接把办事处改成养老院得了。” 一滴冷汗从陈森的额头流了下来。 小姜爷这嘴,是真的毒啊。 - 叩叩—— 房门被人敲了两下,宋心瓷声音柔柔地隔着门板传来,“姐姐,你睡了吗?” 陈清念当没听到,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床铺。 “姐姐,我听爸爸说你今天跟他赌气,一整天都没出来吃饭啊,你可别饿坏了身体,我叫人给你准备了点宵夜,你要不要吃点?” 陈清念慢吞吞地踢掉拖鞋,爬到床上,钻进了被窝。 宋心瓷阴魂不散地继续敲门。 陈妈在旁边看不下去了,“二小姐,你就是心地太善良,要是大小姐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宋心瓷垂下纤长的睫毛,客客气气地笑了一下,“姐姐也只是因为不太适应这里罢了。” 继而,又转身敲门。 真烦。 “姐姐,你还在生病呢,可别硬撑着,出来吃点吧,我叫厨房给你做了桂花糕和银耳莲子羹。” 吧嗒一声,房间里的灯暗了下去,门缝下那点光亮也没了。 宋心瓷的表情僵了一下,指甲微微掐进肉里。 这个陈清念,竟然这样油盐不进。 果然是乡下来的野丫头,半点规矩都没有。 要知道京城的人都讲究一个体面,哪怕是心中再怨恨,面子工作都是要做足的,人都要学着做人留一线,这日后才好相见。 陈清念竟然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乔淑玉刚做完普拉提回房冲了个澡,出来想要喝口水恰好碰到站在门外的宋心瓷,目光傲慢地睨了一下紧闭的房门。 “心瓷,你少在那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了,你好心好意地对人家,还不是一样吃闭门羹,她对自己父亲亦是如此,对你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又能好到哪儿去?” 话里话外都是讥讽,刺耳得要命。 “到底是没教养的丫头,身上插满鸡毛也变不成凤凰的野种。” 宋心瓷抿了抿唇,“妈,别这样说姐姐了。” 乔淑玉冷哼一声。 “你也别在那儿站着了,不是说裴大师这几天要回京城了,你好好练练琴,要是能入得了裴大师的眼被她破例收为弟子,以后岂不是多了条出路?” 宋心瓷乖巧地嗯了声,转身回房。 走了两步,又忽然回头,“妈,要不然让姐姐也去试试吧,给她一个机会。” 宋心瓷说完勾起了嘴角。 乔淑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语调都忍不住上扬了一瞬。 “你说让那个草包去弹古琴?我看她弹棉花都够呛。这裴大师多少年了才决定收一个徒弟,她去了除了当炮灰还能干什么?她连你的一个脚指甲盖都比不上,就别去丢人现眼了。” 宋心瓷又哦了声,没再说话,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裴丽芳大师是国际上享有盛名的古琴大师,更是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播大使,若是有幸能被她收做徒弟,日后参加的演出必定都是国家级和世界级的。 多少人踏破门槛都想挤进去。 宋心瓷在京城也是排得上名的才女,自然也不会放弃这次机会。 她从七岁开始学习古琴,至今已经学习了十年。 宋心瓷有自信,若是她在京城小姐中古琴技艺排第二,那就没人能排第一。 医院里,沈星也躺在床上,左腿打着石膏,吊得高高。 贺小舟苦大仇深的耷拉着一张娃娃脸。 看吧!都说了不要吊威亚不要吊威亚! 小祖宗不听劝,偏要吊。 吊呗,躺这儿了吧,腿也吊起来了。 舒坦了吧,热搜了吧,比周少爷上去送花还要有热度。 沈星也这会儿已经不疼了,尽顾着到处炫耀了。 “喂,司闵啊,你看热搜没?”“啊对,我出事了,腿摔断了,打石膏了呢,就在你们医院,你有空来看看我呗?”“喂,淼淼啊,对,我腿摔断了,直接掉下来的,但老子临危不乱,当时帅爆了我跟你说。” “喂,川哥啊,我跟你说我吊威亚出事了,腿摔断了,我当时……”“什么?你说啥?” “我说”对面声音沉冷,一字一顿,“怎么没摔死你?” 沈星也:“……” ’ 第34章 她把椅子拎起来抡了个圈?! 姜行川的话就像那六月飘落的鹅毛大雪,让人听了心里拔凉拔凉的。 沈星也的心都要痛死了。 听听,他说的这是人话吗? 什么叫怎么没把他摔死呢?他这大表侄子的嘴是一点德都不积啊,长得那么秀色可餐花容月貌的,怎么小嘴跟淬了毒一样让人浑身刺挠。 沈星也完全怀疑,就他表侄子这样的,等翘了辫儿到了地府,阎王大老爷一翻他在人间犯下的十宗罪,定睛一看—— 这十宗得有八宗跟他那张嘴脱不了干系。 “川哥儿,我好歹也是你的长辈,是你的亲亲表舅公,是你几十年如一日坚贞不渝的好兄弟好手足,你怎么能说出盼我死的话呢?” 沈星也气急败坏,语言系统都跟着紊乱。 一会儿长辈舅公一会儿兄弟手足的。 语气中不乏痛心疾首。 姜行川没多大耐心,声音冷得跟冰碴一样。 “没别的事我就挂了,明早还要去见制片人,我先睡了。” “你不要睡!你就不能关心关心我!我可是摔断了一条腿!” 那可是他宝贵的一条腿,他从小到大被沈家捧在手心,别说摔断腿,平时就算掉根头发都要被抱起来哄好久的。 但是!这一次!他竟然摔断了腿! 天大的事啊! 姜行川的声音更冷了,不仅冷,还特别无情,“你什么时候两条腿都摔断了,再联系我。我这个人喜欢双数,不喜欢单数。” “……” 还能再敷衍点吗? “再见!”沈星也挂断了电话,恶狠狠地把这个绝情又冷漠的男人拉进了黑名单。 他决定,要将他拉黑整整半个小时再放出来! - 台风按照预计轨线登陆。 京城开始进入阴雨天气,白天的风力已经达到六级,预计半夜将达到九级,次日可能突破十二级。 每年的台风都来势汹汹,狂风暴雨断断续续起码要持续一周才肯罢休。 半夜,陈清念站在窗口,有些悲伤了。 她窗户外的那棵歪脖子树,刚好处在风口的位置,被狂风吹折了半拉枝干,还剩下半拉枝干了。 不太好爬了。 糟心事一筐接着一筐,当天,陈妈找开锁公司把陈清念房间的门锁撬开了。 宋老夫人找陈清念要了一整天的手镯,跟催命鬼催命一样,宋家不是家大业大吗?怎么送出去的镯子还好意思往回要啊。 老夫人不要到东西不死心,软的硬的都来了,就差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整个宋家闹得鸡飞狗跳,最后还是在得知陈清念把手镯送给姜家之后才消停下来。 “姜家?你把那镯子送给姜家了?” 宋老夫人盯着手里的纸,神情有些复杂。 虽然她还是心疼那宝贝镯子,但是送到了姜家手里,怎么闹也不可能要回来了,再说这样也不一定都是坏事,姜家收了未来儿媳的礼物,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们认可这个未来的儿媳妇。 那事情就不算太糟糕。 “那你是见过姜牧城了?他对你印象怎么样?” 陈清念一双清眸,像是荒芜苍凉的沙漠,看人虽然不凶,但是莫名的冷。 她还是有点咳,每次咳嗽的时候肩膀都会轻颤一下,脖子泛着桃红,看起来弱如扶柳。 她不回答,只是盯着宋老夫人的脸看。 那样娇弱的模样。 却有着如此苍茫凉薄的眼,忽地让人心底生出一阵寒意。 宋老夫人感觉脊背发毛,想起她上次竟敢掐自己,这个野丫头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她待不下去了,转身欲走,恰巧碰到宋心瓷进来,柔柔喊了声,“奶奶。” “心瓷啊,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宋心瓷看了眼陈清念,莞尔一笑,“奶奶,我找姐姐想要她帮个忙,我记得沈阿姨当年是裴大师的故友,应该有一份推荐信在沈阿姨的遗物里……” 她口中的沈阿姨指的是陈清念的生母沈清君,是当时江南最有名的才女,只可惜红颜薄命,生完陈清念就花销玉陨了。 那些遗物之前被陈婉君收拾带走了一部分,其中就包含那封推荐信。 那封推荐信是裴大师送给沈清君的新婚礼物,她许诺,不管沈清君最后愿意把推荐信给谁,凡持信者都能被她破格收录为弟子。 这件事,除了沈清君知道,还有一个人,就是宋城和。 所以是宋城和告诉宋心瓷来找陈清念来要那封推荐信的? “姐姐,你反正对古琴也一窍不通,拿着那封推荐信也没什么用处,能不能把它让给我啊。” 宋心瓷颊边挂着柔柔的笑,两只眼睛弯弯的,小白兔一样乖巧的模样。 让给她? 陈清念眼神很茫然。 她怎么好意思腆着一张脸说出这样不着四六的鬼话? “姐姐,你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宋老夫人冷笑一声,“她一个草包有什么不方便的,留着也是浪费,既然镯子你已经送出去了我也不跟你计较了,你就把推荐信拿出来吧。” 语气是那样理所应当。 陈清念忽地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唇边露出两个可爱的梨涡,眼神温柔的像是月亮落进了泉水里,能把人溺死。 这是答应了? 没答应。 她在心底默念一句:阿弥陀佛。 宋老夫人和宋心瓷相视一笑,刚想再开口,陈清念忽然起身,单手拎起了板凳轻而易举地在空中绕了一个圈。 实木的板凳,其他人搬都需要两个手,陈清念不仅单手搬,还这样轻而易举地在空中抡了个圈? 抡了?个圈! 像是甩着一根呼呼带风的马鞭。 板凳带动一阵剧烈的风声,和着外面暴雨的声音,惊悚又危险。 见鬼了吧? 所有人都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陈清念!你干什么!你……” 陈清念没回答,又抡了一圈。 这他妈是什么怪力林黛玉啊?人不是还病着吗? 陈清念一边抡椅子,一边向前,硬生生把人逼退出去,然后砰的一声,踹上了门。 所有人:??? 陈清念心满意足地咚地一下,把椅子放了回去,开心地笑了。 外婆说得对,大力出奇迹,拳头出真知。 第35章 祖宗你该不会是个抖那啥吧? 沈星也一身浪骨,断了条腿也闲不住,外面狂风暴雨,别人都紧闭门窗,偏他想要往外冲。 说什么要在狂风暴雨中寻找摇滚的共鸣。 屁。 就是没活儿硬整,瞎折腾。 “祖宗,你真想把另一条腿也摔折?” 贺小舟把人按了回来。 “夫人可还没走远呢,要是知道你又偷跑出去,肯定得劈了我,你就给我留条活路吧。” 手里的拐杖被人夺了过去,沈星也鼓着一张脸气得跟河豚一样,“我就出去赏赏风景。” “祖宗,外面是在刮台风,台风有什么好赏的?你站门口不要十秒钟,风景能不能赏到先不说,你整个人肯定会从里到外连裤衩子都在滴水。” 沈星也抓了抓他亚麻棕的碎发,故作深沉地长叹一声,总觉得自己作为艺术家的情怀很难被人理解,恍惚中生出了高山难遇流水的孤独感。 不得劲。 浑身都不得劲。 他抓起搁在床头的手机,拖出那个冷漠绝情的男人,拨了个语音过去。 响了足足十多秒,对面才接。 沈星也先发制人,跟个被人抛弃的幽怨小媳妇一样:“干嘛呢,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啊?我现在可是病人!外面刮着那么大的台风,你就不能担心一下我的安危?万一我被风吹到了太平洋,你可就再也见不到我这个宇宙第一超绝大帅比idol了!” “……” 三秒后,熟悉又绝情的声音隔着听筒传了过来。 “沈星也,你吃饱了撑的放不出屁了?台风把太平洋的水都灌进你那猪脑子里了是吧?你跟座山雕一样窝在病床上吃喝拉撒都有人伺候着,我担心你什么安危?” “担心你别躺累了别吃撑了别睡爽了?” “而且,我巴不得,见不到你。眼不见心不烦。” 卧槽。 这淬了毒的小嘴是真的狠。 沈星也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得劲了。 现在浑身都得劲了。 他冲着手机傻乐,“哎哟川哥,人家跟你开个玩笑,你看你火气这么大,消消火嘛,人家只是想你了。” 贺小舟在旁边听得一身鸡皮疙瘩。 他怀疑他家祖宗是个抖M。 千人捧万人疼都满足不了他,非得跟个狗不理一样贱嗖嗖地去招惹小姜爷。 小姜爷虽然生得一副人面桃花,但一张嘴,整个世界立马鸟不语花不香。 姜行川此刻消不了一点火。 因为他和陈森被堵在了路上,暴雨和台风的影响,主干道排水系统故障,严重积水,他们的车现在在路上熄火了。 他绝情地挂断了沈星也的电话。 多一秒都是在浪费他的感情。 陈森坐在驾驶位,大气也不敢喘,他已经联系过拖车,但是这么大的风和雨,怎么着也得一个小时以后了。 忽地,街对面缓缓挪出一个奇怪的生物。 穿着一身宽大到完全不合身的黑色雨衣,巨大的帽檐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一点点白皙的下巴,看体型依稀能辨出是个姑娘。 她的下半身穿着同样黑色的雨衣裤子,裤腿扎进黑色的及膝雨靴,整个人的造型说不出来的诡异,活像是那雨夜惊魂的女鬼。 姜行川的目光被吸引。 那样大的雨,那么远的距离。 很奇怪,他竟然一眼就认出那人是陈清念。 在平江镇的时候,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雨,然后姜行川出了场车祸,被钢筋刺穿肩膀,留下的旧伤一到阴雨天气就会隐隐作痛。 今天,又遇上了京城多年以来风力最强的一次台风。 在这两次狂风暴雨中,他都看见了陈清念。 她明明站在茫茫遥远的大雨中,并没有主动靠近他,亦没有蓄意招惹的意思,但偏偏就像是一场势不可挡的狂风暴雨,就这样唐突的,不请自来的,闯进了他的世界。 姜行川干涸荒芜的沙漠,忽地被打湿一片。 真是见鬼了。 “陈森” 驾驶位上的人立马转头,毕恭毕敬地应了声。 姜行川盯着那道模糊的身影开了口。 “你去把那个,站在街边的,穿黑色雨衣的姑娘叫过来,让她到车上躲雨。” “啊?” 小姜爷什么时候这么宅心仁厚了? 陈森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跟了姜行川三年,这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要把人邀请到自己车上躲雨的。 后座的人,说完话就不再解释,闭上眼,身子懒懒地靠在椅背上,高岭之花一样冰冷难近,他微微拧着眉,看起来挺烦躁的。 陈森心里不解,但雇主的话从来都不是他能随意揣测的。 他照做,拿起脚底的伞,迎着风冲了出去。 这么大的雨! 那伞几乎是摆设,陈森刚一出去,就被风吹进来的雨水打湿了衣服。 姜行川坐在车里,隔着窗户远远看着陈森跟陈清念交谈,小姑娘呆头呆脑地扬起脑袋,露出大半张被雨衣帽子遮住的脸,摇了下头往后退了一步。 她竟然拒绝? 姜行川有些心烦,扯了扯领口,又松开一颗纽扣,左肩早就愈合的伤口这会像是被人揪住一般,一阵一阵发疼。 他又看了一眼黑色雨衣的呆头鹅。 这么大的雨,站在街边就不怕被大风吹到太平洋去? 不怕被吹到太平洋的陈小姐又摇着头往后退了一步,看起来很是戒备,怀里抱着一个大盒子,也不知道是什么。 陈森没放弃,继续劝。 他有预感,如果今天不能把眼前这位雨衣小姐请到车上避雨,他那位金贵又脾气不好的雇主肯定也会一脚把他踹下车。 又过去了五分钟。 这位雨衣小姐还是不肯上车。 不知道是不是陈森的错觉,他怎么觉得这位雨衣小姐很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陈森怀里的手机响了,是雇主打来的。 “把电话给她。” 陈清念茫然地接过电话,略显迟缓地把听筒贴在耳边,隔着雾蒙蒙的大雨,姜行川似乎都能看到她那呆头呆脑的表情。 姜行川的声音混杂着迷离的雨声,传进陈清念的耳朵。 他喊,“陈清念。” 陈清念立马挺直脊背,有一种学生听训的紧张感。 但姜行川没训她,只是放缓语调跟她说,“风太大了,到车上来。” 第36章 办什么事?陈清念:偷拍你 陈清念开门钻了进来。 身后跟着一阵冰凉的冷风也一股脑钻了进来,吹得车里人微微皱了眉,下意识地侧了一下隐隐作痛的肩膀。 “你……” 姜行川还未来得及说话,刚带上车门的陈清念猛地抖落了一下雨衣帽子,上面沾了不少冰凉的雨水,随着动作一下子全洒在了姜行川那张桃花似的脸上。 姜行川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目光沉沉地盯着面前的人。 陈清念毫无察觉姜行川生气了,她满脑子都在担心身上的雨衣会弄湿姜行川的车垫,所以没敢直接坐,而是在逼仄的空间里侧身弓着腰,用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笨手笨脚地脱身上的雨衣。 完全忽视了里面坐着的人。 虽然她这样做,也没什么错。 算了,等会儿就等会儿吧。 姜行川安静地坐着,看她弯着腰,用冻得发白的手指不紧不慢地解开雨衣的按扣,然后再拉开拉链,露出了里面浅黄色的针织开衫。 她做什么都慢悠悠的。 脱个上衣足足花了一分多钟。 她又不紧不慢地把脱下来的雨衣对折一下,放在脚边。 姜行川以为她这会儿该坐了,谁料她又开始脱雨裤。 全程都没有抬头看一眼对面的人。 哪有对着一个异性宽衣解带的! “等等!”姜行川侧过头去,“你里面穿了没?”耳朵莫名其妙地红了一下。 陈清念懵了一下。 她肯定是穿了的。 雨裤很大,里面还有一件裤子呢。 她没回答,继续窸窸窣窣地脱雨裤,又过了好大一会儿,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姜行川的袖子,很轻的一下,戳在袖子的布料上。 姜行川转过头,耳朵还红着。 陈清念已经坐了下来,脊背挺得很直,两只手搁在膝盖上,端端正正的,她用一根手指指自己的腿,腿上穿了裤子,一条米白色的宽松休闲裤。 在街边站得太久,身上难免沾上寒气,陈清念掩着嘴很克制地咳嗽两声。 病还没好。 这么大的雨还在外面站那么久。 这个呆头鹅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惜命。 姜行川恹恹的半躺着,闭着嘴一句话都不说。 明明是他把人喊上来的,明明人刚进来那会儿他有话要说的,但现在竟然一句话都不说了。 冷着一张脸,路过的狗都想踹一脚的感觉。 他不说话,陈清念也不敢主动招惹,她怕再惹他不开心又要罚她写检讨。 车里的气氛莫名地僵住了。 过了一会儿,姜行川开了口,不是跟身旁的人,而是对坐在前面的陈森。 “把空调温度调高点。” “小姜爷,你冷吗?” 陈森调高了温度,转头问他,可不能让他金贵的雇主着了凉,要不然姜老太太又该闹了。 姜行川闭上了眼皮,敷衍地回了个,“嗯。” 四十分钟之后,拖车来了,楚荆开也来了。 陈森跟着拖车和熄火的车一起去了维修厂,姜行川让陈清念跟着自己上了楚荆开的车。 “是你啊。” 楚荆开对着陈清念笑了一声,寸头之下,五官硬朗,本来长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但是笑起来却出奇的温柔。 陈清念懵了一秒,后知后觉对方在跟自己说话,仰着头回了一个礼貌的笑。 姜行川瞄了她一眼,目光挪向楚荆开:“你认识?” “也不算认识,昨天在路口处理交通事故的时候遇到的,小姑娘看起来挺瘦小,实际上很勇敢,帮我们抓住了想要逃逸的司机。” 姜行川不由得诧异,这细胳膊细腿的,还能抓逃犯? 陈清念不好意思的笑笑,低着头,左手抠右手。 昨天那个开着宝马的肇事司机撞了一个骑着电动车的老太太,本来想赔给几百草草了事,但是老太太摔着了腿,一口咬住要三千,两个人在路口争执起来。 楚荆开刚好出警路过,警车顺势停了下来。 肇事司机一看警察来了,拔腿就跑,速度快得跟赶着投胎一样。 逃跑的时候路过一个姑娘面前,长得挺好看一姑娘,弱不禁风的,忽地伸手揪住他的后衣领,猛地一用力把他拽了回来,硬生生把他拽了个趔趄。 我去! 手劲这么大! “你松手,别他妈多管闲事!” 肇事司机恶狠狠瞪了陈清念一眼,拽着自己的衣领又要跑,这一拽,竟然没拽动。 他不信这个邪,一咬牙,一跺脚,揪着自己衣领又死命往前一拽,谁料这一次陈清念忽然松开了手,男人身子不稳,借着冲力一下子面朝下栽了下去,摔了个狗吃屎。 然后楚荆开就追上来了。 姜行川:“……” 这是第二次了吧。 别人遇到危险都躲得远远的,偏陈清念这个愣头青要往上冲,上次在平江的剧组也是这样。 这孩子,到底是年纪小,不知道社会的黑暗,没遭过社会的毒打。 姜行川想要唠叨她两句,刚一侧身,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陈清念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她爱见义勇为,她愿意不自量力,她想怎么犯傻犯险都跟他没半点关系,他在这好为人师做什么? 于是他又坐了回去,身子懒散地靠在窗户,手肘要支不支地抵在车门上,敞开的衣襟露出大片春色,他无暇顾及,垂着睫毛不知道在想什么。 反正看起来挺不好招惹。 陈清念有些紧张,她不知道姜行川为什么又生气了。 但人总生气对肝不好,他还抽烟,更伤肝了。 在她还没还完恩情之前,要是人先没了,那可怎么办? 陈清念拿出手机,瞄了一眼身旁的人,然后慢吞吞地打字。 “姜先生,你是想骂我吗?” 姜行川低头看了眼消息,冷着脸敲字,速度很快,“下这么大雨,你出来干嘛?” 两个人明明只隔了几公分,但是谁都不看谁,抱着手机聊起来。 陈清念慢吞吞地回:“帮宋心瓷办事。” 姜行川火气大,打字更快:“宋家没跑腿的了?要你来?她使唤你你就来了?她给你好处了?” “嗯,她给我钱了。” 其实不是她主动给的,是陈清念小小地坑了她一下,办一次事,十万块。 姜行川有些无语。 先回了个句号。 然后又问:“办什么事?”这小窝囊刮着风下着雨的还能办什么事? 陈清念纠结了好久,然后慢吞吞不情不愿地回复:“偷拍你。” 姜行川:“。” 第37章 想报恩,但需要恩人牺牲色相 偷拍这件事。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前天,姜行川轰轰烈烈地上了一回热搜。 宋家二小姐自告奋勇地认下绯闻女主角的身份。 虽然热搜被撤的很快,但是互联网都是有记忆的,“宋家二小姐疑似在跟小姜爷交往”这个谣言相继传开。 虽然不能在公众视野中多做回应,但是京城玩得好的几个名媛小姐都有小群。 人的本性,就是吃瓜。 个个都像是守在瓜田的猹,吃不到瓜誓不罢休。 群里的人这两天就像炸开了锅一样到处艾特宋心瓷问情况,宋心瓷扭扭捏捏,不回应也不反驳,模棱两可的态度最近人猜忌。 这一个谎言的开始,势必就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 事情越绕越远,越传越真,宋心瓷再不拿点实际证据来,那些名媛小姐就会毫不客气地嘲笑她在唱独角戏,在单相思。 她这才想到找陈清念帮忙。 “姐姐,我记得在平江,行川哥哥和你挺熟的?那天接风宴还和你一起落水,这些都不是巧合吧?” 陈清念不搭理她,手里拎着一把找下人要来的手工锯,她打算把歪脖子树断掉的枝干锯下来,修平整,雕个打狗棍出来。 到时候专门用来打宋家的人。 宋心瓷眼瞅着她手里拎着的锯,不由得后退两步。 说话底气都不怎么足了。 “你、你帮我个忙,我给你好处,你想要什么,在我能力范围内,我都可以答应。” 陈清念脚步停了一下。 都可以答应? 宋心瓷见她动摇,知道有戏,轻咳两声,脸上一抹娇羞。 “我知道你跟行川哥哥关系不错,如果你能帮我偷拍一张他的侧脸照……” 拍照片啊。 陈清念迟疑了一下。 “要那种女友视角的侧脸照。” 陈清念迷茫了,女友视角,是什么视角? “你帮不帮?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你要是要钱的话,我也可以给你。” 要钱的话也可以? 说实在的,陈清念确实挺缺钱的。 从前在平江不怎么花大钱,偶尔有点小金库她都会主动捐给贫困区的小孩儿,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得报恩,她的恩人又太金贵。 得有很多钱,买贵贵的东西,才能配得上他。 所以陈清念答应了。 现在姜行川就坐在她面前,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个冷若冰霜,一个唯唯诺诺。 她忽然觉得自己不太地道。 她需要赚钱报恩,结果还得恩人牺牲色相她才能赚到这笔钱。 有句话怎么说的? 羊毛出在羊身上。 姜行川此刻就是那个待薅的羔羊,而陈清念那双无辜的眼,分明在问:小羊啊小羊,你能行行好,让我薅点羊毛吗? 楚荆开摸不准两人的氛围,只觉得两个人之间的磁场挺奇怪的,但又似乎很特别的,第三个人很难加入他们。 姜小羊抿了一下红艳艳的嘴唇,泼墨似的瞳孔里渗出一丝危险的警告。 “不准!” 她若是想要自己私藏,偷拍两张就算了。 但她竟然要给宋心瓷! 还只卖十万! 他那张脸在这个笨蛋呆头鹅眼里只值十万?! 要知道现在很多品牌方邀请他出席一场活动,仅仅是上场刷个脸起步价都得一千万,陈清念竟然只要十万块! 区区十万块就要他出卖色相,做梦呢! 楚荆开不知道两人在商量什么,但是看小姑娘委屈的表情,潜意识就觉得是小姜爷又在欺负人。 陈清念的身子很虚,刚才淋了雨,这会感觉有些冷,她微微缩着肩膀,时不时地咳嗽一声,清秀的眉微拧着,病弱得像一只饱受摧残的小娇花。 可怜得让人心疼。 小娇花可怜兮兮地看着面若冰霜的恩人。 楚荆开忍不住腹诽,这姜行川未免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点。 毫不懂怜香惜玉的小姜爷,又变本加厉地冲着人家小姑娘凶巴巴:“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就算缺钱也不能不要命吧,外面刮着台风呢,你就往外跑,万一碰不到我呢?” 偷拍他又不发消息找他! 就知道傻愣愣地站在大风中挨冻。 是准备等着老天下一个姜行川给她? 陈清念委屈地看着他,不吭声。 这点风又吹不跑她。 只是宋心瓷要得急,陈清念告诉她加急要加钱。 所以就今天出来了。 反正她又没打算真的拍姜行川,她打算找个长得跟姜行川有点像的人,偷拍一张模糊的侧脸给宋心瓷。 但是在街边守了半个钟头,也找不到长得像姜行川的人。 姜行川太好看了。 所有人都比不上他。 想要找个平替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 “姜行川”楚荆开看不下去,硬邦邦地叫了一声,“她都不会说话,你总欺负她做什么?” 后排的人恹恹地掀了下眼皮,懒倦的身子透露着一股子禁欲,声音清冷得像是化了冰,他轻嗤了一声,“你哪只眼看到我欺负她了?” “你说话声音那么大,都吓着人家姑娘了。” 姜行川一转头,凶巴巴冲着陈清念问:“我吓到你了?” 陈清念企鹅一样缩了缩脖子,怂了吧唧的摇头。 这样确实不像是吓到,更像是被吓傻了。 姜行川冷哼一声,重新把脑袋转向窗户,不再看身后那张泛着红晕,又委屈巴巴可怜兮兮的脸,他怕自己看得多了,会真的心软,愿意出卖自己的色相让她赚那十万块钱。 他才不是容易心软的人呢! 暴雨中,道路堵塞很严重。 所有车子都在龟速行驶,天色渐暗,昏昏朦胧的车灯在暴雨中散发着光晕,乍一看,整条街都连成了一片零散模糊的光海。 在漫长凄冷的夜晚中,这些光忽然让肆虐的暴风雨都显得温和了一些。 姜行川刚刚积郁的火气似乎也淡了些。 他吐了口气,决定不再跟陈清念计较。 一转头,忽地发现身旁的小姑娘正往前凑着身子举着手机在拍楚荆开。 她在拍楚荆开! 她拍得很认真,脑袋往前伸着,两只手捧着手机调整角度和镜头,然后对准他的耳廓和脖颈,咔嚓一下,按下了快门。 最重要的是,她露出了欣赏的微笑。 不是说拍他的吗? 姜行川的心口忽然被人放了一把火。 屁的不计较。 屁的原谅。 他今天到底是为什么要喊这只呆头鹅到车上躲雨? 怎么不干脆让台风把她吹到太平洋去? 第38章 家法!掏鞭子上家法! 楚荆开今天也穿的黑衬衣。 虽然长得是比姜行川逊色一点,但是五官周正,也是无可挑剔的英俊。 只拍耳朵跟脖颈,和一点点后脑勺,光线又这么昏暗,除了能看出是个帅气的轮廓,应该分不清到底是谁。 说是姜行川还是楚荆开应该都有人信。 陈清念好开心。 轻轻松松就把钱给赚了。 她想把自己的开心分享出去,扬着带有梨涡的笑脸去看姜行川。 这一看,顿时把她的梨涡都吓掉了。 姜行川又双叒叕生气了。 那双潋滟着水光的桃花眼此刻像是结了一层又一层的冰碴,阴森森的,很恐怖。 他在看她。 不,确切地说,他在瞪她。 陈清念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招惹这脾气不太好的恩人了,但还是乖巧地坐正,鸵鸟一样往回缩了缩脑袋,笑也不敢笑了,一脸严肃,目光坚定得像要参军。 姜行川也不说话,一双绯唇抿出一道锋利薄情的直线。 肯定是今天的雨太大,路太堵,外面的鸣笛声太吵,所以才会让人心情变得这么差。 姜行川闭上眼,卷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世界所有的景象都被他屏蔽,他想自己不去看,应该就不会这么心烦了。 但是眼睛一闭,脑海中就唰地一下晃过陈清念那张呆头呆脑的脸。 他啧了一声。 心里窝火。 “陈清念,你能不能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了?” 一直端端正正坚定得跟个小标兵似的陈清念露出了一个诧异的、震惊的、委屈的以及窝囊的表情。 她弯着嘴角,像是天上倒挂着的月亮,委屈的模样把人的心都化成了一滩水。 楚荆开看得心疼,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姜行川怎么老闲着没事儿找人家的碴。 看看那委屈的模样,都快哭了。 姜行川不敢看她了,板着脸把头转了过去,一颗心悄悄的,不敢发出声音地乱了鼓点。 他觉得自己变得有些奇怪了,浑身上下就像是被人上了发条一样,哪哪儿都拧巴,但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拧巴。 - 陈清念回到宋家的时候,天都黑透了。 宋家人正围着桌子吃饭,下人朝客厅喊了声:“大小姐回来了。” 宋家没一个应声的。 外面的雨太大了,只是下车的几步路,陈清念打了伞,还是浑身湿透了。 她有点狼狈,雨水沾湿了门口的地毯,手里提着的雨衣还没来得及收,就被陈妈抢了过去,一把丢到了门外。 这个坏女人竟然把她的雨衣扔了出去。 那可是她领了一张20元新人无门槛劵凑了单,最后以39.9块包邮买下的新雨衣。 现在竟然被孤零零地扔到了大雨里。 陈妈丝毫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任何问题,拿着个鸡毛当令箭。 “哎哟大小姐,你怎么什么破烂玩意儿都往家里拿,你知道你脚底下的那块地毯多贵吗?全都被你搞湿搞脏了。” 陈清念目光清冷地盯着面前的人。 冷寂沉默,却让人心生寒意。 陈妈忽地心底发毛。 “这地毯、这地毯很不好洗的,我也只是好心提醒你一下,大小姐你可能在乡下没见识过,这一块地毯甚至都有可能抵得过你一年房租了。” 语气里免不了鄙夷,“大小姐,你以后还是得改改那些乡下的习惯,好得也是宋家的大小姐,别走出去让人笑话。” 身后的门没关,冷风飕飕地钻了进来,吹到陈清念湿漉漉的身上有些凉意。 陈清念不声不响的样子让人捉摸不透,但清清冷冷的,莫名让人不敢靠近。 陈妈心里有点畏惧,但一想到陈清念根本在宋家不受人待见,是个没人撑腰的,又大胆了一些。 挺直了腰板,理直气壮地教训她。 “行了大小姐,多的我也不说了,你赶快挪挪地儿,别踩在地毯上了,进去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下来吧。” 陈清念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弯腰,单手拎起那块地毯,当着陈妈的面,唰地一下地扔了出去,跟她那被扔出去的雨衣躺在了一起。 那块被陈妈当成宝贝的地毯价值二十多万。 就这样被陈清念随手扔了出去。 “大小姐,你……” 陈妈大惊失色,指着陈清念你了半天,也你不出来什么。 陈清念不喜欢别人拿手指着她。 她扬了下细眉,单手握住陈妈不友好的手指,猛地一用力,吧嗒一声,骨头发出清晰的错位声。 “啊啊啊——” 陈清念把陈妈的手指掰折了。 原本坐在里面置若罔闻的人,听到陈妈杀猪般的惨叫声,这才纷纷挪动身子往外走。 陈清念倒像没事人一样,淡定地拍了拍身上的雨水,不紧不慢地进屋。 宋老夫人呵斥:“陈清念你又在整什么幺蛾子?今天一整天到底去哪儿了?” 对于这个从不守规矩目中无人的乡下孙女,宋老夫人半点都喜欢不起来。 要不是因为指着她跟姜牧城联姻,早就再次一脚把人踹到平江了。 在宋家,老夫人就是绝对的威严,谁敢这样无视她、忤逆她? 陈清念是第一个。 她把人拦住,瞪着一双驴眼,中气十足地招呼下人。 “来人,把家法拿上来,我今天我必须要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立点规矩!” 众人一听到家法,脸色各异。 乔淑玉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宋曼华则是反应最快,赶忙招呼下人去拿东西。 这所谓的家法,指的是宋家放在祠堂被称为“抽龙脊”的藤条,藤条韧而不断,被削成薄薄的细长条,再由三股拧成一根粗壮结实的长剑型,尾部坚硬,头部软韧微垂。 一挥犹如抽龙扒皮,能让人疼得皮开肉绽。 宋家没人不害怕家法的。 宋城和微微拧了下眉:“妈,动用家法是不是太严重了?” 乔淑玉推了他一把,“你这就心疼上了?俗话说的好,女不教父之过,你的女儿三番两次顶撞长辈,还动不动就跑出去撒野,你这个当父亲的不管就算了,还要拦着妈管教吗?” 宋城和目光复杂地看了陈清念一眼。 后者满脸淡定,丝毫没有即将挨罚的半点慌乱。 第39章 造反就造反,你能把我怎么样呢? 下人双手捧着“抽龙脊”走了过来。 老夫人满脸严肃,将“抽龙脊”握在了手心里,这半米长的藤条看似轻巧,实则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她有多久没用过家法了?上一次用,好像还是十九年前,打的就是陈清念的生母沈清君。 十九年后,再次拿出来教训沈清君的女儿。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她冷哼了一声,年近七十的老太太,眼里的狠辣阴鸷却丝毫不输当年,在她眼里,像陈清念这种弱不禁风连话都不会说的哑巴跟路边流浪的阿猫阿狗一样。 看似性子野,实则就是个没正经本事的畜生。 抽打一顿,自然就服服帖帖。 “陈清念”她叫了一声,手里的藤条一挥,在空气中抽出一道剧烈的响声,“你现在低头认错还来得及。” 陈清念轻咳两声,用苍白的手指将垂在额前的碎发别在了耳后。 柔柔弱弱的,眼圈泛起一层浅色的黛红,这一鞭子下去,估计都能把她打散架了。 她目光清澄地盯着老夫人手里的藤鞭。 这家伙什看起来,似乎比打狗棍好用一点。 直接抢过来,是不是不太好? 算了。 她跟宋家的人还不太熟,这样做有些唐突了。 等熟了再说吧。 “陈清念,你聋了?” 老太太又低喝一声。 陈清念这才慢慢悠悠地抬起脑袋,目光凉薄地看了她一眼。 “看来你是不打算认错了?” 她有什么错? 陈清念腰杆挺得很直,平静的目光里看不到半点波澜,她好像一直都是过于平静地状态,像是被定格的一潭池水,清冷孤寂冒着寒气,半点涟漪都不会泛起。 她身上有一种跟狂风暴雨处处喧嚣的世界格格不入的割裂感。 陈清念这样冷不丁的态度,让老夫人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宋家这么多人看着呢,总不能真的让这个死丫头挑衅了自己的威严吧? 宋老夫人又猛地在空气中一抽,比方才还要用力,啪地一声,在空气中炸开一道惊响。 “好,你不说,我来告诉你错在何处。其一,你擅自将我赠与你的东西转手送给别人,你这是借花献佛奸佞市侩。” 奸佞市侩的陈清念眨了眨眼。 分明是她自己守财奴。 “其二,你目无尊长,三番两次顶撞长辈,甚至还对长辈动手,你大逆不道天理难容。” 大逆不道的陈清念目光幽幽地盯着她。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这也算错? “其三,你毫无规矩,三番两次偷溜出去跟不三不四的人厮混,你这是放荡轻浮不懂得自尊自爱!” 陈清念的脸冷了下去。 姜行川可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是救了她三次命的恩人。 宋老夫人说完陈清念的三宗罪,静等她的反应,她想从这丫头的脸上看到一丝畏惧或者羞愧的表情,但结果是一无所获。 一直在旁边站着的宋心瓷,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想要上前,但是一看到奶奶手中的“抽龙脊”,又停在了原地。 宋城和面色担忧:“妈,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清念还是个孩子,她还病着呢,受不住家法的。” “宋城和!我说你别太护短了,她都十九了,都成年了,还算哪门子的孩子?有错就该管教。” 乔淑玉把宋城和往后一拽,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宋城和半辈子都被乔淑玉管教打压着,她吼上一句,就立马闭上了嘴。 现在,满屋子,就属老夫人最神气。 “陈清念,你冥顽不灵,今天我就要替你死去的妈好好教育你!” 说罢,她高高地扬起了胳膊。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一鞭子下去,必定要皮开肉绽。 啪—— 扬起的鞭子没有按照预想中落下,反倒是被一只白嫩嫩的手在半空中接住。 即使陈清念的速度足够快,但还是被垂着的鞭子尾端抽到了手腕。 原本白皙的肌肤立马出现一道紫红色的抽痕,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 很难想象,如果不是被她接住,这一鞭子下来,会被打成什么样。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 陈清念竟然徒手,接住了鞭子? 宋老夫人更是一愣,自己不是第一次使用家法,年轻那会儿雷厉风行的时候,几乎宋家上下都或多或少挨过她的鞭子,只是后来年纪大了才鲜少动鞭子,但也不可能生疏到能让人徒手接住鞭子。 要知道这“抽龙脊”一挥动起来,速度快如闪电。 宋城和皮糙肉厚都不敢徒手去接。 陈清念竟然接住了! “你……” 宋老夫人变了脸色,猛地往回抽鞭子,竟然没抽动。 陈清念的脸上始终没有表情,她的长相有着江南女子的温婉,毫无攻击性,是一个看起来就很软弱的女孩子。 但是眼神流露出的冰冷,却让人不寒而栗。 宋老夫人抖了抖嘴唇,骂了句:“你这个哑巴怪胎,还不赶快松手!你想造反吗?” 造反? 陈清念侧头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红肿的抽痕,伤口处火辣辣的疼,像是着了火一样,这老太婆看起来手挺抖,但是下手这么毒辣。 如果这一鞭陈清念接不住的话,那鞭子就顺着她的脸打下来了。 既然是这样。 造反就造反。 能怎么样呢? 陈清念的手腕猛地往后一抽,将藤鞭扯了过来,老太太身子不稳,一个趔趄栽了过来,眼看就要砸到陈清念身上,她侧身一躲,避开了。 “奶奶!” “妈!” 宋心瓷和宋城和同时扑了上来,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老夫人面朝地,摔了个狗吃屎。 真慢。 陈清念轻嗤一声。 手里的藤鞭调了个方向,握住手柄,她猛地一甩手腕,啪—— 像是一道闪电抽裂了空气。 她的手劲和腕力远比老夫人大得多,抽出的气势也要更汹涌,所有人都被吓得一僵,屏息凝神地看着陈清念。 “陈清念!你想干嘛?” 宋城和低喝一声,他想上来夺“抽龙脊”,谁料自己那个状似人畜无害的闺女又猛地一抽鞭子,险些打在他身上。 鞭子飞舞带动气流,发出骇人的声音。 这一次,宋城和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第40章 暗黑童话plus版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起初是宋家的一个佣人把今天发生的惊险一幕告诉了她四舅公大爷儿子的媳妇儿,原本只是当个八卦聊,聊完还特意叮嘱她不要说出去。 四舅大爷儿子的媳妇儿满口答应,但是转头又告诉了她姑姑家表女婿的妹妹。 “听说宋家那个大小姐今天挨家法了,胳膊都打伤了,但是后来鞭子被她抢走了,老夫人气得骂她是怪胎。” “什么?宋家大小姐的胳膊被老夫人打折了,大小姐气不过跟老夫人拼了起来,像个怪胎一样把老夫人按在地上揍?” “天呐!听说宋家那个哑巴是个怪胎,今天差点把她奶奶活活打死!胳膊都打折了一条……” “你们可千万别说出去,这件事我只跟你一个人说过,宋家那个大小姐,今天死了……对,她跟老太太互殴,没打过,被按在地上活活打死了……” “……” 谣言传了一晚上。 等传到姜家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暗黑童话plus版。 姜老夫人正在跟她的小儿子下围棋,这黑子已经到穷途末路,眼看就要溃败成军,最多还剩三步棋,就能彻底结束。 老夫人将手里的白子一丢,已经无心棋盘,转头问老叶。 “你说宋家人虐待陈清念,把她关进小黑屋用皮鞭子沾凉水打断了胳膊,然后陈清念不堪屈辱放手一搏,跟宋老夫人同归于尽了?这瓜……包熟吗?” 老叶的表情有些隐忍,但还是很有职业操守的保持严肃,他微微欠了下身子。 “外面人人云亦云,依我之见,应该是假的,如果是真的那实在是有点太骇人听闻了点。” 宋家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互殴打出人命这件事,听起来未免太离谱了点。 但是姜老夫人却不这样赞同。 “老叶,这就是你目光短浅了,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尤其是石翠兰那样的老鸟,别说她跟一个小姑娘互殴,你哪怕说她跟路边路过的一条狗互殴,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石翠兰就是宋家老夫人。 是姜老夫人这辈子最讨厌的老妖婆,没有之一。 年轻那会儿两人就不对付,老了就算加了层联姻的关系,也没法让她对石翠兰的厌恶有半点减少。 她转过身,去看姜牧城,他还皱着眉心研究棋盘呢,从来都是一个不愿服输的性子。 “幺儿,你觉得呢?” 姜牧城捏了捏掌心里的黑子,缓缓抬头,“觉得什么?” “宋家的事。” “谣言吧。”他淡淡开口,将一枚黑子落下,老夫人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一局已经结束了。 姜牧城又输了。 沉不住气,野心太大,但又处处都是破绽,空有魄力,实际上是个一戳就烂的纸壳子。 姜牧城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缓缓开口:“妈,宋家那姑娘不过是个脑袋不怎么好的哑巴,你真当以为她有多大的本事能跟宋家的人互殴,不过都是一些夸大的谣言罢了。” 语气里不乏对他那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妻的嫌弃。 哑巴,痴傻,还有暴力倾向。 这样的姑娘,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娶回家的。 “可是谣言并不都是空穴来风,宋家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要不然也不会被大家传成这样。” 她转过头看老叶,一点都不掩饰自己想要吃瓜的心,“老叶,你找人偷偷给我打听一下,最好还原一下故事原本的样貌。” 她要听正版的童话故事。 才不要暗黑plus盗版。 老叶领命,欠了欠身子离开了书房。 老夫人打了个哈欠,看起来有些困倦,她扯了一下搭在膝盖上的真丝小毯,抬眼瞧了瞧自己的小儿子。 “幺儿,下棋可不能心急,要一步步来,你本来还有三步可走,结果现在一步就结束了。” 姜牧城嗯了一声,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妈,在围棋这方面,我跟行川比起来就差远了。” 姜行川走一步能看十步。 整个姜家能下赢老夫人的,也只有姜行川了。 “你跟川宝儿有什么好比的,叔侄俩走的路都是不同的,不能作为参照组互相对比。” 老夫人这口中的路,可以是指这下棋的布局之路,也可以指他们人生轨迹的前行之路。 确实,不管是哪条路,姜行川和他都是截然相反的。 确实没有参考对比的价值。 “不过,若是单论对围棋的理解方面,川宝儿确实比你透彻些。幺儿,你知道你差在哪儿嘛?” 姜牧城对这个“差”字很敏感。 哪怕知道从老夫人嘴里说出来的这句话并没有任何褒贬之意,但还是会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口。 他不说话。 老夫人半躺着身子,虽然身上终究是抵不过岁月留下的斑斑痕迹,整个人都像是瘪掉的气球一样满是褶皱,但她那双眼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明有神。 她又开口:“你太浮躁了。幺儿,做任何事都不能一口吃成大胖子,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不假,但是做人啊,要沉得住气,不然一子落错,满盘皆输。” 干瘦的手指在棋盘上拨弄了两下。 不过是调整了两颗黑子的位置,局势就立马被扭转过来。 黑子险胜,白子落败。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老夫人笑了声,看向姜牧城的眼神别有深意,“任何人都有逆风翻盘的机会,要看你能不能抓得住机会。” “还有一点,要仁慈。” 说罢,老夫人拿掉膝上的毯子,随手放在了椅子的把手上,慢步走了出去。 姜牧城看着那盘被起死回生的棋局,微微拧起了眉。 仁慈? 是的,如果在倒数第二步棋他没有抱着杀意反倒用一个迂回的方式落子,那确实有扭转乾坤的机会。 但是他没想到迂回的方式。 所以,是他不够仁慈吗? 老夫人挂在书房的八嘎忽地开了口,拖着破锣嗓子喊了起来:“川宝儿——川宝儿——” “揠苗助长——揠苗助长——” 姜牧城的眸子暗了下去,喃喃自语:“难道姜行川那样的混世魔头还能比我更仁慈?” 他才是那个最喜欢赶尽杀绝的人。 京城人尽皆知。 第41章 我会永远!坚定的!追随你! 京城的暴风雨,是真的要来了。 原本被丑闻锤死的徐诚海忽然在牢里提出上诉,找了个律师,转头把姜行川告了。 之前被徐诚海性骚扰的那位男演员,如今也忽然倒戈,把矛头指向了替他伸冤的姜行川。 微博正文洋洋洒洒差不多有几千字,陈森从中间提炼出重点发给了姜行川,大概意思就是姜家太子爷想要扫清自己在圈内的绊脚石,所以威逼利诱男演员污蔑徐诚海导演性骚扰。 一时间,微博陷入巨大混乱。 比京城这两天的台风还要肆虐可怕。 “小姜爷,要不然你这两天先别上网了,那些不明真相的网友骂得挺难听的。” 陈森好心劝他家雇主。 雇主可是从小到大都被姜家捧在手心上的心肝大宝贝,平日里娇生惯养怎么能受得了网络上那些污言秽语,那简直就是对他家雇主尊贵肉体的亵渎! 这阴沟里的老鼠都是闻着味儿往外钻的。 姜行川卷入性丑闻的案子,那前几天在宋家被压下去的那次热搜,自然而然也被人重新顶了出来。 陈森忧心忡忡地喊了声:“小姜爷?” 坐在沙发上的人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半天也没喝一口,似乎在走神。 难道已经被那些污言秽语打击到了? 雇主身陷囹圄,作为雇主三年的心腹,在这危急关头,他一定要表露自己的真心。 于是陈森拍着胸脯保证:“小姜爷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我始终站在你这边,我肯定会相信你不是网上传的那样!” “哪怕天塌地陷,哪怕世界毁灭,我也会永远!坚定的!追随你!” 忽然热血起来了! 姜行川愣了下神,满脸不解的,眼里流露出对白痴的怜悯。 陈森浑然不觉,他只当雇主被他的忠心耿耿感动,才会眼神那样迷离。 “小姜爷,你不要难过。” “你哪只眼看出我难过了?” 陈森其他安慰的话忽然被塞在了喉咙。 姜行川放下手里的咖啡,顺手将茶几上的笔记本合上,页面热搜上“姜行川手段肮脏”一行字格外醒目。 下面的谩骂已经铺天盖地超过十多万条,大有墙倒众人推的架势。 【我就说徐导那么多年零丑闻的人怎么可能塌了个大的,原来是有小人在背后搞鬼!】 【jxc在京城有多嚣张大家心知肚明,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没少干奸淫掳掠的坏事吧?】 【用性丑闻攻击人biss。】 【这样的人也配当导演?他坏事做绝就不怕出门被人暗杀吗?】 【太子爷就是不得了,想要出名就要先斩草除根绊脚石,手段脏得跟老太太裹脚布一样。】 【恶心!人渣!】 …… 那些不堪入目的评论,陈森只是看一眼就心惊肉跳。 但姜行川的反应就如同是个局外人一样,语气稀疏且冷淡:“之前宋家热搜的事不用查了,徐诚海的事情也不用急着做回应。” 他站起身,一身黑衣清冽,映衬着白雪似的肌肤,纯欲中透露着蛊劲儿,他似笑非笑勾了下薄唇,“让子弹多飞一会儿。” 身上一股子邪儿气。 陈森不聪明,但也不笨。 他知道雇主能这样坦然若素,那必然是已经想好了应对办法,但是有一件事他不明白。 “小姜爷,为什么宋家热搜的事不用查了?那分明也是有人想要利用你炒热度。” “那你觉得,敢公然跟姜家作对,拿我炒热度的人,会有谁?” 陈森的不笨,也仅限于能读懂考试题干,但要是让他去解这个题,那就会吃力很多。 “难道是宋家故意的?” 那宋家二小姐本就暗恋小姜爷,若是宋家有意撮合他俩,制造点苗头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宋家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胆子了? 姜行川早就见惯不怪,他没指望这根木头能答出个一二三四。 于是大发慈悲地跟他透了答案:“我小叔的项目正进入收尾工作,眼下正缺一批热度把姜家的名声往上顶顶。” 陈森张大了嘴:“您的意思,是三先生?” “不,是姜家那位太后。” 姜行川说罢,提步上了楼。 背影些许苍凉。 陈森感叹,老夫人怎么尽坑孙子啊! 他看着雇主的背影好像很受伤,他今天一整晚都心不在焉,难道是因为这件事? 正半躺在床边准备入睡的老夫人忽地打了个喷嚏,感觉心里慌慌的。 好像要出大事了。 - “陈清念。” 姜行川最终还是敲了三个字发了过去。 他不喜欢不确定不稳定的因素存在于他的生活中来影响他的任何决定和心情,所以昨天让楚荆开把陈清念送回家之后,他就决定,非必要时刻,不再联系陈清念。 陈清念,会让他变得……有些奇怪。 而且在跟姜家退婚前,她还是姜牧城的未婚妻,是他未来的小婶婶。 隔着辈分在,私联总归不合适。 他虽然我行我素惯了,不会在乎旁人说什么,但是感觉陈清念那个呆头呆脑的笨蛋可能会在乎这些,毕竟她是一个很容易脸红的人。 至于今晚…… 可能是因为他对外面疯传的暗黑童话有所动容。 人命关天,应该也算是必要时刻了吧。 等了大概三分钟,他搁在桌子上的手机才亮了屏。 陈清念回了一个字:“在。” 他冷淡,陈清念比他更冷淡,姜行川心里又开始不舒坦了,但是又找不到指责她的理由,总不能再把人薅来写一份检讨吧,他认命地拿起手机。 “受伤了?” 言简意赅,不问其他的多余废话,直接问重点。 陈清念能回消息,就说明谣言传的宋家大小姐跟宋老夫人同归于尽是假的。 陈清念回了个“嗯。” 还这么冷淡? 真当他上赶着来关心呢? 一贯的骄傲和尊严让小姜爷气愤地搁下了手机,他决定不再回消息了。 反正人没死,能有什么大事? 五分钟后。 姜行川拿起手机,咬着牙发过去几个字:“伤哪儿了?” 又过一分钟,陈清念发来一张图片,是一节纤细瓷白的小臂,手腕很细,露着半个清秀的手背,挨着腕骨的地方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泛着淤紫。 姜行川只看了一眼,就皱起了眉。 这么严重? 第42章 开心的来了三个后空翻 “宋家人打你了?” “没,这是失误。”陈清念趴在床边,慢吞吞地打字。 对她来说,这道伤确实是失误了,如果当时她速度再快点,可能就不会被藤鞭的尾部扫到了。 而且陈清念也没觉得吃亏,因为“抽龙脊”被她抢了过来,现在就挂在她房间里,昨天她心里憋的火,也都撒了出去。 她从来不是一个内耗的人。 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 宋城和原本想把抽龙脊拿回去,但又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绝不内耗的陈清念昨天拿着鞭子气势汹汹抽爆了好几个水晶吊灯,宋家那群人完全吓懵了。 离谱! 谁能想到这弱不禁风的哑巴不仅力气大,还会发疯,噼里啪啦跟玩命似的把客厅里最贵的那几盏水晶灯全抽爆了,当时玻璃碴子四处飞溅,所有人都鸟兽四散,唯独陈清念—— 淡定地站在爆破中心,手里挥着抽龙脊四处带风,他妈的嚣张得跟黑旋风李逵似的。 这是个疯子! 绝对是个疯子! 宋家人现在一致认为陈清念不仅是个哑巴,还是一个会发狂的疯子! 谁都不敢来招惹她了。 就连宋心瓷跟她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晚上要照片吞吞吐吐半天开不了口。但陈清念是个有原则的人,毕竟拿了人家钱,照片还是要给的。 至于这货不对版的事情…… 只能说,陈清念有点原则,但也不多。 过了一会儿,姜行川又发消息:“是因为那只镯子?” 姜行川很聪明,一猜就中。 宋老夫人这次发难,虽然里里外外借口很多,但实际上就是在心疼自己那八百万的镯子,心里窝着火找机会跟陈清念撒气。 她只是没想到这一次是碰到真钉子了。 陈清念咬着带有月牙弯的指甲盖,盯着屏幕思考了会儿。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姜行川,如果回就是因为镯子,他会不会要把镯子退回来?可如果退回来,精神损失费怎么办? 那如果回不是因为镯子,她就又要撒谎了。 不能总对恩人撒谎吧。 不礼貌。 所以她打算不回了。 陈清念把手机反扣在床上,侧着脸埋在枕头里,斜着一双杏眼盯着墙上挂着的抽龙脊,越看越喜欢,怪不得是宋家历代传下来的东西,做得是真精致霸气,不轻佻不浮夸,却出了奇的好用。 陈清念看着藤鞭,转眼就把姜行川忘在了脑后。 她太喜欢这个藤鞭了,所以又从床上跳下来,激动得像个孩子蹦蹦跳跳地把它取了下来,挥着手腕在空中抽出一道凌厉的风声,然后一侧身,整了个利落的后空翻。 她开心地笑了,露出两个可爱的梨涡,觉得没过瘾,又连翻了三个。 乔淑玉推着不太情愿的宋城和往前走。 “过几天裴大师就要回来了,你得赶快找陈清念要到推荐信,这对心瓷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宋城和有些吞吐:“可那信毕竟是清念妈妈的东西,她要是不愿意给我们也不好强迫她。” 乔淑玉立马冷了脸。 她生平最听不得宋城和提的人就是沈婉君。 自己头上顶着一个二婚老公的头衔,本就让她在太太圈里被人看扁一级,这沈婉君就像是扎在她心头的刺,提一次她刺挠一次。 “宋城和!你到底向着谁?不向着我们心瓷,反倒向着那个女人生的臭哑巴?” “阿玉,我不是那个意思。” 宋城和想要拉乔淑玉的手,却被她满脸嫌弃地推开。 “你现在就给我去要信!你那女儿虽然疯疯癫癫的,但你毕竟是她爸爸,她总不会真的对你动手吧?” 两个人说话间已经来到陈清念的门口。 隔着门板,倏地传出极为响亮清脆的一声啪—— 两个人皆愣住。 这声音他们并不陌生,昨晚陈清念就是这样啪、啪、啪打爆了客厅的水晶灯,今天上午刚找人装了新的。 眼下,这是……又在屋里耍上鞭子了? 一滴冷汗沿着宋城和的额头往下流,他的腿莫名地有些抖。 “要不然……改天再去呢?清念这两天好像……情绪不太稳定。” 乔淑玉虽然不满,但是一想起昨天陈清念疯魔的样子便止不住头皮发麻。 她不由得压低声音:“宋城和这就是你生的好女儿!” 说罢,撂下人,自己回了房。 - 雨打红砖,风吹扶桑。 姜行川夹在指间的烟已经燃尽,他叹了口气,把烟蒂上最后一丝火苗掐灭在烟灰缸里,再次拿出手机,划开了界面。 过了二十八分钟。 陈清念还是没回消息。 看来她今晚又打算已读不回了。 1500字的检讨都写狗肚子去了,就应该让她写一万五千字,不!要写十五万字! 姜行川有些烦躁的松了松领口,很不爽地踹开了房门:“陈森。” 在客厅昏昏欲睡的陈森连忙站了起来,腰杆挺得笔直:“小姜爷!我在!” 他早就料到小姜爷会因为网上那些烦心事辗转反侧,所以一直守在客厅没走远。 这不,让他料到了。 定时互联网上那些毒蛇惹小姜爷不痛快了。 之前车祸的事情,陈森一直记挂在心里,自觉对尊贵的雇主心中有愧,所以比之前要更尽心尽力。 “小姜爷,你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我一定为你排忧解难。” 姜行川双手抄兜,身子颀长,冷郁地站在楼梯口,就那样居高临下地跟陈森遥遥相望,他面色冷淡:“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陈森受宠若惊,小姜爷竟然要请教他问题。 “如果有一个人,不喜欢回别人消息,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陈森愣了一下,竟然问的不是热搜的事情,他有些不太确定,弱弱地开了口:“小姜爷,你说的是你自己吗?” 姜行川面色一冷,生气了。 陈森绷紧了神经,“那你的意思……是有人不回你消息?” 还有不回小姜爷消息的人?平常都是别人上赶着给他发,他看心情决定回还是不回吧。怎么今天忽然问出这个问题。 姜行川轻咳一声,语气有些不耐烦。 “你只管回答问题,为什么一定要指定到具体的人身上?” 陈森紧张的赔笑,心里了然,看来是真的有人敢不回小姜爷消息。 不知道是哪位壮士,真是好胆量。 第43章 没想到吧!我是个间谍 “小姜爷,我觉得那个人不回你消息可能是因为……怕打扰到你?” 姜行川眸色很冷,像是冻上的湖面:“我什么时候说是我了?你觉得有人敢不回我消息?” 一滴冷汗从陈森的额头滑了下来。 “是我的一个朋友。” 这该死熟悉又老套无中生友的情节…… 陈森怀疑是不是每个嘴硬的大佬都会在某些特定情节中玩起无中生友的小把戏。 他不敢拆穿,只能附和着点头。 姜行川倚在楼梯扶手上,看似漫不经心地开口:“我的那个朋友,认识了一个姑娘,他们不太熟……也不能说是不太熟,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每次都挺刻骨铭心。” 可不是嘛,跟陈清念见面的几次,好像没一次是安安稳稳的,不是她刚从水里爬出来,就是他们两个一起从水里爬出来,要不然就是给贼脑袋开瓢顺便再大雨中出个车祸。 这怎么不算刻骨铭心呢? 陈森听得心惊肉跳,感觉好像是窥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这不明摆着是感情问题嘛! 所以他这黄金单身二十四年的尊贵雇主是忽然……开春了? 姜行川把目光撂在陈森紧张的脸上,“你说,那姑娘为什么不回我朋友的消息。” 陈森单手托着下巴认真思考该怎么回答才能不伤他家雇主的心,因为在他看来,能抵挡住这样一个帅气多金高品质男性诱惑的女孩子,一定不是普通人。 那非普通人的姑娘不回消息的原因,也可能只有一个。 那就是没看上。 陈森小心翼翼地抬头瞄了一眼姜行川那张好看到让人窒息的脸,那张脸此刻正挂着一层冰霜,很不耐烦地在等他回答。 陈森绝不敢回答没看上这个答案,只能迂回地开口:“可能……那位小姐是太紧张,不知道该跟你……你的那位朋友说什么。” “别人发什么,她就回什么,这很难?她总是已读不回,你觉得她这是什么心理。”姜行川顿了一下,又有些烦躁地问道:“或者你觉得,我那个期盼对方回消息的朋友是什么心理。” 这还能什么心理啊,不就是一个看上了,一个没看上吗。 真没想到,铁面阎王姜行川有一天也会变成单相思的人。 陈森紧张地捏捏自己的裤缝,试探性地开口:“小姜爷,我觉得你朋友可能是看上人家姑娘了,然后那个姑娘可能……可能暂时还没有发展的想法。” 姜行川:“……” 他真是闲出屁了,竟然会想着来问陈森这个木头疙瘩这个问题。 他怎么可能是看上陈清念了,他们不过才见过几次,不过才那么几次交集,就算刻骨铭心点又怎么样?那只能说明那姑娘是真的克他。 怎么可能是看上她了。 姜行川对男女之事从来不热衷,他眼里只有对艺术的追求,拍片子是他目前最愿意花心思去做的事情,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原本是心里烦闷才会想着找个人排解一下。 结果现在好了,心情更烦闷了。 烦闷到没地撒,窝着火冷不丁地质问那根木头:“陈森,你脑子有毛病吗?” 脑子有毛病的木头迷茫地抬了下脑袋:“啊?” 姜行川瞪了他一眼,转身,留给他一个巨无情巨冷酷的背影,然后砰地一下摔上了门。 陈森苦着一张脸站在原地。 是你紧要问,问出了答案又要发火。 只有他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唉,当牛做马的日子真是难啊。 陈森刚想抱抱破碎的自己,下一秒,楼上的房门又开了,姜行川板着一张脸,幽灵一样再次飘了出来。 长身玉立,黑色湮没,他动了动薄唇,没好气地开口:“去给宋家大小姐送点去疤痕的药,别说是我送的。” 陈森脑子一时没转过弯:“啊?为什么啊?” 姜行川声音冷飕飕的,只丢给他三个字:“你管呢?” 小牛马立马识趣地闭上了嘴,雇主的命令就是圣旨,不管多么匪夷所思都不能提出质疑,照做就行,这是牛马生存法则最重要的一条。 陈森领了命就立马去执行,但在执行之前,他先出别墅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开始通风报信。 没想到吧,小姜爷骂他是根木头,其实他是个间谍! 陈间谍森压低声音,拿出专业那一套小心谨慎又严肃的泄密口吻。 “报告组织,小姜爷让我去给宋家的大小姐送药,还不能说是他送的,要匿名送。” “什么原因我不知道。” “今晚热搜的事情目前对小姜爷好像没有影响,因为他此刻正被另一个问题烦恼着。” 陈森顿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才再次开口。 语气莫名地凝重起来:“我怀疑,小姜爷可能是要动凡心了,他——已经开始单相思了。” - 自从沈家祖宗摔断腿开始,沈、周两家就一刻也没清闲过。 “沈成岸,你儿子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你竟然还有心情研究股票?” 周魏贤气冲冲地抢过沈成岸手里的平板,吧嗒一声拍在桌子上。 周魏贤看着沈成岸淡定如水的表情,越想越气,又抬起手掌在他背上狠狠锤了几拳,“沈成岸,你没有心是吧?” 拳头不大,气势很足,砸在背上还是挺疼的,沈成岸躲了一下,拽住周魏贤的手,好声劝她:“小也没事,你别担心,眼下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还能有什么事能比我们家宝贝idol住院重要?” 周魏贤是沈星也粉丝后援会会长,更是资深唯粉。 全宇宙哪怕天塌下来都没她的宝贝儿子重要,除非,“姜行川的瓜,你要不要听?” 刚刚还咋咋呼呼的女人,忽然没了声,一屁股坐在沈成岸身边,瞪大一双铜铃眼,就差把“天下吃瓜第一猹”几个大字挂在脑门上了。 “姜行川又有瓜了?是上次湿身夜会的女主角挖出来了?” 上次的瓜虽然被宋心瓷认领了,但以周魏贤几十年瓜圈经验来看,绝对是假的,女主角必另有其人。 沈成岸摇头,露出神秘一笑:“这次的瓜,比上一次还要炸裂。” 周魏贤瞪大了眼:“莫不是……脱了?” 第44章 这瓜!确实炸裂! 这瓜,确实炸裂。 周魏贤怀疑自己是不是要长针眼了。 “这视频里的男人真的是姜行川?他是个……”周魏贤把竖直的手指变成一个弯钩,脸上除了震惊只剩震惊。 她活了四十多年,吃过的瓜能塞满几辆货拉拉,但这确实是她第一次看钙片,看的还是那个高冷禁欲、从不近色、心狠手辣京城第一活阎王姜行川的钙片! 这含金量! 谁懂啊! 片子内容冲击力99%,片子主角是姜行川冲击力999999%! 沈成岸关掉网页又打开了今日股市,作为一个商人,他每天人生信条很直白:就是捞! 每天睁眼就是捞! “这可是姜家第一次出现这么大的性、丑闻,趁着热点上升股市下跌,我先买定离手,等到日后拨云见日狠狠捞他一笔。” 周魏贤不懂赚钱,她只会花钱,反正沈成岸不管赚多少也都是交给他,随便他怎么捞。 她还是更在意吃瓜。 “姜行川真能干出那事儿?里面那个小男孩看着脸生啊,但是不是前一段时间刚因为徐诚海的事情上过热搜?他不是徐诚海案子中的受害人吗?怎么跟……跟姜行川搞上了?” 沈成岸忙着分析局势,没注意听周魏贤的瓜田分析。 “徐诚海,姜行川,和那个小男孩,他们是三角恋啊?!” 沈成岸切回页面,找到助理的微信,把自己看中的几支股发给她,抽空回了自家媳妇儿的话,“不是三角恋,徐诚海把行川告了。” “告了?那你姐姐能愿意?姜行川可是她最宝贝的孙子了,那不得跟徐诚海拼命啊?” 沈成岸发完消息,抬了下头,用一根手指将鼻梁上的眼镜往上一推,他比周魏贤大了七八岁,已经步入五十七岁高龄,但精气神已经跟四十岁小伙儿一样,长相周正,除了眼角多了一些细纹,丝毫不影响他老来俏。 周魏贤打年轻就是个颜控,要不是沈成岸长得帅,她根本不会嫁一个比自己大七八岁的男人,她原本是想找一个比自己小七八岁的弟弟。 事实证明,她的眼光很不错。 沈成岸不仅长得帅,基因也好,生出的儿子也帅得要命。 重点是沈成岸死心塌地赚钱的同时还热衷于陪她吃瓜。 “那老太太”沈成岸仔细思考了会儿,又改了口:“我姐都要七十了,估计网速会比我们慢一点吧,再说了,她老胳膊老腿的,还能怎么跟人拼命,无非就是玩弄一下权利,捣鼓捣鼓人心,然后就把这事儿压下去了。” “那压下去之后呢?这事儿是真还是假呀?” 虽然姜行川人不怎么招人待见,嘴巴毒,目中无人,还特别嚣张不留余地,但奈何他也长了一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 周魏贤对帅哥始终带着一层滤镜:“我怎么觉得姜行川看起来挺直的,那片子八成是别人合成的吧。” “姜家发现之后,肯定会第一时间找技术人员对片子进行检验,如果是合成的,肯定也会追责的。” 重点是在事情发酵紧急公关的这段空档时期,很重要,在大家不明真相的时候,很多无脑商业会为了撇清关系紧急站队,就是这个时候,捞! 狠狠地捞! 毕竟是带着点亲戚关系,沈成岸有信心姜家不会真的塌房,只是会不得不出点血摆平。 当然这也与他无关,鹬蚌相争,捞男得利。 姜家,网速略慢一筹的姜家老太太沈念庵,气得把手里的水果手机狠狠地冲进了马桶。 拐棍都不要了,往脚边一撂,就开始疯狂输出。 “什么狗屁网站?老叶,去找楚荆开,让他把那个鸟屎网站给我端了!” “那个徐诚海,什么垃圾玩意儿也敢告我家川宝儿?我倒要看看哪个律师敢接他的案子,敢跟我姜家作对。” “还有那个什么明城,那个丁明城!他多大的脸啊,我家川宝儿好心给他撑腰,他倒好,反咬一口说是我家川宝儿对他长期性骚扰并且被指使让他去陷害徐诚海,什么垃圾都聚一窝了!真当我姜家没人了!把他给我绑来,我亲自问问他!” 老叶吓得冷汗直流。 “老夫人,绑人是犯法的,咱们不能那样做。” “犯法?他们造谣就不是犯法了?” 老叶耐着性子跟老太太解释:“他们也犯法,所以我已经第一时间通知了楚少爷,楚少爷说会在一天之内给答复的。” “一天?”老太太瞪大了浑浊的眼,很不赞同,“这样的屈辱我家川宝儿一秒都不能忍受!” 沈念庵年轻那会儿就是个铁腕子,要不然也不会在姜老爷去世之后,凭一个女流之辈把姜家上下打点得如此好。 这姜行川雷厉风行的性格,也算是隔代遗传上了老太太。 老叶战战兢兢拦住想要冲锋陷阵的老夫人,这要是出去闹个好歹,明天热搜估计就变成了:七旬老太大战舆论瓜门。 “老夫人,你可千万要稍安勿躁,绑人这种事可千万不能做,小姜爷也不会赞同你做这种事的,小姜爷虽然做事乖张了点,但一直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啊。” 姜遵纪守法好公民行川,此刻正冷眼瞧着被五花大绑来的丁明城。 陈森站在一旁,用疾恶如仇的眼神恶狠狠地盯着地上的人。 竟然合成钙片来玷污他家圣洁无比的雇主大人,真是该死! 他家雇主明明身材更好! 没品的东西! 姜行川坐在沙发上,长腿无处安放,微微曲着,他端着酒杯,不喝,只用手指一圈又一圈地打磨杯沿。 沁冷的声音让人骨子里发寒:“农夫与蛇,吕洞宾与狗,在这两个故事里,你扮演什么角色?” 丁明城蜷缩着身子,微微发颤,他不敢跟姜行川那双深渊似的双眼对视,那如蛊似惑又冰冷刺骨的眼神,让他如坠冰窖。 从他踏上这条路开始,就已然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姜导,对不起。” 姜行川的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杯壁,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你对不起的是我吗?” 丁明城用脑袋重重磕在地上,忏悔似的开口:“我没别的路可以选择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请姜导高抬贵手,放过徐导。” 第45章 难以启齿的秘密 放过徐诚海。 这是姜行川听过最好笑的事情。 当初徐诚海把人拷在床上,用鞭子,用蜡烛,用烟头,几乎用最毫无人性,最肮脏的手段去折磨丁明城。 他不过是一个刚满十八岁又没什么背景的孩子,偏偏生了一副好皮囊,引得恶人垂涎,事情发生的时候,他除了卑微又绝望的求饶别无他法。 那一刻,丁明城觉得自己死了一次又一次。 是姜行川出现救下了他,像黑暗中的一缕光,把他从深渊中拉了出来。 他理应感恩。 当初曝光徐诚海也是丁明城自己要求的,虽然这样会彻底断了他的演艺之路,但是该有的赔偿姜行川一分不少地给了他,按理说丁明城哪怕不工作拿着那笔钱也够挥霍几十年了。 但他转眼,就背叛了自己的恩人。 就像是冰天雪地里被农夫揣在怀里暖过来的一条毒蛇,转眼就吐出蛇信子要毒死农夫。 如今他跟恶人站在一起,他又能好到哪里去? 绑他来,这是姜行川给他的最后机会。 只要他肯坦白。 可他只是磕一个头求姜行川放了徐诚海。 “丁明城,你可能不了解我。”姜行川把手里的杯子不轻不重地搁在桌子上,低沉磁性的声音听不出起伏,但却莫名地让人心底发冷。 他看着匍匐在地上的人,眼底结了一层冰。 “我决定要搞死的人,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回去。” 丁明城手指蜷缩,指甲掐入了掌心。 京城小姜爷心狠手辣,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今天所做的一切事都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小姜爷又开口:“况且,你觉得我送徐诚海进去,就单单是因为在平江剧组的那点破事吗?该税的他不税,不该睡的他偏睡,披着一层狐狸皮在娱乐圈干过什么勾当,我不需要给你一个小屁孩一一例举吧?” 他起身,双手抄兜,肃冷得让人连仰视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他用脚尖挑起丁明城的下巴,逼迫他看自己。 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上,此刻隐隐泛着一股子杀意。 在平江的时候,丁明城作为一个新人,不过是姜行川剧组里的一个男三号,戏份少,台词也少,很多时候他都只是在外场远远看着导演。 作为一名小演员,他对导演天生有着一种崇拜。 尤其是像姜行川这样年轻有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温润贵气的青年才俊导演,丁明城对他的崇拜甚至变成了一种难以启齿的仰慕。 他看过姜行川在剧组许多面,认真工作的,耐心指导的,严肃批评的,以及温柔笑着的。 丁明城原以为,姜行川是一个善良又温和的人。 但眼下,他却展露出另一面,绝情冷漠,阴鸷忧郁,甚至是赶尽杀绝。 姜行川对眼前这个十八岁的孩子彻底失望了,之前觉得他不蠢,或许还能搭把手救一下。 现在觉得,自己完全就是多此一举。 如此,他便直言不讳了:“当初我救你,并不是因为我是个多么善良的人,是因为我早就盯他很久了,只是恰好你出事,提前给了我契机,对于你,只是顺手捞一下的事情。” 这样的话,犹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了下来。 丁明城觉得浑身都冷得发疼。 与其说是救了他,不如说是利用了他。 “丁明城,我不需要你对我感恩戴德,但我也不喜欢被人倒打一耙,我给过你机会,你不想要,那是死还是活,都看你的命。” 他松开脚尖,看着少年身子软趴趴地倒在地上,一双眼睁着,看着墙上的挂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丁明城不肯坦白,姜行川也不想去追问他的苦衷。 人各有命。 谁的路都是自己选的。 不愿意回头,那怎么走下去,会有什么后果,都只能自己承担。 - 捅破的天,混乱的世道,人生无常多半都是大肠包小肠。 沈星也再也躺不住了。 这一次不管是风里雨里,他都要瘸着腿冲回去。 “姜行川可是我亲表侄子,他出那么大的事,正是心灵脆弱的时候,我回去慰问一下,不是应该的吗?” 贺小舟抱着他的拐杖,死活不肯撒手,欲哭无泪地看着他。 “沈哥,你确定你不是回去看笑话和吃瓜的吗?” “什么话?你这是在抹黑一个爱豆怜爱众生的伟大形象,当心我找人公关你啊。” 贺小舟闭了嘴。 怀里的拐杖被沈星也抢了过去,夹在胳肢窝下面,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深一脚浅一脚,辛苦得让贺小舟都想给他借个轮椅了。 走到一楼大厅,一群人急冲冲地推着急救病床小跑进来,“都让开!” 病床上躺着一个脸色发紫,口吐白沫的男人,病床上跪着一位医生,正在紧急地做心肺复苏,性命攸关,所有人都不敢耽搁,纷纷撤开身子,让出一条路来。 沈星也戴着墨镜口罩朝那病床上瞄了一眼,哟,还是个熟人。 赵天明啊。 贺小舟探着脑袋追着望,“沈哥,那人咋回事。” “还能咋回事,磕大了呗。” 赵天明跟徐诚海是一个圈子的,都是玩咖。 而且,不卡性别,什么都玩。 好歹也是有钱有势的制片人,出了这么大的事,又搞这么大阵仗送进医院,保不准外面就蹲的有狗仔。 沈星也把自己的口罩往上拉了一点,几乎把整张脸都遮住,好歹也是人气偶像,可别被狗仔拍到了。 两个人不紧不慢地往门口挪,忽地门口闪进一道黑乎乎的人影,吓得沈星也差点丢掉自己手里的拐杖。 只见那人穿着一身淌着冰凉雨水的黑色雨衣,大大的帽檐遮住整张脸,只露出一点白皙的下巴,乍一看活像是恐怖悬疑电影里的杀人犯。 雨衣怪人似乎歪了下脑袋,冲着他们看了一眼,然后沉默地跟他们擦肩而过,往抢救室的方向走去。 怀里好像还夹着什么东西。 贺小舟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沈哥那个人好奇怪,我们要不要叫保安?” 沈星也觉得那身影眼熟,一时间又不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他摆了一下手:“人家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你叫保安干嘛?” 总不能举报她的黑色雨衣太渗人吧? 第46章 急诊偶遇,掀了他的氧气罩 深夜急诊,本就没几个人,冷清清的。 在不起眼的墙边站着一个黑乎乎、滴着水的人影儿,白炽灯一照,透露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那人影安静得很,面朝着墙,黑色雨衣过分宽大,像是一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屁孩。 阴森诡异中又透露着一股喜感。 过了很久,抢救室的门才打开。 赵天明被人推了出来,看起来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黑影动了一下,刚想跟上去,忽地瞥见急诊又有人进来了,这一次,是个熟人,她立马又贴着墙壁站好,把整个人都藏在阴影里。 “行川” 梁司闵匆匆迎了上去:“我已经安排好了,跟着我来就行。” 姜行川嗯了一声,带着陈森往里走,身后的几个护士推着一辆救护床,每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 这一晚上送来两个急救病人,情况一个比一个严重。 一个是磕了半瓶伟哥。 一个是胸口插了一把刀。 嫣红的血浸透了洁白的床单,上面躺着一个脸色惨白的少年。 一位护士小心谨慎地按住他的胸口,要止血还要防止插在胸口的匕首对他造成二次伤害。 少年的手干瘦白皙,无力地从病床边缘滑落,指尖被殷红染上色,残败得让人觉得可怜。 姜行川的神色凝重,但脚步从容,整个人冷郁沉默,看不出来是喜还是忧。 那张绝世的脸上,更多的是冷漠。 等等。 姜行川的脚步顿了一下。 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 是一件黑色的雨衣。 雨衣的主人单薄瘦小,贴着墙壁站立,乍一看还以为那雨衣是挂在墙边的,但是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宽大诡异的雨衣下还藏着一个人。 好眼熟,跟前天在街边看到的一模一样。 “小姜爷,怎么了?” 陈森顺着姜行川的目光去看,什么也没看到。 前面那墙壁地上积着一小滩水,兴许是谁不小心弄洒了杯子吧。 姜行川没再跟着梁司闵往抢救室去,吩咐陈森盯着丁明城,自己转身进了旁边的安全通道。 方才这里明明站着一个人的。 一转眼就不见了,肯定是躲在某个地方了。 安全通道后面是楼梯和一个侧门,深夜,侧门是锁着的,但侧门旁边的窗户开着,外面的冷风带着冰凉的细雨呼呼地吹进来,洇湿了一小片墙壁。 姜行川伸出手指,在那墙壁上摸了一下,刚刚洇湿的,不怎么潮,看来那人是翻窗出去的。 会是陈清念吗? 陈清念会翻窗? 她连树都会爬,翻窗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姜行川刚准备收回手,指尖蓦地一痛,食指指腹裂开一道细微的小口,一只很小、通体泛着蓝色的小虫沿着伤口钻了出来,蓝色的身体沾着他鲜红的血液,妖冶又诡异。 仅仅一秒,那小虫的身体又从蓝色变成了黑色。 姜行川指尖一麻,像是电流沿着伤口袭遍整个身子,也像是成千上万只蚂蚁啃食着他的神经。 身子猛地一软,沿着墙壁单膝跪倒,在即将倒下的瞬间,他用另一只手臂撑住了地面。 眩晕感持续了三秒。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极力压抑着浑身的痛。声音很低,像是在喃喃自语:“不要出来。” 食指的虫子不过芝麻大小。 似乎听到了姜行川的话,一动不动地停在他指腹的伤口处。 “不要出来。”他有些无奈地叹口气,声音温柔的像是在安抚,“为什么就属你最不听话?你究竟感应到了什么?” 上一次在宋家,它也是突然刺破姜行川的指尖强行逃出,让他瞬间丧失意识,跌进池塘。 这一次,它又来了。 明明从前,它们都很乖的。 “要么好好待着,要么,我把你掐死,你自己选一个。” 小虫子抖了抖极为细小的触角,像是害怕了,沿着那道细细的伤口爬了进去,转眼就消失不见。 姜行川长长舒了口气,额头竟然布满一层细细的冷汗。 - 病房里,赵天明安静地睡着,脸上挂着氧气罩辅助他呼吸。 一只纤细冰凉的手在黑暗中伸了过来,拽住他的氧气罩垂直往上拔,氧气罩是用橡皮筋固定着的,另一端绕在赵天明的脑后。 越拔越高,橡皮筋越拉越紧。 然后,那只手忽地一松—— 啪! “啊——”赵天明惊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砸在他的脸上,啪,一巴掌狠狠地扇了过来。 氧气罩都扇歪了。 “你他妈——”赵天明扯着嗓子吼。 啪!又是一巴掌。 “你谁啊!!” 啪! “你信不信我找人——” 啪!啪!啪! 卧槽。 赵天明被打懵了,不敢再吼,乖乖闭上嘴,胆战心惊地看着面前黑乎乎的这一坨。 等到他彻底清醒,也彻底安静下来,那黑乎乎的一坨才又动了一下,她将雨衣帽子往上提了一点,戴着黑色的口罩,露出一双苍凉刺骨的眼。 赵天明吓得浑身一抖。 他记得这双眼睛! 上一次在包厢打他的,也是这个女人。 “女、女侠,你怎么又来了啊?我早就按照你说的把小姜爷在宋家的热搜撤了,其他的事情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啊!” 陈清念站在床边,一声不吭,从怀里掏出了抽龙脊。 然后一甩手腕,在空气抽出一道凌厉的响声。 赵天明几乎要吓尿了。 但是伟哥后遗症还没褪去,他现在想尿也尿不出来。 他快要哭了,颤颤巍巍地替自己把氧气罩扶好,大口大口吸了几口氧气,他是真的很怕死。 赵天明的声音被氧气罩隔住,闷闷的:“女侠,有话好好说啊!那徐诚海想要出手搞小姜爷,跟我半点关系没有啊!” 陈清念幽幽地瞪着他。 黑色雨衣还在滴滴答答地滴水,伴随着外面的狂风暴雨,怎么看怎么像雨夜惊魂。 她只问三个字:“你确定?” 赵天明心头一梗,目光死死地盯着他手里的藤鞭,一咬牙:“我确定!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陈清念眯了下眼,往后退了一步,手里的藤鞭啪地一下抽在赵天明的手臂上,立刻皮开肉绽。 恶人就得恶人磨。 动她的恩人,那她也可以暂时充当一下恶人。 第47章 好炸裂的热搜,好哦买噶的八卦 赵天明惨叫一声,抱着胳膊从床上扑起来,跪在床上给陈清念连磕三个响头。 他痛哭流涕。 “女侠!我真的不知道啊!” 死鸭子嘴硬。 陈清念沉默地从怀里掏出一包红艳艳的粉,透明的袋子,上面清清楚楚映着:魔鬼辣椒面。 赵天明呆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陈清念动作从容地撕开包装袋,一手拿着藤鞭,一手拿着辣椒面,淡定到让人头皮发麻。 玩这么变态! 这手段跟那姓姜的比也好不到哪儿去吧! “我说!我都说!女侠你别冲动,你冷静一点,你听我跟你细细道来,成不成?” 陈清念的动作停了下来,浅棕色的眸子微微闪烁着不明觉厉的寒光,她直勾勾地盯着赵天明半跪着的身子,跟个胖蛤蟆一样,只要他敢耍花招,一定让他尝尝辣椒炒蛙肉的味道。 赵天明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人,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就是那个徐诚海,他托人让我帮忙找律师,我、我就只帮他找了个律师,没干别的!” 陈清念往前挪了一步。 赵天明吓得立马尖叫起来:“还有——” “我说,我都说,女侠你别过来。”他的手悄悄地探进被子,“还有那个丁明城,让我帮他发了个视频。” 陈清念问:“视频怎么来的。” “视频是……”赵天明陡然从床上跳了下去,手里多了一根手电筒大小的电击棍。 他这种缺德事干多的人,早就习惯时刻带着防身的家伙。 有了武器,又逃出陈清念攻击范围的赵天明,立马像变了一个人。 他歪了歪嘴,身上宽大的病号服显得愚蠢又滑稽:“哼!视频还能是哪儿来的,当然是姜行川睡了那小演员之后来的。怎么着,视频你也看到了?姜行川平时看起来挺嚣张的,其实就一般嘛。” 陈清念的表情冷了下去。 目光幽幽地盯着面前的人。 赵天明还是有点发怵,但现在自己也有武器了,她又是个身材瘦弱的女人,不可能打不过她。 想到这儿,他稍微挺了挺胸脯。 “我看你有点本事,别跟着姜行川了,他现在出了事,要不了两天就会完蛋,你不如跟着我,我可以满足你所有。” 赵天明笑得淫邪奸诈。 陈清念的眼神很冷,语气略带讥讽:“半瓶伟哥,五分钟都没撑过,你可不只是一般,你是一般中的最次品。” 赵天明的笑僵在嘴角。 陈清念又补充一句:“实在不行,你买个道具也比嗑药强,起码不会半夜送到急诊来吸氧。” 赵天明:!!! 谁他妈把他磕伟哥的事情抖落出去了?他明明警告医院要保密!要保密! 这破医院竟然泄露VIP患者的隐私!明天就该让他倒闭! 要知道这件事可是男人最不能戳的第一尊严领地!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只是喝酒喝大了,酒精中毒了!我怎么着也比姜行川玩男人强!” “你确实不玩男人,但你因为脱、肛来过医院。” 你是被男人玩。 赵天明一口老血梗在心头。 “你调查我?” 难堪和愤怒会让一个人的杀意陡增。 赵天明瞪着一双驴眼,把电击棍的电流调到最大,说话咬牙切齿的:“我看你这个女人真是不知死活!你今晚到底是来干嘛的?” 陈清念语气很冷:“来收拾你。” 欺负姜行川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收拾一遍。 她讨厌赵天明,这样私生活混乱的垃圾也配对姜行川指指点点。 病房里的灯啪的一下爆了,四周陷入了黑暗,赵天明浑身一哆嗦,着急忙慌地想要去按床头的铃,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手腕。 他慌忙用另一只手打开电击棍,发出呲呲啪啪的电流声,手还没来得及伸出去,一阵剧痛忽地从手腕传来,电击棍被人轻而易举地夺了过去。 陈清念抵着他的腰窝狠狠按了下去。 赵天明尖叫,浑身抽搐起来,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招来别人。 陈清念不恋战,直接抬手将人劈晕,揪着他的衣领在地上拖着他,像拖一个抹布。 她推开卫生间,把赵天明的脑袋按进了马桶里。 然后站稳身子,双手合十,面色平淡地叹了口气:“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赵天明,活该。” 当晚,又爆了个热搜。 某知名赵姓制片人因为磕了半瓶wg进了急诊,半夜上厕所又很不幸滑倒,头卡进了马桶里。 以及某赵姓制片人曾经脱肛就诊病历扫描件一份。 热搜第一:#赵制片半瓶wg急诊# 热搜第二:#赵制片脱肛# 热搜第三:#姜行川钙片# 热搜第四:#姜行川陷害徐诚海# “川哥,真没想到有一天你会在赵天明下面。” 一道冷眼凉飕飕地射了过来。 沈星也讪讪一笑,“我的意思是热搜,你的热搜竟然会在赵天明下面。话说我昨天从医院出来还遇见那老东西了,躺在病床上口吐白沫半死不活的,没想到当晚就顶上热搜了。” 楚荆开跟着陈森走了进来,扫了一眼沙发上两个人。 外面都要暴乱了,他们俩还有闲工夫窝在这喝茶。 “行川,赵天明的事情是你做的?有狗仔昨晚拍到你去医院了。” 姜行川的右手食指贴着一个创可贴,他放下手里的茶杯,掀了掀眼皮,语气很淡:“昨晚丁明城自杀,我送他去的医院。” 楚荆开挨着他坐下,穿着马丁靴的长腿随意一伸,寸头之下是一双硬朗锐利的眼。 他盯着姜行川看,心里有千万个疑虑。 但是话到嘴边,他又都咽了回去:“不管做什么,你都悠着点,现在外面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最好还是不要擅自行动。” 姜行川懒洋洋的笑了一下,唇红齿白,眉目风流却不轻浮,他半躺着身子,说话时挨着锁骨的那颗痣就会跟着似有若无的起伏。 一股子懒倦又嚣张的劲儿。 “先不说对付赵天明会让我觉得脏手,倘若我真的要对付他,就不只是让他上个热搜丢个脸再喝喝马桶水这么简单了。” 姜行川的眸子冷得结冰:“我会直接让他身败名裂,并且送他一套断子绝孙大礼。” 第48章 你那未来小婶子可真牛逼啊 楚荆开和沈星也面面相觑。 要说这心黑还得是姜行川。 断人命根这事儿,他绝对不只是说说而已,是真干得出来。 沈星也把打着石膏的腿翘在沙发上,三下五除二扒光一整个橘子,又仔仔细细地摘掉上面白色的经络,然后掰下一牙,先递给姜行川。 姜行川没接,他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把橘子丢进自己的嘴里。 含糊不清地开了口:“微博上那些喷子,都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垃圾,川哥,你最近还是不要上网了……还有,要是有人上门找你的麻烦,你也不要正面跟别人起冲突,万事得以自己的安全为主。” 沈星也平时吊儿郎当的,突然严肃起来,让人感到怪陌生的。 尤其是他拍胸脯吹牛逼的样子,陌生到没眼看:“如果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记得第一时间找我,爷给你摆平。” 平时遇事就属他跑得最快。 人最怂,话最密,屁最多。 姜行川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找你一个瘸子做什么?笑死他们?” 搬救兵搬一个瘸子过来,除了能增加点喜剧效果,毫无鸟用。 沈星也瞪大一双星星眼,满脸受伤地看着他亲亲表侄,“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我是真的担心你。” 他把火气洒在橘子上,狠狠地塞了一大块果肉到嘴里,把腮帮子撑得圆滚滚。 像一只气鼓的河豚,“瘦死的骆驼怎么着也比马大!我身残志坚呢!” 可他并不需要骆驼,更不需要马。 姜行川看在他残的份上,不想再打击他,就没再接话。 眼下的局势越发复杂,在朝着一个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徐诚海跟赵天明联手想置姜行川于死地,所有证据和舆论几乎都是一边倒,整个姜家都身陷泥潭。 站得越高,摔得越响。 所有人都等着看姜家和姜行川的笑话。 楚荆开看了眼沙发上心不在焉的人,白皙精致的面容,恹恹的垂着眉眼,也不知道心里在盘算什么,但估摸着这件事对他多少是有点打击。 楚荆开清了下嗓子:“那个视频我调查了,是赵天明找人合成的,不过视频里的另一个主角,确实是丁明城。” 视频内容有些暴力残忍,甚至可以被定义为性、虐。 虽然里面的姜行川是假的,但是丁明城却是真实的受害者。 这件事姜行川似乎早就知道了。 他平淡地开口:“视频是徐诚海拍的,里面的人也是徐诚海。” 深潭似地目光在楚荆开身上停留一瞬:“你有办法还原视频吧?” 不像是在询问,更像是在下命令。 楚荆开无奈一笑:“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找最好的技术人员去还原视频。” 他顿了一下,又问:“你跟赵天明也有过节?要不然他怎么会铤而走险跟徐诚海联手。” “过节?”姜行川掀了下眼皮,半躺着身子,一颦一笑都娇贵得要命:“那种垃圾也配跟我有过节。” 不过就是踹走一个他塞进剧组的女人罢了,这点烂事也值得计较? 为了一个女人去得罪姜家,那赵天明这么多年在这个圈子也真的是白混了。 “不管怎么说,眼下形式对你不利,你还是暂时避避风头。”楚荆开又叹了口气:“最近真不知道是捅了什么祸事窝,前几天宋家也是闹得天翻地覆,转眼就是姜家。” 提到宋家,沈星也来劲了。 “你们也听说外面的传言了?”他坐正身子,用手指戳了一下姜行川,“听说你那未来小婶子在宋家大闹天宫,差点把老夫人打死,真是牛逼啊,这以后要是嫁到你们姜家,该不会跟你奶奶打起来吧?” 姜老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要是真打起来,也不一定谁输谁赢。 沈星也兴致勃勃:“我挺期待那小哑巴嫁给你小叔叔的,说不定姜家也会变得格外热闹。川哥,你期待吗?” 一记冰冷的白眼飞了过来。 姜行川搭在沙发上的手指似有若无地抬了两下,轻轻地敲击真皮沙发,发出一丝细微,但很具压迫感的声音。 沈星也后背一冷,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川哥,你干嘛又这么凶巴巴的。” “沈星也,你说一个人被拔了舌头,还能说话吗?” 当然不能! 沈星也察觉到一丝不妙,怂唧唧地往后挪挪屁股。 姜行川冷哼:“从现在开始,闭紧嘴巴,没我的允许不准张开,能做到?” 沈星也拼命点头,必须能! 为了他的舌头。 贺小舟从外面风风火火走了进来,一手端温水,一手捧着药,声音洪亮:“祖宗,该吃药了,快张嘴。” 沈星也:“……” “怎么了又?张嘴啊沈哥,你这消炎药得按时吃的。” 沈星也咽了口唾沫,悄悄瞄了一眼身旁那位,其实他觉得这个炎也不是那么着急消。 跟他的舌头比起来,一切都是小事。 - 徐诚海找人发的律师函准时寄到了姜家。 姜老夫人把破文件往地上一撂,看都懒得看一眼。 “徐诚海跟赵天明联合起来欺负我家川宝儿,真当我姜家没人了?” 今早大雨未停,就有人堵在了姜行川的别墅外面,大部分都是徐诚海的剧粉,臭鸡蛋和烂白菜发泄似地往院子里丢。 徐诚海毕竟是在圈子里混了二十五年的老狐狸,脑残死忠粉一点都不比当红流量小花少。 “老叶,多派点人去保护着川宝儿,可别让任何人伤到他。” 老叶应下,转身去安排。 “等等”老夫人又把人喊住:“川宝儿现在怎么样?精神状态还好吗,有没有被打击到?” “目前来看,小少爷的状态还行,应该不至于被那些流言蜚语打倒。” 姜老夫人这才松了口气,“那就行,你找人把上饶那块地皮的合同给川宝儿送去,让他帮我做个风险预估,看看等风波过去怎么狠狠敲那些墙头草一笔。” 老叶:“……” “老夫人,这不太好吧,小少爷他本来就不喜欢经商。” “不喜欢归不喜欢,我家川宝儿脑子聪明啊,姜家出这么大的事,你以为沈家和周家不趁机捞我们?肥水不流外人田,与其让别人捞,还不如我们自己捞。” 老叶折服。 心中感叹,姜还是老的辣。 第49章 让姜行川身败名裂 京城也有一个叫槐花巷的地方。 跟平江镇的槐花巷不同,京城的这个,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槐花巷地理位置偏远,挨着城郊,顺着指示牌往里走是一条很有年代感的青砖石路,两边种满高大的槐树,再穿过一条胡同,在尽头可以看到一个乡村酒吧。 酒吧名字叫“槐乡”。 也不是什么正经酒吧。 楚荆开掐灭手里的烟,坐在一辆黑色的、不怎么起眼的黑色大众里,他抬腕看了眼手表,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他将烟盒揣进兜里,又从口袋拿出一颗薄荷糖丢进嘴里,然后推开车门,下来了。 这是台风登临京城的第三天,风力已经明显减弱,暴雨变成了毛毛细雨。 落在脸上潮潮的。 今晚的行动目标是赵天明。 “这王八蛋”楚荆开盯着“槐乡”的牌子,不由得轻嗤一声,“昨晚在医院闹得沸沸扬扬,热搜还没下呢,晚上又跑到这个鬼地方瞎搞。” “真他妈死性不改。” 资本家犯错永远有人兜底。 有钱的人,更有手段,大规模的网暴对于普通人而言,是一场难以招架的飞来横祸,但对于那些资本家而言,铺天盖地的流量反而会成为他们大赚一笔的跳板。 赵天明这样有恃无恐,背后定然有人撑腰。 不把这孙子抓住,姜行川这些天就别想安生过日子。 路边散落着许多被风雨折磨凋零的槐花和槐米,沿着青砖石路蜿蜒着铺到酒吧门前。 楚荆开穿着黑色半袖,下摆扎进墨绿色工装裤离,露出劲瘦的腰线,他身量很高,行走在黑夜中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没走两步,他敏锐地察觉到楼上窗口一闪而过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人影似乎也看到了他,明明已经走了过去,又退回两步,重新出现在窗口。 那人逆着光,只是一个影子就万般风姿绰约,长身玉立,双手抄兜,宽肩窄腰,清冷不失懒倦,隐匿在昏暗的阴影中给人亦正亦邪的感觉。 两人隔着百米遥遥对视。 这样气质的男人,不难认出。 是姜行川。 他似乎在笑,星眸奕奕,像是坠落在浩瀚又深黑大海中的星辰,他懒散地抬了一下手臂,象征性地摆了下手掌,这轻松的样子丝毫看不出会是被舆论恶评影响到的人。 姜行川动了动薄唇,笑着,用嘴型说出两个字:“抓鱼。” 然后就消失在窗后。 楚荆开拔着长腿继续往前走,还没走两步,一个姑娘穿着兜帽卫衣冒冒失失地撞在他的腹部。 这一撞力度不小,差点把他顶反胃。 楚荆开闷哼一声,往后撤了一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那姑娘始终弯着腰,做贼一样抱着一团黄色的东西,两只眼提溜圆的转了一圈,然后也警惕地往后撤了一步。 作为一名警察,楚荆开总是保持着高度敏感,他会下意识去分析一个人的行为是否可疑。 眼下这丫头鬼鬼祟祟,怀里抱着一团黄黄的纸,也不知道做什么,但却处处透露着疑点。 这条路只通向一个地方,那就是槐乡酒吧。 楚荆开面不改色地微微点头,回了句没关系,继而开口:“你也是去槐乡的?” 何苗察觉到眼前这男人身上的压迫气息,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回了个是,楚荆开还想追问,谁料这丫头竟然直接抱着东西,跑了。 快得跟阵风似的。 一溜烟儿进了酒吧。 - 昏暗暧昧的包厢里,人影跟着酒杯一起摇晃。 一截柔弱无骨的细腰贴着男人圆滚滚的肚皮蹭了一下,声音软得能淌出水来。 “宋总,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啊?” 男人似乎不悦,抬起巴掌在那挺翘的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少他妈吃着碗里看锅里。” 槐乡的女人都是老手,风情万种最懂怎么哄男人开心,明明是挨了呵斥,却笑得越发甜腻,凑在男人耳边又舔又咬的,像个活妖精。 “哎哟宋总,人家哪有乱看啊,只是你平时带一堆朋友来,总是玩着玩着就把小翠丢到一边,今天倒好,知道当个有良心的男人了,我还不能问问了?” 槐乡的女人都不用真名,小翠小绿小红,甜甜西西萌萌,都是些简单易记的。 男人嘴上说着嫌弃,但实际骨子里都喜欢为自己争宠的女人。 这样才显得他有男人魅力。 宋城荣顺着小翠柔软的腰线上下一移,笑得牙花子都看得见:“算你识趣。” 话音刚落,包厢门被人推开。 赵天明揽着沈巧巧走了进来。 同样都是傍大款,沈巧巧却总看不上槐乡的女人。 毕竟,小翠是把陪男人当成养家糊口的工作,而她,只是做一朵美丽的菟丝花而已。 宋城荣朝门外的人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多疑的目光在他们身后多扫了两眼。 “放心吧,没别人。” 赵天明揽着人落座,两条大腿叉开,让肥肥的肚皮垂压在自己的腿根上:“老宋,你记得我们之前商量好的事吧?” 宋城荣是宋家的长子,生意场上的老狐狸。 “你有几成把握?”宋城荣抱着小翠,端起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大口,舔舔嘴唇,“姜家那棵大树,可不是什么人都搬得动的。” 赵天明扑哧一声笑了。 “老宋你那话说的,在这京城有几个人能真的搬动姜家那棵大树啊?我只不过你是想让它断几个树杈子,长长教训罢了。” 再者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真想扳倒姜家那棵大树,肯定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宋城荣的眼神在沈巧巧身上转了一圈,然后和赵天明的默契地碰了一下杯子,一切都在不言中。 “那热搜……” 提到热搜,赵天明冷不丁地变了脸色,连忙截住了他的话。 “那些都是造谣!我怎么可能会因为那些破事去医院。”说完还故意拉踩了一下,“姜行川的热搜才是真的,表面上风风光光的姜家小少爷,私底下强迫男人,这样的丑闻都够他身败名裂几百次了。” 宋城荣挑眉:“你有把握这一次让他身败名裂?” 赵天明笑:“当然。” 砰—— 包厢窗户的玻璃陡然炸了,一个圆滚滚始料未及的东西从破碎的窗户滚了进来,落在赵天明的脚边。 第50章 天上掉下个陈清念? 宋家大小姐被绑架了。 想赎人,要准备八百万。 姜牧城盯着邮箱的那封匿名短信,足足看了两分钟。 然后直接点了删除。 他不知道发这封邮件的人是什么寓意,兴许是那人瞧姜家这些天里外乱成一团想要趁机添把火,但是真不凑巧,这把火注定烧不起来。 因为绑架宋清念对姜牧城来说毫无意义。 不过是一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妻而已。 难不成还指望他为了一个哑巴出那八百万? 她也配? 真是异想天开。 他不在乎宋清念的死活,当然也不会在乎宋家知不知道她被绑架的事情,这种敲诈勒索的事情,他要做的,唯有隔岸观火。 既然不能撕破脸面直接跟宋家提退婚,但若是那个哑巴,自己消失呢? 姜牧城走到窗边,将窗台上亮着的一盏星星灯按灭,然后只身站在一片漆黑里。 他瞧着黑漆漆的夜,外面迷蒙着毛毛细雨,路上没什么行人,荒凉得很。 姜牧城笑了一下,喃喃自语:“姜行川,真可惜啊,你的名声要烂了,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还牵连了姜家,不知道这一次你准备怎么跟老太太交代?” 所有事情都在朝坏的方向发展。 舆论水涨船高,姜家一夜之间因为丑闻黄了好几个合作,动辄赔偿就是几千万。 这一次,就算姜家能顺利扛过去,也免不了要伤筋动骨一番。 这么大的阵仗,老太太不可能坐视不理。 姜牧城回身,朝自己的书房走去,桌子上摆着一盘未下完的棋。 他捻起一子,放在棋盘上,随后勾起了唇角。 “姜行川,你要输了。” - “什么东西?” 赵天明等人被忽然的爆炸声震得耳膜生疼。 脚边被一个圆滚滚的东西碰了一下,赵天明立马警惕起来,这是什么暗器吗? 那暗器被一个黄布包着,在地上滚了两圈,在触碰到阻碍时才停下来,然后慢慢地,黄布剥落,露出了一个橄榄球形状的东西。 “这是……” 赵天明和宋城荣凑近脑袋瞧了一眼,立马大惊失色。 “这他妈是马蜂窝啊!” 嗡的一声,蜂群一涌而出,一时间,蜂鸣声像是炸开了锅的警报。 “啊——” 沈巧巧大腿一痛,连忙跳起了身。 所有人都开始尖叫着往门口冲,宋城荣最先跑到门口,伸手一拉,房门竟然纹丝不动,他妈的,门竟然被锁了! 这是有人故意要搞他们? 宋城荣无处遁形,马蜂叮过的地方火辣辣的刺痛,他手忙脚乱地拿起自己沙发上的外套罩在脑袋,狼狈的声嘶力竭:“赵天明!那些人是不是冲着你来的?” 赵天明此刻被蜂群逼到墙角,哪有精力去回答问题。 要说整个包厢里被叮的最惨的,就属小翠和沈巧巧,这姐俩穿的一个比一个少,上蹿下跳尖叫着四处躲闪。 小翠往宋城荣身边挤,掀开他脑袋上衣服一角钻了进去,一个外套遮不住什么,但起码能保住脸和脖子,但小翠高估了宋城荣的人品。 她人还没站稳,就被突如其来的一掌狠狠推开,踉跄一步摔在地上。 人果然都是自私的。 更何况他们这种关系。 小翠心里愤恨,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挡着脸无用大喊:“宋城荣!你这个没良心的王八蛋!” 王八蛋缩着脑袋,恨不能挤进沙发缝里,他也喊:“赵天明!你这个祸害精王八蛋!” 说什么今晚干票大的,什么还没干成呢,倒是把自己搭了进去。 - 二楼最尽头黑漆漆的,是一个锁着门的杂物间,门外挂着一个奇怪诡异的八卦阵图,做生意的人十个里面有九个是迷信的,灵不灵先不提,但一定会求点心理安慰。 何苗胆小,看见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就发怵。 她撤离那扇门,蹲在墙角给陈清念发消息:“清念,我已经把马蜂窝丢进赵天明的包厢了,你现在还好吗?” 很快,她掌心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嗯,我没事。” 陈清念同样蹲在杂物间的墙角,身边散落一堆破碎的玻璃和一根被割断的麻绳。 屋子被断了电,开不了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只有一点点屏幕的微光打在陈清念那张小巧清秀的脸上。 她是被人绑架来的。 但是绑匪低估了陈清念的实力,只是用一根麻绳捆住她的手脚,未免太草率了点。 何苗又发:“那我现在怎么救你出来啊?” “你不用救我,我能爬出去。” 爬出去? 何苗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这可是在二楼,唯一的出口就是这扇被锁住的门,陈清念打算从哪儿爬出去? “清念,我奶奶她们喜欢念叨一句老话,叫翻墙头偷鸡蛋,胳膊腿儿都摔断。” 翻墙很危险的。 “……” 陈清念不会有危险,她又发消息:“有一个警察要去找赵天明,你拦一下,最好先把他支开,我有事要找赵天明。” 何苗不清楚陈清念想要做什么,但在她眼里,陈清念是一个胆子大还很有脑子的人。 不像她,从小到大一个怂字贯穿半生,唯一敢于坚持的事情,估计只剩追星。 “那你记得到时候再帮我要一张沈星也的签名照!” 陈清念回了一个好和一个笑脸。 她起身,把手机踹进了兜里,走到窗边探出脑袋望了一眼,距离窗口半米处有一根下水管道,不过是两层楼的距离,不算太高。 小事一桩。 “对,我已经下来了,在一楼最右边的包厢,你先去找赵天明,剩下的事情我来解决。” 姜行川嘴里叼着一根烟,单手拿着手机,慢慢踱步到窗前,包厢里有难闻的空调味,室内的排气扇跟摆设一样,这样的环境,他一刻也不想忍受。 他伸手,推开窗,一只穿着黑色小皮鞋的脚啪地一下踩在他的小臂上。 姜行川顿住。 哪来的脚? 脚的主人此刻正抱着下水管道慢慢往下挪,她明明瞅准了脚下的窗户框,谁料竟然踩空了。 还好她反应够快,找到了新的落脚点。 此刻—— 那个新的落脚点,正立在窗边,一动不动地盯着从天而降的姑娘。 按照外面疯传的谣言来看,宋家大小姐此刻不应该正因为跟宋老夫人干仗而被凄惨无比地关着禁闭吗? 这蜘蛛侠飞檐走壁的造型又是怎么回事? 姜行川没动,任由那只脚踩在自己金贵的胳膊上,他甚至还绷紧了肌肉把人稳稳托住。 陈清念终于察觉到不对劲,耷拉着脑袋往下瞅,然后,对上了一双深渊似的,会勾人的眸子。 “陈清念,你是上天派来专门克我的吗?” 第51章 摸了她的脑袋,真乖 陈清念如遭雷击。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每次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都会被姜行川撞上。 一时间根本分不清她跟姜行川,到底是谁克谁。 下着毛毛细雨的空气黏糊发潮,清晰的夜色在几处不明的光影中荡漾开来,陈清念露在外面的耳朵,在窗口渗出的一点灯光中肉眼可见地变成红色。 她心虚地收回脚,抱着水管,像个树懒,呆呆地挂在上面,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滑稽又好笑。 姜行川瞥了眼自己黑色衬衣袖子上留下的鞋印,而后把胳膊收了回来,取下叼在嘴里的烟,动作熟稔地把烟掐灭。 然后退后一步,有些无奈地开口:“陈清念,你是要当蜘蛛侠吗?” 蜘蛛侠陈清念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 “还不下来?真准备在外面结网?” 小蜘蛛这才继续挪动身子,一点一点向下滑,她的脑袋瓜飞速运转,仔细盘算着自己要不然直接跑? 她还在磨蹭,屋里的人直接开口:“踩着窗户进来。” 陈清念抱着水管,动作停顿一瞬。 姜行川又往前挪了一步,好听的嗓音像是山间流淌而过的流水,他勾着嘴角,目光温和地看着她:“陈清念,你不会想溜走吧?” 她不可以溜走吗? 姜行川明明面上带笑,但却让人觉得紧张局促,他声音很温柔,却透着一股子蛮不讲理的独裁:“不许。” 特别不讲道理的给人下命令。 陈清念又想起云陲山谷的那只会蛊人心智的飞虫。 她怀疑姜行川是不是也会给人下蛊? 要不然她怎么就乖乖地把一只脚踩在窗台上,又伸手扒住窗户框,然后身子一轻,跳进了包厢。 动作熟练又轻快。 直到双脚落地,她的脑袋还有点晕。 姜行川意味深长地打量着眼前的姑娘,忽然觉得外人对她的评价并不准确,她并不是什么一无是处的草包,反而是一个藏着满身能耐的变形金刚。 能骑树上当猴儿,能下池子当鳖,还能爬墙当蜘蛛。 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做的都是偷鸡摸狗的坏事。 这小丫头,挺有意思。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可不是什么正经好地儿。 陈清念点头,又摇头。 姜行川低着头看她,先是瞧见她圆圆的发顶,然后是光洁白皙的额头,她微微扬着脸,一双杏眼圆溜溜地瞧他。 目若灿星,雅人深致。 四目相对,不过一秒,陈清念觉得好像被烫了一下,慌忙垂下脑袋。 心跳竟然没来由地加快。 两人距离不过两步之隔,她能清晰闻到姜行川身上清洌的香味,清清冷冷,却能勾着人的魂儿跑,她很小心翼翼地往后撤了一步,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姜行川盯着她的小动作,很短暂地蹙了一下眉。 陈清念一直很刻意地在跟他保持距离。 他不问陈清念为什么会在这,反而询问她胳膊上的伤好了没。 陈清念愣了一瞬,缓缓抬起手臂,将袖子扯下去,露出白藕似的一小节胳膊,鞭痕已经淡了些,只剩一些轻微的紫红色,但因为她的肤色过白,还是显得那抹红痕有些骇人。 姜行川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的手腕。 明明隔着空气,陈清念却觉得,被他盯着的那块肌肤好像也被什么烫了一下。 她怀疑,姜行川不仅会下蛊,还会放火。 如果他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陈清念一定会加倍远离这样危险的人物。 她从小就不喜欢与人亲近,除了外婆,她不愿意跟任何人攀谈。 她有很强的戒备心,喜欢把自己封锁进独属于自己的世界中,尽管那个世界孤寂荒凉,又冰冷麻木。 但是现在,姜行川似乎正在以一种难以预料的方式温柔霸道地挤进她的世界。 这种感觉很不妙。 姜行川问她:“药膏涂了吗?” 陈清念有些懵地抬起脑袋,那个药膏原来是他送来的吗? 她还以为是宋家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所以把那药膏丢进了……垃圾桶。 心虚的眼神出卖了她,姜行川一扬眉看出端倪:“没涂?” 陈清念抿了抿唇,眼睛潮得发亮,她左手抠右手,右手拽左手,忙忙碌碌,安安静静。 她庆幸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个哑巴。 这样她就能躲掉好多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小哑巴不吭声,姜行川也拿她没辙,最后只能无奈地叹口气:“我改天再叫人给你送一支去,女孩子留疤总归是不太好。” 他其实还是个好人。 陈清念在心里想。 姜好人伸出手,在她发顶很轻很轻地拍了一下,掌心里被软软的绒毛挠的发痒,她真的好像一只收了爪牙的奶猫,可爱得让人想要狠狠揉一揉。 他的语气不自觉地温柔很多:“在这待着,我先去处理些事情,然后送你回去。” 陈清念想拒绝,但不知怎么就点了头。 落在她发顶的那只手并没有立即离开,停留了差不多三秒钟,然后才慢悠悠地收回去。 姜行川笑了一下,用逗猫的语气念叨一句:“真乖。” 陈清念腾地一下,整个人都红了。 直到姜行川从包厢离开,她都没回过神来,脑袋里始终盘旋着他那句过分温柔的“真乖”。 除了外婆,没人夸过她乖。 她也确实不怎么乖。 赵天明感觉自己疼成出幻觉了,躺在救护车里竟然看见了奥特曼。 他眯着两只肿成核桃一样的眼,瞅着眼前摇摇晃晃的奥特曼,只觉得那张代表着光的脸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在距离他几公分的地方陡然停下。 啪! 奥特曼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赵天明本就被马蜂蛰成猪头,这一巴掌差点没把他天灵盖腾飞。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是狠狠的一个,啪! 这感觉!怎么这么熟悉? 他垂死梦中惊坐起,咕噜一下从救护床上坐了起来,抖着嘴唇有些不敢置信:“你……” 奥特曼抬了抬红色的脑袋,发出的却是一道清冷好听的女声,她问赵天明:“清醒了吗?猪头。” 第52章 陈清念变成了奥特曼,掉进了下水道 “来人啊——” 不能让他叫。 陈清念扶正脑袋上的奥特曼头盔,将袖子一撸朝着他鼻梁精准地砸了一拳。 这一拳力度很大,直接将人仰面揍翻过去。 鼻子是一个人很脆弱的地方,一拳挨上去,酸涩痛感让赵天明下意识地闭上眼,趁他来不及做反应的时候,陈清念猛地伸手一掐,扣住他的脖子将人死死按在了病床上。 狭小又逼仄的救护车上,就她跟赵天明两个人。 被按住的人本能地想要挣扎,刚一抬胳膊就被一只纤细的手捉住,猛地朝反方向狠狠一拧,差点让他脱臼。 “救——” 还敢叫。 陈清念握成拳头的手猛地砸在他的胸口。 赵天明疼得心口一窒,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这个女奥特曼下手太黑了,他怀疑刚刚她只要稍微再加一点力度就能把自己的肋骨砸断。 这一次他是彻底不敢挣扎了,一滴冷汗沿着脑门滑了下来。 他在发抖。 陈清念重新掐住他的脖子,将他固定在床上。 所有事情都必须要在其他医护人员赶回来之前完成,要不然就会很麻烦。 她伏身,凑近那张被叮成猪头一样的脸,身上隐隐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赵天明紧张地吞了口唾沫。 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啊? “你……你又想干嘛啊?”他抖抖嘴唇,颤颤巍巍地开口。 停在他脖子上的那只手冰凉,像是没有温度一样,渗得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陈清念的目光穿过面具上的两个空洞,直勾勾地落在他脸上,眸子清亮,但却阴森。 赵天明盯着那双眼,又想起自己在医院挨的那一鞭子,以及被揍晕之后按进马桶的奇耻大辱。 今早出院的时候,他发过誓,要是再遇到这个女人一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但他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把人碎尸万段,又被她找上门来了。 还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 这一下,要被碎尸万段的人恐怕是他了。 陈清念掐人的手法很娴熟,使的都是巧劲,自己不费力,但却能让对方疼痛难耐,呼吸困难。 她不疾不徐地开了口:“你今天和宋城荣准备做什么?” 赵天明张了张嘴:“没准备做什么啊。” 他明显在心虚。 陈清念手上的力度加重,赵天明立马慌了。 “女侠,你放过我吧,今晚的事情真的跟我没关系,都是那个宋城荣计划的,是他,不是我。” 狡辩。 陈清念盯着他那嘴黄牙,想着要不然一棒槌把他牙都敲碎,看他还敢不敢撒谎。 “再说。”她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狠厉。 赵天明觉得自己呼吸越来越困难,两只手扑棱着去拍打陈清念的手背,但她完全无动于衷,好像根本就感受不到疼。 这个女人也太可怕了。 “我说”赵天明几乎要窒息到翻白眼,感觉到脖颈间的力度小了很多,他才能大口大口地喘上气。 “宋城荣让我跟他里应外合,绑架一个姑娘,趁机去敲诈一笔。” 绑架陈清念,敲诈姜家和宋家。 这件事陈清念知道。 很显然,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她又问:“还有。” 红彤彤又巨大无比的奥特曼头盔显得滑稽突兀。 这要是平常,赵天明一定会羞辱戴头盔的人在装神弄鬼扮小丑,但此刻,他却冷汗直冒,怕得要死。 他又咽了口唾沫,犹豫该怎么编。 奥特曼像是有读心术一样,抬起另一只手在他的脑门狠狠地拍了一下,低声吼了一句:“敢撒谎试试?” 赵天明差点被吓尿。 这就是一个女变态,昨天cos雨夜惊魂,今天又cos奥特曼,明天是不是就该cos索他命的黑白无常了? “还有”他脑门上一层冷汗,“还有,把姜行川骗过来,准备给他下药。” 陈清念眯了眼,“下了吗?” 这群王八蛋! 自己玩那些就算了,还敢妄想染指姜行川,真是该打。 赵天明苦哈哈一张脸,快吓哭了:“还没来得及呢,包厢里突然被人扔了一个马蜂窝,你看我现在这样子……” 他现在的样子。 丑毙了。 陈清念嫌弃得要命。 她又问:“姜行川那段片子,就是你合成的,对不对?” 昨晚没问出答案的事情,今天一定要得到一个结果。 赵天明抖了抖唇,明显准备撒谎。 奥特曼人忽地笑了一下,语气阴恻恻地开口,问他:“赵天明,你相信光吗?” 她收了收五指,指甲几乎要刺破他脖间的肌肤,扎穿他的血管。 “你信不信,我能代表光消灭你?”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死亡的恐惧,他完全想象不出面具之下究竟是一个怎样心狠手辣的女人,她简直就像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太可怕了。 赵天明吓得直哆嗦,生死面前,由不得他嘴硬。 “是我合成的,是我干的,但这一切都是徐诚海的意思,他想翻供,所以让我跟他联手,说这一次能让姜行川身败名裂,能把他锤死……奥特曼大人,求求你饶了我吧。” 果然是他。 “底片除了你和徐诚海还有第三个人有吗?” “还、还有一个人。”赵天明哆嗦着说出了那个少年的名字,丁明城。 徐诚海威胁丁明城跳出来做伪证,并且跟赵天明联手买热搜和通稿,用一段假视频让姜行川成为众矢之的。 这一切,都是他们勾结的计谋。 陈清念心满意足地将口袋中的录音笔开关按下。 这些证据,足以将这群人渣送进去了。 她松了手,顶着巨大无比的奥特曼头盔瞪着床上的猪头脸,阴恻恻地警告他:“赵天明,多行不义必自毙。” “是是是” 赵天明低声下气地附和。 奥特曼大人大发慈悲地饶了他一命,丢下一句“好自为之”,就轻巧地跳下了车。 雨夜潮湿,地面太滑,硕大的头盔遮蔽了视线。 陈清念扶着脑袋,有些笨拙地挪动着脚步,哪还有半点刚才的威风劲。 她越是小心,越会出事。 真是倒霉的墨菲定律。 她一个不留神,踩上一个松动的井盖,人还没反应过来,倏地一下掉了进去。 更要命的是,在她下坠的一瞬间,她看见了姜行川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陈清念:“……” 第53章 怎么,没见过奥特曼打小怪兽? 槐乡里里外外都乱了套。 今晚的计划也全都被打乱。 谁能想到好端端的包厢里会出现马蜂窝啊? 阴沉的乌云横挂在天上,毛毛细雨将将停歇,吹过来的风都是凉的。 楚荆开好不容易走了出来,他方才被一个神神叨叨的小姑娘拦住,说什么都非要给他看手相,真的假的说了一堆,一会儿说他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一会儿说他命中带煞命运多舛。 短短五分钟,他就被小姑娘说成了短命鬼。 好巧不巧,那姑娘就是之前在门口撞他的那个可疑姑娘。 眼下他刚出来找到姜行川,忽地看见前方有一个更神神叨叨的玩意儿。 一个单薄削瘦的身子,脑袋上却顶了一个极其夸张硕大、十分违和的奥特曼头套。 红艳艳的脑袋,黄了吧唧的眼睛,和一脸正气的表情。 呆头呆脑的,还没走两步呢。 吧唧一下,掉进了下水道。 楚荆开揉了揉眼,有些不确定地问身旁的人:“行川,你看到了吗?刚刚是不是有一个奥特曼掉进下水道了?” 他一扭头,身旁哪还有什么人。 早就急匆匆地朝奥特曼追了过去。 下水道里,陈清念双手紧紧抓住墙壁上一小节铁丝,身子堪堪悬在半空中。 脑袋上的头盔歪七扭八,她只能勉强仰着头,顺着从头盔歪斜的孔洞费力地瞅头顶上一小块圆圆的天空。 怎么刚好就踩到井盖。 怎么刚好踩到的井盖就是松动的。 怎么刚好踩到松动的井盖就碰到姜行川。 怎么刚好,她今晚戴了个奥特曼头盔…… 陈清念很少哭,但这会却悲伤得想掉眼泪。 她实在太倒霉了。 总是在恩人面前露出马脚。 陈清念正悲伤着,头顶忽地响起一道温柔的声音,非常的好听。 他说:“陈清念,把手递给我。” 一只骨节分明,白皙如玉的手顺着洞口伸了下来。 陈清念在那一点点孔洞里看见了蹲着的姜行川,柔色昏暗的路灯恰好打在他身后,影影绰绰描摹出他的身形,迷蒙的夜色中,美人入画,恍若仙尘。 姜行川竟然一下子就认出她了。 还这样纡尊降贵地朝她伸出手,要救她上去。 她一时间有些愣神。 姜行川又将手往下递了递,声音更温柔一些:“陈清念?” 空气里,飘散着一股很淡很淡的烟草味,薄荷味的,顺着凉风灌进了下水道,短暂地掩盖了一些下水道原本臭烘烘的气味。 她有些呆地歪了一下脖子,原本一脸正气的奥特曼此刻显得有些憨。 姜行川本应该恼这个笨蛋的,但是盯着她红艳艳的头盔,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有人能窝囊成这样啊? 不是让她乖乖在包厢里等着吗?怎么这么不听话。 他叹了口气:“这次蜘蛛侠也不当了,改当奥特曼了?” 陈清念:“……” 姜行川扬了下嘴角,明眸善睐,笑得格外动人:“那么,小奥特曼,你准备在下水道里挂多久?” 咚咚—— 陈清念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要不然怎么会在这不怎么空荡的空间里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回声。 陈清念害怕姜行川会听到自己乱了鼓点的心跳,老老实实把手掌搁在他的掌心。 姜行川手心很温暖,几乎是一瞬,五指并拢,将那很小的一只手包裹在掌心,他收紧手臂,一用力将人拽了上来,另一只手顺势揽住了她的腰,扶住她的身子。 腰太细了。 陈清念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姜行川带进了怀里。 两个人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衫相互交换,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在两人之间陡然炸开,像是一滴水忽然丢进了烧热的油锅,霹雳吧啦滚烫地炸开气泡。 陈清念浑身一僵,两只手无措地垂在身侧。 藏在头盔下的脸爆红,滚烫滚烫的,那红顺着她的脸往下蔓延,把露在外面的一点脖颈都染上了色。 她有些晕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在地面上的。 直到感觉头盔被人往上提,她才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按住姜行川的手,把头盔又罩了下来。 姜行川:“……” 她没脸见人。 姜行川低眸看着她,有些不解:“不闷?” 陈清念摇头。 闷,也不能摘。 “受伤没?” 她又摇头,将铁丝刮破的手臂小心翼翼地藏在身后。 楚荆开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刚想开口问点什么,瞥到姜行川那脸上的表情顿时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这不太对劲啊。 也不知道这位奥特曼小姐究竟是什么来历,竟然能让一向冷酷无情的小姜爷露出这样温柔担忧的神情。 他,姜行川,温柔?担忧? 这恐怕比奥特曼掉下水道听起来更邪门儿吧。 “行川,这位奥小姐是……” 姜行川睨了他一眼,语气懒洋洋的,竟然没憋住露出一丝笑意:“怎么,没见过奥特曼打小怪兽?” 陈清念:“……” 楚荆开扯了下嘴角:“怪兽呢?” 姜行川目光始终没离开那略显呆气的头盔上,顺着那一个小小的空洞去寻小姑娘的眼睛,笑着道:“打跑了呗。” 陈清念有些尴尬地垂下了脑袋。 但不知怎么的,她藏在头盔下的脸也露出笑意。 她发现,姜行川其实挺幽默的。 同时,她也有点害怕,害怕姜行川会问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戴这个蠢蠢的头盔,为什么会掉进下水道…… 如果他问,自己就得想办法去解释,可她最讨厌组织语言,最讨厌跟人说话,最讨厌让别人知道自己其实是一个坏孩子。 那样她就不得不打开自己封闭的世界,将自己藏起来的样子展现给别人看。 她不想。 不想任何人进入她的世界。 哪怕那个人是她的恩人。陈清念觉得报恩和防备可以同时存在。 但幸运的是,姜行川什么都没问。 只是说了一句:“回家。” 陈清念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刚才的紧张和害怕全都一扫而空。 她扶着脑袋上笨重的头盔,又呆又憨地跟在姜行川的身后,他好像刻意放慢了步调,让自己可以不那么吃力地跟上。 姜行川替她拉开车门,目送她上车。 在车门关上的瞬间,他忽然开口,压低声音问道:“陈清念,你想跟姜家退婚吗?” 第54章 我姜行川,不是什么好人 路边的槐树被风吹落了叶子。 槐叶在微凉的空中打着旋儿,擦着姜行川的肩头落下,般般入画,美自成诗。 陈清念想起在平江槐花巷输液的那天,那是她第二次见到姜行川,他就坐在自己身边,身上有清冽好闻的烟草味,优雅,骄矜,浑身散发着慵懒迷人的气息。 他坐着,冲她温和一笑,而后卷起袖子,露出胳膊上冷白色的肌肤,上面骇然一条长长的伤疤。 陈清念忽然想知道,他胳膊上的疤消了吗? “陈清念,你想跟姜家退婚吗?” “如果你想,我帮你。” 陈清念搁在膝上的手指猛地蜷缩了一下,眼皮也不自觉地跳了一下。 她有些茫然不解,呆愣愣地仰头,脑袋上的奥特曼头盔显得她又憨又滑稽,她从孔洞里看着俯身抵在车门外的男人。 为什么? 姜行川为什么要帮她跟姜家退婚? “你想问为什么?” 奥特曼的小脑袋愣愣地点了下头。 他漫不经心地笑,将唇角的弧度一点点放大,犹如春日梨花落,开口即下蛊:“陈清念,我重新跟你做一次自我介绍。” 漾着笑意的声音,好听到骨子里:“我是姜行川。” “不是什么好人。”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下,车门被姜行川单手关上,两个人因此被一扇车门阻隔开来。 割裂的空间陡然变成了两个世界。 他不是好人。 姜行川立在车门外,高大的身影,迷离在一望无际的黑夜中。 陈清念看着,指尖微微发麻,很奇怪的一种感觉。 她能确定,就算姜行川不是好人,也绝对不会是坏人。 他身上总是有一种让人捉摸不透、亦正亦邪的气息。 楚荆开在旁边看了半天,不知道姜家那位祖宗抵在车门前跟车里的那位奥特曼小姐说什么,见他终于关上车门站直身子,这才掐灭手里的烟慢慢悠悠走了过来。 “行川” 祖宗双手抄兜,微微抬了下下巴,朝他走了过去。 他先是冲不远处的陈森示意一眼,“把人平安地送回去。”然后又转头对楚荆开道:“走吧,跟我去会会宋家那只老狐狸。”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停车场去。 “刚刚得到的消息,赵天明又被人打了。”楚荆开掏出车钥匙,按下了开锁键,一辆黑色的路虎亮起车灯,“行川,你有没有觉得今晚的事情蹊跷很多?” 包厢里好端端怎么会出现马蜂窝。 这种剑走偏锋的点子到底是谁想出来的? 还有原本预计送到姜行川包厢里有问题的酒水也被人提前换掉了。 所有计划都被打乱成一团。 幸运的是,该抓的鱼一条也没跑掉,全都落网了。 “行川,似乎有人一直在暗中帮你。” 那个人又会是谁呢? 姜行川的表情很淡,似笑非笑,懒洋洋地开口:“帮我?是敌是友都说不准呢。” 楚荆开扬了下眉,打开车门坐在了驾驶位。 “对了,宋家那位小姐我找遍整个槐乡也没找到,不是说人被赵天明他们绑了?” 这下换姜行川扬眉了。 提起宋家那位小姐,他的笑容明显真了点,微眯桃花眼惹的春风醉了一片。 那位小姐啊,应该是先顺着水管跳窗户跑了,然后又为了隐藏身份,摇身一变成了奥特曼大人。 真是又蠢又可爱。 他没接话,楚荆开接着道:“你说宋城荣联合外人绑架自己亲侄女这件事,宋家人知不知道?” 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宋家人要是在意这个刚被接回来的大小姐,一定会去查个究竟。 但问题就在于,他们真的会查吗? 未必。 “没关系,宋家人不知道我会想办法让他们知道。” 姜行川心里明白,今晚所有闹剧的起因都是他。 徐诚海和赵天明本就对他心怀不满,联起手来对付他一点都不奇怪。 陈清念被绑架,纯属是因为他的事情被牵连,那群人想趁姜行川分身乏术的时候,把整个姜家拖下水。 至于姜牧城。 一条人命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既然这样,不如直接退婚。 姜行川身子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窗外的风景倒影般向后快速地退去,他恹恹地闭上眼想稍微休整休整。 但是刚一闭眼,脑海竟然一闪而过陈清念那节细细软软的腰,微微内凹的腰线贴合着他的手臂,柔软的布料摩挲着他裸露着的肌肤,痒丝丝的。 陈清念身上很香。 是一种他很少闻到的花香,淡淡的,很清爽,透着一股子甜味儿。 那是姜行川第一次抱女孩子,原来女孩子的腰那么软吗? 还是说只是陈清念的腰那么软。 杂念踩断脑中的一根弦,一丝难以自控的欲溜了出来。 姜行川陡然睁开眼,将那逾矩的画面一扫而去,他的耳根隐隐发烫,染上一层薄薄的春色。 他真是疯了。 竟然会想这些东西。 姜行川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他发现自己还是很不对劲。 他现在不仅会期待收到陈清念的消息,甚至还开始对她生出非分之想。 真是见了鬼。 半小时后,他们到了医院。 深夜急诊,除了病患就是八卦。 不忙的时候总会有几个小护士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话题无非就是“急诊那些事儿”。 “这两天急诊好热闹啊,昨天有人嗑药有人自杀,今天又集体被马蜂叮成猪头,是不是这几天京城吹来了什么邪风?” 一个娃娃脸的护士哼笑一声,眼睛亮亮的,说话贼贼的,“邪风?我看分明是纯狱风。” 众人:“……” 所有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佛说:不可说。 “哇”靠在问诊台的小护士忽然被进门的男人吸引了注意:“他好帅啊。” 一眼万年,颠倒众生,他的出现好像是现实世界多加了一个图层。 护士A一脸花痴:“不仅帅,还白到发光。” 护士B眨着星星眼:“他好高,腿好长。” 又是刚刚那个娃娃脸护士,冷不丁地来了一句:“听说长相过于完美的人,有可能不育。” 众人再次:“……” 第55章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姜行川 医院,VIP病房。 护士托着医用托盘往外走,刚开门就迎面对上一双冷凄凄的眸子。 护士不由得惊了一瞬。 “你好先生,这里是VIP病房,请问你是患者的家属吗?” “不是”男人声线慵懒清冷。 护士尴尬一笑:“那是朋友?” “也不是。” 不是家属,也不是朋友,那来这干嘛? 男人身量很高,给人带来无形的压迫感,黑色衬衣,清冷禁欲,衣领微微敞开,露出一对精致的锁骨,又钓又蛊,让人一眼挪不开视线。 护士始终保持礼貌又温和的态度:“那先生是走错地方了吗?还是说你想找谁可以告诉我,我或许能帮到你。” 姜行川目光清冷,露出一个很淡的笑:“我就找宋城荣。” 明明他的态度温和有礼,但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真是好奇怪。 护士有些为难。 VIP病房为了保证患者的隐私和健康,规定很严,如果眼前的人既不是家属,也不是朋友,想要探视就得经过患者本人的同意。 “那先生可能要稍等一下,我要先问一下患者本人。” “必须要问?” “对的,这是医院规定,希望先生能配合。请问,先生怎么称呼?” 男人的眼神似乎在一瞬间冷了下去,表情也不像刚才温和,而是极其冷淡地吐出三个字:“姜行川。” 竟然是姜行川。 京城,只有一个姜行川。 是一个得罪谁都不能得罪的活阎王。 护士闻言脸色大变,立马撤开了身子,很有眼力见地帮他打开了房门:“原来是小姜爷,您请进。” 这变脸速度。 什么规矩,什么隐私,区区一个宋家,怎么能跟姜家这位比? 这护士在医院待了五六年,到现在都记得几年前,小姜爷曾经大闹医院把一个混混挂在天台吓到阳痿的事情。 她从没见过姜行川,本以为像他那样心狠手辣的人,应该长得凶神恶煞,或者是尖酸刻薄,谁料竟然是这样一副翩翩公子、温润随和的模样。 小姜爷和其他人不一样,别人都是“吓唬一下算了”,只有他是“干脆弄死算了”。 心,蔫黑。 楚荆开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不由得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病房。 病床上,宋城荣正在挂盐水,因为用衣服罩住了脑袋,所以脸勉强还能看,没变成赵天明一样的猪头,但是身上其他地方,大大小小都是红肿的包。 看着挺瘆人的。 吧嗒一声,病房里所有的灯都开了。 姜行川呲啦一声,拖过一把椅子,从容地坐了下来。 宋城荣原本睡着了,这动静一闹,又立马醒了过来,刺眼的灯光摇晃在头顶上,他下意识用手背遮了下眼。 等到看清面前的人,脸色都变了。 难道事情败露了? 不可能吧,他可什么都还没做呢,还被白白蛰到了医院。 莫非,这姜、宋两家即将结为亲家,所以小姜爷是专程来看望他的? 宋城荣眼珠子转了一圈,很快定下心神,受宠若惊地开口:“小姜爷,您怎么来了?” 姜行川懒散地坐着,微微扬起唇,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看你死了没。” 宋城荣打了个激灵。 “小姜爷你什么意思,我太懂。”一滴冷汗从他额头滑落,他有些捉摸不透。 姜行川依旧面露微笑,像是在和朋友简单谈心。 “你弟弟宋城和在西郊的项目做的风生水起,赚得盆满钵满,你却一连亏空五百多万,宋家人可有一个打算帮衬你的?” 一句话,戳中宋城荣的要害。 他的眼里露出惊恐的神色。 姜行川语气越发的温柔,那样的好听:“宋家不肯帮你,赵天明愿意帮你,所以你绑了自己的亲侄女,冒昧问一下,这一次你准备敲诈多少?” 姜行川的声音就像铺满月色的清泉缓缓流过静谧而深邃的山林,清脆悦耳,温柔旖旎。 但那样的寒气又让人不由得生出几分畏惧。 宋城荣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小姜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清念好歹也是宋家的孩子,我又是她的亲大伯,怎么会绑架她?” “是吗?”姜行川勾了下嘴角,“那看来是我误会你了。” 宋城荣的表情这才有一丝松动,长长松了一口气。 “肯定是误会一场,小姜爷,咱们现在不管做什么都要靠证据做事,对不对?我想你也不是那种随便误会别人的。” 姜行川浅笑。 宋城荣摸不准他的脾气,但总觉得这件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他试探性地开口:“小姜爷是不是最近遇到什么麻烦了?” 明知故问。 热搜挂着呢。 他瞎吗? “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随时开口,我一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咣当,一瓶酒丢在了床单上。 姜行川微微抬了抬下颌,“帮我把这酒喝了。” 宋城荣见到那瓶酒,脸色立马变了,那是他专门给姜行川准备的。 这一次热搜虽然闹得沸沸扬扬,但是毕竟只有一段视频,姜家只需要花费一定时间,就能证明视频是假的,但如果手里有一段真视频呢? 那姜行川就会百口莫辩,求锤得锤。 赵天明和他原本是想让姜行川跌把大的,趁机捞上一笔。 反正墙倒众人推,他不下手也会有别人对姜行川下手,只是他没料到这件事竟然暴露得这么快。 宋城荣咽了口唾沫,强颜欢笑:“小姜爷,我这挂着盐水呢,不能喝酒。” 姜行川挑了下眉,直接伸手把宋城荣的针管扯了下来,连带着皮肉被刺破,立刻血流不止。 宋城荣尖叫一声。 但面前的男人却面不改色,语气淡得不能再淡:“现在没挂盐水了,喝吧。” “小姜爷……” 那酒可是加了十倍的料,他现在浑身都疼,碰都碰不得,又怎么能喝那种东西? 姜行川的表情最终还是冷了下来,一双眼深渊般漆黑森冷,语气不容置喙:“宋城荣,方才不是你说的愿意赴汤蹈火?我不需要你赴汤蹈火,你只需要把这酒喝了。” 宋城荣出了一身冷汗,有些绝望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这酒,我喝不了。” “是吗?”姜行川笑了一下,“那我带你出去透透气吧。” 第56章 姜行川完全是个疯子 夜晚的风刮在耳边,呼呼生疼。 但十八楼的夜景也确实不错。 楚荆开点燃一支烟,靠在墙角边站着,他看了眼窗户边的男人,叹了口气:“吓吓得了。” 可不能真的搞出人命。 “吓?我可不喜欢做吓唬人的事”姜行川笑着,骨节分明的手掐在男人脖子上,将他半个身子都压在窗外。 他哪次不是动真格的? 楚荆开皱了下眉,但并不上前阻止。 姜行川就像是一个有明暗两面的盒子,亦正亦邪,但楚荆开知道,姜行川这人,虽长了一张清隽周正的脸,但骨子里永远是邪大于正。 他就是一个十足的疯子。 斯文败类的疯子。 宋城荣的身后就是十八层的高度,如果姜行川真的松手,他会直接摔成肉饼。 “姜爷!我求求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姜行川另一只手拎着那瓶酒,放在唇边,用牙齿咬开瓶塞,然后毫不客气地把瓶塞吐到宋城荣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上,他笑着,美人如画,勾人心尖儿,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颓靡之美,够疯够狂。 够心狠手辣。 他笑,撩人的桃花眼里浮光跃色,迷着一层朦胧的凄冷:“放你一马?理由呢?” 宋城荣的身子不由得颤抖,他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十八楼的高度,立马生出强烈的眩晕感。 他不敢再看了,哆嗦着开口:“我什么都没做啊,姜爷你不能平白无故地这样对我。” “平白无故?”姜行川咀嚼了一遍,目光陡然冷了下来,掐在他脖子的手猛地向下一按,宋城荣的身子被迫向后仰去,更摇摇欲坠了。 楼层间的风吹在他布满冷汗的脊背上,冷飕飕的。 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要掉下去了。 就会被摔成肉泥,就会彻底完蛋! 他吓得魂都要飞了。 姜行川最喜欢看人在临死之前流露出的最后一面,不堪,屈辱,乞求,可笑如蝼蚁。 “宋城荣,那你为什么又要平白无故来招惹我呢?你难道不知道我这辈子最恨被人算计?” 就盯上他最近被人构陷,所以就想趁机来踩上一脚,他凭什么呢? 姜行川从不自诩自己是个好人,向来都是他算计别人,何时轮到别人算计他了? 敢用一封假邮件把他骗过去,预谋用一瓶酒让他坠入阿鼻地狱。 他们这群人真是太天真了。 他们如果没机会搞死姜行川,那姜行川一定会搞死他们。 “看来你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姜行川悠悠一笑,“不如先喝两口酒,提提神,慢慢思考。” 姜行川手指收紧,因为缺氧,宋城荣本能地张开嘴,一大口酒顺势被灌进喉咙,烈酒灼喉,呛得他眼泪直流。 面前的男人逆着光,五官藏匿在阴影中,像个索命的黑无常。 太疯了。 太可怕了。 “姜……”又是一大口酒被灌进喉咙,宋城荣像是被钉在案板上待宰的鱼,整个人濒临死亡。 敢用下药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对付小姜爷。 这是他自找的。 况且,这畜生为了利益连自己的亲侄女都敢绑架,这样的人渣,死不足惜。 “想明白了吗?” 姜行川冲他温和一笑,活像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小姜爷!你没有证据!你不能这样……咕噜” 又是一大口,这一次,瓶子直接插进他的嘴里抵着他的舌根灌下去,宋城荣被呛的干呕不止,但是面前的疯子却没半点收手的意思。 “只有警察才需要证据来收拾你们这些恶人,我姜行川,不需要。” 一整瓶酒全都灌了下去。 身后是粉身碎骨,身前是万丈深渊。 宋城荣今天里外都逃脱不开,他的眼里布满绝望和恐惧,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这是你自己的酒,我全当敬给你了。敬你死鸭子嘴硬。” 姜行川猛地抬起手,砰的一声,空酒瓶砸碎在宋城荣的脑袋上。 顿时碎片和鲜血直流。 他一松手,宋城荣的身子便缓缓滑了下去,整个人半死不活地跌坐在地上,额间绽开一大片肌肤。 姜行川嫌弃地后退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宋城荣,现在,你还想让我拿证据吗?” 地上的男人已经被彻底吓得瘫软,裤裆间一片潮湿。 证据?什么证据? 这他妈就是个疯子,你跟一个疯子谈证据,那不是找死吗? “我招!我都招!是我鬼迷心窍,我不该跟赵天明联起手来对付您……” 临死也要拖个垫背的。 宋城荣毫不犹豫地把赵天明给卖了,那边的赵天明又何尝不是第一时间就把宋城荣供了出去? 这可真是物以类聚了。 姜行川冷眼看着他,对他的坦白并没丝毫动容,他只是转了转自己有些发酸的手腕,漫不经心地转头,看向身后的人。 “楚警官,你听到了吗?这位嫌疑人已经把自己所有罪行都招了,该抓抓该判判,不用留情,记得下死手。” 宋城荣脸色惨白,死人一样毫无血色。 楚荆开微微点了下头,从腰后拿出一副冰凉的手铐,咔嗒一下拷在了宋城荣的双手。 “宋先生,你涉嫌绑架勒索和故意伤人,请跟我走一趟吧。” 走,现在肯定是走不了了。 宋城荣浑身都疼,脑袋又被开了瓢血流不止,更要命的是,刚才那瓶酒,开始发作了,他浑身就像是被点着了一般,烫的要命,下腹更是憋胀得像是要爆炸。 欲火最难熬。 爽能爽死,折磨也能折磨死。 极乐背后必定是极悲。 姜行川是懂怎么折磨人的,真不愧是京城最不能得罪的一位,回回都是下死手。 宋城荣难受至极,匍匐在地上哀求着:“警官大人求求你,救救我。” 姜行川从口袋里慢条斯理地抽出一张手帕,将沾了酒水的手指一点一点擦拭干净,优雅的像古堡里走出来的王子。 楚荆开还没开口,姜行川把用过的手帕啪地一下摔在宋城荣的脸上。 他歪了下脖子,忽然开口:“你怎么绑她的?” 宋城荣愣了一下。 姜行川声音不疾不徐,平稳得听不出感情。 “陈清念,你怎么绑她的?又绑了多久?”他笑了一下,眼底结了层冰,“按照同样的方式和时间,把自己绑起来。” 宋城荣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这是要硬熬死他吗? 姜行川,真的是一个完全不讲道理的疯子。 第57章 遇人险恶,先喊反弹 宋家。 陈清念回去的时候,宋老夫人石翠兰和大儿媳妇林桂兰正准备去医院。 半小时前,她们接到电话,说宋城荣被马蜂叮住院了。 门口的身影出现的一瞬,石翠兰明显愣了一下,露出了一丝惊讶不解的表情。 陈清念竟然回来了? 那就意味着,失败了? 陈清念目光冷淡地看着满脸诧异的老太太。 哦,看来宋家所有人都知道她被绑架了。 他们不在意这个宋家小姐的死活,所以根本不打算管。 与其说是被绑架,不如说,宋家是合起伙来自导自演了一出戏,默许宋城荣利用陈清念去敲诈姜家。 一来可以大赚一笔。 二来可以试探出姜牧城对这个未婚妻的态度。 不过很可惜,结果很让人失望。 石翠兰看着面前的姑娘,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赔钱货!” 陈清念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你把镯子送给姜家人,上赶着去巴结,结果呢?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死活,你不是赔钱货是什么?” 上赶着往姜家凑,又有什么用? 实际上就是一个没用的哑巴,还是一个倒贴的赔钱货。 宋家啊。 都是一群目光短浅又极其市侩的东西。 跟京城那些白手起家靠经商站稳脚跟的家族不一样,宋家是靠拆迁暴发户富裕起来的。 石翠兰的丈夫在世的时候,捡漏买了个二手旧房,好巧不巧次年那块土地被政府征收,赔了一大笔拆迁款,宋家因此跻身上流社会。 暴发户有着一样的通病,那就是过于膨胀,鼻子下面就是天,处处彰显着四个字:小人得志。 “陈清念,我原以为你跟你那死去的妈一样,有点勾搭人的狐媚子手段,结果现在看来,你还不如她呢!” 陈清念的脸色陡然冷了下去,她向前一步,石翠兰立马后退一步。 这哑巴是个疯子呢。 抢走了宋家的抽龙脊,还打碎了客厅里价值不菲的水晶灯。 提到灯,老太太更肉疼了。 “陈清念!你还想造反吗?你才来宋家几天啊,就已经把宋家搞得鸡飞狗跳,你不是赔钱货是什么?” 她用一根手指着陈清念,又害怕她会掰自己的手指头,连忙往后缩了点:“我告诉你,等到明年开春,不管怎样你都要跟姜家三少爷订婚!” 明年开春,陈清念刚好满二十岁。 陈清念依旧面不改色,清秀的脸庞犹如芙蓉花开,宁静又清雅。 她又上前一步,石翠兰又退一步。 “你、你想干嘛?” 石翠兰横着眼瞪她,想要骂得更难听,但又怕她再发疯动手打人,无论如何也不敢靠近。 气氛僵持。 陈清念像个面瘫,继续往前挪着步子。 石翠兰顿感头皮发麻,陈清念发疯的样子她到现在都记得呢,也不知道乡下的孩子都是怎么教的,这样野蛮暴力。 一个女孩子家家竟然会打架! 明明是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但却给人无形的压迫感,她继续往前走,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人心尖上,石翠兰僵在原地,有些发怵,但是作为宋家一家之主的威严不能丢,她只能强装镇定地站在原地。 但陈清念,竟然面不改色地跟石翠兰擦肩而过。 就这样走了? 没发疯?没动手? 那她刚刚说那么多,陈清念到底听进去了没? 人就是这样,你退一步,我必上前十步,陈清念不敢跟她动手,她就继续不依不饶。 “陈清念!你对长辈就是这个态度吗?我说的话都算放屁不成?” 就算是放屁,也不准别人无视。 真是好笑。 陈清念头也没回。 语言攻击,对于她来说丝毫伤害都没有。 没必要把别人的话放在心上给自己添堵,听到不爱听的话,她只需要冷静地在心底默念两个字就好了。 反弹。 “你这个没教养的东西!” “反弹。” “你这个赔钱货。” “反弹。” “陈清念!我们宋家怎么就出了一个你这样败坏门楣的东西!” “反弹。” “反弹。” 弹。 …… “妈”林桂兰小心翼翼地扯了一下口干舌燥的石翠兰,“我们先去医院看城荣吧。” 林桂兰是宋城荣的结发妻子,性格憨厚为人老实,平时在宋家也是最没存在感的一位。 她有意劝和,但是老太太根本不把她当一回事,一甩手推开了她。 把火都撒在了她身上:“你这个废物,就眼睁睁看着一个晚辈爬到我们头上欺负吗?” 林桂兰委屈地低下了头。 “哼,就你这样一无是处的女人,怪不得城荣每天懒得回家,你跟那死丫头一样,也是个拴不住男人的赔钱货!” “……” - “报告组织,小姜爷今晚一切平安,没有任何古怪之处。” 陈间谍想了想,好像有一个地方不太对劲,他如实汇报:“小姜爷今晚救了一个奥特曼姑娘,让我送到了宋家,我怀疑那是宋家的……二小姐。” 宋家好像就只有那位二小姐在一直纠缠他家雇主大人。 组织听完有些不悦,吩咐陈森两句,就匆匆挂了电话。 陈间谍刚收起手机,就看到了他家雇主大人不紧不慢地从黑夜中走了过来。 英姿绰约,光一个模糊的影子都能帅成这样。 “小姜爷,你回来了。” 姜行川略微冷淡地嗯了一声。 迈着步子,不疾不徐地往别墅走,他看不见陈森那张忠诚又谄媚的脸,目不斜视地从他的世界路过。 陈森有些失落。 又是被雇主大人无视的一天。 姜行川脚步停了一瞬,又忽然回了头,“对了”他声音很平淡地开口。 陈森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怎么了,小姜爷。” “宋家那位小姐……” “我已经把宋二小姐安全送达了。” 陈森故意抖了个机灵,说出宋二小姐,如果雇主不反驳,那就说明他猜对了,如果反驳,可能就是猜错了。 但是,他忘了姜行川从来都不是一个可以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 他回头,很冷淡地回了两个很失身份的字:“傻逼。” 陈森:“……” 第58章 姜行川开春了? 微博实时新热搜,又爆了。 #赵天明宋城荣录音# #徐诚海实锤# 姜家官博发布一则律师函,正式对赵某、丁某、徐某合伙损害姜行川名誉一事追究法律责任,同时贴上正规鉴定机构对某不雅视频合成作假的鉴定报告,并且相关底片已经送到公安机关。 丁明城是性侵案的受害人,同时也是舆论谣言的散播者,将同样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48小时内,所有事情发生了反转。 微博网友也再一次大反水。 张嘴就是喷。 占不占理都要喷。 【我在等两天前的那批人!爷们儿要战斗!】 【怎么样!之前骂小姜爷的那群蛆呢?接着出来叫啊。】 【笑死,徐诚海这一次是真的踢到铁板了。】 【恶心!贼喊捉贼,倒泼一盆脏水,这种人建议让他把牢底坐穿!】 【还有那位脱gang的地中海,真是林子大了什么坏鸟都有。】 【我赞同楼上,确实是坏鸟,要不然干嘛放弃用鸟要当0?】 【早就猜到视频是假的,我们小姜爷的大水杯目测就不止19楼。】 【震惊.jpg】 …… 沈星也刷着广场,哗啦哗啦几万条讨论。 这阵仗。 挺有排面啊。 “真不愧是我川哥,这知名度比当红明星还要高。” 沈星也啧啧两声,回头看沙发上一脸淡然的男人,自从舆论发酵以来,不论结局好坏,他都是一副淡定闲散,好像处在舆论中心的人根本不是他,而是别人。 明明昨天还有人追上门扔臭鸡蛋来着。 心理素质可真强。 “川哥,你昨晚跟荆开去干嘛了啊?”他一脸坏笑,“我可听说你去了槐乡?” 难道是舆论压力太大,出去放纵一下? 姜行川不回答,只是恹恹地抬了一下眼皮。 “哎呀跟我说说嘛,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 有趣的事…… 姜行川的脑海中闪过陈清念那个呆呆的奥特曼头。 他没来由地笑了一下,但笑容稍纵即逝,又是一副恹恹慵懒的表情,“关你什么事?” “我好奇啊。” 沈星也挪挪屁股想要往姜行川身旁凑,却被一个冷不丁的眼神制止。 姜行川那张俊脸美若桃花,但桃花之上薄薄地结了层冰,怪凉的。 他动了动薄唇,娇贵地开了金口:“离我远点。” 沈星也委屈死了,臊眉耷眼地看他:“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姜行川把玩着手里的纸团,修长的指尖来回翻转,灵巧地折出一朵纸玫瑰。 沈星也看愣了:“川哥,你还会折这玩意儿?”娘们儿唧唧的。 原来有些人表面上是个拽上天的酷boy,私底下竟然是个折手工玫瑰的闷骚男啊。 沈星也感觉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姜行川面色很淡,将纸玫瑰随手一丢,砸进沈星也的怀里。 他身子往后躺着,懒洋洋地开腔:“你谈过恋爱吗?” 沈星也立马一改玩世不恭的态度,表情变得格外严肃:“你这可是造谣啊!我可是上升期的爱豆,怎么可能会谈恋爱!我的粉丝知道了还不得撕碎我。” 作为一名爱豆,火不火是一回事,有没有职业操守是另一回事。 沈爱豆满脸认真,就差把“我最敬业”四个字刻脑门上了。 姜行川睨了他一眼。 “我只是问问,你激动什么?” 顿了一下,小姜爷一针见血的:“你该不会是母胎solo吧?” 沈爱豆表情有一秒的不自然,但是很快又带上自豪:“你懂什么,我这叫零绯闻,零黑历史,现在的粉丝就喜欢这样的爱豆!” 他,可是有着超高自我觉悟的爱豆。 “再说了”超高觉悟爱豆上下打量姜行川一眼:“说的好像你谈过一样。” 姜行川的表情微动,转过脸,不看他。 沈星也嗅到一丝八卦的味道,立马伸长脖子凑了过去:“川哥,你搞对象了?” “没。” “那就是准备搞了?” “你……” “谁家姑娘啊?我认识吗?是演员还是素人啊?之前热搜上的宋心瓷跟你真的没关系?什么时候带来给我看看啊?” 姜行川:“……” 沈星也忽然顿悟,一拍手:“川哥,你该不会是还没追上吧?” 姜行川:“……” 姜行川:“…………” 他咬着牙,语气冰的有点吓人,眸子如潭水幽深:“沈星也,你另一条腿也想骨折?” 不想! 沈星也立马收起八卦的嘴脸,正襟危坐。 “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好奇。” “什么你都好奇?”姜行川的声音凉飕飕的,如果眼神能刀人,此刻沈星也一定遍体鳞伤了。 他老实巴交坐回原位。 不敢动弹。 姜行川停顿好久,似乎气消了一点,才拖着懒洋洋的烟嗓再度开口:“我有一个朋友。” 沈星也的眼睛亮了。 杵在一旁的陈森眼睛也亮了。 又来了,我有一个朋友系列。 四只耳朵同时竖了起来。 姜行川不疾不徐地开口,脸上毫无波澜:“他最近认识了一个姑娘,但没喜欢她。”他提前打预防针。 沈星也点头,他懂,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想帮她做一些事情,但又不想显得很刻意,该怎么做?” 沈星也摸摸下巴:“冒昧地问一下,你准备做什么呢?” 姜行川瞅他一眼:“关你什么事?”顿了一下又道:“关我什么事?是我朋友。” “……”好,你是祖宗,我忍。 沈星也挤出一丝爱豆标准微笑,耐着性子问:“那我能问一下,你朋友为什么想要为她做事吗?” “关你什么事?” “……” 这磕到底还能不能唠啊? 什么都不说,让我靠意念猜吗? 他委屈:“那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该怎么做啊,你总得给我透露点什么……” 沈星也话还没说完,姜行川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亮了,某人只是看了一眼,嘴角就扬了上去。 下一秒,直接起身,拎着车钥匙,出门了。 嗯? 就出门了! 沈星也茫然地看向陈森:“他自己开车?你不跟去?” 陈森眼瞅着自己雇主出门,根本没打算追的意思,他转头看向沈星也,露出一副很懂的表情。 他清了清嗓子:“沈先生,你恐怕还不知道,我们小姜爷,他!开春了!” “开……春?!” 第59章 姜行川撩,陈清念第一次开口说话 凉夜,路上还有未干的雨水,泛着潮光。 路灯下站着一个小姑娘,黑色半袖,浅灰色牛仔裤,上衣下摆扎进裤子,露出一节纤细的腰线。 这么简单的打扮,陈清念却能穿得这么精致养眼。 美人在骨不在皮。 她站的时候腰板挺得很直,两条细细的胳膊垂在身子两侧,乖得要命。 这么乖这么软的孩子,怎么能让别人欺负呢? 真应该把那些喜欢欺负孩子的坏种都打死。 姜行川停稳车子,推门下来。 刚好,他今晚也穿了黑衬衣,莫名的搭。 “陈清念。”他扬了下嘴角,朝乖孩子叫了声。 今晚的月亮隐隐露了点头,但依旧藏在厚重的云层后面,若隐若现,朦胧虚幻。 月光洒在陈清念的身上,犹如仙尘临世。 小姑娘听到声音立马抬起了头,一双杏眼亮亮的,把路灯橘黄色的光笼罩在清透的瞳孔中,像是在眼中藏了一颗会发光的星星。 人虽然看起来有点呆,但是怪可爱的。 姜行川走到她面前,在她三步距离的地方停下。 他平时跟人正常社交距离要在一米之外,但是陈清念,可以站在他三步之内。 没有任何理由,他就是单纯愿意让陈清念打破正常的社交距离,近点,或者再近一点,他都可以接受。 姜行川个子很高,要低着头去看陈清念,微醺的烟嗓略带低沉,像是醉了春风酿了蜜。 见了陈清念,心情就会变好。 他笑:“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 陈清念认真地点头,把放在脚边的礼品袋提起来递给面前的男人,扬了个露着梨涡的笑。 真好看。 袋子里面装的是一件干洗后的西装外套,姜行川只是扫了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姜行川丢在她脑袋上的那件。 竟然还留着。 还特意洗干净。 这小姑娘,挺用心。 他没立刻接,只是将目光移在那一小节细细的手腕处。 细细的胳膊,在路灯下白得像是奶油冰淇淋,偏偏违和的是她手腕上的那条青紫色的伤疤。 姜行川拧了下眉:“给你的药这一次用了吗?” 陈清念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呆呆地点了下头。 姜行川盯着那片白皙的肌肤,觉得自己中邪了,他想摸摸那道疤。 实际上,他我行我素惯了,既然想了,肯定就会去做。 他伸手,将陈清念的手腕捉住,真细,两根手指就能把那节手腕握住,指腹无意地擦过她冰凉的肌肤,将她的胳膊往自己面前拉了点,这下看得更清楚了。 “这是鞭子抽的?” 姜行川用拇指指腹轻轻扫了一下那道疤。 不疼,但是有点痒。 陈清念整个人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僵在原地。 她瞪大眼睛,耳朵红红的,脖子红红的,脸也红红的。 他他他他怎么忽然牵她? 他怎么能忽然拉女孩子的手腕呢! 保守小标兵陈清念立马挺直脊背,满脸警惕。 她用力把手腕往后扯,但是没扯动。 姜行川眸子灼灼的,盯着那张绯红的脸,骨子里的邪劲儿怎么都压不住,他想逗逗这个姑娘。 他就犯点坏,能怎么样呢? 他早就跟陈清念说过了,他不是什么好人。 姜坏人用两根手指钳制住她的手腕,就是不撒手。 他笑,透着蛊劲:“陈清念,你慌什么?” 潋滟的桃花眼里撞碎一片春光,让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陈清念瞪大眼睛,急得耳根子发烫,他都耍流氓了,她能不慌吗? 男女授受不亲,怎么能随便牵手腕呢? 就算他是恩人…… “你……”陈清念急出一个字。 姜行川的笑顿了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陈清念”,他弯着腰凑近小姑娘红彤彤的脸,“我是不是听错了,你说话了?” 见鬼了不成? 如此近的距离,两个人的呼吸或无意或有意的纠缠相撞在一起,空气都变得格外暧昧起来。 咚咚咚—— 陈清念的心跳声好大。 她是真的慌了。 这是第一次,跟一个异性这样近距离,这样暧昧,她觉得浑身都有点发麻。 她咬咬唇,陡然吐出三个字:“臭流氓!” 声音奶奶的,带着一点毫无攻击力的怒音,很好听的声音。 姜行川彻底懵了。 他把哑巴逗说话了? 还是他幻听了? “陈清念,你会说话??” 陈清念眼眶泛红,急得跺脚:“你放开我,你耍流氓。” 姜行川手一松,小姑娘立马弹簧一样跳着后退好几步,手里的袋子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风从两个人中间穿过,还沾着陈清念身上淡淡的花香。 姜行川的指间还残留着陈清念胳膊上的温度,有些不真实,他搓了下手指,抬头看自己三米远的姑娘。 他上前一步,陈清念后退一步。 上前两步,后退两步。 但陈清念忽略了环境问题,她的后面是绿化带和电线杆,再退就要栽进去了。 姜行川,轻浮! “你别过来了。”她有些急,声音有些发颤。 很好听,很温柔的声线。 姜行川停下脚步,脸上的惊讶已经慢慢褪去,他笑了起来,原来陈清念的声音是这样的。 跟她人一样,听起来也是软软的。 “陈清念,你不是哑巴。”他站在离小姑娘一米远的地方,没再逼近,“为什么要装哑巴呢?” 陈清念摸了摸发烫的耳垂,声音小了下去:“……我没装。” 是他们要认为她是个哑巴。 姜行川稍微思索了一下,发现好像确实是这样,陈清念只是一直不肯开口说话,但是也从来没主动承认过自己是哑巴。 他垂眸看贴着绿化带站着的人,笑得有些痞,“陈清念,原来你这么久都在耍我啊。” 陈清念眨了眨眼,又不吭声了。 “小骗子。” “……我没。” “没骗我?”姜行川又慢慢向前,目光一直黏在她身上,“亏我还处处照顾你,原来一直被蒙在鼓里。” 陈清念两根手指绞在一起。 姜行川确实对她挺好的。 但她也确实没骗他啊。 她只是话少。 不是哑巴。 “陈清念”姜行川重新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忽然开口:“你喊一下我的名字,我想听。” 第60章 抱了,还亲了,现在跑来得及吗? 路灯下两个影子慢慢重叠在一起。 像是一场暧昧的纠缠。 但实际上,他们始终保持着距离,并没有半点接触。 “陈清念,我想听你喊我的名字。” 喊他的名字?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提议。 奇怪到让陈清念有些手足无措。 手腕刚刚被姜行川握过的地方还残留着他指间的余温,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只手藏到身后,像是藏着一件不能说的秘密。 陈清念紧张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刚刚耳边吹过的明明是凉风,却让她的耳朵越来越滚烫。 姜行川也看着她,懒洋洋的,嘴角噙着一抹笑,又蛊又欲。 怜香惜玉的男人不应该难为一个小姑娘。 可是姜行川骨子里永远藏着一股邪性。 优雅的皮囊之下住着一个会吃人的恶魔,最喜欢把一只软绵绵的小白兔逼到深渊边境,等他逗完了,逗开心了,再大发慈悲拎着小白兔的耳朵把它拎回来。 然后怜爱似的揉揉她的小脑袋,假装安抚一下。 姜行川啊,骨子里很坏。 姜如驰在他还是个五岁大的娃娃时就说过,他就是一个天生的坏种。 坏种扬了下眉:“怎么,不愿意?” 他双手抄兜,微微弯下腰,凑近小姑娘紧张兮兮的脸。 小姑娘太容易脸红并不是什么好事,会把男人心里那点腌臜的本性勾出来。 越是这样,越让人想要得到,蹂躏,欺负,或者是更霸道的占有。 陈清念缩了缩脖子,她从姜行川身上嗅到一丝危险的气味。 不是不愿意,只是觉得很难开口。 她有语言障碍。 “不喊?那我动手了哦。”他笑,语气逗小孩儿似的。 姜行川说到做到,真的抬了下手腕,作势要往她脑袋上放,陈清念吓得往后猛退一大步,紧张地喊了一声:“姜行川!” 很清脆的一声。 遥远的车灯在两个人身上晃了一下,像是短暂地点亮了一幅画。 真奇怪,怎么她叫姜行川三个字的时候,跟别人叫的感觉不一样。 好像更好听一些。 让他会上瘾。 姜行川的手停在半空,嘴角微微上扬,得寸进尺,“再叫一遍。” 一回生二回熟嘛。 既然她不是哑巴,多喊几遍他的名字,说不定以后就愿意跟他说话了呢? 陈清念呆愣地瞅着他,两只小手紧张地攥成拳头,脸都憋红了,她不愿意,认真地摇了下头。 姜行川啧了一声:“为什么?” 不为什么。 喊他的名字感觉很奇怪。 陈清念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种感觉,会很紧张,心跳会加速,耳朵会发烫,还有一种诡异的,说不出的兴奋感。 那是一种很失控的感觉。 那种感觉似乎会加重她的语言障碍,让她更加难以开口。 陈清念挣扎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说到:“我想回家。” 语气乖得要命,像是小猫伸出一只肉乎乎的爪子,往人心上挠了一下,挠得人心痒痒。 姜行川玩性上来,又怎么可能放过她。 他可是天生坏种。 他微微抬下巴,笑得三分轻浮,七分孟浪:“再叫一声,我就送你回去。” “不。”陈清念倔倔地看着他,表情还是有些呆,看起来一点气势都没有。 如果,姜行川不是她的救命恩人的话,她现在可能都要揍他了。 太不讲道理了。 哪有强迫别人叫他名字的? 她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我叫你名字?” 姜行川很欣慰,这一次竟然跟他说了这么多字。 “因为你叫得好听,我爱听,所以想再听一遍,不可以吗?” 他回答得坦荡,似乎根本不带任何杂念。 但是字里行间都是独属于小姜爷的霸道。 就因为他想听,就要强迫别人一直叫吗?陈清念觉得他果然还是有一点轻浮,忍不住在心底悄悄画好几个人骂他。 但也没舍得骂太狠,毕竟是恩人呢。 陈清念脸颊发烫,思考着该怎么逃。 要不然直接把姜行川打晕呢? 她想得失神,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一时间忘了后面早就没路,小腿绊倒灌木丛,整个人失去重心往后仰去。 眼看就要摔倒。 姜行川神色一敛,一步上前抓住陈清念伸出来的手。 两只手掌相触的瞬间,一股熟悉的刺痛从指尖传来,跟上一次在泳池中的情况一样。 见鬼。 姜行川只感觉浑身一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前倒去。 这一幕,似曾相识。 陈清念瞪大了眼,想要推开他,但是她自己都难以保持平衡,又怎么推得开姜行川。 两个人只能面对面一起往绿化带里栽。 姜行川很快从眩晕中醒来,在即将倒下的瞬间,单手揽住陈清念的腰身,往自己怀里猛地一带,然后另一只手快速地撑在地上,将两个人下坠的身子撑住。 陈清念的唇刚好擦过他锁骨上的那颗痣。 软绵绵的触感落在姜行川的肌肤上,是一种奇异的,从未有过的感觉。 陈清念亲到他了? 姜行川觉得自己的心跳跟着漏了一瞬。 两个人最终还是摔进绿化带,姿势很狼狈。 但好在姜行川护住了陈清念,又单手撑住了身子,所以并没有真的砸到她。 他支起身子,将两人距离微微拉开,低头看怀里的人,“摔疼没?” 陈清念的脑袋从他怀里抬起来,眼神惶恐又茫然,她懵了三秒,才后知后觉地回答姜行川的话,“……没”。 她的两只手还紧紧抓着他胸口的衬衣,因为紧张太过用力,纤细的指间微微泛白,将黑色的缎面衬衣扯住几道细微的褶皱。 两个人的身体贴得很近。 陈清念似乎隐隐能感觉到姜行川胸腔的震鸣。 是她自己的心跳吗?怎么这么快。 姜行川没再说别的,环住陈清念的腰,将人从地上带了起来。 等到两个人站稳身子,陈清念才后知后觉地松开手,从姜行川的怀里撤了出来。 坏了。 她刚刚都做了什么? 她抱了姜行川。 还亲了他。 还一直揪着他不放。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姜行川抬了下眼,“你……” 话音还没落下,陈清念忽地撒开腿跑了。 跑了。 跟阵风似的。 独留姜行川一个人在原地凌乱许久。 第61章 信谣传谣,姜行川表白失败了 今晚怎么就没忍住呢? 明明一开始只是想看看她手腕上的疤,只是想逗逗她。 谁料陈清念竟然会说话,她并不是哑巴,那她为什么一直都不说话? 今晚的所有事情好像都有点失控。 姜行川这一次是真的有点凌乱了,他用手指摸了摸刚刚被陈清念亲过的地方,那里的肌肤到现在都还有点发麻。 他弯腰将原先掉落在地上的牛皮纸袋捡起来,里面是被叠得整整齐齐的西装外套。 他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此刻好像只有尼古丁才能压制住他心里的浮躁。 姜行川上了车,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拨通沈星也的电话。 有一件事,他需要确认。 “喂?”电话很快被接通,沈星也似乎并不惊讶他会打来,反而像是等待了许久。 语气中都透露着急不可耐,“怎么样啊川哥?和那姑娘约会得怎么样?” “约会?” 姜行川叼着烟顿了一下,微微眯起他那双桃花眼。 他还不知道在他走后,陈森和沈星也是如何把他描绘成一个刚刚开春又爱而不得日夜单相思的幽怨形象。 沈星也的语气透露着浓浓的八卦:“对啊,你这大半夜出去,不就是去找那个姑娘了?” “哪个姑娘?” “就是你说的想帮人家做点什么的那个姑娘啊,怎么样,追上没?” 姜行川的声音冷了下去,立马严肃起来,“我说了,那是我的朋友,还有,你觉得我需要追姑娘?” 骄傲如姜行川,这么多年何时追过姑娘? 别说追姑娘,他连一只母蚊子恐怕都没追过。 那样的身份样貌,只要他往那儿一站,就有数不清的姑娘往他身上凑,根本就不需要他去追。 沈星也察觉到对面语气的变化,虽然看不到姜行川的表情,但还是感到脊背一冷。 他讪笑一声,“是我表述不对,你那个朋友……他追上那姑娘没?” 姜行川的语气隔着听筒都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他将车窗打开,透了口气,觉得心里的烦躁好像更浓郁了。 他问,“管你什么事?你是不是整天待在家太闲了,都操心起别人的感情问题了。” 沈星也继续讪笑:“我这不是关心你朋友嘛。” “你与其关心别人,不如先关心自己脑子里的水有没有放干。” “……” 姜行川吧嗒一下挂断了电话。 算了,他不想去确认了。 要是让沈星也这个八卦精发现了什么端倪,恐怕他的一世英明都要毁了。 小姜爷其实,还是挺有偶像包袱的。 追人? 追谁? 他又没喜欢的人。 姜行川靠在椅背上发了会儿呆,不知不觉手机的页面竟然停在跟陈清念的会话框上。 鬼使神差地发了一句:“在哪儿?需要我送你吗?” 三分钟后,对面回消息了。 “谢谢,不用。” 哦,好冷淡,这回复很陈清念。 他就多余问这一嘴,好像心里更烦,莫名其妙地烦。 他又用手指摸摸自己锁骨那块皮肤,一直在发烫,灼灼的,像是落了一个火星,怎么都扑不灭。 真是奇怪,被人亲过之后皮肤会发烧吗? 还是说,只有被陈清念亲过之后才会这样。 - 沈星也盯着被挂断的电话发了三秒呆,然后转头对沙发另一头的陈森看去,他贼兮兮一笑,故弄玄虚地开口:“你猜怎么着?” 陈森打了个哈欠,这都半夜了,他实在有点熬不住。 跟精神抖擞的吃瓜队长沈星也比不了,陈森现在觉得自己的眼皮都快沉到挂千斤顶了。 他顺着沈星也的话问:“怎么了?” 沈星也清了清嗓子,好像在宣布什么联合国大事。 “姜行川——” “他表白失败了!” 陈森一下子不困了,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表白失败了?” 他第一反应是这么快就表白了? 不是刚开春吗,他家雇主也太猴急了,追姑娘哪能这样追啊。 第二反应是,他家雇主这样人间精品的男人,也有被女人拒绝的一天吗? 那对方得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难不成是天仙? 沈星也摸摸自己的下巴,露出信谣传谣的自信表情,信誓旦旦道:“是的,据我推断,就是失败了,因为他刚刚听起来十分气急败坏。” 陈森摸摸脑袋,真诚发问:“怎么气急败坏了?” “他骂我了。” “……”他骂你,不是很正常的吗。 你哪天不挨骂啊? 陈森假笑一下,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沈星也看出他的质疑,“你不信?就我说的,你家雇主在追人这条路上,会无比的艰难,说不定他接下来一段时间就会为情所困,深夜买醉,你信不信?” 陈森挠挠头,觉得有点可能。 毕竟雇主大人最近似乎正在单相思。 他沉思了片刻,然后抬起头,满脸严肃地对沈星也开口:“沈先生,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希望你不要笑话小姜爷。” 沈星也扯了扯嘴角。 很抱歉呢,现在只是想想那个画面就已经忍不住想笑了。 “我尽量。” 然后他又转身拿出手机,拨通他亲爱母上大人的电话,将这个惊天大瓜同步出去。 “喂,妈,我要告诉你一个大八卦。姜行川今晚,表白失败了,现在正难过地在街头流浪呢。” - 陈清念蹲在路边对着手机发了好久呆。 确定姜行川不会再发消息过来了,才长长松了口气,把手机踹进兜里,站了起来。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超出她的预期了,她现在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晕乎。 她今晚只是想来还衣服而已。 她蹲在路边,一直在薅花坛里的杂草,不知不觉已经薅秃了一大片。 她的耳边忽地又响起姜行川的那句话。 “因为你叫的好听,我爱听,所以想再听一遍,不可以吗?” 陈清念薅小草的手顿了一下,声音很低,像是喃喃自语轻喊了一声:“姜行川。” 嘀—— 一道车鸣陡然在寂静的夜里响起,让毫无防备的陈清念吓了一大跳,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回头时,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一张风华绝代的脸。 姜行川看着地上的人,淡笑一声。 “怎么,见到鬼了?” 第62章 陈清念,你想跟我玩禁忌之恋? 没见鬼。 但此刻比见鬼还要吓人。 她只是蹲在路边小声喊了一遍姜行川,结果他就真的出现在身后了。 陈清念蹲在地上,一双杏眼迷茫又呆愣。 她刚刚明明是拒绝姜行川要送她回去的提议了吧? 姜行川趴在窗口,好整以暇地看着地上的人,像一个呆蘑菇,傻愣愣的,怎么这么好笑。 “陈清念,上车。” 小蘑菇蹲在地上没动。 “需要我下去请你?” 说着他作势要开门,陈清念立马站起了身。 姜行川看着不情不愿的蘑菇笑了一下。 她往车后座走,手刚探上车门,姜行川又开口:“坐前面,我可没给人当司机的习惯。” 陈清念撇了撇嘴,在心底腹诽:谁开车谁就是司机啊,你本来就是司机。 但她还是又乖又怂地走到副驾驶,坐了进去。 系好安全带之后,她就像上课认真听讲的好学生一样,脊背挺得笔直,目不转睛,正视前方,双手乖巧地搭在膝盖上,整个人要多板正就有多板正。 姜行川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狭小的空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气氛莫名旖旎,尴尬。 尤其是在不久前,他们还有了一些逾矩的身体接触。 想到这,陈清念又开始耳根发烫。 她现在甚至不敢直视姜行川微微敞开的衣领,尤其是招摇撞骗露在外面的那颗痣。 陈清念的性格在外人看来,其实可以用孤僻来形容,她不喜欢跟人打交道,不想费心思去组织语言,也不想花时间去社交,她跟异性的接触恐怕除了打架,就是打架。 像今天这样又抱又亲…… 确实没有过。 保守小标兵此刻有些心虚,总感觉今晚的事情是她占了姜行川的便宜,吃了他的豆腐。 两个人相对无言,一路到宋家。 车子停稳,姜行川侧头,看向正在解安全带的人,开了口:“陈清念,在京城,我是唯一一个知道你不是哑巴的人吗?” 陈清念将解开的安全带慢慢松开,然后看向姜行川,认真地摇头。 其实有不少人都知道,她不是哑巴,只是话少。 姜行川蹙了下眉,换了种问法:“那宋家人知道吗?” 她又摇头。 宋家的人不知道,姜家的人也不知道,那四舍五入,在这京城,他就是唯一一个知道陈清念不是哑巴的人了。 他开始织一张大大的网,把小白兔往里面套。 “陈清念,那我就是知道你秘密的人,对吧?那我们算朋友吗?” 陈清念愣了一下。 “你想跟我做朋友?” “你不想?” 她不想?她竟然会拒绝跟他姜行川做朋友?! 为什么! 姜行川平静地看着她,但是眼底已经悄悄翻涌起波涛。 陈清念抠抠手指,好像在思考。 她竟然还思考! 跟他做朋友会委屈到她吗?为什么要思考! 陈清念终于思考完了,小心翼翼地问他:“你为什么想跟我做朋友?” “做朋友还需要理由吗?” 看着顺眼,相处起来不费劲,所以就想做朋友啊。 姜行川的脑海忽地闪过一个想法,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又开口:“你想跟我做叔婶?” “啊?”陈清念有些懵。 姜行川想明白了。 是了,他已经问过很多次她想不想跟姜家退婚,她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自己,想必她心里是愿意嫁给姜牧城的,那她就会成为他的小婶婶。 那他们的身份就不应该是朋友,而是叔婶。 去他的叔婶。 姜行川转过头,目视前方,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轻敲了几下,他又有点想抽烟了。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陈清念脑袋往前凑了点,“姜先生”,她很小声地喊他。 姜行川侧过头看她。 “你喊我什么?” “喊先生……不可以吗?” 陈清念实在摸不准这位祖宗的脾气,怎么好端端地又要生气了。 “喊我先生?”姜行川眼睛一眯,又开始耍坏,他混不吝地笑:“不太合适吧,你可是我未来的小婶婶,我怎么能当你先生呢?这不是禁忌吗?” 先生,还有一个意思,是丈夫。 陈清念瞪大眼,慌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怪不得你不想跟我做朋友。” 姜行川身子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用手指拨了一下挂在车顶的平安福吊坠,语气懒洋洋的,略带轻浮。 “原来你对我有非分之想啊,陈清念,没看出来,你小小年纪玩得倒挺刺激。” “……我没有” “怪不得今晚还故意亲我。” 她!没!有! 陈清念以为今晚那么尴尬的事,姜行川会和她一样心照不宣,闭口不提,但是他竟然这样堂而皇之地说出来了! 还引申出了别的含义。 姜行川眼看小兔子快被他逗急眼了,依旧调笑着开口。 “没关系,你年纪小,我不跟你计较,但是下不为例。” “……” 她真没有非分之想! 陈清念有些吃瘪地看着他。 姜行川笑了一下,像是扯碎一整片云朵铺在冰凉的眼底,渐渐地浮起一层温柔。 他这回又问:“那你现在想跟我做朋友吗?还是说,你依旧有别的想法?” 陈清念摇头摇头,再摇头。 “做朋友,没别的想法。” 姜行川点了下头:“行,那你晚上回去写1500字的交友申请书,下次见面拿给我。” 什么?! “不是你要跟我做朋友吗?” “可你一开始拒绝了我,不是吗?” 陈清念陷入了沉默,她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姜行川第一次主动邀请,算是给她开了个后门,但是她放弃了机会,那她再想成为他的朋友,就得走正规程序了。 所以,当姜行川的朋友,门槛都这么高? 陈清念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小脸苦哈哈的。 “那我什么时候拿给你?” 姜行川扬了一下嘴角,“等你写完,方便的时候就发微信给我,我来找你。” “那如果你在忙呢?” “不忙”姜行川又拨了一下平安符吊坠,不看身边的人,也不知道嘴里的话是跟身旁的人说,还是在跟平安符说。 “你找我的话,我都不忙。” 第63章 陈清念教育小屁孩 陈清念轻巧地从姜行川的车上跳了下来。 长发被风吹起,她用一只手按住,转过身礼貌地朝车里的人鞠了个躬,算是道别。 这样郑重其事的道别方式,还真是罕见。 姜行川不声不响地看着她。 现在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宋家的人应该会给这小呆瓜开门吧? 他盯着那道清瘦的背影,只见她绕过大门,反而走到侧面的围墙,那围墙爬满了蔷薇,翠绿之中缀着鲜艳的红色。 陈清念在那墙前站了两秒,似乎抬头估了一下距离,然后微微后退几步,再快速跑起来,来了个三步上墙,两手一撑,竟然翻了过去。 整个过程不过半分钟。 灵活得像一只小野猫。 翻进去了? 陈清念从墙头翻进去了? 而且还是三步上墙。 动作熟练到一看就是老手。 姜行川怔了一下,目测那墙的高度,应该有两米多吧。 这个小呆瓜,好像真的不简单啊。 会爬树,会翻墙,还会爬水管,甚至还会装哑巴,她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宝藏没被人发现? 陈清念刚刚落地,忽然瞧见在墙的另一边,正有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墙边的一个狗洞,一点一点往里面爬。 有人跟她一样,夜不归宿呢。 陈清念走了过去,低着头看从狗洞里钻出来的人。 那是一个少年,穿着一件皮衣,打着耳钉,头发染成扎眼的奶奶灰,活脱脱一个精神小伙。 精神小伙完全没察觉到此刻正有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一动不动地打量着他。 狗洞实在太小了,卡住了屁股,害他费了好大的劲。 等他彻底进来,准备爬起身,刚一仰头就看见了站在面前一声不吭的人影,吓得差点惊叫出来。 “你他妈谁啊?大半夜站在这儿想要吓死小爷是吧?” 话音刚落,精神小伙认出眼前的人了,这不是他那同父异母的姐姐吗。 那个从乡下回来的哑巴。 宋志恒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拽兮兮地甩了一下头发,十五岁的少年,正是青春躁动到处装大爷的年纪。 “陈清念,你大半夜不睡觉杵这干嘛呢?” 宋家没人把这哑巴当回事,宋志恒自然也不会把这个姐姐放在眼里,连名带姓直呼她大名。 陈清念刚才只是好奇钻狗洞的是谁,并不想跟对方纠缠,她现在看到了,也没留下的必要,直接转身离开。 夜晚的后花园,有很浓郁的花香。 都是陈清念不喜欢的味道。 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你等等”宋志恒叫住她,几步走到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 “今晚的事情,你不准说出去。” 他的语气很凶,完全是在警告陈清念。 即使他比陈清念小了四岁,但是眼底却丝毫畏惧都没有,嚣张得没边儿。 小屁孩特别没礼貌。 “当然,哪怕你去告状也没用,反正在这个家里不会有人相信你说的话,你不过是宋家捡回来的扫把星。” 扫把星? 陈清念抬了抬眼,眼神清清冷冷的。 宋志恒臭哼一声:“你这什么表情?你对我说的话不服气?” 他们两个从来没有交集,但宋志恒却对她的敌意这么大,免不了是乔淑玉教唆的。 “喂,扫把星,我听我姐说你手里有一封裴大师的推荐信?你要是用不到就给我姐呗,你一个废物拿着信有什么用。”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什么态度啊?” “你去哪儿啊?” “扫把星你……” 宋志恒的手刚伸出去,忽地被陈清念抓住手腕,往肩上一拽,下一秒,天旋地转,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把宋志恒摔得晕头转向。 他只感觉自己的腰都快断了。 ……他不是做梦吧。 自己被陈清念摔了? 宋志恒身高已经一米七五,比陈清念高出许多,论身高论体型,他都不可能这样轻易地被人撂倒吧? “陈清念!你竟然动手打我!” 他刚想爬起来,一只脚忽地踏上他的胸口,毫不留情将他再一次踩了回去。 陈清念的脚尖对准他的肋骨,只是微微用力,就能把地上的人疼得嗷嗷大叫。 收拾一个小屁孩,太容易了。 宋志恒还想反抗,两只手刚抬起来就被陈清念抬脚踹了下去。 “啊——” 她下脚很快,带着一股凌冽作响的风,专挑胳膊肘的麻筋踹,踹完又重新把脚尖落在他胸口,抵住他的肋骨。 宋志恒这会儿,才有点怕。 怪不得奶奶一直说陈清念是一个有暴力倾向的疯子,这样看来,她确实是疯子。 “陈……” 脚尖又用力对着他的胸口狠狠碾磨一下。 好痛。 宋志恒咽了口唾沫,忍着痛,怯生生地喊了声:“姐……” 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 陈清念这才松开脚,勉强放过脚下的人。 少年的奶奶灰头发,此刻杂乱得像是稻草。 他刚站起身,陈清念忽然伸手揪住小屁孩的头发用力往下一拽。 “啊——痛啊姐——” 宋志恒歪着脑袋嗷嗷大叫,陈清念揪着他的头发,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未成年怎么能染头发? 她抬起另一只手,揪住宋志恒的脸狠狠揪了一把。 她记得槐花巷的沈奶奶就是这样教育她那个不听话的孙子。 薅他头发,揪他脸蛋,然后恨铁不成钢地喊他:“哎呦喂,我的活祖宗哎——” 但是陈清念不会那样喊,她只是一手薅头发,一手揪他的脸。 “姐……你对我的头发有意见?”宋志恒颤颤巍巍地开口。 他奶奶说得没错,陈清念就是一个有暴力倾向的疯子。 太可怕了。 陈清念抿了抿唇,眸子很冷,她不说话,但死死揪着他的头发不放。 那眼神好吓人。 宋志恒抖着唇,试探性地开口:“我明天……去染回来?” 陈清念这才心满意足地松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宋志恒站着没敢动。 直到陈清念转身走进别墅,他才长长松了一口气,肋骨到现在还疼着。 第二天,石翠兰和乔淑玉就惊讶地发现,宋家的小祖宗竟然把那一头奶奶灰给染回了黑色。 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第64章 万一她就是小龙女呢? “祖宗,你这头发怎么回事?” 石翠兰围着他孙子上看下看,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怎么突然决定要把头发染回来了?” 宋志恒正处在青春叛逆期,这个暑假,不管不顾谁的话都不听,硬要染个奶奶灰,整天皮衣套皮裤,活脱脱的朋克家族转世。 他说是cos什么动漫人物。 石翠兰不懂动漫,她只知道宋志恒那奶奶灰看起来跟破稻草一样,东倒西歪,没个正形。 她好说歹说也没能让他染回来,今天这是怎么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哎呀奶奶”宋志恒不耐烦地推开身旁的老妇人,表情有些不自在,“我的事你少管。” “我少管?我是你奶奶,你是我孙子,我还不能管你了?” 石翠兰两只眼睛一瞪,像要吃人。 宋志恒是典型的欺软怕硬,见到石翠兰发火,这才摸了摸鼻子,态度稍微好了点。 “这不是快开学了,所以就提前染回来了。” 乔淑玉闻言,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哟,就你这个年级倒数第一的臭小子心里还能挂念着开学的事?” 多新鲜啊。 她原本都打算九月再给学校捐栋楼,让校长通融一下这臭小子的奶奶灰毛了,现在挺好的,省下了一栋楼。 “宋志恒,你别整天在外面没个正形,开学就要初三了,今年可是要参加中考的,别搞到最后高中都考不进去,丢死个人。跟你姐好好学习,你姐可一直都是年级第一。” 提到宋心瓷,乔淑玉的神色显然变得骄傲起来。 她这个女儿向来给她长脸。 提到开学,宋志恒的眼睛转了转,一屁股坐在乔淑玉旁边。 “妈,九月之后陈清念不去上学吗?” “她?” 乔淑玉皱了下眉,露出嫌弃的表情,“她恐怕连高中都没念过吧,谁知道她九月去哪儿,你爸准备给她报一个舞蹈班,让她去混个证书回来,要不然一无是处的草包,走出去不得让人笑话死。” 平江那种小犄角旮旯的地方,能培养出什么才女? 陈清念说不定是一个大字不识的文盲。 她回来也快半个月了,确实没人问过她念书的事情。 八成是早就辍学了。 石翠兰冷笑一声:“陈清念她妈当年可是有名的才女,结果到了她,又哑又傻,还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真是什么优点都没遗传到。” “要不是看在她跟姜家有婚约的份上,我们宋家断然不会要这种一事无成的废物。” 同样一事无成的废物宋志恒有些坐不住了。 “奶奶,你在这指桑骂槐吗?” 石翠兰眼里的嫌弃淡去,又换上一副慈爱的表情,用干枯的手揉揉自己宝贝孙子的脑袋。 “怎么会呢?志恒你要知道,你是宋家的血脉,以后可是要为宋家开枝散叶的,你怎么可能是废物。” 宋志恒张张嘴,“可我是年级倒数第一。” 这还不算废物? “你是男孩子,男孩子不需要学习好,你只要会写自己的名字,会在合同上签字就够了。” 宋家,主打一个溺爱。 宋志恒开心地笑了,当宋家的孙子就是好,不用学习不用奋斗,直接啃老,等把他老爹熬死,自己就可以直接继承遗产了。 他真佩服上辈子的自己,怎么这么会投胎呢? 乔淑玉动了动嘴,觉得有些不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宋心瓷从楼上走了下来。 宋心瓷一出现,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长裙,长发半扎在脑后,后面别着一个精致的钻石蝴蝶结发夹,整个人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是精致的,美得像个小仙子。 京城才女,果然名不虚传,气质长相都是上乘。 “奶奶,妈。”她挨个问候。 宋心瓷今天就要去拜访裴大师了。 “心瓷下来了啊。”乔淑玉笑着起身去拉她的手。 宋心瓷抿着唇,冲着自己母亲柔和地笑,“妈,我有点紧张。” “有什么紧张的,就算那个死丫头不把推荐信给你,在这京城你也是数一数二的才女,况且你现在又跟小姜爷关系不错,裴大师不可能不给你这个面子。” 宋心瓷腼腆地笑了一下。 一家人其乐融融,直到另一个人的出现。 陈清念今天穿得也很淑女,浅绿色改良旗袍,长发用一根木簪簪在脑后,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一双杏眼圆圆,顾盼流连,一颦一笑都美得像幅画。 少女的美好在她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不矫揉造作,浑然天成的温婉气质,活脱脱的古典美人。 宋志恒瞪大了眼,把眼前这个温柔漂亮的旗袍仙子和昨晚暴揍自己的暴力狂对比了一下。 他有些难以置信。 这是同一个人? 陈清念拂了拂裙边,目不斜视地从众人身边经过,连个招呼都不打。 石翠兰立马火气上来,脚步一横把人拦住:“你又要准备去哪儿?整天就知道出去瞎混。” 瞎混? 陈清念清冷的目光在这个妇人身上停留三秒。 就算瞎混又能怎样? 她打得过吗? 石翠兰也确实被陈清念的目光吓到,说话底气都没那么足。 “你这又是什么表情?难道你外婆从来都没教过你该怎么尊敬长辈吗?你不仅目中无人,你还对长辈大打出手,你简直就是……” “你去哪儿?” “陈清念,我跟你说话,你聋了吗?” 石翠兰嚣张了半辈子,第一次遇到这样油盐不进的人。 简直跟抡起拳头砸棉花一样,让她无力。 她越想越气,“来人!把我给她拦住,我倒要看看,今天没我的同意,谁敢踏出宋家大门半步!” 陈清念的脚步这才顿住。 很烦。 几个下人哗啦啦地把陈清念围了起来。 宋志恒数了一下,一共五个人。 三女两男。 他有些期待,不知道陈清念一挑五能不能赢? 如果能,他决定明天就要拜陈清念为师。 中二少年的热血都沸腾了起来,期待能见识到一个大场面,说不定这陈清念就跟神雕侠侣中的小龙女一样,长得漂亮,还特别能打。 宋志恒甚至站起了身,唯恐错过大场面。 第65章 他扑通一声跪在陈清念的面前 客厅里的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 五个人,将一道清瘦的身影团团围住。 他们的目光或凶狠,或不屑,又或者是好奇。 这样细胳膊细腿的小姑娘,怎么敢跟他们反抗。 石翠兰冷哼一声,端着威严的架子开口。 “陈清念,你要是再学不会规矩,就别怪我替你那死去的妈好好教育你了。” 教育她? 她也配。 陈清念的眸子陡然冷了下去。 那眼神跟她清婉温柔的长相完全不符,带着无所畏惧的危险,让人不由得心底发怵。 见陈清念没动作,宋志恒有些急了。 “清念姐,动手啊,把他们都揍趴下!” 就像昨晚揍他一样,先来五个过肩摔,然后再薅着他们的头发给他们一人一个大逼兜。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识一下这位小龙女的本事 啪的一下。 宋志恒后脑勺重重地挨了一巴掌,乔乔淑玉瞪他:“哪个是你姐?别乱喊,你只有一个姐姐。” 什么时候一个哑巴也配做她儿子的姐了。 宋志恒揉揉脑袋,有些委屈,“妈,你不知道清念姐多厉害,她昨晚……” “还叫姐?” 乔淑玉撸了一下袖子,少年立马闭上嘴。 乔淑玉轻蔑地看了眼那道孤立无援的身影,忍不住冷嗤一声。 “陈清念,在宋家还是得守宋家的规矩,要不然没有什么好下场。” 陈清念的脊背始终挺得很直,没有半点慌乱,一双眸子清淡舒冷,让人完全捉摸不透。 “陈清念,你以为你抢走了抽龙脊,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了是吗?” “这宋家,毕竟还是我这个老太婆说的算呢。” 自从这个陈清念被接回来之后,宋家就没太平过,这分明是一个扫把星。 对待扫把星,她能有什么好态度。 “刚好你今天在家,有件事需要你去做。”石翠兰又开口,“你大伯出了点事,外面都在传他绑架了你,可你看看,你分明好端端站在这里,怎么能说是他绑架了你呢?” 陈清念面色冷淡地看着她。 宋城荣做了那么多坏事,都是自作自受。 宋家不过就是合起伙来欺负她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所以想逼她把咬碎的牙吞进肚子。 “你明天就跟我一起去警局作证,顺便再发个声明,证明这一切都是谣传。” 石翠兰的语气假惺惺的,“都是一家人,哪来的绑架一说?” 她不是在商量,完全是在警告和胁迫陈清念妥协。 现在的场面。 如果陈清念反抗会怎么样? 石翠兰不相信她敢真的反抗。 毕竟她们人多。 可陈清念就像没听到她说的话一样,转身继续迈步往外走。 石翠兰立马变了脸:“拦住她!” 一个嬷嬷闻声,立马上前抓住陈清念纤细的手腕,猛地向后一拽,奇怪,竟然没拽动。 陈清念回头,睨了她一眼。 两个人四目相对,气氛有些诡异。 嬷嬷见过这位大小姐发疯的样子,其实心底还是有些发怵,她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但是转念一想,这么多人呢,她不可能赤手空拳打倒一群人吧。 正在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宋心瓷开口了。 “算了奶奶,都是一家人何必这样伤了和气。” 她上前推开那个嬷嬷,亲热地挽住陈清念的胳膊,甜甜地笑着,叫了声姐姐。 想象中的反抗或者混乱都没发生,刚刚还紧张的气氛就这样破冰。 宋心瓷脸上挂着甜蜜的笑:“都是一家人,姐姐肯定愿意为大伯作证啊,哪有侄女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大伯去坐牢的,对不对啊,姐姐?” 宋心瓷是最会道德绑架的。 陈清念面色冷淡地抽回手臂。 她不喜欢宋家人。 一个都不喜欢。 不想跟他们有任何沟通和交流,也不想被他们任何人道德绑架。 就算宋城荣是她大伯又怎样,他都能绑架她去找姜家讹钱,她就不能见死不救吗? 没这个道理。 宋心瓷依旧温柔地笑着,“姐姐,你就答应奶奶的话,明天去做个证,今天你想去哪儿玩都行。” 抛出一颗糖,后面就会跟着一个捕兽夹。 陈清念笑了一下,她本就是毫无攻击性的长相,不冷脸的时候就是一个温婉的大家闺秀脸,这一笑,自然让人觉得妥协。 宋心瓷以为自己劝动了她,有些骄傲地跟石翠兰递了个眼色。 石翠兰心领神会,还是她这个小孙女聪明懂事,还知道帮她排忧解难。 但其实。 陈清念那个笑的意思是—— “你真挺可笑的。说得好像我不答应你们就能拦住我似的。” 陈清念顺利出了门。 没走几步,忽地听见身后有少年的声音。 “陈清念!” 少年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环顾四处,发现四处无人,语气变得嚣张起来。 “原来你是一个只会妥协的草包!敢情你昨晚都是吓唬小爷的是吧?我还以为你是什么空手道大神了,结果也不过如此。” 陈清念眨了眨眼,清秀的脸庞有些迷茫。 她搞不懂这个傻帽跟上来是准备干什么。 宋志恒两手叉腰,语气特别嚣张:“既然这样,小爷让你给我道歉!” 陈清念:“……” “你得为你昨晚的事情给我道歉!还有”他指了一下自己的黑发,“还骗小爷去染了头发,你要赔偿小爷的精神损失费。” 宋志恒眼睛咕噜一转,在心底打着小算盘。 陈清念没搭理他。 一个小屁孩而已。 她转身离开,宋志恒眼看她这样油盐不进,又急了,昨晚吃的亏是一点记性没长,又伸手去抓陈清念的肩膀。 毫无意外,又一个过肩摔。 这一次,比昨晚摔得更狠。 “陈清念,你是不是只会这一招!” 宋志恒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撸起袖子抡着拳头朝陈清念挥了过去。 他好歹也是一中的小霸王,打起架来也不是吃素的,这一拳他几乎用了全身力气,但是,陈清念只是微微侧了下头,就躲了过去。 她竟然躲开了? 宋志恒还没来得及收回拳头,又被陈清念拽住了胳膊,然后毫不客气地又把他撂翻在地上。 不自量力。 宋志恒疼得呲牙咧嘴,半天没缓过劲。 陈清念后退两步,反而露出无辜的表情。 是你要惹我的,不怪我。 又过了一会儿,宋志恒才从地上爬起来,他目光亢奋地看着面前的人,本以为他会再度出手,谁料他竟然双膝一弯—— 扑通一声跪在了陈清念面前。 “姐!你以后就是我亲姐!” “……” 第66章 师徒情缘一线牵,神秘古琴姑娘 陈清念差点没反应过来。 宋志恒这是……被她揍服了? 中二少年的脑回路有时候确实很难让人理解。 只见他跪在地上,腰板挺得笔直,表情是从没有过的严肃,他两只手抱拳,抬到与自己鼻尖齐平的高度。 声音清脆且洪亮。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日月同鉴,我心坦诚。” 陈清念:“……” 这是要拜把子? “我!宋志恒!深知经师易求,人师难寻,今日,不想错过此等良缘,特此拜师,望师傅收下弟子,往后我一定唯你是瞻,唯你是从!绝不辜负师傅的一片真心相待,师傅你就收下我吧,千万不要让这段情缘就此夭折!” 陈清念:“……” 原来是要拜师。 “师傅!千万不要此情可待成追忆,拔剑四顾心茫然啊!你要该出手时就出手,天上的星星参!北!斗!” 陈清念:“…………” 她动了动唇。 又动了动唇。 首先,她想知道宋志恒是怎么做到把《好汉歌》字正腔圆地念出来,而不是唱出来。 其次,她真的很想知道初中阶段的语文学习内容……难道跟她当年学的不一样? 多么朴实无华的两段话,硬生生被宋志恒用得稀碎。 陈清念叹了口气,她真的很想提醒宋志恒,与其在这浮夸中二地犯病,不如安心躺在家里等着继承宋家的遗产。 但是。 罢了。 宋家的孩子,祝他成功吧。 她最终一句话都没说,直接转身走了。 因为实在无话可说。 “师傅!你去哪儿啊?” 宋志恒跌跌撞撞爬起来,穷追不舍。 陈清念加快了脚步。 “师傅!你能不能先教我过肩摔?”宋志恒也加快了脚步。 陈清念脚步不停,等出了宋家的院子,忽地拔腿,跑了起来。 “师傅——” “你跑啥——” 陈清念:“…………” - 清明轩茶馆。 乔淑玉领着宋心瓷来到了二楼包厢,接待他们的是茶馆的经理。 “宋夫人,宋小姐,你们先在此等候,裴大师那边还有客人,等到结束,我再来领你们过去。” 宋心瓷莞尔一笑,说了声谢谢。 这样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让人很有好感。 经理笑了一下,说了声请自便,就退出了房间。 另一间包厢,一扇屏风后坐着一个优雅高贵的女人,她拂着袖子沏茶,一双生了老茧的手指微微变形,但是皮肤白皙,手指细长,虽已年近五十,但依旧保养的很好,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难以描摹的韵味。 她就是古琴大师,裴丽芳。 “你倒是有良心,还知道来看我一眼,我真当你眼里没我这个人了呢。” 对面的人轻笑,回答:“裴姨,我哪敢啊。只是前段时间出了点麻烦事,裴姨应该也听说了那些事,这才耽误时间,没能及时赶来见您。” “您知道的,我从小到大都很敬佩您。” 裴丽芳被对面的人两句话哄得没了脾气。 她将沏好的茶往前面一推,笑道,“就你小子嘴甜。” 姜行川身子懒散地靠在藤椅上,身上没长骨头似的,他松弛,但又不失礼,那张温润谦和的脸,任谁看了都会心情舒畅。 裴丽芳笑,“你知道我这一次来京城是为了收弟子的吧?” 姜行川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有什么想法没?比如从你的剧组里给我推荐推荐?” “裴姨,您就别说笑了。”姜行川笑了一下,好听的烟嗓,缓缓道来,“您是什么水准的大师,京城无人不知,想要找您拜师的,恐怕都能把你门槛踏破,哪用得着我给您介绍?” 这句话倒是不假。 光是听着风声找上门的人,就已经不计其数了。 哪还用得着别人介绍。 裴丽芳笑而不语,低着头吹了吹手里的茶,浅抿了一口。 姜行川是个聪明人,当即看出问题所在,又开口。 “裴姨莫非是有了心仪的人选,需要我帮您做点什么?” 裴丽芳哈哈一笑,“行川,你真的跟你母亲一样,是个很懂我的人。” 言罢,她又不说话了。 像是在等什么。 姜行川也不吭声,随她一起等着。 约莫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脚步声,裴丽芳才轻轻一笑,“来了。” 包厢的房门打开,果真有人走了进来,但是隔着一扇屏风,看不清来人是谁,只是依稀能辨出一道纤细的身影,是个姑娘。 那姑娘一声不吭,在屏风后落了座。 慢慢地,一阵悠扬的琴声缓缓响起,曲调流畅,韵律稳进,是一首广为流传的《雁落平沙》。 方才进来的姑娘,会弹古琴。 姜行川静下心来,仔细听这首《雁落平沙》。 这一首曲子并不难,流传度很高,京城学古琴的千金小姐几乎每个人都会弹这首曲子。 但是每个人弹出的韵味都不一样。 眼下这姑娘,似乎真的领略出了雁落平沙的寓意,感情层层递进,以大雁远志,抒逸士心胸,每一个音律,每一次递进如行云流水。 这虽然是一首相对于其他名曲难度更低的曲子,但偏偏屏风后的人弹出了不一样的感觉。 一曲作罢,姜行川还沉浸在韵律中尚未抽离。 屏风后的人却已经起了身,但并没有出来跟他们打招呼,而是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 “她……”姜行川欲言又止。 裴丽芳高深莫测一笑:“行川,你觉得她怎么样?” “很有天赋。” 同一首曲子,却能弹出新的高度,除去技巧,更多的是天赋注入的感情。 裴丽芳点头:“可惜了,这么好的苗子,却不愿意做我的弟子。” 竟然还会有人拒绝做裴大师的弟子,那还真是新鲜。 “那你觉得我能帮上忙?” 姜行川连刚才弹古琴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可是裴丽芳却想让他帮忙,难道那个人跟他有什么渊源? “我觉得你应该认识她。” “应该?” “对”裴丽芳点头,表情很认真,“我做过背调。” 还做过背调呢。 姜行川懒洋洋地伸了一下腿,慢悠悠地问道:“什么背调?” 裴大师神秘一笑,用布满老茧的手抚了一下自己耳边的碎发:“我找人算过。” “……” “这就是您所说的背调?您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我也想坚定,但他算得很准,所以我就信了。” 姜行川还是觉得荒谬:“比如呢?” “比如大师说,你是个恋爱脑。” “……” 第67章 小姜爷给清念撑腰 “全天下的人都是恋爱脑,我都不可能是。” 姜行川信誓旦旦。 他丝毫不质疑这一点,虽然他导的电影也会有难舍难分缠绵悱恻的爱情,但那毕竟是艺术。 爱情这种事还是得分人。 比如他,就不可能会是一个恋爱脑。 裴丽芳只是笑笑,原本端庄的人,此刻也变得八卦起来,她问:“行川,你谈过恋爱吗?” 姜行川沉吟一声,心里有根弦莫名跳了一下,但还是回答:“我目前没有恋爱打算。” “哦?”裴丽芳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长了一张能颠倒众生的脸,但是骨子里却是这般的清冷。 她真的挺好奇。 像姜行川这样永远清醒,永远体面的薄情男人,一旦红鸾心动,会变成什么样? “行川,你也24了吧?” “快了,下个月。” 裴丽芳点了下头,眼神流露出淡淡的忧伤:“我记得你的生日是中秋节那天……你跟你父亲,这几年怎么样?” 姜行川18岁那年就从姜家搬了出去,听闻父子俩关系一直不冷不热的。 但他毕竟是姜如驰唯一的儿子,这亲情维系着,打断骨头总归还连着筋,总不可能真的断绝父子关系,老死不相往来吧? 面对这个问题,姜行川只是露出一个散漫的笑。 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似真似假。 “我跟姜总这几年挺和睦的。” “都叫姜总了,还和睦?” 裴丽芳满脸不信。 哪有儿子管自己叫姜总的,这还不够生分吗? 姜行川淡然一笑,他理了理衣服,站起了身子,“裴姨,我记得你今天还有别的客人要见,那我就先不打扰了。” “你不见吗?是宋家的那位二小姐。” 裴丽芳边说边观察姜行川的反应。 京城圈子里能藏住什么秘密,宋心瓷那点小心思几乎是人尽皆知。 主要还是得看姜行川的态度。 “不了,不太熟。” 眼下的态度就很明确。 足以看出一切都是宋心瓷的一厢情愿和倒贴。 裴丽芳也不再多问,只是微微点了下头,两个人就告了别。 出于礼貌,姜行川还是补充一句:“如果裴姨真的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可以开口。” 裴丽芳笑着说了声好。 清明轩古色古香的装修,总会让人莫名地想起平江镇。 那是个僻静祥和却又处处透露着江南温婉的地方。 姜行川好奇,是不是因为环境的潜移默化,所以陈清念的性子才会那样温吞。 穿过走廊。 一道熟悉的身影在尽头晃了一下。 然后是一道妇人的声音。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没有预约和邀请是进不来的,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没人应答。 那妇人又道:“陈清念,你该不会是故意跟来捣乱的吧?” 姜行川原本已经踏入电梯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 折身,往尽头的包厢走。 宋心瓷温和地看着面前的人,轻声细语地问:“姐姐,你是跟着我们来到这的吗?” 陈清念脸上没表情,就像是一只精致但却表情单一的陶瓷娃娃。 “姐姐,今天我要拜访裴大师,你是知道的吧?我很在意这次机会,我希望你能祝福我。” “她祝福你?这个丧门星走到哪儿,哪儿晦气,她别给你带霉运就不错了,还指望她祝福你。” 乔淑玉冷嘲热讽,眼里都是嫌弃。 宋心瓷抿了抿唇,目光轻柔地看着面前的人。 陈清念虽然是个哑巴,但她很美,美到会让人嫉妒。 宋心瓷依旧温声细语地开口:“姐姐,你还是快点回家吧,别留在这了。” 无回应。 清冷的眸子,像是结了霜的月色。 让人无可奈何。 有时候跟哑巴交谈就是这样。 你欺负她是个哑巴,觉得能逞口舌之快。 但实际上,毫无回应的口舌之快会让人觉得无趣至极。 乔淑玉没了耐心:“别跟她废话了,拜访裴大师要紧。” 她牵着宋心瓷的手欲走,觉得眼前的人碍事,还刻意伸手去推面前的人,陈清念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没躲,硬生生被乔淑玉推了一个踉跄。 姜行川刚好看到这一幕。 不由得皱了下眉。 这个小呆瓜。 怎么不反击? “陈清念,你能不能别在这……小、小姜爷?” 乔淑玉顿了一下,有些惊诧。 刚回过神来的陈清念有些迟钝地抬了下头,果然看到那张月色清冷的脸。 视线相触,姜行川眼底并无波澜。 陈清念却觉得有些紧张,率先移开了视线。 “行川哥哥,你怎么来了?” 宋心瓷甜甜一笑,语气软软地喊了一声,她刚想上前一步,就听到姜行川不冷不淡地开了口。 “来见朋友。” 然后,目光越过她们母女,落到陈清念身上。 “陈清念,过来。” 乔淑玉和宋心瓷都愣了一瞬。 姜行川等的朋友是陈清念? 竟然是这个哑巴? “你……小姜爷你跟我们家清念,很熟吗?”乔淑玉试探性地开口。 姜行川露出一个温润好看的笑,“宋夫人,你觉得什么程度才算熟?” 他不回答,但是乔淑玉心里也有了自己的答案,这清明轩是什么地方,进来的人都是非富即贵,小姜爷在这邀请陈清念,就算关系不那么亲密,但也绝不可能是不熟。 母女俩面面相觑。 宋心瓷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握起来,指甲掐入掌心。 陈清念跟姜行川的关系,一直非同小可。 自己这么多年都没能得到一次他的邀请,陈清念却这样轻而易举就得到了。 凭什么? “清念”姜行川的语调放缓,语调带笑,“怎么还不过来?” 罕见的耐心和温柔。 陈清念这才慢吞吞地挪着步子,往姜行川面前走。 然后在宋心瓷和乔淑玉惊讶不满的目光下,双双离开。 走到无人处,姜行川才收起方才的笑,表情变得分外严肃。 “陈清念,你为什么不骂回去?” “?” “你是受虐狂?喜欢她们那样欺负你。” 陈清念拧了下眉,像是在组织语言。 姜行川俯身凑近,用一双黑漆漆的眼,把小姑娘看得无处可逃。 他凶巴巴地问:“跟我也不说话?” “……” “陈清念!再不说话我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第68章 陈清念,你谈过恋爱吗? 姜行川不信邪。 他不信陈清念会一直不开口,总有办法能撬开她的嘴。 比如。 “陈清念,你对我有非分之想?” 方才一直沉默的人,表情终于露出一丝惊恐,有些慌张地开口辩解:“……我没有” 果然。 姜行川笑了一下,他当然知道陈清念不敢对他有非分之想,这么呆的姑娘,看起来就像是对感情一窍不通,说不定跟他一样是个母胎solo。 应该是吧? 虽然觉得很唐突,但是他从来不会委屈自己的想法,想问,他就问了。 “陈清念,你谈过恋爱吗?” 对感情一窍不通,仍是一张白纸的陈清念,显然受到了惊吓。 她一时语塞。 对待外人,陈清念可以是冷漠又无所谓得到态度,但是对待姜行川,好像一直都不一样,很多时候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这个男人。 他有些轻浮,有些张扬,但偶尔又会很体贴,很温暖。 他是个好人。 但也不是传统的好人。 姜行川就像是悬崖边上肆意绽放的花,他无惧万丈深渊,尽情绽放,身上总是散发着一种致命的,让人难以阻挡的吸引力,会把人往深渊里带。 但是很奇怪,见过他的人,都会甘愿沉沦。 陈清念抿了抿薄唇,乖乖地回答:“没有。” 姜行川莫名开心。 他又问:“那你喜欢过别人吗?暗恋也算。” 陈清念又摇头,“也没有。” 她没有喜欢过任何人,她的世界很小,全是封闭的,里面只有外婆和她,再难进入第三个人。 好像只要陈清念愿意开口说第一句话,后面就会变得顺畅许多。 “所以,你刚刚为什么任由她们欺负你,一点都不反抗?” 问题又回到最初。 姜行川带着人走到电梯,按了上行键,在等电梯开门的间隙,陈清念回答了。 语气很平淡,无关痛痒。 “我觉得没必要。” 没必要跟讨厌的人在言语上比个高低,她不喜欢听,就装听不见就好了。 骂人的话,太难了,她要组织好久的语言。 她不喜欢做这样麻烦的事。 叮! 电梯门开了,姜行川走了进去,朝陈清念示意,后者这才挪着步子跟了上去。 温润好听的嗓音,微微沙哑:“你倒是活得通透。” 他按下顶层的按钮,转头去看身边站得笔直的小姑娘。 陈清念身上总有一种过分安静,她温柔胆小,总是像一只不声不响的小兔子,探着脑袋小心翼翼地打量这个世界。 有时,她好像是被定格在了某一时空中,呆呆的,好久都不做反应。 姜行川一直觉得自己不喜欢跟过于迟钝的人交流,因为他没时间也没耐心去等一个漫长的答案。 但是跟陈清念交流,好像让他习惯了等待。 真是奇怪。 他的眼底浮现一些复杂的神色,忽而问:“不会觉得委屈吗?” 陈清念怔了一下,这还是第一次有除了外婆以外的人问她会不会觉得委屈。 可是问这话的人,又那样平静,脸上没半点表情,给人一种清绝嶙峋的古冷感。 应该算是关心吧。 陈清念想着,露出一个很浅,但是映着小梨涡的笑:“不委屈。” “是吗?”姜行川收回目光,但是却将她的笑映入了脑海,“我看着挺委屈的,她们应该经常欺负你吧。” “还好。” “你倒是心大,我原以为你回了宋家会彻底成为一个受气包,但是眼下看,你似乎过得也没我想象中那么惨。” 每天能自由出入,还敢跟宋老夫人动手,这明显是一只会咬人的兔子。 电梯到达顶层,姜行川侧了侧身,让陈清念先出去。 陈清念刚迈出一步,立马折了回来,姜行川完全没料到前面的人会忽然折返,两个人径直撞上。 陈清念慌张地撞进他的怀里,脸颊擦过他带着体温的衬衣,耳朵立马红了起来。 姜行川倒是没什么反应,始终面色平静。 陈清念赶忙撤了一步,躲在姜行川身后,伸出一只纤白消瘦的手按下关门键,电梯门又重新合上了。 “怎么了?” 陈清念眼神有些闪躲,回答问题也是驴唇不对马嘴:“我喜欢坐电梯。” “……” 姜行川没再问。 两个人于是又坐了一遍电梯。 这一次,是姜行川先出去,他站定身子,才对电梯里犹豫着探头探脑的小姑娘开口:“出来吧,没人。” 陈清念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外面果然除了姜行川没有第二个人。 “刚刚看见谁了?” 陈清念的圆眼转了一下,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不擅长撒谎,所以回答不上来的话都会保持沉默。 但如果她保持沉默,姜行川肯定又会说奇怪的话,所以她还是选择撒谎。 “没谁,就是想再坐一遍电梯。” 姜行川笑了一下,压着眼皮骂了她一句:“小骗子。” 然后也没多问,带着人往一个单独的包厢去。 那是姜行川在清明轩的专属包厢,没有他的同意,经理不会把那间包厢对任何人开放。 “走吧小骗子,既然来都来了,请你喝杯茶。” 陈清念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 声音很小,“也可以是我请你。” “哦?”姜行川推开门,饶有兴趣地看了眼小姑娘,“说到这儿,你申请书写得怎么样了?” 这间VIP包厢比其他的要大很多,一个茶案,一个书桌,还有一个贵妃榻。 墙上挂了很多字画,落款很眼熟,是京城很有名的书画大师的作品。 整个屋子布置并不繁琐,简约却庄重,让人踏入就恍若进入皇上书房的恭敬感。 “申请书,还没写完。” 陈清念感觉压力上来了,在这神圣的书房里,小表情更加认真。 “你会查重吗?” “什么?” “申请书,你会查重吗?” 姜行川被她逗笑:“你当我让你写论文啊,还查重,小脑袋瓜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清念松了口气,那她就可以到网上借鉴了。 “陈清念,你该不会是想从网上随便抄一份糊弄我吧?” “……” “那如果这样的话,我会真的考虑查重一下的。” 第69章 姜行川夸她可爱 陈森觉得他家雇主大人有时候挺神经的。 明明十分钟前,一条语音弹来让他把车子开过来,那冰冷无情的语气,好像陈森晚来一秒钟都要被斩立决。 可现在又忽然说不着急,让他闲着没事儿把车在大街上遛遛。 陈森听过遛狗遛猫遛鸟,还是第一次听说遛车的。 难道是单纯想要炫耀今天这辆玛莎拉蒂MC20? 小姜爷车库里的车没有上百辆,也有几十辆了,平时也没见他炫富啊。 今天怎么装上杯了。 陈森嘟嘟囔囔猜测出一个答案:“莫非,小姜爷那心仪的姑娘在这条街上?” 既然如此,那姑娘怎么知道这车是他家雇主大人的呢? 陈森一拍脑门,有了!他想到一个顶呱呱的办法。 他找到最近的打印店,用A3纸彩印了一张姜行川的帅脸贴在了车屁股上。 够靓够炫够酷! “这一次,满大街的人都会知道这么炫的超跑是小姜爷的了。” 陈森嘿嘿一笑,觉得自己莫非是个天才? 他刚拉开车门,准备正式开始遛车,人还没坐进去,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陈森?你这是在干嘛呢?” 梁司闵刚从茶馆里出来,老远就看见了路边停着的一辆玛莎拉蒂后面贴着一张帅气逼人的脸。 他笑了一下,“你这是在大街上遛你们家少爷呢?” 陈森原本笑容满面的回头,听见梁司闵的话立马收了笑,“梁医生这可不兴乱说啊!我这是在遛车!” 什么叫遛他家少爷? 这样是被那祖宗听到,还不得砍了他。 “遛车?你这车屁股后面……” 梁司闵欲言又止地指着那张超大A3打印的怼脸生图,也得亏姜行川的颜值够高,抗造,要不然换个人的脸贴在车屁股后面,不知道有多惨不忍睹。 陈森嘿嘿一笑。 “梁医生,这你就不懂了。” 这他确实有点不太懂。 “我这是在帮我们小姜爷追姑娘呢。”陈森凑近梁先生,神秘兮兮地开口。 语气中不难听出骄傲。 “追姑娘?行川最近看上哪家姑娘了?” 梁司闵有些惊讶,他跟姜行川大学那会儿认识的,五六年了,从来没听说过他追过哪家姑娘。 都是姑娘玩命一样追他。 这还真是稀罕事。 “谁家姑娘现在还不好说”陈森清了清嗓子,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但我可以告诉你梁医生,那姑娘不是一般人,很会拿捏我们家小姜爷。” 他摆了摆手,“改天您亲自问我们小姜爷去吧,我要抓紧时间去遛车了。” 梁司闵:“……” - 陈清念不懂茶。 虽然外婆教了她很多茶道,但她一个没记住。 因为她不太喜欢苦涩的茶味,她喜欢甜甜的饮品。 眼下,姜行川正垂着眸认真地为她沏茶,他的动作很优雅,慢条斯理的,别有一番韵味,格外迷人,让人很难挪开眼。 陈清念看着他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一个精致的琉璃茶盏,伸手递到她面前。 “小心烫。” 陈清念收回落在他干净指尖的目光,正襟危坐地盯着那杯茶。 她没动。 姜行川也不催。 包厢点了熏香,淡淡的,松木味中混着茶的清香,很好闻。 姜行川给自己也沏了杯茶,他端起,浅酌一口,然后目光幽幽地盯面前的人。 说是请她喝茶,但她却一口都没尝。 陈清念有种上课开小差被抓包的感觉,立马心虚地捧起茶,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 呕……好苦。 陈清念砸吧砸吧嘴,耷拉着脑袋偷瞄姜行川,他怎么喜欢喝这么苦的茶呢? 姜行川很快捕捉到小姑娘的动作:“怎么,不喜欢喝茶?” 陈清念讪笑一声:“我爱喝。” “你那表情不太像爱喝的样子,如果不喜欢就算了,别勉强自己。” 他伸手,将陈清念手里的茶盏接下,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陈清念像是犯了错学生,两只手端正地摆放在膝盖上。 她觉得这样似乎拂了别人的好意。 于是开口解释:“其实,是我的问题。” 一本正经的。 姜行川看她认真的样子,就觉得很呆,很可爱,他扬了下眉梢,“你的什么问题?” 小姑娘脸庞青涩,声音轻轻柔柔的,一本正经的回答姜行川的话。 她说:“是我野猪品不了细糠。” “什么?” 姜行川没忍出笑出了声。 怎么会有姑娘用那么可爱的一张脸,一本正经说出这样的话。 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陈清念萌化了。 “陈清念你……” 陈清念瞪大眼睛,乖乖等他发言。 姜行川戛然而止,喉结微微上下滚动,然后朝她招了下手,“你过来。” 陈清念不明所以,身子微微前倾,两只手撑在茶案上,靠了过去。 姜行川的手掌自上而下停在她的发顶,掌心温热,带着一股浓浓的茶香。 陈清念的身子僵了一下。 他像摸小猫一样,摸了一下她的脑袋,随即收回了手。 “陈清念,你很可爱。” 他心里这么想的,所以就这样说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夸奖,让陈清念的脸和耳朵立刻红了起来。 她局促地坐回去,不敢跟那双会勾人的桃花眼对视,两只手忙来忙去地抠自己裙子上的刺绣,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但是嘴角还是有一抹笑偷偷溜了出来。 露出了一个可爱的梨涡。 姜行川的手掌有些发痒,刚刚才摸过她的脑袋,这会儿竟然还想再摸。 但他忍住了。 “不喜欢喝茶就算了,有别的想喝的吗?” 陈清念犹豫了一瞬:“可乐?” “喝可乐对身体不好。” 陈清念不服气,“抽烟对身体也不好呢。” 那也没见他戒烟啊。 姜行川不吭声,只是目光平和地跟她对视,半晌才问出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你讨厌烟味?” “……还行。” 那就是讨厌。 姜行川低头品了口茶,又道:“我烟瘾不大,只是心烦的时候才会抽。” 陈清念懵懂地点了一下头,呆呆地学他说话。 “我可乐瘾也不大,只是想喝的时候才会喝。” “你学我说话?” 陈清念心虚地摸摸鼻子,眼神不敢看他,语气软软的,露出一个讨乖的笑,能把人甜晕:“没学。” 姜行川扯了下嘴角,淡笑,学了又能怎样呢? 第70章 对陈清念下手,算计她 “裴大师,这是我们准备的一点薄礼。” 乔淑玉将一只精致的盒子放在桌子上,满脸谄媚。 “我听他们说您平时喜欢弹琴,还喜欢玉石,这块玉石是前段时间在龙城拍卖场上……” “先放那儿吧。” 裴丽芳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打断乔淑玉推销的话,她扬起一个礼貌却疏离的笑。 “其实礼物就不必了,让令爱弹一段我听听吧。” 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裴大师的一面太难求,宋家也是托了很多关系,花很多钱,才有机会拿到这一次面试的机会。 宋心瓷就是冲着成功来的。 乔淑玉被拒也不尴尬,赔着笑拍了拍宋心瓷的肩,“心瓷,好好弹,别让裴大师失望。” 宋心瓷点头,提着裙边微微行了个礼,款步走到屏风后坐下。 弹的是难度较高的《广陵散》。 一上来就选了一个这么高难度的曲子,看来对自己是很有信心。 裴丽芳认真听了片刻,弹得不错,但是气势和力度上差点意思。 一曲作罢,乔淑玉和宋心瓷都满眼期待地看着裴丽芳。 “不错。”裴丽芳笑了一下,“在京城小姐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水平了。” 宋心瓷和乔淑玉欣喜地笑起来。 这是被认可的意思? “那裴大师您觉得……” 裴丽芳抬了下手,打断她们的话,“我听说宋家还有一位小姐?” 宋心瓷愣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笑:“对,我还有个姐姐,她是从乡下回来的。” “那她最近忙吗?” 母女俩立马警惕起来,怎么好端端地会问起那个臭哑巴。 “她最近也没什么好忙的,毕竟是乡下来的孩子,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家里学规矩。” 裴丽芳摸摸杯沿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仅仅两个问题,已经让母女俩察觉到异样。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是乔淑玉还是补充了一句:“那孩子没见过什么世面,对音律也是一窍不通。” “一窍不通?” 裴丽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并不多言。 宋心瓷垂在身侧的手悄悄地握成了拳,一丝不祥的预感在她心底蔓延。 姜行川护着那个哑巴就算了,就连裴大师也知道她吗? 从一个无人问津的破地方回来的乡巴佬,凭什么能认识姜家和裴大师? 还有,陈清念今天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真的是被姜行川邀请来的吗? 母女俩心事重重地回了宋家。 一进门,石翠兰就迫不及待地围了上来。 “怎么样了?裴大师对心瓷满意吗?” “满意是挺满意的,但是应该还在观望阶段,没直接说她的想法。” 乔淑玉心不在焉地回答着,目光在客厅里寻了一圈。 “陈清念没回来吗?” 话音刚落,陈清念就从屋外慢步走了进来,纤腰拂柳,一步一袅娜。 宋心瓷迎了上去:“姐姐,你自己回来的?” 陈清念看了她一眼。 “行川哥哥没送你?” “哎呀,你问这些有什么用”乔淑玉拉了宋心瓷一把,两步走到陈清念面前。 “陈清念,你今天去见裴大师了,对不对?” 石翠兰脸色一变,“你说她去见裴大师了?她一个废物,去了能干什么?” 张嘴废物,闭嘴废物。 到底谁是废物也不知道。 乔淑玉冷哼:“你妈当年是裴大师的故交,想必裴大师对那封推荐信也记忆深刻吧?你今天该不会是去送信了吧?” 这一路,乔淑玉都在思考裴丽芳忽然问起陈清念的原因。 总不可能是因为这个哑巴也会弹古琴吧?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个死丫头拿着那份推荐信去找裴丽芳了。 陈清念面色不改,任由她怎么发问,就是不回答,简直能把人急死。 “我告诉你陈清念!就算你拿着那封信去找裴大师也没用,她总不可能收一个废物当弟子吧?” 裴丽芳确实说过,不管是谁,只要拿着那封信找到她,她都会给机会,但机会总该给有才的人,而不是给陈清念这样的草包。 “所以,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别去自取其辱。” 陈清念觉得好笑。 如果宋心瓷足够优秀,足够有自信。 又何必这样忌惮她们口中的废物? 只有站得不够高的人才会担心自己的机会被人抢走。 她没什么好说的。 在所有人怒目圆睁下离开了客厅。 宋心瓷咬了咬唇,觉得陈清念身上似乎总是蒙着一层雾,始终让人捉摸不透。 但是会莫名地让人生出危机感。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 八月下旬,宋家的新楼盘开盘,特意大张旗鼓地举办了一场商业庆祝酒会。 宋心瓷拽着陈清念出席酒会。 电梯里,两个少女姣好的面容倒影在反光的电梯内壁中。 宋心瓷理了理自己的长发,转头看了眼身旁的人,亲昵地挽住陈清念的胳膊。 “姐姐,你不用紧张,我知道这是你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场合,但是你放心,有我在呢,不会出事。” 陈清念冷淡地将胳膊抽了出来。 她只是懒懒地抬了一眼眼,盯着不断跳动的数字,直到数字停在28的位置,率先一步走出了电梯。 宋心瓷已经习惯陈清念的冷淡,并不在意。 反正陈清念今晚会彻底红遍整个京城。 她给自己这个哑巴姐姐,准备了一份大礼。 桃韫顶楼的露天宴会,会场环绕着巨大喷泉形成一个巨大的环形。 陈清念刚出电梯就察觉到了一丝古怪。 怎么这么黑? 再一转头,电梯门已经合上,宋心瓷并没有出来。 这里是顶楼不错,但并不是宴会场,是一个很偏僻的,鲜少有人来的角落。 忽的,黑暗中哗啦啦出来很多男人。 都是穿着黑色衣服,带着棒球帽的男人。 “哟,小美人怎么一个人来这啊?” 陈清念拧眉,看了一下旁边的牌子。 桃韫大厦A座。 “既然来都来了,陪哥几个玩玩呗?我看你这吊带小裙穿得也挺骚的啊。” 一个男人说着已经把手朝陈清念伸了过来,她往后撤了一步,躲开那只手,目光很冷。 她今天穿的是裙子。 有些不方便,但是影响也不大。 第71章 清念大杀四方,开始掉马 “漫漫长夜,你也不用着急回去,跟哥几个好好玩呗。” 为首的男人左臂上纹着一条张牙舞爪的大青龙,表情猥琐,凶神恶煞的,看样子应该是几个人的头。 他率先上前一步,拿掉嘴里的烟,朝地上狠狠地淬了一口。 陈清念站在原地没动,一双杏眼轱辘着转了一圈,毫无攻击力的绵软长相,让她在几个彪形大汉中显得尤为单薄弱势,楚楚可怜的,让那群人心里邪恶的想法越发疯长。 花臂男刚抬手,陈清念开口了。 “你确定要招惹我吗?” 她的声音很软。 但是清亮的眸子却渐渐冷了下去。 她的气质好像在一瞬间就变了。 花臂男咧着嘴笑了:“招惹你怎么了?小姑娘你还能咬人不成?” 陈清念抿了抿薄唇,表情很淡,语气似乎挺无奈的:“那你来吧。” “你装什么呢?” 花臂男猛地伸手,手掌却被一只纤细白嫩的手在半空中截住了。 陈清念扣住他的手腕关节,忽地用力一拧,男人里面脸色大变,痛叫起来。 几乎是没有给他喘息的功夫,陈清念冷着眸子,咔嗒一声,竟然直接将他的那只手臂卸了下来。 “啊——” 男人托着脱臼的手臂,难以置信:“你他妈的臭婊子,你竟然……” 话音未落,陈清念忽地转身一个肘击正中他的鼻梁,两行温热的液体从鼻间滑落。 所有人都怔住了。 这姑娘,他妈的不对劲啊。 陈清念收回胳膊,又猛地薅住男人的头发,眼睛眨也不眨猛地将他的脑袋狠狠撞上墙壁。 咚的一声。 男人只觉得天旋地转。 额角顿时炸开一道伤口,鲜血直流。 “你他……” 砰! 又是狠狠一下,陈清念揪着他的头发将他重重地撞在墙上,甚至还压着他的脸在墙上摩擦了一下。 火辣辣的痛感从他脸颊传来,耳边又传过那道轻柔的声音。 “我最讨厌骂女孩子的男人了,太没品。” 陈清念说罢,又猛地揪着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拽了起来,同时一脚狠狠地踹向男人的腿弯,男人登时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住了。 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怎么会这么凶猛啊? 疯子。 这娘们儿是个疯子。 跪在地上的男人咬着牙根,强忍着强烈的眩晕感,恶狠狠地开口:“还他妈愣着干嘛?上啊!” 其余人这才缓过神来,蜂拥而上。 陈清念松开手,懒散地挑了下眉,没有半点畏惧,“外婆,我本来答应过你来京城不惹事的。” “但耐不住他们非要惹我。” 陈清念的眸子浮现前所未有的冷冽之色,“那只能,好好送他们一份大礼了。” 她的速度很快,不仅快下手也狠,上来就是冲着让人骨折去的。 三个男人一起围了上来,但是却没一个人能触碰到陈清念,她太灵活了,不出片刻,三个人狼狈地摔在地上,个个鬼哭狼嚎。 陈清念把他们每个人的手指都掰折了。 她理了理裙边,刚上前一步,一个扎着脏辫的男人立马开口。 “姐姐!姐姐你饶了我们吧!” 陈清念站在原地,挑了下眉:“刚刚,你们好像没有饶我的意思。” 那样漂亮的一张脸上,缓缓露出一个温柔甜美的笑。 但此刻,那笑就像是死神发出的邀请般,让地上四个男人浑身鸡皮疙瘩竖起。 这到底是什么人啊? 一个人撂翻一片就算了,还能在这种暴力的场面露出这样甜美的笑。 太可怕了。 陈清念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你们,挨个到我面前,让我一人扇一巴掌,要不然。” 葱白的指尖一伸,指着第一个头破血流,满脸鲜红的男人,“你们就会跟他一样。” 几个男人有点犹豫。 好歹他们也是男人,就这样伸出脸让一个小姑娘打,这要是传出去他们还混不混了? 陈清念双手背在身后,白色的吊带连衣裙竟然半点污渍都没有,还是跟她刚出电梯一样,洁白如雪。 但是跟她刚出电梯不一样的是,此刻的她,浑身透着一股匪气。 原先第一个挨打的偷偷,抱着自己脱臼的胳膊摇摇晃晃从地上爬了起来,额角上的伤痕触目惊心。 即使这样,他还是不肯服软。 “你他妈一个臭娘们儿,凭什么让我们……” 话音未落,陈清念忽地抬脚狠狠地踹在他的膝盖上,男人痛的连连后退几步。 陈清念上前,单手揪住他的脸,然后另一只手抬起来,照着他的脸,啪地一下,重重地扇了下去。 “你……” 啪! 所有人心惊肉跳。 男人抬头,又是清脆的一个巴掌。 啪! 啪!啪! 连着三个巴掌,男人摇摇晃晃吐出一口血沫子,脑袋嗡嗡作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的身子有些发抖,声音都变了,“姐姐……我错了。” 陈清念这才松开手,甩甩手腕,回头看其他人。 “你们,谁先来?” 空气安静了三秒。 还是刚才那个扎脏辫的男人,颤颤巍巍地挪了过来,然后自觉地扑通一声跪下。 陈清念也没开玩笑,果真扬手,毫不留情地赏了他一个巴掌。 然后其他人挨个过来。 都被揍服了。 打完剩下三个巴掌,陈清念这才心满意足,身上的匪气依旧没退去,笑嘻嘻地看着地上的人。 但是眸子却很冷。 “不要再欺负女孩子,要不然……” “不会!绝对不会!”男人们纷纷摇头。 陈清念点头,拍了拍手掌,准备收工,一转身,忽地发现在不远处的光影里站着一个身量颀长的男人。 她一怔。 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刚才身上那股匪气和嚣张劲立马荡然无存。 她像一只软绵绵的,没有爪牙的小猫,呆呆地站在原地,两只手不安地纠缠在一起。 男人慢慢从昏暗中走了出来,五官渐渐显现,是一张很好看的脸。 温润如玉,却又清淡如水。 他看着面前手足无措的姑娘,声音低低地开了口。 他道:“陈清念,过来。” 第72章 陈清念,你是喜欢我吗? 姜行川刚从A座观光出口出来,就见到了刚才的一幕。 三个男人挨个跪在一个姑娘面前,一人挨了一巴掌。 而那个姑娘,是平时看起来胆子最小,最窝囊,最容易被人欺负的,陈清念。 但即使是见到这么荒唐的一幕,姜行川的第一反应还是陈清念是不是受欺负了。 小姜爷完全无视掉地上横七竖八,惨不忍睹的几个人,满眼都是陈清念那张心虚又胆怯的脸。 “他们欺负你?” 姜行川低头问她,语气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 近乎昏厥的花臂男,听完,只觉得心里一万字草泥马奔腾而过。 到底是谁欺负谁? 到底是谁! 难道你真的两眼空空,什么都看不到吗? 护短的小姜爷什么都看不到,满眼都是这个怯生生的小姑娘。 陈清念两只手绞在一起,毫无攻击性的长相更像是一个弱者。 她老实巴交地点了一下头。 “不是!姐姐,到底是谁欺负谁啊?你看看你把我们打成什么样了?” 花臂男肿着一张脸,含糊不清地开口为自己喊冤。 一记冰冷的眼刀射了过来,花臂男只觉得浑身一凉,立马闭上了嘴。 这个男人的眼神,好阴冷。 姜行川的气场太强了。 花臂男有预感,如果他要为自己女人撑腰的话,他们估计就不是挨一顿打这么容易了。 姜行川的目光在地上几个倒霉蛋身上扫视一圈,又重新落在了陈清念身上,眸色立马又温柔下来。 “他们怎么欺负你的?” 陈清念的声音很轻,透着一股子娇:“他们要我陪他们玩玩。” 花臂男等人心里一惊。 心底蔓延起一丝恐慌。 姜行川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声音也更冷,他又问,“还有吗?对你动手了?” 陈清念老实交代:“动手了……但是我打回去了。” 花臂男大惊:“没碰到!大哥,我们没欺负她,只是开个玩笑,都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已经被揍趴下了,你看看我们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欺负她?” 姜行川冷眼瞧着他们。 “你们四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 “……” 真没欺负! “陈森” 被点到名的人立马一步上前,中气十足地回了个到。 姜行川调子懒懒的,不带任何感情:“把他们挂楼顶吹吹风。” 又挂楼顶?等会又要给他们吓出屎尿屁吧,这可是28楼,屎尿屁下落的话……算不算高空抛物? 姜行川的目光重新落到陈清念身上,小姑娘看着怯生生的,但是眼神可分明都是期待。 她一点都不怕。 “陈清念。”他喊了一声,看热闹的人这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走吧。” 28楼的风很大,吹得人两股战战。 低头往下一看,这几十层的高度,光是趴在栏杆上往下瞄一眼就会不由得眩晕心慌。 但眼下,那四个人正被捆住双手悬空在顶楼上。 这绳子万一要断了…… “啊啊啊——”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划破了漆黑的天空。 姜行川带着陈清念到了一个没人的安全通道,他咳了一声,楼道里的声控灯陡然亮了起来。 “陈清念,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陈清念呆呆地看着他。 她有什么需要告诉面前这个男人的吗? 陈清念的世界一直是封闭不通的,她很少去跟别人坦露自己相关的事情,那样直白地把她剖析到外人面前,会让她觉得没有安全感。 她开口:“我没有什么想说的。” 姜行川关上安全通道的大门,狭小昏暗的楼道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可以无条件地去偏袒陈清念,可以替她出头,也可以为她颠倒黑白。 但是他必须知道真相。 虽然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太匪夷所思,但不得不承认,那个花臂男说的是真的,被欺负的人并不是陈清念,而是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他们。 之前所有怀疑此刻都串联成了一条线索。 陈清念会说话,会翻墙,会爬树,还会打架。 她看起来弱不禁风,又总是病恹恹的像红楼梦中的林黛玉,但又和书中的林黛玉不同。 她是一个可以倒拔垂杨柳的林黛玉。 姜行川不想逼她,但是又没办法在所有事情都蒙在鼓里的前提下去无条件地帮她。 “陈清念,我想知道关于你的事情。” “为什么?” 陈清念有些不解,“你为什么要知道关于我的事情。” “因为好奇。” 陈清念又问:“为什么对我好奇?” 姜行川拧了一下眉。 在京城,哪个人见到小姜爷不是追着捧着恭维着,他总是以上位者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很少敢有人对他做的决定说的话提出质疑。 尤其是像陈清念这样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高傲的自尊有时让他放不下架子,“没有为什么,想知道就问了,如果你不想回答的话……” 陈清念点了一下头,语气柔柔的,“我不想回答。” 姜行川:“……” 这姑娘是不是有点不识好歹了? 话题僵在这儿,再追问下去好像就显得无趣。 两个人四目相对,沉默了许久,间隔三十秒的声控灯自动灭掉,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失去视线的时候,人其余的感官就会无限放大。 陈清念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独属于姜行川的松木香,很清淡的香味。 还有两个人轻而有节奏的呼吸。 姜行川的声音很低,不足以触亮声控灯,他在一片漆黑中开口。 “陈清念,你为什么会反复出现在我面前,这些都是巧合吗?” 是巧合吗? 从平江镇开始,出现在他的剧组,跟他一起发生车祸,傻乎乎提着一堆东西去医院看望他,到了京城更是隔三岔五的遇见。 为什么? 陈清念藏在黑暗中的手悄悄捏了捏。 她坦白:“我是在故意接近你。” “为什么?” 黑暗中,姜行川向前迈了一步,把陈清念逼到了墙角,后背紧紧地贴着墙。 “陈清念,你是喜欢我吗?” 如果是喜欢,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但如果不是喜欢,那又会是什么原因? 陈清念屏了屏呼吸,她能感觉到姜行川近在咫尺的呼吸,靠得太近了。 已经跨过了正常社交距离。 “……我不喜欢你。”她的声音很小,嗫嚅着回答,“我有别的目的。” 第73章 姜行川:你在内涵我不行? 姜行川和陈清念谈崩了。 从她说出那句:“我图你是个好人”开始,姜行川就跟她单方面的崩了。 多新鲜啊。 有朝一日他竟然也被人发上好人卡了。 比起那张好人卡,他更喜欢当一个恶人,他早就说过,他姜行川,并不是什么好人。 可眼下,这小丫头竟然说他是好人。 “陈清念,你要是实在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非要找这么敷衍的答案?” 姜行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恼,可能是因为答案跟他预期中完全不一样,也可能单纯是不想做个好人。 陈清念微微用力跺了下脚。 声控灯啪地一下亮了起来。 陈清念这才看清自己跟姜行川的距离,竟然那么近,两个人几乎是面对着面,只差几公分。 那双贵气又漂亮的桃花眼此刻像是结了层冰渣,凉飕飕地盯着面前的人。 “我看起来很好糊弄吗?”他问。 陈清念贴着墙壁紧张地摇了摇头。 她的语气小心翼翼,有些委屈:“是你非要问的。” 好,错倒在他了。 姜行川忽然觉得自己拿陈清念挺没辙的。 肚子里莫名憋着一团火气,又没地方撒,还能怎么样? 自己怄着呗。 “行,我不问了。反正我们也不是朋友,我们只是陌生人,我问那么多做什么,你什么都不用告诉我,现在不用,以后也不用,我管你是谁,又管你做什么,跟我没半点关系。” 就是他自己纯多管闲事了。 姜行川生气地甩了一下胳膊,迈着长腿就要走。 陈清念却忽然拉住了他。 只用两根手指拉住他袖子的一点点布料。 她都没用劲,但是陈清念一拉,他就立马停了下来。 姜行川侧头,盯着她拽自己的那只手,阴郁的表情有点回春的迹象,语气依旧是严肃的:“怎么?” 陈清念有些可怜巴巴:“你不跟我做朋友了吗?” 姜行川扬了下眉。 “那我的交友申请,你还要吗?我已经写完了。” 她在服软。 这一次,是陈清念想要跟姜行川做朋友。 这个呆头鹅原来也并不是油盐不进啊。 姜行川刚刚憋在肚子里的那点火气彻底散了。真是奇怪,他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样善变的人。 “写完了怎么不联系我?” 陈清念松开他的手,老实巴交地回答:“昨天晚上刚写完,还没来得及联系你。” 姜行川平淡地哦了一声。 他又不说话了。 陈清念绞尽脑汁,又开口:“我今晚是来参加宴会的,在B座。” 姜行川:“嗯。” “所以今晚也没空给你。”陈清念觉得自己今晚要把这一个月的话都要说完,“明天可以联系你吗?” 她语速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小心地往外吐。 姜行川垂眸理了理自己根本就不乱的衣袖,拿腔作调地开口:“明天啊?我看情况吧,你可以多问我几遍,看我哪个时间段不忙。” 陈清念很乖地点头,露出一个好看的笑。 姜行川的嘴角不自觉被她的笑容钓了上去,语气跟着软了,“走吧,去B座。” 这是哄好了? 陈清念感觉,姜行川似乎还挺好哄的。 桃韫大厦两栋楼的顶层是相连的,中间隔了一个空中花园。 步行大概五六分钟的距离。 两个人不紧不慢地走着,夜风穿过他们之间的空隙,吹动他们的衣袖,偷了香又溜到更远的地方。 跟陈清念散步的感觉似乎并不差。 空中花园挺美,京城的夜景也挺美。 “陈清念”姜行川忽然开了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有些无聊,你给我讲个笑话吧。” 非常不爱说话情愿当个哑巴的陈清念瘪了瘪嘴,露出委屈相。 姜行川瞄了一眼,觉得挺可爱。 哪有什么笑话啊。 陈清念挠了挠自己的发顶,你看我像笑话吗? 她的脑中忽地想起之前在微博广场看到的一件事,“我想到一个好笑的事。” “什么?” “前两天有人在大街上遛你。” 姜行川的脚步停下来,他转头看陈清念。 明明她说的是中文,明明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但是怎么组合在一起,他就觉得那么陌生又晦涩难懂了。 “遛我?怎么遛的。” “把你的脸打印出来,这么大一张”陈清念两只手比画着,“然后贴在车屁股后面,在同一条大街上跑了十圈,被人拍下来发微博了。” 陈清念一本正经给予肯定:“是法拉利跑车的车屁股,特别拉风,整条街都能听到引擎的声音,姜先生,我感觉你很有面子。” “……” “你觉得我的脸被贴到法拉利屁股后面再大街上扰民似的遛了十圈,我会觉得很有面子?” 姜行川的脸都黑了下来。 这个陈氏森森,怪不得那天他开着法拉利接他会露出那样贼兮兮的笑。 真是皮痒了。 让他上大街上遛车,他倒好,遛上他主子了。 陈清念不清楚他为什么生气,她当时看到视频虽然不理解,但是挺尊重。 她以为有钱人就是玩得比较花,所以才喜欢在大街上遛自己的照片。 “你平时都在微博上看什么?” 陈清念老实回答:“看你。” 姜行川察觉到一丝不妙:“前段时间微博黑我,你也看了?” 老实人乖巧地点头:“看了。” “那上面有一段视频……” “也看了。” 姜行川忽然觉得一口老血卡在心口,他原本并不在意那段用他的脸合成的那段钙片,本来就是假的,没什么好在意的。 但是那段顶着他的脸的露骨钙片被陈清念看了…… “那视频里的男人不是我,我玩得没那么脏。” 陈清念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陈清念,你这什么眼神?你在怀疑我?” 小姜爷今晚第二次炸毛了。 他语气凶巴巴地,用一根手指抵在呆头鹅的脑门上,没用力,但很具威胁性,“你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脑袋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陈清念的耳廓红了。 她站着不动,任由姜行川用手抵着自己脑门,“没乱想。” “看完也没乱想?” “没,我只是看看,我知道那个人不是你。” 姜行川收回了手指,语气有些缓和:“你怎么不知道不是我?” 呆头鹅老实巴交:“你看起来没那么能……折腾。” 在她眼里,姜行川娇气着呢。 但这话到姜行川耳朵里就变味了,他脸更黑了:“你在内涵我不行?” 第74章 陈清念你是我的黑粉吗?我想听你怼他们 姜行川第一次被人气到顶住肺。 凉风灌进肺里,只觉得胸口一阵胀痛,他捂着嘴咳了起来。 冷白色的脖颈咳成了淡粉色,皮肤下的青筋隐隐突起,姜行川身上本就透着一股贵气,这一咳,整个人看起来比大风吹过的桃花还要脆弱。 陈清念眼瞅着他越咳越狠,只能默默地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了过去。 姜行川的耳朵都染上了一层绯色,边咳边问:“陈清念咳咳……咳咳……你这种同情可怜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陈清念很无辜,语气软软地哄他。 “我没别的意思,你别气了。” 她果然不适合多说话,说两句就会犯错,这可能就是所谓的言多必失吧。 “我气?” 姜行川一把拽过她手里的纸巾,幼稚得团成一个团,像是发泄一样捏在自己的手心里。 他用潋滟着水汽的桃花眼看陈清念:“咳咳……你觉得你刚刚的话能气到我?你小小年纪,怎么学着造谣?” 说什么他看起来没那么能折腾。 不就是造谣他不行。 他行不行,这呆头鹅怎么可能知道,她又没试过。 姜行川又咳了好大一会儿,才把肺里的冷空气逼出去,只觉得胸口闷闷地痛。 陈清念并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踩到了姜行川的自尊,她只是觉得姜行川这样贵家公子都是很娇气的,应该不会像视频里那样瞎折腾,又是鞭子又是蜡烛,还有其她叫不出名字的道具。 她依旧生疏地安慰着娇气的小姜爷:“姜先生,那视频都是假的,你别当真。” “我当然知道那视频是假的!” 姜行川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不管真假,你以后都不准上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陈清念点头。 还算乖巧。 “我没看别的东西,我就是去看了你的黑料。” 姜行川一顿,感觉到哪里不对劲,“陈清念,你是我的黑粉?” 他伸出一个骨节分明的手指,指了指自己那张英俊帅气的脸。 “微博上那么多夸我的,你为什么不看?偏要看我的黑料?” ……因为看你的黑料才能知道是谁在黑你。 才能替你报仇。 但是陈清念不能说。 她抿着嘴巴,两只手背在身后,脑袋微微下垂,一副犯错等着挨训的模样。 模样又乖又怂。 一时间让人再不忍心开口。 姜行川觉得胸口有些堵得慌。 像是满拳打在了棉花上,一点力都使不上。 他察觉到一丝不妙,对于陈清念,好像很多事情都脱离他的掌控了。 - 宴会上,宋心瓷刚刚弹完一首《月光变奏曲》,落在键盘上的十指稍微停顿,然后款款起身,提着裙边走到舞台边缘朝众人微微行了个礼。 台下立马掌声雷动,夸赞之声赞不绝口。 “才女,果然是才女啊。” “心瓷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呢。” 乔淑玉满脸骄傲地接受大家的赞扬,端着架子笑而不语。 宋心瓷从来都是最给宋家长脸的,不论是长相样貌才华,还是礼仪教养情商,那都是相当出色。 一个穿着火红色礼裙的妇人又开口:“宋夫人,你可真是培养了一个好女儿。” 乔淑玉笑得春风得意:“过奖了,心瓷也只是一个比较努力的孩子罢了。” 此话一出,立马就有人附和,“哎呦,长得这么漂亮还这么努力的孩子,已经不多见了。” 宋心瓷提着裙边从舞台上下来,刚好听到那些夸赞的话,颊边不由得染上两团红晕。 “妈”她柔声叫了句,然后目光环顾四周,露出担忧之色,“姐姐还没来吗?” 乔淑玉的表情冷淡下去,“你说清念啊,我也没看到她,谁知道她又混哪儿撒野了。” 宋家前段时间从乡下接回来一个哑巴。 听说是个草包,还有暴力倾向,在家跟宋老夫人对打呢。 跟宋家二小姐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人间。 宋心瓷欲言又止,像是纠结了很久才又道:“我来的时候好像看到姐姐跟几个男人走了,也不知道他们什么关系,或许是朋友?” 乔淑玉的脸色陡然冷了下去。 “男人?什么男人?她一个哑巴,刚来京城哪儿来的什么朋友?” 众人面面相觑,抱着吃瓜的态度,纷纷沉默不语。 富人的圈子是一个闭合的。 倘若今天陈清念捅了什么篓子传出去。 明天就能闹得满城风雨了。 “宋城和!”乔淑玉对着不远处应酬的男人喊了一声。 宋城和原本正在跟沈成岸碰杯,听到自家老婆的喊声,连忙说了句失陪,脚步匆匆地赶了过去。 周魏贤往沈成岸旁边挪了两步,目光瞅着不远处的乔淑玉母女,转头问沈成岸:“那娘俩儿又整什么幺蛾子呢?” 沈成岸从桌边拿起一个草莓蛋挞,剥了皮小心地捧着往周魏贤嘴边送。 “谁知道呢,管她们怎么折腾,反正我跟老宋说好了,新楼盘的装修设计包给我了。” 又被他捞着了。 周魏贤就着沈成岸的手咬了口蛋挞,他说什么没听清,注意力全在乔淑玉身上。 “走,咱们去看看热闹。” “别了吧老婆,儿子不是说今晚要回家吗?你不早点回去给你的爱豆做晚饭?” 周魏贤一摆手,“不着急,吃完瓜再回去。” 宋城和刚过去,乔淑玉就没好气地开了口。 “你那个宝贝女儿,你不管管?” “清念吗?”宋城和拧了下眉,并没有找到陈清念的身影,“心瓷,你姐姐没跟你一起上来?” 宋心瓷有些吞吞吐吐:“姐姐……没跟我一起上来,她去找她的朋友了。” “什么朋友,都是一群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那丫头有暴力倾向,还经常半夜三更跑出去,这个事儿你是知道的吧宋城和。” 乔淑玉毫不避讳地当着众人面数落起宋城和亡妻的女儿。 “都说继母难做,这句话可真不假,那丫头自从进了宋家的门,可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过。” 不远处,姜行川和陈清念不紧不慢出现,刚好撞见这一幕。 “陈清念”姜行川微微侧身,用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开口。 “我想听你怼他们,能做到吗?” 第75章 陈清念当众开麦,小姜爷前来撑腰 姜行川的气息散落在耳边,痒丝丝的。 陈清念缩了一下脖子。 耳廓悄悄红了起来。 姜行川重新站直身子,双手随意地插进西装口袋里,迈着懒洋洋的步子往宴会场里去。 乔淑玉还在喋喋不休,“我是真心想把清念当自己女儿养的,但不管我怎么努力,始终走不进那孩子的心里,她完全把我当成一个仇人对待,真是继母难当。” 宋心瓷满眼心疼地看着自己母亲,惹得旁人唏嘘不已。 “妈,你也别生气了,姐姐毕竟是个哑巴,难免在沟通上跟我们有点障碍。” “那何止是有点障碍,那简直就是狼心狗肺,你忘了你奶奶前脚刚送她一个镯子,她后脚就当成破烂转手出去。” 众人相视一眼,要是记得没错的话,那个镯子应该是接风宴上老夫人送给宋家大小姐的礼物。 价值连城呢。 竟然转手就送出去了? 那还真是不识好歹。 今天参加宴会的都是非富即贵,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但这宋家母女一唱一和恨不能让陈清念的名声彻底发臭发烂。 安得是什么心,恐怕只有她们本人知道。 周魏贤双手抱胸,站在人群外津津有味地听着八卦。 目光一抬,竟然看到了熟人。 哟,那不是前两天刚表白被拒的小姜爷吗? 这么快就从爱情的打击中走出来了?都有闲心来参加这样没营养的宴会了。 周魏贤挑了下眉,目光往旁边一挪,看到另一道温婉袅娜的身影。 人群中正在谈论的女主角竟然来了,还是跟小姜爷一起来的,难道是巧合? 宋心瓷率先看到陈清念,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这个哑巴,怎么能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怎么可能。 还没发觉异样的乔淑玉推了宋城和一下,“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找你那哑巴女儿?本来就不会说话,要是再跟人厮混,惹出个好歹来,更解释不清了。” “我没跟人厮混。” “你没跟人……”乔淑玉的话戛然而止,立马转头往身后看。 不仅是她,所有人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刚刚是谁在说话? 陈清念面容清秀,眼神中透露着一股冷淡。 她的目光从乔淑玉落到宋心瓷身上,身上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压迫气场。 宋心瓷顿时心虚到无处遁形。 她捏了捏掌心,故作惊讶,“姐姐,你去哪儿了?我们刚刚一直在找你……还有,你刚刚是,是说话了吗?” 她不是个哑巴吗? 她明明是个哑巴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陈清念身上。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哑巴,刚刚难道是幻听? 陈清念依旧保持沉默,根本没有开口的打算。 宋心瓷这才松了一口气,果然刚刚是幻听。 “姐姐,你去哪儿了啊?”继续装。 陈清念忽地扬起嘴角,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清澈的眼底露出凉意,她忽然开了口:“宋心瓷,我去哪儿了你心里没数吗?” 这一次不是幻听。 所有人皆是一怔。 宋城和更是瞪大了眼,“清念……你不是哑巴?” 十九年了,这还是第一次知道,陈清念竟然不是哑巴。 为什么会这样? 乔淑玉更是怀疑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人真的是陈清念? 姜行川满意地勾起嘴角,不紧不慢地往人群挪了点,走得近点,能听清小呆瓜的声音。 宋心瓷完全没想到陈清念竟然会说话,一时间慌了神,但还是很快就冷静下来。 “姐姐,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去哪儿我怎么会知道呢?” “是吗?”陈清念的声音很软,不疾不徐的,干净得像是清泉流水,“难道不是你刚刚说的吗?说我跟一群男人厮混去了,男人呢?” 宋心瓷的额间微微流出冷汗,下意识挺直了脊背。 “姐姐,难道我说错了吗?你刚刚不是去找男性朋友了吗?” 她这句男性朋友就说得很巧妙。 究竟是男性朋友还是男朋友,就不得而知了。 陈清念也没丝毫畏惧,人畜无害的笑却莫名透着一股韧劲。 她承认:“我确实去找男性朋友了。” 宋心瓷露出得意的笑,“所以……” “所以,我跟姜先生碰个面有问题吗?” 宋心瓷表情一僵。 姜先生?什么姜先生? 忽然被cue到的姜先生,自觉地上前两步,出现在大众视野中。 所有人都有些惊诧,姜行川怎么在这儿? 陈清念看到了姜行川,眼神有一丝犹豫,后者勾了下唇,众目睽睽之下跟陈清念对了个眼神,让她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姜行川向着她的。 姜先生自己开口了:“我刚刚跟清念碰了个面,应该算不上宋夫人嘴里的厮混吧。” 一句话,所有人瞠目结舌。 这个姜先生,竟然是姜行川? 是小姜爷? 而且小姜爷刚才喊的是什么,清念?他们这么熟悉吗? 宋心瓷的表情有短暂的失控,为什么,陈清念怎么会跟姜行川在一起,她安排的那几个人呢?不是让他们给陈清念一个教训,拍点照片吗? 怎么会是这样。 乔淑玉的表情有点不自然。 她哪有胆子说陈清念是跟姜行川厮混在一起,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小姜爷,这件事恐怕有误会……” “那宋夫人的误会还挺多的。”姜行川似笑非笑,语气有些冷,“刚刚是不是说了挺多?宋夫人不然都解释一下?” 乔淑玉有些慌乱,“我……” 姜行川却没给她留反应的时间,“既然这样,那宋夫人先解释吧,清念,我还有点事找你,你跟我先走吧。” 陈清念乖乖地点头。 然后留下全场震惊的人,独自在黑夜中凌乱。 今晚的重磅炸弹一个接着一个,是不是太多了? 另一边,陈清念跟着姜行川一路来到休息室,关上门,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起来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力气,倚在门上,恹恹的一点力气都没了。 她是个极度社恐。 这还是她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说话,真的快紧张爆了。 陈清念抬起眼看面前的男人,眼睛亮亮的,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姜先生,刚才谢谢你。” 姜行川笑了一下,向前一步,垂眸看她。 “只有口头上的感谢?” 第76章 我能用你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吗? 休息室里装的是星空灯。 开关一按下,就像是漫天星辰铺散开来,璀璨着,闪烁着,从天花板到墙壁,然后慢慢旋转挪移到姜行川身上。 他逆着星光,五官陡峭挺拔,好看入画。 陈清念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还需要……额外感谢吗?” 除了口头上的感谢,还需要她做什么,该不会是要…… 姜行川忽地笑了一下。 漫不经心的,透着一股慵懒劲儿。 微微敞开的衣领,露出那颗禁欲的锁骨痣。 他说话时,喉结会跟着上下滚动:“我没想好,你先欠着吧。” 陈清念乖乖地哦了一声。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从不反驳。 姜行川不冷脸的时候身上总有一种书卷贵气的温柔,举手投足间沁着优雅,他拿出一个一次性纸杯,倒了杯冰梅汁,转手递给陈清念。 “喝点?” 陈清念刚好有些口渴,就接了过来,她舔了舔干涩的唇角,捧着冰梅汁小口小口抿着。 入口冰凉,甜中带酸,比茶好喝。 姜行川见她喝得认真,不由得扬了一下嘴角,他转身,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姜先生” 刚背过身的人又微微侧了过来,目光也随之看了过来,陈清念的表情似乎有些纠结,“怎么了?” “我有话想问你。” 姜行川觉得她认真的表情有些好笑,倚在桌边,端着冰莓汁看她。 “你问就是。” 陈清念不管做什么,都会透露着一股严肃认真劲,像是一个刻板呆愣的小机器人。 “你刚刚,为什么要帮我啊?” “帮你也需要理由?” 想帮就帮了呗。 他做事向来由着性子,他不喜欢纠结和犹豫,也不喜欢一切需要精神内耗的事情,他永远都是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 没必要每件事都要找个理由出来。 但是陈清念不这样想。 她觉得所有事情总得有个因果,就像她接近姜行川,为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他当年的救命之恩一样。 人与人之间的羁绊总得有理由。 换句话说,总是有所图的。 如果姜行川什么都不图,或者说她不能给姜行川提供任何方面的价值,那她就没法坦然接受姜行川的帮助。 所以她想要一个理由。 “姜先生你会经常帮助别人吗?” “不会。” “那你会无缘无故地去帮别人吗?” “我不喜欢多管闲事。” 陈清念露出“你看吧”的表情,继续缓缓说道:“所以,你不会平白无故地帮我,你肯定会有一个理由吧?我想知道,为什么你愿意站在我这边,是因为……我和你小叔叔的婚约吗?” 提到婚约,姜行川的表情似乎又冷淡下去。 他晃动着手里的玻璃杯,看着暗红色的冰莓汁在杯里漾出半圆形的紫色波纹,语气慵懒又散漫。 “你觉得是就是吧。” 陈清念有些迟钝地反应了一会儿,挪了挪步子,和他并排靠在了桌子上,两个人中间隔着十多公分的距离。 但也已经很近了。 “没有别的原因吗?”陈清念又小心翼翼地问他。 “你在乎别的原因?” 她点了下头,“在乎。” “刚刚那个回答不满意?” “没有不满意,只是觉得,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吧。” 陈清念比姜行川矮了一大截,即使他微躬着身子靠在桌子上还是比陈清念高很多,陈清念只好扬着脑袋看他,眼睛闪啊闪的,很亮。 也很漂亮。 姜行川忽然觉得自己心里又不得劲了,但又说不出为什么不得劲。 小姜爷心里一不爽,嘴上的话也会变得尖锐起来:“你还想要什么原因?要不是因为你是我未来的小婶婶,你觉得我会帮你吗?” 小婶婶三个字咬得很重,带着一股怨气。 陈清念有些茫然地眨了一下眼。 很快眼里流出一丝忧伤。 “那如果,我不会成为你的小婶婶呢?” 姜行川微怔,“什么?” 陈清念很悲伤地问他:“如果,我不成为你的小婶婶,你以后就不会帮我了,对吗?” 姜行川当着那么多人替她撑腰,仅仅是因为,她未来可能会是他小叔叔的妻子,所以他才愿意出手的,是吗? 陈清念觉得有些难过。 如果万事都要寻出一个因果,那这个因果让她觉得很难过。 姜行川反应了一会儿,终于从陈清念的情绪中读出了别的意思。 他侧了点身子,往陈清念旁边凑近些,“陈清念,虽然我问过你很多遍,但我最后再问你一次,这一次你必须回答我。你想跟姜家退婚吗?” 面前的姑娘陷入了为难。 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姜行川能看见她根根分明卷翘的睫毛。 他向前一步,将两个人的距离拉得更近,“陈清念,回答我。” 陈清念垂着脑袋抠自己的手指,她真的太爱抠手指了,有时候会硬生生把自己白嫩的指尖抠红。 姜行川看着着急,真想把她的手拉过来,绑起来,不准她再抠。 “姜先生。” “嗯?” “如果我跟姜家退婚,我们就再也没关系了,是不是?” “谁说我们没关系?” 陈清念瞪大了眼,有些迷茫。 姜行川勾了下嘴角,“我们是朋友。” 不做叔婶最好了,只做朋友。 “我今天帮你也并不是因为你和我小叔叔有婚约,是因为我把你当朋友。虽然你的交友申请还没交过来,但是我提前给你开了后门。” 他抬手,用一根手指轻轻弹了一下陈清念的额头。 “你多幸运,白捡一个大便宜。” 可不是谁都能让他开后门的。 陈清念终于露出了笑,呆呆地揉自己的额头,“姜先生,你真好。” 姜行川挑了下眉,笑得吊儿郎当,“我真好?我哪儿好?” “你对朋友好。”陈清念一本正经地回答。 “而且跟你做朋友很有面子。” 所有人都怕姜行川,站在他旁边,都没人敢欺负她了。 陈清念第一次在她封闭的世界里,体会到了交朋友的快乐。 她有些跃跃欲试,“姜先生,我以后能用你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吗?” 姜行川被她逗笑,有些无奈地看着她:“陈清念,你到底是狐还是狗啊?” 陈清念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能。”姜行川语调很慢,“只要你想,姜行川三个字可以成为你的平安符。” 第77章 陈清念宋家1V3,丝毫没在怕 宋家今晚出了个大糗。 他们竟然连自家孩子是不是哑巴都没搞清楚。 在外面口口声声说陈清念是个哑巴,谁知道今天竟然会当众打脸。 陈清念刚一踏进宋家的大门,就被石翠兰团团围住,像是三堂会审一样。 “陈清念,你真挺能装啊,回来这么久了,我们竟然所有人都被你骗了!” 石翠兰指着陈清念破口大骂,“你就是存心想让我们宋家丢脸的,对不对?” 陈清念每次进门,都会被她们围在客厅杵着。 客厅好像莫名其妙变成宋家对她的审讯室了。 她的眸子很冷淡,像是一潭根本激不起半点水花的冰水。 宋心瓷满脸惆怅地看着她,语气柔柔的,带着一丝怨念:“姐姐,既然你不是哑巴,为什么要一直装哑巴呢?你今天当着那么多的人,就是为了让我跟妈难堪吗?” 乔淑玉的脸色也很难看,尤其是一想到当着众人被姜行川怼的场面。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乔淑玉都会成为那些富太太们嘴里的笑柄了。 这一切都怪陈清念! “陈清念,我真是小瞧你了,本以为你是一个多么安分守己的人,谁知道你竟然这么会算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我们宋家出了个大丑,你满意了吗?” 乔淑玉上前一步,双手叉腰,凶神恶煞地瞪着面前的人,此刻哪还有半点贵妇形象,完全就是一个泼妇。 她咄咄逼人的架势让陈清念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记得分别时姜行川说的话。 他说,“陈清念,如果回到宋家,那群人还欺负你,不要坐以待毙,如果解决不了,就打电话给我,作为你的新朋友,我很乐意为你出力。” 陈清念不想一个晚上麻烦姜行川太多次,所以,她决定自己解决。 宋家的门忽然被人推开,宋曼华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 “我听他们说陈清念会说话?” 宋曼华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到陈清念了,今天瞧这丫头似乎有了些变化,但一时间又说不出来究竟是哪儿变了。 她走到陈清念面前质问:“陈清念,你不是个哑巴吗?” 陈清念抬眸看了她一眼,语气很平淡:“我从来都没说过我是哑巴。” 是你们要猜来猜去。 也是你们,在三岁那年,挑了个哑巴的由头把她丢出了宋家。 乔淑玉冷笑一声,“你是没说自己是哑巴,但你装哑巴!” “我怎么装了?”陈清念平声反问。 “你一直不跟我们说话,难道还不是在装吗?” 陈清念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带着一丝轻蔑:“那是因为不想搭理你们。” “你……”乔淑玉被气到,又回头瞪了宋城和一眼,“宋城和,你听到了吧?你好心把你的宝贝女儿接回来,结果呢,人家根本不想搭理我们!真是热脸贴上人家的冷屁股了!” “好心把我接回来?”陈清念眼底浮现出讥讽,“你们接我回来,难道不是为了把我当成联姻的工具吗?” 在外人面前打打亲情牌骗骗大家就算了,可别真把自己骗到了。 石翠兰脸色很难看,也挤了上来,“什么叫把你当成联姻的工具?陈清念,你可别不识好歹,姜家是什么样的身份地位,你这样的能嫁过去,就算是你高攀了!” 她用一根手指指着陈清念,骂得格外难听:“你别给脸不要脸!” 哪有奶奶会骂自己孙女给脸不要脸? 在宋家眼里,陈清念的地位恐怕连一个下人都不如。 现在,是三个人围着陈清念一个人输出。 宋曼华,乔淑玉,石翠兰,就像是复仇者联盟一样,摆出战斗架势。 三个人脸上都刻着同样的四个字:尖酸刻薄。 陈清念没有丝毫畏惧,她迎着三人的目光,一字一句地告诉她们:“我会跟姜家退婚。” 此话一出,犹如晴天霹雳。 “你说什么?”石翠兰瞪大了眼,“你要退婚?” 姜家那么大一块肥肉! 这个蠢蛋竟然要退婚! 那岂不是白白丢了一次攀高枝的机会! 石翠兰一摆手,“我不同意!” 陈清念语气始终不紧不慢,不慌不乱,但又格外坚定。 温柔的嗓音再度响起:“不用你同意,我自己决定。” “你敢!” “我敢。” 石翠兰差点被气翻。 乔淑玉又开腔了,“陈清念,你也知道宋家接你回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联姻,如果你退了婚,你可就别怪我们再把你赶出去了!” “好啊”陈清念点了下头,“正好十六年前的弃养罪可以跟你们算算了。” 宋城和脸色一变,也忍不住开口了:“清念,你在说什么,难不成你还要告自家人不成?” 陈清念反问:“为什么不能告?你们难道没有弃养吗?当初把我丢在平江镇的小河边,只留下一张字条就一走了之,十六年来从来没打过一分抚养费,你们难道不是弃养吗?” “我们……你现在不是被接回来了吗?” “那你们不是打算再次把我赶出去吗?” 宋城和被噎住,只能看了眼乔淑玉,跟她对了下眼色。 宋家刚大张旗鼓地把人从乡下接回来,还办了一场人尽皆知的接亲宴,这还没过去一个月呢,就要闹上官司,自家人告自家人。 那之前立的亲情人设岂不是白费了? 宋家岂不是要沦为京城的笑柄? 乔淑玉眼睛转了一圈,又道:“那你说,你既然回来就不是为了跟姜家联姻的,那你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陈清念直视她,平静的眼底给人一种难以攻破的坚韧。 她直言不讳:“回来争家产。” 所有人包括宋心瓷在内都被惊了一瞬。 石翠兰完全没想到,陈清念这个平时不声不响只会发疯打人的废物竟然会有这么大的野心。 竟然还想要宋家的家产! 真是荒唐! 石翠兰眉毛一横,怒喝道:“陈清念!你少做梦!宋家的财产,你一分也不可能拿到!而且跟姜牧城的婚事,也由不得你不嫁!” 陈清念始终淡定如水,不冷不淡地说道:“那你守好宋家的财产,因为我一定会拿到。至于姜牧城,你要是在意这门婚事,你可以自己嫁,反正你已经当寡妇这么多年了。” “你……” 石翠兰气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78章 陈清念:不许你造谣姜先生 宋老太太一晕,宋家全部乱了套。 这倒下的,可是宋家的主心骨啊。 宋城和连忙扶住石翠兰臃肿的身体,一边掐人中一边喊,“快叫救护车!救护车!” 宋心瓷惊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拿出电话拨120。 和鸡飞狗跳的宋家人不同,陈清念显得格外淡定,一双清眸毫无波澜,静静地看着石翠兰的表演。 “陈清念!你还是人吗?这可是你亲奶奶,你是想气死她吗?”宋曼华满眼怒火,指着陈清念破口大骂:“你听听自己刚刚说的都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她说什么了? 她说的都是事实。 实话都能把人气晕吗? 那石翠兰还挺脆弱的。 “她这种油盐不进的,还怕遭什么天谴?” 乔淑玉冷哼一声,在一旁搭腔,“我看这个丧门星,就是巴不得我们宋家越乱越好!” 宋城荣到现在还被拘留着呢,本以为陈清念是个脑子不太好的哑巴,那之前绑架的事情就能不了了之。 眼下情况不一样了,陈清念不是哑巴,还是一个胆大包天敢跟长辈顶嘴的孽障,她要是出去乱说,那宋家的名声岂不是全完了? 原本宋家今晚丢的人就已经够多了。 “我看就不应该把这个丧门星接回来,自从她回来,宋家就没有安稳过。” 更重要的是,这个哑巴竟然说要回来抢家产,她不过是宋家不要的孩子,她凭什么争家产? 乔淑玉瞪着一双眼跟陈清念对峙。 “好了,都别吵了。” 此刻唯一在场的男人开口了,宋城和面色严峻地看了陈清念一眼。 “清念,不管再怎么样,她也是你的奶奶,她年纪这么大了,你怎么不让让她,怎么能这样顶撞她呢?” “那她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不让让我?”陈清念反问。 宋城和被噎了一下,有些气急败坏:“你奶奶现在都晕倒了,你还要顶嘴,你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吗!” “她装的。” “什么?”宋城和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奶奶都晕了,你还说风凉话?” 陈清念不语,转身去茶几上端了杯水走过来,刚打完120的宋心瓷转身就看到了这一幕,察觉到一丝不妙,连忙伸手去拦。 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哗啦一声,一杯凉白开尽数倒在了石翠兰的脸上。 “陈清念!”宋曼华惊叫一声。 下一秒,原本躺在地上晕厥的人忽然咳嗽两下,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石翠兰眯着眼用手抹掉自己脸上的水,骂骂咧咧开了口:“死丫头!你竟然敢拿水泼我。” 众人:“……” 气氛陷入了微妙的尴尬。 陈清念冷淡地看着坐在地上的人。 都说了她是装的。 宋心瓷怔愣着,在犹豫救护车还要不要叫。 还是宋城和率先反应过来,将石翠兰扶了起来,生硬地嘟囔了一句:“没事就好。” 石翠兰知道自己装不下去了,只能捂着胸口哼哼唧唧地爬起身,“胸口闷,喘不上气。” 宋城和轻拍她的虎背,也不拆穿:“妈,你好好缓缓,别气了。” 一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陈清念理了理自己耳边的碎发,慢条斯理地开了口,“还有事吗?没事我回房睡觉了。” 刚刚还抚胸口的石翠兰又立马两只眼瞪得像铜铃。 “你睡什么觉?你跟姜行川的事情还没解释呢,你今晚怎么会跟小姜爷在一起?” 提到姜行川,宋心瓷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姐姐,你和行川哥哥,最近走得很近吗?” 陈清念漂亮的眸子微微流转,在宋心瓷脸上停顿一秒,不冷不淡地反问:“管你什么事?” 宋心瓷的眼睛立马红了。 “姐姐,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问问……” “我也没别的意思,我只是不想回答。” 宋心瓷咬了咬唇,满脸委屈,这样一对比好像陈清念就是什么尖酸刻薄欺负她的恶人一样。 乔淑玉一见自己女儿受了委屈,立马护了上来,“陈清念,你什么态度?” “你们什么态度,我什么态度。” 她向来不喜跟人吵架,在她眼里,挖空心思跟一些讨厌的人说话,比让她打一架还要累。 今晚,她已经说了很多话,不想再浪费时间。 陈清念不再跟她们纠缠,执意要上楼。 “陈清念话还没说完呢,你不准走。” 石翠兰想要上前拦,手刚伸出去,就被陈清念的那双结了霜的眼神喝退。 之前陈清念动手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也不知道这个野丫头在乡下都学的什么,竟然下手那么狠。 石翠兰不敢上前,其他人更不敢轻举妄动。 “姐姐”宋心瓷提着裙边上前一步,眼眶红红的,表情楚楚可怜:“虽然知道话说多了你不爱听,但我们总归是为了你好,你原本就跟姜家的三少爷有婚约,如果再跟行川哥哥不清不楚的,传出去会被人说闲话的。” 她苦口婆心,似乎真的都是为了她好,并没有别的意思。 “姐姐,行川哥哥的性格你可能不太了解,他不是那种会随意结交朋友的人,他毕竟是个商人……而且行川哥哥的脾气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陈清念微微拧眉:“姜先生脾气怎么了?” 这宋心瓷不是暗恋姜行川吗?为什么还要在背地里说他的坏话。 陈清念有些不理解。 “行川哥哥的脾气不是很好,有些古怪刁钻,很难让人亲近。” 陈清念的脸色冷了下去。 “我不觉得姜先生的性格古怪,他性格很好,也不难亲近。” “姐姐,你不了解……” “你很了解吗?”陈清念看着她,声音虽然软绵绵的,但是却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清冷感,“宋心瓷,你有空在这说别人坏话,怎么不知道解释一下你今晚做了什么?” 宋心瓷的脸色变了,有些难堪和心虚。 陈清念继续温声提醒她:“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那群人其实就是你找来的?” “你……”宋心瓷有些慌了,“你有什么证据?” “你想要证据,我随时都可以送到你面前。所以,我劝你安分点,不要四处造谣别人。” 第79章 信谣传谣,姜行川跟陈清念有一腿 姜家。 姜老太太把一段模糊的视频反复看了三遍。 就差拿放大镜看了。 视频是周魏贤偷拍的,画质很糊,但也能清晰看出视频里的姑娘长得很不一般,声音也很好听,跟小百灵鸟似的。 那姑娘虽然瞧着面生,但她旁边站着的人,姜老夫人再熟悉不过了。 那不是她家一表人才玉树临风风姿绰约的亲亲川宝儿吗? “你的意思,宋家那姑娘其实根本不是个哑巴?” 姜老夫人把视频暂停,转过头问一旁的周魏贤,一双虽然苍老但依旧锐利的双眼闪烁着吃瓜群众特有的光芒。 周魏贤同款吃瓜星星眼凑了过来,“是不是很惊讶?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陈清念是哑巴这件事,可是宋家自己大张旗鼓散播出去的,谁知道今天竟然会当众打脸。 所有人当时的表情就跟此刻的姜老夫人一模一样。 十几年的哑巴忽然开口说话了,这跟植物人突然从床上爬起来跳了三个开合跳一样让人觉得震惊。 “那姑娘不仅不是哑巴,还很聪明,重点是什么您知道吗?” 姜老夫人推了一下鼻梁上的老花镜,很快接收到周魏贤嘴里的重点。 她接了话茬,“重点是我家川宝儿,他替那小姑娘撑腰了!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姜老夫人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现了断层,明明不久之前她记得川宝儿跟那姑娘关系不好来着。 这才多久了啊。 变天了? 周魏贤神秘一笑,“您记不记得,我家星也说行川那小子前段时间表白失败的事。” 姜老夫人立马警惕起来。 莫非……难道…… “可是宋家那姑娘跟幺儿还有婚约呢,怎么可能会跟我家川宝儿……” 等等。 好像有什么不对。 他家川宝儿表白被拒了? 他家川宝儿那么优秀的人表白竟然会被人拒绝?就算陈清念是姜牧城的未婚妻,她也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她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她家川宝儿的魅力呢? “这宋家丫头虽然不是哑巴,但八成是个弱视,眼神不怎么好。” 竟然连她家川宝儿都看不上。 不是眼神不好是什么? 周魏贤的嘴角抽了一下,无奈地摇了一下头,“就算人家眼神好也不可能跟行川在一起吧,这不是乱了辈分吗?” 姜老夫人却伸出一根手指摆了一下。 她表情格外严肃:“辈分不重要,我家川宝儿不可能被任何人拒绝。” “哪怕那个人是他未来小婶婶?” “对,哪怕那个人是未来小婶婶,她也不能拒绝我家川宝儿,只能我家川宝儿拒绝她。” “……” 周魏贤欲言又止。 “得让她爱上我家川宝儿,让她也表白一次,然后让我家川宝儿拒绝她。” “……” 周魏贤组织了很久的语言,才无奈地吐出一句:“您的胜负欲真的蛮强的。” 姜老夫人的表情立马严肃起来,这事儿还是越想越不对劲,她沉默着掏出手机,一定要找川宝儿问清楚。 - 姜行川刚把陈森那个猪脑袋提到面前教训一顿。 “你跟我解释一下,在大街上遛我,是什么意思?” 小姜爷的表情很严肃,语气更是凉得像是结了一层冰,怪渗人的。 陈森感觉脊背阵阵发凉,他有些委屈:“我没遛您啊,我是在遛车。” 还是他自己要求的遛车呢。 “在车上贴我的照片遛车?” 陈森心虚地低下了头,装作很忙地扣扣手指。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木头。 “给你半个小时,把微博上的视频都处理干净,要不然我就把你处理掉。” 陈森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连连答应:“放心小姜爷,我保证完成任务!” 然后一溜烟消失了。 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姜行川的目光瞥了一眼屏幕,是姜老夫人的。 这么晚打电话。 姜行川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喂,奶奶。” “川宝儿呀,你现在忙不忙?奶奶有话想问你。” “不忙,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就是奶奶前两天听到一个谣言,觉得特别不靠谱,他们简直就是造谣,还是造你的谣,我怕你会被那些谣言干扰,所以打电话来关心关心,川宝儿,你没被谣言影响吧?” 姜行川无奈地笑了一下。 造他谣的人那么多,他怎么知道老太太嘴里说的是哪个。 “奶奶,您既然都说了是谣言,就不必放在心上,也不会对我产生影响,您就放心吧。” 对面沉默讪笑一声,“那确实,我们家川宝儿就是最棒的。那个……川宝儿,你都不问问是哪个谣言吗?” 他并不想问。 但是老太太既然开口,八成是她自己对谣言感兴趣。 姜行川这下明白了,这小老太太哪里是关心他会不会被谣言影响,分明是八卦来了。 姜行川顺着她的意问了句,“哪个谣言?” 姜老太太清了清嗓子,才继续回答:“就是听说你前几天,跟宋家那个姑娘表白被拒了?” 姜行川怔了一下。 他以为老太太会问微博上那些黑料,关于徐诚海或者关于那段视频。 结果竟然是这个根本不存在的事情? 果真是谣言。 姜行川深吸一口气,慵懒的嗓音中此刻透露一丝无奈,“奶奶,您觉得呢?” “我觉得”姜老夫人语气立马义愤填膺起来,“是宋家那姑娘太不识好歹,有眼无珠,竟然连我们川宝儿都拒绝,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多么优秀的宝藏男孩儿!” 姜行川:“……” “川宝儿,你也不用太难过,这口恶气,奶奶帮你出!” 他没难过。 他只觉得荒谬。 “奶奶,你就是传说中的信谣传谣,是吗?” 姜老夫人迟疑了一下,“川宝儿,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姜行川揉了揉发疼的眉心,“意思就是,我没跟任何人表过白,也没被任何人拒绝,甚至短期内不会有任何恋爱的打算,这样说,你明白吗?” 对面彻底陷入了沉默。 “而且”姜行川又开口,语气不紧不慢,“我就算要跟喜欢的人表白,也不一定会被拒绝。” 姜老夫人眯着眼,从这句话中品出一丝不寻常。 半晌过后猛然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川宝儿,你真的有喜欢的姑娘了?” 第80章 他被下了一个叫“陈清念”的降头 “川宝儿,你怎么不说话了?” 电话那头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姜行川倚着窗,看外面零落四散的星光,沉沉的目光投入了夜色。 这是第一次,他没有立即反驳,而是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沉默。 许久,低沉的声音才再度响起。 “奶奶,什么样的感情,才算是喜欢?” 多新鲜的事。 向来娇生惯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小姜爷,做事从来都是由着自己性子来,捅破了天也只会说一句:没什么原因,就是想捅。 但你问他喜欢捅天吗? 他又会回答,什么喜欢不喜欢啊,想捅就捅,能捅就捅。 小姜爷最不喜欢把自己要做的每件事都答出一个所以然来。 但是,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 姜老夫人的语气变得正经起来。 “川宝儿,你先告诉奶奶,你是不是遇到跟其他人不一样的姑娘了?” 跟其他人不一样的…… 姜行川的脑海闪过陈清念的脸。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觉得喉咙有些发痒,他回答:“没有。” “真没有?” “……嗯” 嘴上虽然这样答着,但姜行川瞧着空落落的院子,忽地想起在平江第一次见到陈清念的时候。 她浑身湿漉漉地蹲在巷口,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衣领绣着一朵扶桑花。 第二次见她,在小诊所,她的裙边绣的也是扶桑花。 陈清念很喜欢扶桑吗? 他看着院子有点出神,没来由的想法冒了出来,要不然在这院子里种些扶桑吧。 “川宝儿?” “川宝儿?” 姜老夫人连喊了两遍,姜行川才回过神来。 “川宝儿,有句话奶奶要提醒你。” 姜老夫人语气很严肃,总给人一种憋不出好屁的感觉。 “奶奶知道你现在长大了,迟早会成家立业的,但在感情方面你毕竟还只是一张白纸,外面的女人都居心叵测,不是觊觎你的钱财就是觊觎你的美色,危险得很,我就害怕川宝儿你太单纯,这被人骗财还好,要是被骗了色……” “奶奶”姜行川有些无奈地打断她,“我不是那种蠢到会被人骗财骗色的人。” 能骗他姜行川的人,恐怕还没出生呢。 但是姜老夫人不赞同。 “以防万一呢,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我看要不然这样,我去给你买一份贞操保险,川宝儿,你觉得怎么样?” 姜行川的嘴角微微扯动。 贞操保险是什么鬼东西啊? 他听过各种各样的保险类型,但这么荒谬的,也只有他家老太太能想出来了。 他严肃地回答:“我觉得不怎么样。” 老夫人讪笑一声,话题又回到最初,“川宝儿,你方才不是问什么才算喜欢吗?” “嗯。” 老夫人难得正经起来,对于姜行川,她很少当说教者,因为她家川宝儿太聪明了,很多事情都不需要别人教,他的悟性一向很好。 但是上天毕竟是公平的。 老天给了姜行川超高的智商,但是在情商方面,却干净如白纸。 “喜欢一个人,最首先的表现是你渴望每天见到她,见不到的时候会一直想联系她,你会偏袒她,会包容她,会允许她越过很多别人从来不曾越过的界限。” “往严重点说,你喜欢一个人,会甘愿为她去死,你会把她当成生命中的一部分,割舍不掉,抛弃不掉,你看见天上的云会想起她,看见河里的水也会想起她,你闭眼会想她睁眼也会想她,会时时刻刻把她挂念在心上。” “……” “你还会愿意为她做很多你从前没做过的事情,会一次又一次为她降低自己的标准。” 姜行川的眉头拧了一下。 “奶奶,你说的这种人,是恋爱脑吧。” 他忽地想起裴大师说他是个恋爱脑。 怎么可能,这么荒谬的爱情观,他才不会有。 他早就习惯了独来独往,身边风趣也都是过客而已,不至于让他为了谁完全丢了自己。 “这怎么能叫恋爱脑呢,陷入恋爱的人都这样。” “所以……奶奶,你当年就是这样?” “……”老夫人被摆了一道,尴尬地咳嗽两声,“这不是说你吗,问我做什么。” 姜行川淡笑,语气带有几分嘲讽,“怎么,陷入恋爱的人是没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吗?怎么处处都要想着别人。” 这不就是纯纯恋爱脑吗? 姜行川觉得,他这辈子不会成为这样的人。 一旦谈了恋爱就像失去了自己的人格一样。 这么看来,他确实没有喜欢的姑娘。 姜老夫人清了清嗓子,看了眼一直静等八卦的周魏贤,两个人稍微对了下眼色,她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 “川宝儿,话不要说得太早嘛,谁知道你以后遇到心动的姑娘会不会也这样呢?” 老夫人话锋一转,又试探道:“川宝儿,你真的没有遇到那样的人吗?” “没有”姜行川松了松领口,回答得漫不经心,“我是一个有自己生活的人。” 有自己生活的小姜爷在挂断电话之后,先去洗了个澡。 浴室里的花洒在玻璃上哈出一层雾气,姜行川随手抹了一把,将水珠抹去,剩下不规则的一小团白色的雾,看着有点像云,这云……陈清念。 他愣了一下,云跟陈清念有什么关系。 神经。 姜行川洗完澡到客厅倒了杯冰水,忽地想起昨晚跟陈清念一起喝的冰莓汁。 陈清念喜欢喝甜的饮品。 姜行川顿了一下,陈清念喜欢喝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 神经。 一杯水草草下肚,姜行川回到卧室睡觉。 刚一闭眼,陈清念。 他倏地一下睁开眼,天花板上,陈清念。 姜行川烦躁地翻个身,陈清念。 神经。 神经啊。 有自己生活的小姜爷猛地坐了起来,难不成自家老太太那通电话给他下降头了? 还是说,陈清念给他下降头了。 他很烦躁,觉得胸口好像被一团棉花给堵住了。 姜行川下床,从桌子上摸到烟盒,抽了根烟叼在唇间,忽地想起陈清念似乎不喜欢烟味。 他烦躁地抓了下头发,“陈清念讨厌烟味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难道连抽烟的自由都没了?” 啪的一声,一根被揉成团的烟被丢进了脚边的垃圾桶。 完了。 他完了。 他真被自家老太太下降头了,那个降头就叫陈清念。 第81章 他来找他的降头了,陈清念,我要绑走你 星星藏在云层里,忽明忽暗,若隐若现,像是在跟月亮玩着躲猫猫的游戏。 夜色中,一道朦胧的身影从大片玫瑰花园中逐渐显现,影影绰绰,看不清,好像蒙着一层纱。 几秒后,模糊的影子慢慢露出了轮廓,是一个穿着白色短袖的姑娘。 姜行川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在陈清念出现的一瞬间变得有神,他慵懒的身子微微挺直,静静等待陈清念走过来。 一整晚的烦躁,好像在这一瞬间被抚平了。 姜行川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半。 他实在睡不着,所以跑来找他的降头来了。 “姜先生。” 车窗摇了下来,露出姜行川那张清冷隽秀的脸庞,锋利的下颌线像是被精心打磨过的艺术品,他侧过脸,一眼就看到了弯着腰嘴角含笑的姑娘。 陈清念的眼睛可真漂亮啊。 像是藏了一颗会说话的星星。 姜行川深色的眸子跟着温和起来,此刻,温润如水。 陈清念将一个黄色的牛皮纸信封双手呈上,很认真地说道,“申请书,给你。” 语气软软的,让人的心也跟着软下去。 姜行川扬了下嘴角,伸手接了过来,捻在手中,没拆开,也没要走的意思。 他看着窗外的姑娘,漫不经心地问道:“陈清念,你想兜风吗?” 现在吗? 陈清念迟疑了一会儿,然后摇了下头,“不太想。” 她只是接到姜行川加班路过的消息,所以下来送交友申请书而已,并没有出去兜风的打算。 外婆说过,女孩子晚上不能随便跟男人出去,很容易被骗。 虽然姜行川看起来并不像是那种会骗小姑娘的坏男人。 但她,还是不太想去兜风。 因为她有点困。 出于人道主义,善解人意的陈小姐还好心提醒一句:“姜先生,太晚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不要疲劳驾驶,不安全。” 失眠到睡不着就想带陈清念出去兜风的姜行川:“……” 他这是被拒绝了? 他第一次主动邀人出去兜风,然后,被拒绝了? 姜行川心里的烦躁又重新生了出来。 所以他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来干嘛了? 他把申请书随意丢在副驾驶,声音也没刚才那样温柔了,“那你先回去吧。” 陈清念理了下垂在身前的长发,歪着脑袋从窗户看面色不善的姜行川。 “姜先生,你还不回去吗?” “嗯”他还想继续板着脸,但是陈清念一开口问他,他就严肃不下去了,语气再次缓和下去:“我睡不着,想出去兜风。” 这样够明显了吧? 他要出去兜风,他不要睡觉,他要跟陈清念一起去兜风。 他的语气听起来酸溜溜的。 但陈清念只是哦了一声。 然后。 没然后了。 她真拒绝他? 陈清念真的拒绝了! 她站直身子,毫无察觉的,有些呆地朝车里人招了下手,轻轻地道了一句:“再见。” 姜行川:“……” 还跟他再见! 他就是为了再见,所以才来找她的! “你……” 姜行川欲言又止。 他发现自己拿陈清念一点办法都没有,她是明示暗示都看不懂的人。 姜行川深吸一口气,一咬牙,转过头对车外的姑娘开了口,语气变得很强硬:“上车,陪我兜风。” “可是我……” “你拒绝试试?” 姜行川目光沉沉地盯着她,露出一个邪恶痞坏的笑,“陈清念,我跟你说过我不是好人吧?我现在就是无聊想要找个人消遣,你今天陪也得陪,不陪我就把你绑到车上,你选一个。” 反正高低都是要强迫陈清念多跟自己待一会儿。 服软什么的,小姜爷不会。 就他妈会耍无赖。 京城里他的名声就是恶霸一样的存在,无所谓在今晚更恶霸一点。 他心里很烦,他睁眼是陈清念,闭眼是陈清念,回去也睡不着,现在只想跟真的陈清念待在一起。 她是他的降头,今晚他睡不着,她也不准回去睡。 所以他就不管不顾地来了。 “陈清念,上车吗?”他最后问一遍。 这一次陈清念没拒绝,虽然看起来很懵,但还是乖乖地绕到副驾驶,把信封拿起来,曲着身子坐了进去。 等到身旁的人系好安全带,姜行川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犹如脱了弦的箭飞了出去。 车速很快,陈清念抓着身前的安全带有些紧张。 “姜先生。” “嗯?”姜行川没回答,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陈清念声音软软的,“你开慢点。” “你怕?” “不怕,但是不安全。” 姜行川笑了一下,语气有些张狂,“我开车最安全。” 嘴上说着,但是速度还是降了下来。 接下来很长的一路,两个人都不说话。 姜行川觉得很奇怪,只要那个叫陈清念的人在自己身旁坐着,其实无所谓她愿不愿意开口跟自己说话,他的心情都会变好。 所以……这就是所谓的喜欢吗? 车子最后停在了江边。 姜行川独自推门下了车,颀长的身影立在江边风吹的栏杆处,莫名地多出一份落寞。 娇生贵养的小姜爷,此刻像是一朵美丽的,开在黑夜里的曼陀罗。 他的双手随意地搭在栏杆上,风将他的黑色衬衫吹得鼓起来,又很快凹下去,贴着他微微下陷的腰线,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身。 陈清念下了车,走到他身边,跟他并排站在了一起。 姜行川盯着被风吹起褶皱的江面开口,“陈清念,你会生气吗?” 陈清念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生气?” “我强迫你半夜跟我出来,还说要绑你这件事,你不会觉得生气吗?” 陈清念笑了一下,露出一对很漂亮的梨涡,“你是因为心情不好才那样,不会真的绑我,我知道的,所以我不会生气。” 在她眼里,姜行川是一个很有涵养的人,虽然嘴巴有时候坏了点,但是不会做那些出格的事。 陈清念的话让姜行川的心像是被小猫挠了一样。 他低头看双眼亮晶晶的陈清念,觉得这丫头真的很好拐。 太单纯了。 要是他今晚禽兽点,陈清念会不会后悔跟他出来? “陈清念,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她甚至没有思索,直接回答了,“是一个很好的人。” 姜行川靠近一些,和她的脸只差几公分距离,他又问:“哪儿好?” 第82章 给陈清念下蛊:你亲我一下 江边的风很大。 吹得湖面翻涌起涟漪,一圈又一圈荡漾着散开,把路边的光影倒映在江面上,很美。 姜行川微垂着身子,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中,懒倦又漂亮。 他凑近的时候,身上的松木香就变得清晰起来。 他问陈清念,“我哪儿好?” 尾音微微上扬,拖着蛊人的嗓音,温和却又轻佻,撩得人心痒痒。 陈清念披散在肩的长发被吹得有些凌乱,她歪着脑袋思考姜行川的话,然后伸出手有些笨拙地捉住自己飘在半空的头发别在耳后。 他哪儿好? 他好像哪儿都挺好的。 思考片刻,陈清念问出一个驴唇不对马嘴的问题:“姜先生,你对自己不自信吗?” 姜行川怔了一下。 他不自信? 世界上还有什么能让小姜爷对自己产生怀疑和不自信的事? 他自信得要命。 “怎么这样问?” 陈清念的声音不疾不徐,慢吞吞的,说话的时候一板一眼透着一股娇憨劲儿:“那你为什么要问自己哪儿好,你难道不是哪儿都好吗?” 她伸出纤细白嫩的手指,说一句竖起一根。 “你很有钱。” “你长得很帅。” “你很聪明。” “你会拍电影。” “你很温柔。” 姜行川不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夸自己,各个圈子里的阿谀奉承有过之无不及,他早就司空见惯了。 但怎么这些话从陈清念嘴里说出来,就让他听着格外受用呢。 姜行川的嘴角扬了一下。 瞧着陈清念张开的手掌,笑道:“前面四个我能理解,第五个……” 他伸出两根手指,将陈清念最后竖起来的小拇指按了下去,两个人的手指短暂地相碰,他的指尖温度比陈清念的高。 触感很温暖。 仅仅是两秒,姜行川就撤回了手,漫不经心地看着面前的人。 好像刚才那一触碰只是最寻常不过的事。 但陈清念的耳根却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姜行川语气温和地说:“我不温柔,我是一个很暴力的人。” 不仅仅是暴力,甚至可以说是残忍。 他只是长着一张具有欺骗性的,斯文败类的脸而已。 其实骨子里坏得很。 陈清念一直举着那四根手指,又呆又憨。 “可我觉得你很温柔,不暴力。” “你觉得?”姜行川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痒,他想把陈清念举着的那只手握在掌心里,他想跟她发生点肢体接触。 那感觉,就像是在撒哈拉沙漠行走了三天三夜的人,在极度缺水的情况下,渴望能狠狠地灌进一大口清凉甘甜的水。 他迫不及待的,想做点什么。 要不然他也不会凌晨两点半不睡,要找一个那么蹩脚的理由把人喊出来。 他家老太太的那番话,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魔力,竟然让他这样不受控制。 陈清念还没意识到面前的男人早就不是表面上的翩翩公子。 他现在是一个被欲望支配着的狼。 “对啊,我觉得你挺温柔的,没见你对谁发过火动过手。” 姜行川又上前一步,两个人的距离完全超出普通男女的界限,他的脚尖抵着陈清念的,两个人几乎只隔了几公分。 男性的气息有些霸道地冲了过来,将小白兔一样的陈清念团团包围在其中。 他的声音很蛊,更是透着一种欲。 “陈清念,你没见过,不代表我不会,或者说,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让你见识一下我动手的样子。” 陈清念的心猛地漏掉一个节拍。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两个人过于亲近的距离让她有些心慌。 姜行川此刻却像变了一个人,紧跟一步,单手攥住她的胳膊把人重新拉了过来,陈清念的脸不经意地擦过他胸口的衬衫,是温热的,带着他体温的触感。 “姜先生。”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陈清念有些慌乱,眼巴巴的,很警惕地看着他:“姜、姜行川先生。” “把先生去掉。”他循循善诱,好听的嗓音有一种让人挣脱不开的魔力。 陈清念被蛊惑了,呆呆地喊他:“姜行川。” “把姜字去掉。” “行……川” “嗯” 陈清念觉得自己有些迷糊,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姜先生还是姜行川,这两者好像没区别,但好像又有区别。 耳边的风变得很清晰,姜行川落在她头顶的呼吸也变得很清晰。 她的心跳变得更清晰。 她像是中了邪,一直重复他的名字。 “行川。” “行川。” “行川。” 然后,眼前的光影晃动一瞬,她的视线被遮挡住,一张精致白皙的脸凑了过来,好漂亮的一张脸。 跟外婆挂在墙上的那幅画一样。 “清念。”漂亮的人开了口,声音很蛊,“把眼睛闭上。” 她呆呆地闭上了眼,卷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外婆说,在云陲山谷有一种会让人产生幻觉的漂亮虫子,它很危险,不能靠近。 唇间落下很轻柔的触感,像是毫无动作的停留,然后再是慢慢的,一点点吻住她的唇瓣,轻轻含了一下,大约停了两秒,然后分开。 “清念,你相信这世界上,有人会下蛊吗?” 陈清念依旧闭着眼,感觉自己的意识飘得很远。 她像是在呢喃自语:“这个世界上……有人会下蛊吗?” 姜行川抬起一根手指轻轻抵在她的额头,嗓音含笑,温柔的把人心化成了好几半。 “你被我下蛊了,现在你只能听我的。” 陈清念:“……” “清念,我是你什么人?” “你是……”陈清念闭着眼,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两个字,“恩人。” “恩人?” “对。” 是她的救命恩人。 在那个山谷里,如果姜行川没有出现,她可能会死。 姜行川出现了,她不仅不会死,还从一个哑巴,变成了会说话的正常人。 姜行川是她要用一辈子去报答的恩人。 是很重要很重要的恩人。 半晌,恩人的声音才再度响起,“那你准备怎么报答你的恩人?” 陈清念:“……” 怎么报答?给他转账?暗中保护他?做能让他开心的事?还是有别的方法。 “如果你的恩人说让你亲他一下,你会同意吗?” 第83章 八百万,一分都不能少 陈清念猛地睁开眼。 率先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然后是她挂在窗台的那只叮咚作响的捕梦网。 清晨的阳光从窗口照了进来。 陈清念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有些惊魂未定地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她刚刚做的是什么梦? 她竟然做了春、梦?! 还是跟姜行川有关的,他们还……亲嘴了?站在江边,亲了三次? 陈清念有些迷茫,她昨晚…… 她下床拿起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打开跟姜行川的聊天框。 凌晨02:15。 “我刚收工,路过你家楼下,把申请书拿给我?” 她回了一个好。 凌晨04:15。 “早点休息,晚安。” 她回了一个晚安。 所以在江边,究竟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她的梦? 那两个小时,她究竟在哪里? 陈清念的脑袋有点晕,觉得自己的记忆似乎平白无故地少了一大段,只剩一些朦胧的,模糊不清的影子。 她想伸手去抓,但是指尖刚一碰到,那些记忆就像泡沫一样,消散了。 陈清念很迷茫。 她有些迟钝地摸了一下自己隐隐发烫的耳尖。 “陈清念!” 砰——砰—— 两道力气很大的拍门声从外面响起,石翠兰站在门外掐着腰大喊,那气势好像能吞下一整头牛。 “陈清念,你开门,再不开门我就找人把这破门拆了!” “我数三个数,三、二……” “一” 陈清念哗地一下拽开了门,一个踉跄的身影冲了过来,那人侧着肩膀,显然是真的准备撞门的。 陈清念身子一侧,陈妈便失去重心,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石翠兰那张颐气指使的脸,立马凑了过来。 “陈清念,都是你干的好事!” 陈清念还穿着粉白色的睡衣,长发恹恹地垂在肩头,整个人看起来慵懒又漂亮。 她漫不经心地抬了下眼皮,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面前的妇人。 石翠兰伸出一根手指,“就是因为你昨晚让宋家当众出丑,这下好了,宋家都快变成京城里最大的笑话了。” 今早刚一起床,石翠兰的手机都快被那几个老姐妹打爆了,十个里面有八个全都是问陈清念的。 还有两个问的是宋城荣。 反正无一例外都透露着对宋家的嘲讽。 他们宋家,这下真的沦为京城的笑柄了。 陈清念冷淡地看着她怒气冲冲的样子,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原来只是这样而已。 昨天就闹过一次,今天还值得她清早再来闹一次? 石翠兰两手叉腰,山一样站在她面前。 “反正你不是哑巴的事情已经满城皆知了,就趁现在,你立马跟我去一趟派出所,证明你大伯没有绑架过你。” 原来真正的目的在这儿。 “他绑架了。” 陈清念不紧不慢地开口。 石翠兰翻了一个顶破天的白眼,“你有证据吗?” “有。” 她真有。 那只被她送去派出所的录音笔就能作为证据之一,要找其他的证据,也不难。 石翠兰眼睛一瞪,“我看你真的是疯了,那可是你大伯,你真的打算让他去坐牢吗?再说了,你现在不是好手好脚地站在这里,你像是被人绑架过的吗?” “……”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哑巴了?” 因为不想理她。 陈清念伸手要关门,石翠兰一步挡在她面前。 “陈清念!我最后问你一次,到底跟不跟我去派出所?” 她没动,用一双清淡的眸子直直地看着面前的人。 没有丝毫畏惧和退让。 “你现在住在我们宋家,吃我们的,用我们的,穿我们的,你哪一件事不是仰仗着我们宋家?你偏偏要把你大伯送去坐牢,你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 “你这什么眼神?你以为你装哑巴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了,是吗?” 陈清念懒洋洋地伸手,抓住石翠兰挡在门框的手腕,猛地往旁边一拽,石翠兰那石墩子一样的身子竟然硬生生被拽了一个趔趄。 她没松手,面色冷淡地把手腕往后一拧,石翠兰立马就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声。 “手……我的手!” 石翠兰颤颤巍巍地看着陈清念,露出一副,“已老实,求放过”的表情。 过了好大一会儿,就在石翠兰以为自己的手腕快要被掰折的时候,陈清念才松开手。 重获自由的石翠兰像个灵活的弹簧,猛地向后弹跳一大步,心有余悸地看着陈清念。 “陈、陈清念”石翠兰的底气都没刚才足了,“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帮忙?” 陈清念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倚在门边双手环胸,一张毫无攻击性的绵羊长相,却散发着让人难以靠近的气场。 真不知道这丫头在平江都学的什么! 竟然下手这么重。 “想让我帮宋城荣也不是不行。”陈清念慢吞吞地开口。 石翠兰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你答应了?” “给我钱。” 石翠兰的表情僵了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说你要什么?” 陈清念面色不改,一字一句回答:“给我钱,宋城荣绑架我不是准备勒索的吗?” “那他也没勒索到啊!” “那是他自己的问题。” 石翠兰被狠狠地噎住,她有些气急败坏,“陈清念,我看你是疯了!” 陈清念不冷不淡地回答:“不给不帮。” 石翠兰又被噎了一下。 宋城荣毕竟是她的儿子,抛去血缘不谈,这更关乎她们宋家的名誉,不能坐视不管。 石翠兰咬咬牙,又问,“那你想要多少。” 陈清念语气轻飘飘地丢出三个字:“八百万。” “多、多少?”石翠兰瞪大一双眼,差点跳起来。 “陈清念,我看你是真的疯了!八百万,你可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张嘴就要八百万,你怎么不去抢?” 八百万跟宋城荣比起来,哪个更重要? 陈清念依旧面不改色,语气也不咸不淡:“随你。” “你……就不能少点吗?”实在不行打个折也行啊。 “不打折,少一分都不行。” “陈清念,那可是你亲大伯,你竟然趁机敲诈勒索,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八百万,一分不少,不然不去。” “!!!” 第84章 八百万谈崩,宋家对陈清念动手 “陈清念,我看你真的是疯了!” 石翠兰气得跳脚,但是不管她怎么撒泼,陈清念都只是不冷不淡地重复三个字。 “八百万。” “你的胃口未免太大了,你真以为自己能值这么多钱吗?你以为没了你,我们真的没别的办法吗?” “八百万。” “我告诉你一分钱你都别想拿到!” 陈清念懒洋洋地直起身子,既然这样,还有什么谈判的意义呢,无所谓了。 她伸手正欲关门,石翠兰见情况不对,立马又伸手去拦,“你真不帮?” 陈清念抬了抬眼皮,“你不是说你们还有别的办法吗?宋城荣被抓不仅仅是因为绑架案吧,他还得罪了姜家,我要是没猜错,这一审就要开始了吧?姜家你们解决不了,绑架案也解决不了,到时候一开庭,所有事情都会公之于众,你们想好怎么给宋家做公关了吗?” 石翠兰毕竟是暴发户的妻子,智商并不高,她只知道这种丑闻一定不能传出去,要是自己人绑架自家人这种事情都传出去,那宋家的名声一定完了。 但是要说解决办法。 她根本不知道有什么解决办法。 只是可恶眼前这个丧门星,不是个哑巴就算了,竟然还这样能说会道? 陈清念又继续道:“到时候宋家的股票会下跌,严重一点会有投资方撤资,会赔一大笔钱,到时候可就不止八百万这么容易了。” 石翠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本来就不聪明的脑子,现在觉得更空了。 不止八百万。 那还需要多少钱? 更多钱吗? 那到底要赔多少钱啊! “等等!”就在陈清念准备关上大门的时候,石翠兰一咬牙,一跺脚,妥协了,“你确定给你八百万你就会帮忙?” 陈清念表情很淡地点了下头,“是的,给我八百万,我就撤诉,不追究宋城荣的法律责任。” 石翠兰有些肉疼,那张沧桑的脸上此刻更加憔悴了。 先是一个八百万的镯子,现在又是八百万的资金,这丧门星回来还不到一个月就从宋家薅走了一千六百万! 但是眼下又有什么办法呢? 宋城荣的事情迫在眉睫,多一事总归不如少一事。 石翠兰眼珠子一转,又开始打起算盘来。 虽然眼前这个老太太智商吧不高,但是她贪财啊,是一个实打实的守财奴,亏本的买卖也从来不做。 “我给你钱也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 老太太眼睛一瞪,继续说道:“你不是跟姜行川关系好吗?你让他也撤诉,城荣本来就没参与造谣的事情,那都是赵天明一手策划的。” 陈清念的眸子冷了下去。 宋城荣绑架她倒是无所谓,因为陈清念并没有受伤,也没有任何损失。 所以她可以拿走八百万既往不咎。 但是他算计姜行川,还想要给他下药,还对他造谣,这件事不能不了了之。 如果万事都让他们用钱摆平就太便宜他们了。 陈清念声音冷淡地回绝石翠兰的提议:“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跟姜行川不是走得挺近,那天他还替你撑腰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要做一个吃里扒外的人是吗?” “陈清念,你可别忘了,你身上流着的可始终是我们宋家的血脉!” “那又怎么样呢?”陈清念不冷不热,清澈的眼底看不到半点涟漪起伏“有宋家的血脉又能怎样?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道德绑架我了?” 石翠兰被噎了一下。 “你难道半点血脉敬畏都没有吗?” 陈清念微微蹙了下眉,一向温和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宋家这样的血脉,也值得敬畏?” 宋家上下哪个不是市井小人。 有则物尽其用,没有则当作垃圾一脚踢走。 这样的人还值得敬畏呢。 石翠兰被陈清念气得不轻,知道眼前的丫头软硬不吃,索性就蛮横起来。 “你要是不答应,就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陈清念无所谓地点一下头,“那你就等着开庭吧,绑架勒索,我会拿出证据。” “你敢!”石翠兰彻底恼羞成怒,“反了反了,我看你这个丧门星是真的反了天!” “陈妈!管事!城和!” 石翠兰杀猪般的嗓子一吆喝,很快就哗啦啦围上一堆人。 宋城和刚换好西装正准备去公司上班,听到自家老母的招呼,也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陈清念轻蔑一笑。 老太婆,还会摇人了。 “妈,怎么了?”宋城和好声好气地问道。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都是你的好女儿,竟然要逼死她的亲大伯!” 石翠兰两手一拍,开始哭嚎,“我们宋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出了你这个丧门星!” 陈清念不语。 安静地看她作妖。 宋城和的脸色严峻起来,不问缘由,完全信任他的母亲。 “清念,你又想做什么?你就不能好好消停点吗?” 她消停点? 宋城和怎么不让石翠兰消停点。 有人撑腰的老太太更是挺直了胸脯,“不用跟她废话了,来人,把她给我绑起来!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跟我唱反调!” 陈清念不怕他们。 但到底是寡不敌众。 呼啦啦围上来二十几个下人。 她觉得好笑,“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值得你找二十几个人包围?” 这石翠兰到底是有多怕她啊。 - 陈森扛着一个新的保险柜来到姜行川的别墅。 敲开了门,他扭头问,“小姜爷,新保险柜还放书房吗?” “不”姜行川端着一杯咖啡浅酌一口,不紧不慢地开口,“放我卧室。” 卧室? 姜行川从来不在卧室里放保险柜啊,他对钱财珠宝都看得很淡,所有东西都在书房,几百年也不会去看一次,怎么今天这个保险柜要放在卧室? 陈森虽然疑惑,但是也没敢多问,只能照做。 只见他家雇主大人,在保险柜里放了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旧西装外套。 陈森:这外套绝版了不成? 然后是一张对着整齐的A4纸。 陈森:难不成是遗嘱? 再然后,姜行川放了把一个黄色的信封放了进去。 等到所有东西放好,他又认真检查了一遍,然后郑重其事地锁上了密码。 西装,检讨,和交友申请书,他全锁进去了。 第85章 姜行川亲自上门捞陈清念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姜行川皱着眉挂断了电话。 陈清念已经两天没回微信消息了。 难道是因为那天在江边的事情,陈清念生气了?不想理他了? 那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拉黑,反而只是不回他的消息。 而且刚刚拨打电话,是关机的状态。 一丝不祥的预感从心底蔓延,姜行川的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起身往外走,正巧遇上刚进门的陈森。 “小姜爷,宋城荣的案子明天开庭,老夫人让我来问问你什么打算。” 姜行川顿了一下,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看起来有些冷,他微微抬了下眼皮,像是想到了什么,温润清淡的脸上浮现一丝让人不明觉厉的笑容。 他呢喃了一句:“原来是这样。” 陈森有些懵,挠了挠自己的发顶:“小姜爷,你在说什么?” 姜行川并不解释,只是面色清淡地开口:“跟我去一趟宋家吧。” 不太聪明的陈森,一边跟着自家雇主大人往外走,一边追问:“去宋家商议宋城荣的事情吗?” 姜行川漫不经心地回了个嗯。 半小时之后,姜行川出现在宋家大门口。 宋心瓷听到姜行川来了,琴都不练了,马不停蹄地赶了出来, “行川哥哥,你怎么来了?” 她像一只欢呼雀跃的鸟儿,一出现就围在姜行川身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早知道你今天要来,我就提前让下人准备点你爱吃的甜点,这样……” “我不爱吃甜点。”姜行川磁性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地响起。 他直接绕开宋心瓷,往宋家别墅走。 下一个出来迎接的是石翠兰。 姜家的人来,她们不敢怠慢。 姜家来的人是姜行川,她们就更不敢怠慢了。 “小姜爷,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宋家做客了?” 石翠兰赔着笑,心里约莫猜着跟宋城荣有关系,就有几分忐忑。 要知道这宋家之前多少次巴结姜家都没成功,就算无意中知道他们跟姜家有一段联姻也没能推进两家关系,如今宋城荣的案子直接跟姜行川挂钩,怎么不让他们忐忑了。 只是姜行川不提,她们也不敢提。 石翠兰把人迎了进去,姜行川也不忸怩,找了个顺眼的地方坐下,端着温润贵公子的架子,翩翩有礼地开了口。 “宋老夫人想必已经知道我跟宋总之间的事了吧?” 他语调虽温和,但却开门见山,上来就直击要害。 意思很简单,我对你们宋家犯膈应,不用套近乎。 石翠兰战战兢兢地坐在他面前,听到这话,连忙开始出声辩解。 “小姜爷,那些都是误会,都是赵天明有意要拖我家城荣下水,这么多年了,姜家和宋家也算是交好,怎么可能会有意算计小姜爷呢。” 话说得好听,姜行川前几天出事的时候,舆论和负面影响满天飞,哪个人不想趁机狠狠算计他一把,从姜家狠狠捞一笔。 这宋城荣当然也不例外。 姜行川淡淡一笑,“人证物证都有,宋老夫人就不用多说了。但我不是会迁怒其他人的,既然这是我跟宋总之间的过节,自然就不会牵扯到宋家其他人,所以老夫人也不用过于紧张。” 这还不用过于紧张。 这不留一丝情面笑里藏刀的一番话,已经让石翠兰很紧张了。 她只觉得一滴冷汗从自己额头滑落下来。 “那小姜爷这一次来的真正目的是……” 石翠兰心里隐隐觉得没什么好事,但还是不得不陪着笑追问。 姜行川不是一个喜欢迂回的人,他会直截了当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所以在他漫不经心地扫视一眼宋家,确定没看到自己想要找的人时,便直接问出了口。 “陈清念在哪儿?” 在场的宋心瓷和石翠兰皆是一愣,没想到他竟然会问这个。 宋心瓷有些坐不住了,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握住。 她含着温柔的笑,柔声问姜行川:“行川哥哥,你找我姐姐,是有什么事吗?” 姜行川不冷不热地看了她一眼,“确实有事,所以她在哪儿?” 石翠兰的眼珠子一转,忽然计上心头。 她长叹一口气,“小姜爷,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清念最近正为她大伯的事上火呢,这几天不吃不喝,看起来状态很差,这孩子是个感性的,怎么劝都不行,就是太担心她大伯了。” 陈清念关心宋城荣? 姜行川的眉梢微微扬了一下。 听老太太继续编。 “小姜爷,真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因为清念这几天状态很差,谁都不肯见,除非……” 剩下的话她没继续说,而是暗中观察姜行川的反应。 沙发上的男人身子微微靠在椅背上,懒倦松弛,他的表情很淡,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他的眸子又很冷,像是铺了一层冰碴。 他笑了一下,漫不经心地开口:“除非什么?老夫人你这是在威胁我?” 石翠兰脸色一变,连连摆手。 “我哪敢威胁你啊小姜爷。” “是吗?你明知道我是来找陈清念的,却偏要跟我说这么一堆有的没的,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你,说为了陈清念的身体健康,所以选择撤诉?” 石翠兰的表情僵住。 她知道姜行川说话直接,但没想到竟然会这样戳破她所有心思,不留一丝情面。 果真如京城所有人所说,小姜爷就是一个活阎王,招惹不得。 “老夫人,你觉得我跟清念的关系已经好到,你可以拿她威胁我了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呢?”姜行川始终面露微笑,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不寒而栗。 “老夫人,你难道不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吗?” 石翠兰脸都吓白了,她有些后悔在姜行川面前耍小聪明。 本以为陈清念的关系跟他不错,可以得到一丝缓和的余地,但是眼下似乎弄巧成拙了。 姜行川的耐心差不多消磨殆尽,“让陈清念出来见我,就现在。” “清念,她不太方便。”石翠兰支支吾吾始终不动弹。 这其中必有蹊跷。 姜行川面色一冷,“不方便?意思需要我亲自去把她找出来?” 第86章 清念哭了,姜行川慌了 三楼的杂物间早就被荒废了好久。 角落里结的有蜘蛛网,到处都是灰尘,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陈清念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过是一个十九岁的姑娘,总不能在什么工具都没有,被连着饿两天只给一瓶水一个面包的情况下还能单挑十几个人杀出重围吧? 就算她可以,那也得是两败俱伤的下场。 石翠兰是想用软禁的手段逼她服软。 所以她只能等着。 陈清念其实并不害怕宋家能把她怎么样,宋家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无非就是把她关起来,折磨几天再让她吃点苦头罢了。 早晚都得把她放出去。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仅仅是第二天,杂物间的门就被打开了。 陈妈鬼鬼祟祟地走了进来,像是怕被什么人发现,她刻意压低声音叫屋里的人,“大小姐,快点出来。” 语气跟催魂一样。 陈清念微微皱了下眉,她撑着墙壁从地上缓缓起身,她身子很弱,在地上坐了一夜又饿了两天,此刻已经没有力气,整个人都有点虚脱。 一时间有点天旋地转,她撑着墙壁缓了许久才把眩晕感压下去。 陈妈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大小姐,你还在磨叽什么?家里来了客人,你快点洗漱换身衣服下去。” 陈清念拧了下眉。 家里来客人跟她有什么关系? 陈妈见她虚弱的样子,不由得冷哼一声,“大小姐,你说你也是,要是乖乖地听老夫人的话,又何必受这样的罪,这不是自己折磨自己吗?” 陈清念脸色很白,但是表情却很冷淡平常。 她慢吞吞地走到门口,用平和又软绵的声音问陈妈:“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了?” 陈妈顿住,忽地想起自己上一次被掰折的手,下意识后退一步。 “你……你想做什么?” 那双浅色的眸子清淡如水,平静得没有半点涟漪,但却让人心中陡然一凉。 陈清念虽然看起来病弱扶柳,恹恹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但是她的眼神又那么冰冷骇人。 一滴冷汗从陈妈的额头流下。 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我不想做什么”陈清念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既然你们决定把我放出去,就让开,我只想回房间睡个好觉。” “你睡什么?我不是说了楼下有客人,你得收拾一下,然后下去,对了你等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应该知道吧?” 陈清念有气无力地瞥了她一眼,只吐出两个字:“让开。” 她是真的很累。 感觉自己的身体都有些超负荷。 陈妈也看出眼前的人状态确实很糟糕,看起来不像是能反抗的样子,于是胆子大了起来,直接挡在她面前伸手拉扯她。 陈清念一时来不及反应,被她拉了个踉跄。 “别装了大小姐,只是关两天,又不会死人,你赶快收拾一下,别把老夫人惹毛了,要不然可就不只是关两天这么简单了。” 陈清念单手扶住门框,才堪堪稳住身形。 眼底已经翻涌起冰冷的杀意。 “放手” 陈妈一直抓着她的一条胳膊不肯放开,“大小姐,我好心劝你,别总想着跟老夫人作对,你根本没那个本事。” “这一次你只是被关两天,下一次呢?是多少天?你根本就不是老夫人的对手,所以我还是劝你消停点。” 陈妈脸上的得意压都压不住。 可能宋家的狗都喜欢咬主子,并且喜欢以此为乐。 妇人还在喋喋不休,但是陈清念已经完全没了耐心,她正准备拧断陈妈的手腕,忽地听到身后传来一道低沉又熟悉的声音。 “原来在这里。” 姜行川不知何时忽然出现在楼梯口,距离陈清念不过两米。 他不疾不徐地走来,温润的表情一点点凝固。 直到看清陈清念苍白的脸色,他才彻底动了怒。 怪不得他这两天都联系不上陈清念。 原来是被宋家人关起来了。 宋家这群疯子,大伯绑架自己的亲侄女,奶奶软禁自己的亲孙女,在他们眼里,陈清念难道还不如宋家一个低贱的仆人吗。 真是太荒谬了。 陈清念见到姜行川先是一愣,然后有些窘迫,她觉得自己现在这样蓬头垢面的样子一定糟糕透了。 她不想姜行川看到这么糟糕的自己。 原本强撑着的力气也一瞬间被抽离,陈清念方才还觉得自己能拧断陈妈的手腕,但是现在却觉得浑身发软,有点站不住了。 “清念”姜行川压抑住心底的怒火,用尽量温柔的声音喊了她一声。 陈清念立马红了眼眶,委屈犹如潮水蔓延上来。 在宋家,所有人都厌恶又鄙夷地喊她陈清念,从来都是被呼来喝去。 只有姜行川会这么温柔地喊她清念。 陈清念弯下嘴角,委屈巴巴地喊了一句,“姜先生”,然后什么话都说不出,眼泪顺着眼眶流了出来。 姜行川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 他屏住呼吸,上前一步,推开了陈妈,轻轻地将小姑娘扶到自己面前。 陈清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这么委屈,越哭越难过,低垂着头,难过得好像天都要塌了。 姜行川原本心中还有怒气,眼下陈清念一哭,他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有些慌了神。 这里毕竟是宋家,他应该同陈清念保持距离,应该避嫌,但是从陈清念委屈巴巴喊姜先生那一刻开始,他所有的理智都跟着瓦解了,什么狗屁距离避嫌,这是他应该考虑的事情吗? 姜行川毫不避讳地伸出手臂,将人圈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地能化出水。 “别哭,怎么了?他们欺负你了?” 陈妈觉得后背有些发冷。 这是什么情况啊? 小姜爷这是、这是在抱大小姐? 这对劲吗? 她有些惊恐地愣在原地,但更惊恐的还在后面。 那就是刚才分明已经叮嘱过陈清念不要乱说话,但此刻她却委屈可怜地说道。 “他们不给我饭吃。” “他们关我。” “让我坐在地上,两天一夜。” “他们还威胁我。” 姜行川的脸色越来越冷,冷到陈妈觉得自己被创飞到了北极。 第87章 抱着她,替她撑腰 陈妈想拦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陈清念的声音很轻,发着哑又带着哭腔,能把人的心都揪在一起。 她一字一句,把这两天的遭遇全都说了出来。 像一个受了委屈急需安慰的孩子。 她苍白的脸埋在姜行川怀里,闻到熟悉的松木香才觉得安心。 原本无所谓能扛过去的事情,这一刻都变成了莫大的委屈,她憋不住全都想告诉姜行川。 潜意识中期盼他会给自己撑腰。 这是陈清念第一次,想要依靠除了外婆以外的第二个人。 再坚强的孩子也会期盼能有一颗糖吃。 陈清念从自己封闭的世界里怅然无措地走出来,她也像其他小孩一样期盼能有一颗糖。 而姜行川也正好没让她的期盼落空。 他的眸子一冷,质问陈妈:“你们宋家就是这样对待自家小姐的?” 语气中的凌厉压迫地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陈妈慌了神:“这些都是误会啊,小姜爷,我们怎么可能关大小姐呢,这只是一个误会。” “误会?”姜行川的声音冷得像冰碴,“我看未必吧。” 有什么误会能把这个小傻瓜委屈成这样? 她从来都不是会撒谎的人。 宋家这群畜生,竟然不给她饭吃,不让她睡觉,把她关起来,还威胁她。 现在就连一个下人都能欺负到主子头上,结果还要来一句轻飘飘的误会。 真是可笑。 宋家人都是一群脑残吗? 石翠兰和宋心瓷已经闻声赶了上来,一眼就看到了姜行川怀里抱着的人。 “小姜爷……你”石翠兰有些结巴。 这什么情况? 小姜爷该不会真的看上这个死丫头了吧? 这可是他未来的婶婶啊! “小姜爷,你怎么抱着清念?” “这话我就该问你了宋老夫人,为什么清念会虚弱到站都站不稳,你们把她囚禁起来了?” 石翠兰心下一慌,连忙摆手:“怎么可能!清念是我的孙女,我怎么可能关她呢?” 宋心瓷更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嫉妒的火苗在心里蹭地一下蔓延起来。 凭什么? 她在姜行川屁股后面跟了十几年,从小到大,她都把姜行川视作唯一。 她那样低声下气都不曾得到他一个温柔的眼神。 凭什么陈清念可以被抱着? 宋心瓷咬咬牙走了上去,她红着眼眶看面前英俊冷淡的男人。 “行川哥哥,姐姐看起来不太舒服,让我扶她下去吧,别弄脏了你的衣服。” 宋心瓷刚一伸手,姜行川环着陈清念的胳膊明显收紧,脸上也露出不悦的表情。 这样维护的动作,狠狠刺痛宋心瓷的双眼。 姜行川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吐出两个字:“走开。” 宋心瓷举在半空中的手只能尴尬地缩回。 她咬了咬唇,我见犹怜地叫了声:“行川哥哥,她很脏。” 她明明满身的灰尘,像一个狼狈的小丑,姜行川平时不是最讨厌别人碰他吗?他不是最爱干净吗? 现在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疯了? 姜行川语气陡然一凌:“你很干净?” 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对宋心瓷虽然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但却极少这样对她,语气中透着凌厉和难以掩盖的戾气。 宋心瓷被他的眼神狠狠烫到,感觉像是掉入了万古焚烧的熔浆。 “行川哥哥……” “宋心瓷”姜行川冷声打断她,“如果你还想说清念其他不好就闭嘴。我现在没工夫听你扯那些。” 宋心瓷的眼泪立马吧嗒吧嗒掉下来。 她可是宋家的掌上明珠。 从小到大没有任何人对她说过这样狠的话。 况且那个人还是她一直爱慕的人。 “行川哥哥……” 姜行川没空搭理她的小心思,直接无视,转头看向石翠兰。 “这就是你所说的,清念不方便见人?” 石翠兰眼珠子一转,“真不是的,我们没欺负她,也没关她,是她自己为了大伯的事情难过躲了起来,对不对啊清念?” 这理由未免也太蹩脚了点。 陈清念微微抬了下头,看到石翠兰挤眉弄眼的样子。 她一边朝陈清念疯狂眨眼,一边用手暗戳戳地比了一个八,然后摇了两下。 她的意思,八百万给你,你陪我把这出戏演完。 陈清念沉默着,任由姜行川抱着自己。 他对怀抱很温暖,给人强烈的安全感。 陈清念觉得自己现在四肢都发软,如果不是姜行川扶着,可能已经虚脱坐在地上了。 这两天对身体的消耗确实不小。 姜行川皱了下眉:“宋老夫人,你是觉得我瞎?” 她当着自己的面对陈清念挤眉弄眼,到底是怎么想的? 石翠兰讪笑一声,只能暗戳戳看陈清念。 “小姜爷,这一切都是误会,不信你问清念啊。” 姜行川冷哼一声。 但在低头的瞬间就好像变了一个人,眼神和语气都变得格外温柔。 “他们虐待你了,是不是?” 陈清念眼睛圆圆地转了一圈,又回头看了眼石翠兰。 后者又比了一个八。 行吧。 送上门的,不坑白不坑。 “没虐待。” “?” “他们没虐待我,也没关我,是我自己难过躲进来的,都是因为我大伯,我很关心他,所以难过到吃不下去饭,也睡不着觉。” “……” 陈清念一字一句毫无感情地重复一遍。 明明在几分钟前,她还很委屈地找他告状。 几分钟后就完全推翻了自己。 石翠兰紧张地观察姜行川的反应。 这样牵强的理由,小姜爷会信吗? 小姜爷会信。 他哦了一声,态度也跟着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那看来确实是我误会了。” 石翠兰顿了一下,就这么简单? “既然是误会就不多纠缠了,我找清念还有事,我先把人带走了。” 石翠兰:“……” 她想拦,但又不敢,只能眼睁睁看着人被带走。 直到他们离开,宋心瓷才哭哭啼啼走了过来。 “奶奶,陈清念那个贱人,把行川哥哥抢走了。” 石翠兰的脸色也很难看。 “陈清念究竟什么时候勾搭上小姜爷的?” 这到底怎么回事? 姜行川领着人上了车,关上车门,他才轻叹一声,问身旁的人。 “说吧,刚才为什么要向石翠兰妥协,你是觉得我对付不了她?” 第88章 你给我发好人卡,我给你发黑金卡 姜行川不怕得罪任何人。 不过是一个宋家,撕破脸就撕破脸,又能怎样? 要不是他家老夫人处处叮嘱出门在外要学着做一个体面人,他早就把京城一半人的脸都撕破了。 何需忍到现在。 况且他今天来宋家就是捞人的。 知道他们把陈清念关起来还不给她吃喝的时候,姜行川就已经怒火中烧,恨不能把整个宋家都炸了。 那群人渣,竟然敢把他日思夜想的姑娘关起来,真是都该死。 他压着心中的怒火,尽量用平和的声音问陈清念:“宋家是因为宋城荣的事情,所以才把你关起来的?” 陈清念有些虚弱地点了下头。 姜行川又问:“所以你最后妥协,也是因为石翠兰用这件事威胁你了?” 他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陈清念这么快就改变了自己的主意。 明明她已经被人欺负成这样,竟然还会向石翠兰妥协。 “还是说,你觉得我没能替你撑腰的资格或者能力?” 姜行川侧身坐着,他低头,用深色的眸子仔细地看着陈清念,明明都已经虚弱成这样了,却还能坚持坐得如此板正。 又惨又可怜,还有些呆,让人心里看着怪不是滋味的。 这么乖的姑娘,怎么总有人想要欺负她。 陈清念抬了下头,用潮红的眼看面前的男人,她面色孱弱犹如一张白纸,看着就让人心疼。 因为低血糖,陈清念觉得自己脑袋有点发懵,恹恹的,半天没回答一句话,只是呆呆地跟姜行川对视。 混沌一片的大脑,在此刻只能本能地回荡着一句话。 姜行川真好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要是换个人这么磨磨蹭蹭,小姜爷早就生气了。 但是对于陈清念,他总是有着无限的包容。 尤其是眼前这姑娘,此刻默不作声,但却满眼都倒映着他。 “陈清念”姜行川的声音又温柔了一些,并没有半点责怪,耐着性子又问一遍:“你是在担心什么?” 陈清念想摇头,但是刚一动弹就感觉有点晕,于是立马停住脑袋。 “我没担心什么。”她有气无力地回答,意识越走越远,脑袋也开始软绵绵地往胸口垂。 姜行川顿了一下,连忙用手托住她的下巴。 然后调整了一下坐姿,稍微靠近一些,用两只手轻轻托着陈清念的脸,把她的脑袋抬了起来。 “头很晕?” “……有点”陈清念完全卸了力气,把自己的脸枕在姜行川温热的掌心。 乖的像一只猫咪。 她舔了一下干涩的唇角,声音软绵绵的:“石翠兰说,如果我配合她演戏,她就会给我钱。” “给你钱?” “对啊,给我八百万。” “……” 姜行川一时语塞。 为了八百万,就可以任由那老太婆欺负了? 八百万又不是什么大数目。 姜行川的语气严肃起来,“陈清念,你很缺钱?” 陈清念很小声地回了个嗯。 她手里没存款,要想报恩,就得从宋家薅点,再者说,那些本来就是宋家这么多年欠她的,陈清念回来本来也是要争家产的。 能捞一点是一点。 姜行川听着却心疼得不行。 宋家大小姐怎么可能会缺钱呢。 原因无非就一个。 那就是宋家人不仅不给陈清念钱花,还不给她饭吃,还把她关起来,最后还要拿出八百万逼她在宋城荣的事情上妥协。 她不过是一个十九岁的小姑娘。 却要被宋家这样不公平地对待。 “你以后缺钱就找我,不要听宋家的话。” 陈清念把脸搁在姜行川的掌心,眼神有些迷茫。 姜行川又道:“我有很多钱,你可以随便花。” 想了一会儿,又补充一句:“你的交友申请我通过了,我这个人有个习惯,每一个通过我申请的朋友都会得到一张黑金卡,明天就拿给你,你随便刷。” 茫然呆愣有些怀疑的陈清念:“……” 正在开车竖着耳朵偷听的陈森:“……” 小姜爷什么时候有这个习惯了,他怎么没听说过啊? 姜行川低下头,像哄孩子一样哄小姑娘,“听到没?以后刷我给你的卡,别让宋家人欺负你。” 陈清念迷糊的意识好像飘在一片看不到尽头的大海,忽地在海中看到了一座灯塔,然后就不再迷糊,立马找到了方向。 姜行川就是那座突然出现的灯塔。 她的眼睛有些酸,忽然很想哭。 “姜先生,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又给他发上好人卡了。 姜行川有些无奈。 算了,发就发吧。 “但是我不能拿你的钱,我自己可以赚钱。” 姜行川的表情又严肃起来:“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赚?从哪儿赚?” 陈清念一本正经地回答:“从宋家赚,靠坑蒙拐骗赚。” 姜行川:“……” “那八百万就是我坑来的,我虽然答应陪她演戏,但又没说真的不计较。” 陈清念双手撑在座椅上,将快要倒下去的身体撑了起来,然后用一双泛着水光的眼睛看姜行川。 她扬着头,语气黏糊糊的:“姜先生,你说过准许我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 姜行川的嘴角挽了一下:“嗯,我准许。” “那你可以帮我收拾石翠兰吗?她真的把我关起来了,不给我饭吃,我也没地方睡觉,我特别难受。” 现在就难受得头晕目眩,感觉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了。 姜行川原本悬着的心在听到陈清念这句话,也终于放了下去。 还没来得及开口,陈清念又说:“我把那坑来的八百万给你,我也很乐意为我的朋友花钱,虽然不是黑金卡,但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得报恩呢。 姜行川救了她好多次,她欠好多命呢。 没什么能给他的,就多给他点钱。 姜行川这样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得用最好的东西养着,所以肯定需要很多很多钱。 姜行川愣了好久,有些无奈,“陈清念,你觉得我会要一个小姑娘的钱?” “那我总不能让你白帮忙。” “为什么不能?”姜行川用手指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又道:“我交朋友还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喜欢对朋友白帮忙。” 依旧在竖着耳朵偷听的陈森:“……” 第89章 在江边,我吻了你 “陈清念,我不要你的钱。” “我只是单纯愿意帮你,不需要你给我任何回报。” “你可以在任何受欺负的时候来找我,不管是谁,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选择无条件地站在你这边。” “我也愿意陪你演戏,就像今天在宋家一样,但还是那句话,如果宋家真的欺负你,别说是八百万,八千万你都不能妥协,告诉我,我会替你出头。” 姜行川太有钱了。 陈清念还想用钱报答他呢,但是这样看来,好像他根本不缺钱。 陈清念觉得自己的眼皮很重,面前的姜行川从一个变成了很多个,跟着车窗外跳动的光影一下又一下左右晃动。 意识像是沙漏里缓缓下落的细沙,慢慢流走,她只觉得面前的人越来越模糊。 最后只剩下很温柔的一句呢喃。 他说:“陈清念,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就像是在平江暴雨那晚,姜行川被钢筋刺穿肩膀,但却依旧温柔地安慰着陈清念,跟她说不要怕。 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温柔的人。 但是为什么? 陈清念问他:“为什么你会对我这么好?” 在这个世界上,她的亲生父亲都会遗弃她,她的奶奶不喜欢她,她的大伯绑架她,所有人都把她当成丧门星,但唯独姜行川对她很好。 在陈清念每次遇到麻烦的时候,他都会出来,然后无条件地站在她身边,一次又一次替她解围。 为什么姜行川愿意救她的命,还愿意跟她做朋友,甚至会无条件地偏袒她。 为什么? 仅仅是因为,他是一个好人吗? 陈清念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是在医院,白花花的天花板上亮着一盏暖色调的灯。 “醒了?” 一个娃娃脸的护士正在帮她调节点滴的流速,见陈清念睁开眼,冲她笑了一下。 陈清念缓了一会儿,确定自己就是在医院,才后知后觉地点了一下头。 “护士,这输的是什么?” “是营养液。”娃娃脸回答完,又在记录本上写着今天的查房记录。 陈清念说了声谢谢,也没再问别的,娃娃脸护士没多留,查完床就离开了。 又过了一会儿,病房的门再度被人推开,姜行川提着几个精致的打包盒走了进来。 姜行川是烟嗓,放缓语调的时候就显得格外温柔,他问了和护士同样的话:“醒了?” 陈清念支着身子坐了起来,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长发,然后认真地回答:“我醒了。” 但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也不记得在睡过去之前听到的那些话是不是究竟发生过,姜行川他真的会说出那些话吗? 姜行川先把手上的东西搁在旁边的小桌子上,然后一一打开,是他给陈清念买的粥和清淡口的糕点。 这还是小姜爷第一次伺候人吃饭,动作居然一点都不生疏,似乎他做什么都是得心应手,都会做得很出色。 他用小碗分出一碗粥,将一次性勺子用开水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端到陈清念面前。 “先吃早饭。” 陈清念盯着那碗粥欲言又止。 姜行川有些无奈,淡笑一声,“先吃饭,有什么问题吃完再问。” 陈清念扣着白色的床单,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我能先问吗?” 揣着心事的话,她吃不下饭。 姜行川盯着小姑娘看了会儿,确定她如果得不到答案就不会吃饭,只能妥协,他先将手上的东西搁在一边,然后拉了把椅子在她面前坐下。 “问吧。” 陈清念身上穿着有些宽松的蓝白色病号服,脸色比昨天看起来好很多,但还是很憔悴。 清亮的眼珠转了一圈,陈清念在脑海中把所有疑问都搜刮了一遍,然后试探性开口:“我们是朋友了吗?” 姜行川失笑,这算什么问题? 他点头:“是。” “那你会平白无故给朋友黑金卡,然后帮朋友两肋插刀吗?” 姜行川:“嗯。” 其实并不是,他只对陈清念这样。 陈清念揪着床单,手指微微用力,抓出了褶皱。 她不看姜行川,只是盯着自己手中的床单发呆:“那你会无条件地站在我这边吗?” 姜行川看着她,眸子很黑,很深邃。总是有着摄人心魄的魔力。 他很认真地回答陈清念的话:“是,我会无条件地站在你这边,如果你要问为什么,我的回答是我也不知道。” 陈清念怔住。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单纯想站在你那边。” 悄无声息的,陈清念的耳朵泛起一丝滚烫的红,半晌她才从失神中憋出一句话,“姜先生,你真是好人。” 姜行川再度失笑,“我看起来是很缺好人卡的人吗?” 从昨天到今天,她都给发了多少张好人卡了。 陈清念不知道怎么回答,用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垂,又问:“姜先生……我们有没有在凌晨去过江边?” 有没有在江边,给她下蛊,然后亲了她。 陈清念的脸颊跟着滚烫起来,不仅耳朵和脸是红的,就连脖子都是红的。 她不确定那天发生的事情究竟是不是一场梦。 大约是一场很荒诞的梦吧。 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问出来。 姜行川不回答了,只是异常平静地看着陈清念。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地交汇,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霹雳吧啦迸发出无数火花。 陈清念有些懵了。 “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半晌,姜行川才开口,“你记得江边的事情?” 陈清念的呼吸一窒,他们真的去过江边吗? 她有些茫然地点了一下头。 姜行川的眸子闪烁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光,他又问:“你记得多少?” 陈清念不敢再回答了。 因为那些模糊的印象未免都太荒诞了些,万一是她记错了怎么办?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姜行川轻叹了一声,“我以为你会什么都不记得。” 他盯着那张红红的脸,眼里藏着一个巨大的,会引人下坠的漩涡:“陈清念,在江边的时候,我吻了你。” 第90章 姜行川倒打一耙,引诱清念一步步上当 一句话。 犹如五雷轰顶。 陈清念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姜行川说什么?他说,他在江边吻了她? 可是…… 陈清念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一双漂亮的大眼有些茫然无措,她的脸和耳朵都红红的,像一只被蒸熟的大虾。 大脑在宕机三秒之后,才又缓慢地恢复运转。 可为什么姜行川要亲她? 陈清念一声不吭,僵着身子吧嗒一声躺了下去。 平展展地躺着,仰头盯着自己面前的天花板。 一动不动,像个木头人。 “可能是做梦。”她呢喃自语,“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睡一觉起来,或许她还在宋家的杂物间里靠着墙壁坐在地上,姜行川没来,也没出现在她面前说这些奇怪的话,她也不用纠结跟自己的恩人接吻算不算逾矩。 总不能真的要像外婆说的那样。 报个恩,需要她以身相许吧? 陈清念呆呆地盯着天花板,眼珠子在眼睛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姜行川被她的反应逗笑,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微凉的指尖落在她温度有些高的额头上,让陈清念吓得猛地一缩。 一双眼警惕地看着床边坐着的男人。 这好像不是梦。 姜行川确确实实出现在她眼前了。 那张温润如玉的脸,透露着一股勾人的邪性,姜行川嘴巴一张一合,诱惑似地开口:“陈清念,这不是做梦,我说的都是真的。” “……” “你没有别的想问的?比如我为什么要那样做,出于什么目的和打算,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他凑近床上那张白皙精致的小脸,像是一只循循善诱的恶魔。 他牵引着陈清华的思绪跟着他的话飘来飘去。 他好像真的会下蛊。 能把人钓得神魂颠倒。 陈清念秉着气,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让人不由得心跳加速。 陈清念木讷地开口,意识早就不知道被姜行川牵到了哪里。 只能顺着他的话问道:“你为什么要亲我?” 姜行川痞笑一下,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为什么要她觉得…… 陈清念抿了抿唇,思考了一会儿,她猜不到答案,或者说,她不敢随便猜答案。 和一个异性如此亲密地接触,是她从来没有涉及过的领域。 她封闭的思想会紧急拉起警报,然后在脑中一次又一次警告她,不可以,不能这样做,这样是不合规矩的,但是她的潜意识又不受控制,她不反感也不排斥。 她觉得自己原来也是那种口是心非的人。 表面是一个古板又不肯轻浮的人,但私心里还是藏着欲念。 心底的某个角落或许正住着一个色魔,总是一不小心就溜出来,然后叫嚣着想要靠近眼前这个男人,接吻而已,不过就是接了一次吻,能怎么样呢?又不是上床。 再说了,就算上床又能怎么样? 陈清念被自己脑海中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她觉得自己是真的疯了。 她怎么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于是她又问第二个问题:“姜先生,接下来,你还会做什么吗?” 还会做什么? 姜行川单手撑在床边,用一只手托住自己的脸,毫不避讳地用那双桃花眼盯着床上的人。 他笑:“陈清念,你希望我做什么?” “我……” 陈清念用手揪住自己面前的被单,掩耳盗铃似地遮住自己半张红透的脸。 “你好端端地问我还会做什么,怎么让我觉得你有点期待后面发生的事情?” 明明是他诱导别人问出这个问题。 结果却能倒打一耙。 陈清念对姜行川从来不设任何防备,自然想不到自己三言两语就被别人诓了进去。 姜行川觉得有些燥热,单手解开领口的一颗扣子,松了松衣领,露出脖间大片雪白的肌肤,显得整个人更加轻浮孟浪。 他歪坐着身子,露出半边料峭的锁骨,扬了下眉:“你该不会是对我有非分之想吧?” 陈清念心中一慌,好似秘密被窥破,连忙否认:“我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她回答得很没底气。 “我看未必。”姜行川眯着眼瞧她,“你之前说过,你想跟姜家退婚,为什么?难不成就是因为看上我了?” “我哪有看上你!” “你没看上我?你的意思我配不上你。” 姜行川的表情流露出一丝虚假的悲伤。 “不是,你这么好,怎么会配不上呢。”陈清念顺着他挖的坑往里跳,丝毫不知道自己正在一步步朝面前这个男人的陷阱里走。 “我配得上?” 陈清念语气坚定:“配得上。” 他挑了下眉,语气始终是漫不经心的,“所以你果然对我有非分之想是吗?” “……” “说说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总不会是在平江就对我一见钟情吧?” 陈清念的脑子乱成一片浆糊。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怎么事情的发展忽然就有些不受控制了。 她半张脸躲在被子里,怯生生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我们刚才不是在讨论……你为什么要亲我吗?” 姜行川似笑非笑,“你怎么肯定,在江边是我亲了你,而不是你亲了我?” 陈清念一怔。 “不是你自己说的……” “假的。” “……” 所以事实是什么? 是她在江边轻浮了姜行川? “陈清念,你是真的不记得了,还是故意装作不记得,实际上就是想要躲避责任,对吧?” “……我没有。” “坦白地说,那天晚上是我的初吻,我姜行川这么多年从来没在女人身上吃过亏,但是却平白无故地被你亲了,现在又要装作什么都不记得,不断试探我,审问我,其实真正的目的就是想逃避责任,对吧?” “……” 她的脑袋好乱。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陈清念”姜行川的语气变得格外幽怨,甚至有些受伤,“你不想对我负责,是吗?” 绝世冤种陈清念:“……” 怎么莫名其妙就有一种她无情无义渣了姜行川的感觉? 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姜先生,我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第91章 陈清念,给我亲一下 陈清念的脑袋缓缓从被子里探了出来。 医院的被子多少都带有消毒水的味道,这是陈清念最讨厌的味道。 她不喜欢医院,哪怕姜行川给她安排的是各方面都要好很多的VIP病房,她依然没法忍受。 陈清念从床上坐了起来,两只手乖乖地搭在被子上。 表情很严肃。 “姜先生,我觉得这件事不太对劲。” 她字正腔圆讲话的时候莫名的可爱,眼神很坚毅,但好像也没那么坚毅,语调中总是透着一股软。 姜行川倚着身子,散漫地掀了下眼皮,嘴角勾起一丝笑,逗小孩儿似的开口:“哪儿不对劲?” 陈清念掰着自己的手指头说:“那天晚上,是你给我发消息,说你刚从一个酒局结束,刚好路过宋家,让我下去给你送申请书。但我仔细想了一下,那天晚上你自己开车来的,你如果喝酒了就不能开车。” “谁说去酒局一定要喝酒?” “可是你身上也没酒味。” “你还偷闻我了?” 陈清念耳朵一烫。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说着说着,又把自己绕进去了。 “我没偷闻……你坐在我旁边我一下就能闻到。” 姜行川勾着嘴角笑了一下。 酒醉的眸子盛着笑意,勾人的要命,细细往深处瞧,能看见他憋着一股子坏。 “姜先生,所以那晚是你故意把我喊出去的,你心情不好,让我陪你去兜风,然后兜到了江边。” 她抿住了唇,后面的话不说了。 姜行川盯着她,声音低沉微哑:“然后呢?你是不是想说,我把你骗到江边,然后亲了你?” 陈清念局促地眨了眨眼。 但事实好像就是这样。 可又好像不合理。 姜行川这样养尊处优的少爷,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做出什么下流事情的人。 “我仔细想了一下”陈清念很勉强地露出一个笑,开始为那个模棱两可的吻找补:“或许是我们记错了,我们只是去兜了个风,并没有发生其他的事情。那天晚上我确实很困,凌晨三点多,我可能困迷糊了。” 所以就记错了。 找个台阶给彼此下,这件事总该翻篇了吧。 姜行川蔓延在嘴角的笑意慢慢散了去,面色逐渐变得清淡。 推理来推理去,结果陈清念自己从陷阱里爬了出去。 到手的鸭子哪儿还有飞走的道理? “陈清念,你想赖账。” 他用的是平静的陈述句,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让人觉得有些发冷。 姜行川不笑的时候,身上那种上位者气质就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来。 陈清念弯了弯嘴角,看起来很委屈。 “为什么是我赖账啊?那万一是你赖账呢?” 她嘴笨,说不出来一针见血的话,但是脑子这会儿已经开始清醒了。 “我觉得我不会做轻薄你的事情。” “意思是我会?” “你……可能也不会。”陈清念挠了挠头,表情呆呆的,“所以我才说那可能只是个误会,是我们记错了。” “你记错了,我没记错。” “……” 姜行川真的很难缠啊。 怎么就油盐不进呢。 这么尴尬的事情,她不提,他也不提,不就过去了吗? 陈清念有些自暴自弃,“那你想怎么办?” 姜行川的身子往前探了一点,朝陈清念勾了勾手,“你过来点。” 像是一只大灰狼,在引诱一只天真无邪的小白兔。 陈清念犹豫了三秒。 坐着没动。 姜行川轻嗤,“陈清念,你是第一次亲我吗?那天借着还西装的晚上,不也亲了我?真没看出来,你小姑娘家家年纪不大,胆子倒是不小,也不想想姜行川在京城是什么人,要是有不好的传闻说我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轻薄了,我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姜行川虽然不是什么顶流明星,但是他也是纯纯的热搜体质。 但凡有点蛛丝马迹传出去,必定会掀起新的风雨。 陈清念有些愧疚地看着他。 是她给姜行川找麻烦了。 “对不起。” “你觉得我需要你道歉?” 陈清念眨了眨眼,有些无可奈何,不道歉,还能做什么? “那你想怎么样?”陈清念的嘴角垮了下去,“实在不行我赔你点钱?” “不用” 姜行川以及探着身子,盯着那张白里透红的脸。 “你想办法跟我小叔退婚。反正你本来就打算退婚的,把这件事抓紧提上日程。” 陈清念露出一个不解的表情。 姜行川有些不耐烦,“趁我们俩的绯闻还没传出去,你应该早点把自己的身份调整一下,万一宋家哪天憋不住把这联姻昭告天下了,那你就是我未来的小婶婶,被一个小姑娘轻薄和被自己未来小婶婶轻薄,你觉得这两个传出去,哪个更好听?” 陈清念被唬地一愣一愣。 这两个传出去哪个都不好听啊。 但要问哪个更不好听,肯定是后者。 姜行川又道:“还是说,你就想玩点刺激,就想把我和你的关系传出去?” “不不不” 陈清念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我不会的,我一定不把这件事传出去,退婚的事情,我会早点去做。” 姜行川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那双漆黑的桃花眼依旧直勾勾地盯着陈清念,“这是其中一个条件。” 亲了他两次,多提一个条件,也不过分吧? 他的身子又往前探了一点,再一次发出恶魔的邀请,“陈清念,靠过来点。” 姜行川的双眼有魔力,声音也有魔力。 陈清念毫无招架地往前凑,两个人的脸仅仅隔着几公分。 一只温柔的手掌忽地落在她颈后,微微用力,将她拉到了姜行川面前,鼻尖抵着鼻尖。 像是在耳语,带着缱绻和缠绵的气音,他说,“给我亲一下。” 陈清念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双温热柔软的唇就贴了上来。 轰地一下。 陈清念觉得自己脑中有什么东西炸了。 她好像看到漫天烟火,霹雳吧啦五彩斑斓。 姜行川的气息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松木味道,他含着陈清念的唇轻轻地吻,蜻蜓点水一般,吻一下,分开,然后再落下,动作很慢,却很折磨人。 那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藏着悸动和暧昧,将两个人之间的空气都搅得旖旎泛滥。 第92章 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如果你觉得冒犯,你可以及时动手。 这是陈清念这么多年以来埋在心底的人生信条。 那现在呢? 这属于冒犯吗? 那她要对姜行川动手吗? 陈清念刚抬起一只手,就被姜行川抓在了掌心,然后极其自然地牵着她的手不轻不重地按在了他的胸口,刚好放在了他贴近心脏的地方。 温热的布料下是一颗强劲有力的心脏。 陈清念呼吸一窒,觉得掌心都有点发麻。 姜行川闭着眼吻她,不深入,只是贴着唇角轻磨,根根分明的睫毛卷翘着在她眼前微微颤动,像是蝴蝶漂亮的翅膀。 两个人的呼吸浅浅纠缠在一起,把陈清念的心跳都逼得加速起来。 姜行川浅吻了三四下,才堪堪从她的唇边离开。 潋滟的桃花眼泛着灼灼的水光,摇曳着,荡漾着,全是陈清念的影子。 这个被亲一下就会发晕的小呆瓜。 还想再亲亲。 姜行川不纵欲,但也不会刻意克制自己的欲望。 但瞧陈清念的样子,应该是被吓得不轻,所以,来日方长吧。 陈清念的大脑一片空白,她觉得有些晕乎,人明明坐在床上,但却轻飘飘地好像飞在天空,她感觉自己刚刚好像碰到了天上的云,格外柔软。 但又不是云,那是姜行川的唇。 “你……”小呆瓜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带,“你怎么……” “这是你欠我的。”姜行川懒洋洋地坐回身子,语气慢悠悠的,说得理所当然。 一吻还一吻。 陈清念拧了下秀眉:“可是这不太道德吧?我们两个……你怎么能和我亲、亲呢。” “为什么不能?你不是快要退婚了?” “……是” “那你有其他男朋友?” “没有。” “那你有喜欢的人?” “也没有吧。” 竟然也没有,姜行川心里有点酸。 “那你单身我也单身,我们又不做别的,只是单纯亲一下,怎么了?” 陈清念瞪大了眼。 这是什么震碎三观的发言啊? 什么叫单纯亲一下怎么了? 那总不能走在大街上遇见一个单身的就要拉过来单纯跟别人亲个嘴吧。 陈清念坐正身子,一字一句地纠正姜行川的话。 “姜先生,你这样的想法不对,两个没有确定关系的人,怎么可以随意发生这样的肢体接触呢?你不能因为这个社会大部分人都不矜持,所以就要跟着随波逐流,我们做人是要底线的。” 姜行川知道,每次一调戏陈清念,她的话就会变得格外多。 “我希望以后,我们之间还是需要保持一定距离,我们虽然是朋友,但并不是男女朋友,不可以做那些事情,那是不对的,你明白吗?姜先生。” 姜先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许久才缓缓开口,“那你刚刚为什么不推开我?” 陈清念忽然被噎住。 是啊,刚才她怎么没推开姜行川? “跟人接吻并不是一件体验感很差的事情,对不对?要不然你也不会迎合我。” 陈清念感觉自己身边噼里啪啦炸了一圈的雷。 她总觉得姜行川的话哪哪都有问题,但又不知道该从哪句开始反驳。 姜行川不是坏人,但也不是传统意义的好人,他身上始终邪恶善良同时存在。 像是周遭都蒙着一层雾,让人看不清,也捉摸不透。 “姜先生……我还是觉得这件事不对。” “那怎么办呢?陈清念”姜行川看着,眼神深邃犹如迷宫,“是你先亲的我,还亲了我两次,现在我感觉不错,有点沉迷于这个游戏了,你说该怎么办。” “沉迷……什么游戏?” 陈清念紧张地攥住被角,觉得荒谬,却又无法抑制心跳。 她觉得自己变得有些奇怪。 她抗拒所有人的亲近和接触,但并不抗拒姜行川,她知道那样做违背道德,但也无法推开。 真的很奇怪。 姜行川依旧是毫不迂回地回答了她的话:“接吻。” 他沉迷的游戏,是跟陈清念接吻。 这一下,真的是天塌地陷了。 陈清念猛地从床上跳了下来,光着脚踩在了地板上,站得笔直。 姜行川吓了一跳。 “你小心手上的输液管。” “姜先生”陈清念站在地上,很严肃,但也很拘谨,甚至有些手足无措,“你不能这样。” 姜行川也跟着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自己的阴影范围内。 他弯着腰,凑近陈清念。 陈清念立马后撤一步,身子抵在了柜子上,犹如一只惊弓之鸟。 “我们只是朋友!” 她觉得自己真的有点生气了。 只有那些不洁身自好的玩咖才会做这样的事情。 姜行川明明不是那样的人。 “那怎么样才可以?像你说的,我们确定一下关系或者成为男女朋友吗?” 这句话的冲击力更强了,陈清念忽然觉得正在输的营养液也不怎么管用了,她的低血糖好像又犯了,有点头晕。 “陈清念,你亲了我总得负责。” 姜行川垂眸看着她,“反正你马上要退婚了,不如考虑跟我?” “……” 她的世界没有进过其他人。 她是一个喜欢把自己封闭起来,又不喜欢说话的另类。 她不相信世界上的任何人,所以她对身边发生的所有事都放任自流。 但如今,陈清念的世界忽然多了一个人,不管她怎么拦都拦不住,一股脑地闯进她的世界,那她该怎么办? 陈清念脑袋很乱,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如果你喜欢跟人接吻,你可以找其他……” “陈清念,你不要篡改我的话,我说的是喜欢跟你接吻。我不会找其他人。” “那你以前……” “没有以前,你就是第一个。” “……”陈清念紧张地拽自己的裤缝,低着头不敢与姜行川对视,嘟嘟囔囔地道,“那你这不是赖上我了吗?” 姜行川觉得自己胸口很堵,像是憋着一团看不见的棉花。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拒绝我?” 陈清念竟然又要拒绝他! 之前要跟她做朋友,她也是吞吞吐吐,难不成每次都让他威胁恐吓一番不成? 还是说,是他太着急了? 第93章 姜行川问:你追过姑娘吗? 陈清念看不见。 在她头顶上悬着好大一张网。 她是逃不掉的。 “姜先生,我觉得我们不可以。” 姜行川早就猜到这个答案,心里虽然有些发堵,但也没那么失落。 他不再勉强,语气放温和许多:“不要光着脚站在地板上,会着凉。” 他想抬手扶陈清念,但是一想到她如此抗拒,又收回了手,总不能把小姑娘吓坏了,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安静等她反应。 除了逾矩接吻以外,姜行川很多时候都是正人君子,不会随便占人家姑娘的便宜。 但现在不占,不代表以后不占。 姜行川在心底轻叹一声,今天不行就明天,明天不行就后天。 反正他也是第一次拐姑娘,一次不成就两次,两次不成就三次。 总不可能,他姜行川永远被拒绝吧? 虽然这是一件让人恼火又挫败的事情。 但是因为拒绝他的人是陈清念,所以他也不舍得对她发脾气。 反正他亲都亲了,做就做了,也没必要逃避。 温水煮青蛙,过程再长,他也要把这姑娘煮了。 “到床上躺着吧。”他又耐着性子哄了一句,情绪异常平和,好像刚才并没有发生任何事。 陈清念有些犹豫,觉得气氛没刚才那样尴尬了,才敢抬头瞄姜行川一眼,然后很快又挪开了视线。 她乖乖地爬回了床,钻进被窝,把自己盖好。 还是只露出半张脸看站着的男人。 姜行川无奈地笑了一下,“防贼呢你?” “……” 先前带回来的早饭已经凉了,姜行川挽起袖子将那些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利索地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陈清念看着他,心想原来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也会做这些伺候人的活。 “姜先生,你刚才说的话,都是开玩笑的,对吧。” 她小心翼翼地丢下一把梯子,希望姜行川能大发慈悲允许她顺着梯子从高耸的云端一点一点爬下来,希望刚才所有让她解决不了的事情都没发生过。 但是,姜行川却偏不会如她意。 “不是开玩笑”他依旧低着头继续收拾桌面,动作从容又优雅,“都是真的。” 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他踹翻了陈清念的梯子,并且把她又往高处推了推。 完了,陈清念觉得自己要是一不小心掉下来,一定会被摔死。 早知道就不问了。 姜行川怎么就这样执迷不悟呢? 等到所有东西收拾干净,姜行川才有开口:“在病房等一会儿,我再去给你买一份早餐。” 陈清念不想那么麻烦他,怯声道:“我不饿。” “你是铁做的?从昨天到今天一口饭不吃,光靠那点营养液续命?” 一句话把陈清念怼老实了。 她躺得板正儿,开始装哑巴。 姜行川出了病房,烟瘾上来,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叼在唇边,但却不点燃。 走了没几步,身后忽地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行川” 梁司闵刚查完房,打眼瞧见姜行川,出声喊住了他。 “不舒服?”他问。 姜行川叼着烟,痞里痞气,有点吊儿郎当的样子。 “没有。” “那是……”梁司闵回头看了眼刚才姜行川出来的病房。 “一个朋友。” “朋友?” 多新鲜啊,当初沈星也腿骨折住院给他打电话求安慰,他不仅没来看望一眼还把沈星也臭骂一顿,哪个朋友值得他清早工作都不做了跑到医院来? 梁司闵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我最近听到你的一些传闻。” 两个人并排走着,姜行川回答得漫不经心:“每天关于我的传闻没有十条也有八条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但这次不一样。” 他们一同进了电梯,缓缓往地下一层去。 “哪儿不一样?” “这一次是关于你表白被拒的事情。” 姜行川心头一梗。 怎么一个两个都不盼着点好。 “你从我家老夫人那儿听来的?” 梁司闵笑着摇头,“从沈星也那儿。” 姜行川皱了下眉,从什么时候开始,全世界的人都觉得他谈恋爱了,一会儿觉得他是恋爱脑,一会儿又到处传他表白被拒,这些谣言的源头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姜行川把叼在嘴里的烟拿下来,捻在手里,很认真地看梁司闵。 面前的男人穿着平整的白大褂,一丝不苟,但却不严肃,看起来格外温和平易近人。 “你觉得,如果我真的表白,会被拒绝吗?” “我觉得大概率不会,所以我才说那只是一个传闻。” 姜行川捻着手里的烟,晦涩不明地哦了一声。 电梯到达,叮的一声开了门,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梁司闵要去地下一层的放射科,本来是准备就此跟姜行川分别,但又被他喊住。 “司闵,你追过女孩子吗?” 这个问题问出口,姜行川的心里藏着的那点事百分之百是瞒不住了。 他身边的人,都是猴精猴精的,一句话就能猜出所有端倪。 果不其然,梁司闵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真的有喜欢的姑娘了?” 姜行川状似无意地嗯了一声,“或许吧,我觉得我应该是被人下降头了。” 莫名其妙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和思想了,从里到外全被陈清念一个人占据。 “那姑娘喜欢你吗?” 姜行川抿着唇,表情有些难看。 看来是不喜欢。 梁司闵明显兴奋起来,“所以你表白被拒不是传闻?是真的?” 姜行川啧了一声,有些不耐烦,“我还没表白呢。” 只是小小地试探了一下。 但也确实被拒绝了。 梁司闵摸摸下巴,“这追姑娘的事情,一时半会一句两句也说不清啊,要不然这样,晚上你组个局,把星也,老楚和老周都喊上,我们一起为你出谋划策。” 姜行川睨了他一眼,眼神冷得吓人。 “梁司闵,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公开处刑我,你觉得我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那你觉得,就靠你这个直男,你自己能成功吗?” 梁司闵摊开手掌,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姜行川轻哼,“我有什么摆不平的?” 第94章 宋家人闹到了医院 姜行川刚走,另一边的上行电梯就打开了门。 一道尖锐刻薄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个死丫头,也不知道耍的什么花招,我们一没打她二没虐待她,至于住院吗?” 乔淑玉跟着石翠兰的步伐踏出了电梯,皮笑肉不笑,露出讥讽。 “这还用猜吗?还不是那死丫头的苦肉计,故意在小姜爷面前装惨扮可怜。至于目的是什么?我怀疑就是为了挑拨离间。” 石翠兰面色一冷,怒骂:“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真的忘了自己身上流的是谁家的血了!还没嫁到姜家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 宋心瓷听到小姜爷,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跟着两个妇人身后一直不言不语,但是眼底却是一片怨念。 陈清念到底跟姜行川是什么关系? 上一次在天台,是陈清念走运,刚好遇到姜行川才能免除一劫。她不信陈清念次次都能那么走运。 病房的门被推开。 陈清念以为是姜行川忘拿东西又折了回来,谁料一转头,看见了三张极其厌恶的脸。 石翠兰先是满脸堆笑,对着病房扫视一圈,后来发现病房里只有陈清念一个人,表情又立马冷了下去。 “就你一个人?”石翠兰趾高气昂地走了进来,“也是,你什么身份啊,也值得姜家的小少爷彻夜陪床。” 陈清念半坐着,冷眼瞧这三位不速之客。 要不是担心陈清念住院的事情会被有心人传出去,石翠兰她们断然不会来走这个过场。 石翠兰虽然年近七十,但是身子骨格外硬朗,说话的时候中气十足,是那种典型的农村恶婆婆形象。 不管她穿的多华丽,只要她一张嘴,就是难以掩盖的粗鲁蛮横。 “陈清念,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不知道检点?姜行川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整天跟在别人身后不怕被人笑话?” 床上的人虽然面色苍白,但是却没半点羸弱。 陈清念微微扬着下巴看石翠兰,眼里毫无波澜,“宋心瓷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十几年,她害怕别人笑话了吗?” 被点到名的宋心瓷忽地抬起了头。 要论起做舔狗这件事,她可是最有发言权的。 “姐姐,你什么意思?”宋心瓷眼圈立马红了一大片,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跟行川哥哥是青梅竹马……” “你跟姜先生是青梅竹马这件事,姜先生知道吗?” 宋心瓷被噎住。 陈清念继续慢悠悠地问她:“你知道什么叫青梅竹马吗?在我看来,你只是算作从小就认识姜先生而已,但人家未必看得见你。” 打蛇打七寸,陈清念的话一下子戳中了宋心瓷的心窝。 这么多年,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是她在众人面前拼命创造自己跟姜行川相处的点滴,但事实上,就连照片都是让陈清念帮忙偷拍的。 她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张照片是假的。 乔淑玉眼看自己的女儿被人欺负,哪能坐视不理,踩着高跟吧嗒吧嗒两步走到陈清念床前,也学着石翠兰尖酸刻薄那一套破口大骂。 “陈清念,你不过是一个吃里扒外的丧门星,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家心瓷指指点点?京城上下谁不知道我家心瓷跟小姜爷最般配,有你什么事,你要在这横插一脚?你不过是一个一无是处的草包,你哪点比得上我们心瓷?你连给心瓷提鞋都不配!” 陈清念不语,用可悲的眼神看着她。 “陈清念,我实话告诉你吧,上一次我带心瓷去见裴大师,裴大师对心瓷的表现很满意,估计这一次关门弟子的人选就是我家心瓷了,而你呢,心高气傲攥着你妈临死留下的介绍信也没半点用处,废物终究是废物。” “裴大师永远不会要你这样的废物!” 乔淑玉说完,用涂着红艳艳指甲油的手指理了一下自己离子烫长发,眼里满是得意。 宋家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永远自我感觉良好。 你永远没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这句话真的是不无道理。 陈清念觉得无趣,索性转过头,不再看她们母女。 没必要跟一群疯子大费口舌。 石翠兰又问:“陈清念,你没跟小姜爷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陈清念没看她,语气平淡地开口:“你先把答应我的八百万给我。” 上来就提钱? “我看你真的是见钱眼开!” “不给的话……” “谁说我不给了?”石翠兰连忙打断她的话,气哼哼地从包里拿出一张填好的支票丢到陈清念面前,像是施舍一样。 “我们宋家根本不缺这八百万。但是陈清念,我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这么见钱眼开,跟你那死去的妈一样。” “别提我妈。” 陈清念忽地眸子一冷,身上的气场都变了。 她冷着眼,表情是从未有过的阴沉。 那眼神,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得浑身一颤。 陈清念盯着石翠兰那张满是沟壑的脸,一字一句地开口:“你们宋家欠我妈,我外婆,还有我的,我都会一一讨回来。” 明明她才十九岁。 但她眉宇间的狠厉,却让人这样不寒而栗。 陈清念远不像她的外表这样柔弱不堪,任谁都能欺负。 她是一株带刺的荆棘,扎人的时候特别狠。 石翠兰愣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们宋家什么时候欠你们了?陈清念,你少在那儿倒打一耙!明明都是一家人,你非要闹得这么难看吗?” 陈清念觉得好笑。 是宋家处处排挤她,把她当成外人,当成丧门星。 怎么倒打一耙的人成了她? 跟这样的人讲理,恐怕永远都讲不通。 老天爷真奇怪,总是让这些恶人活的那么自在。 “陈清念,你大伯今天开庭,你知道吧?我看你现在也没什么事了,你收拾一下出院,跟我们一起过去。” 陈清念沉默不语。 石翠兰急了,“钱我都给你了,你不会是想反悔吧?” 陈清念还是不说话。 她的沉默,让石翠兰捉摸不透,要知道今天可是紧要关头,要是陈清念临时反悔,那之前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陈清念!你到底什么意思?” 第95章 姜行川:谁说她没人照顾? “没什么意思。” 陈清念的声音很淡,相比较急得跳脚的老太太,她淡定得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 石翠兰气急败坏地指着陈清念,上升到道德层面谴责她:“那可是你亲大伯,他出了事你就忍心这样冷眼旁观?明明我们事先说好的,你要钱我给你钱,你就去作证你大伯没有绑架过你,你现在反悔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你想要全世界都知道你是一个没心没肺,见钱眼开,不顾亲情的白眼狼吗?” “陈清念,你外婆难道真的一点都没教你做人的道理吗?” 安静的病房四处回荡着石翠兰苍老又尖酸的声音。 陈清念有时候觉得,自己还不如是个哑巴。 这样就不用跟一群笨蛋解释。 她真的很讨厌绞尽脑汁去组织语言跟一群白痴对话。 因为说了也是白说。 说了她们又不听。 不说她们还不愿意。 陈清念有时候真的怀疑这样的人可能是真的有受虐倾向。 她转过头,看向义愤填膺的老太太。 “宋老夫人,在你眼里血脉亲情重要,还是面子金钱重要?” “你什么意思?” 陈清念的语气始终是平和的,但是却透着一股疏冷。 “当初宋城荣为什么绑架我,你不会不知道原因吧?是因为他前段时间投资的项目出了问题,但是你们这些骨肉血亲却装聋作哑,个个都是唯利是图的小人,你们有任何一个人想要帮他吗? 宋城荣想出用我威胁姜家这种下作的手段,你们也都知道,但你们还是选择装聋作哑。” 明明是一家人,却端着隔岸观火的态度。 真是讽刺。 “你现在口口声声说那是我的亲人,指责我怎么能冷眼旁观,那我想问你,你这么拼命保宋城荣,真的是因为他是你儿子,你心疼他,不想让他承受牢狱之灾,所以才来找我的吗?” 石翠兰:“……” “你不过是为了你富太太的面子。为了面子,你愿意拿出八百万跟我交易,但是当初宋城荣失败,你却一毛不拔。你现在反过来跟我谈良心,你自己有良心吗?” 陈清念的话,毫无疑问把石翠兰所有的遮羞布都扯了下来。 露在外面的,就是她作为人最原始的,最丑陋的欲望。 陈清念又道:“其实你明知道,哪怕我去作证宋城荣没有绑架我,这个牢他也得坐,毕竟他得罪了姜家,他犯了法,姜家不会放过他。” “但你就是放不下面子,你就是不想传出宋家不和的传闻,所以你甘愿拿出八百万去买一个毫无意义的结局。” 在她眼里,宋家真是一窝子蠢人。 石翠兰怎么都想不到一向木讷寡言的陈清念,竟然能说出这些扎人心窝的话。 她明明从来不参与宋家的事情,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 想到这,在场的人三个人都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这个看似一无是处的草包,是真的有点恐怖。 石翠兰咬着牙,半晌才憋出一句话:“陈清念,你到底想怎么样?” 陈清念抬头看了眼输液瓶,这么快,一瓶药就要下完了。 她的侧脸很温柔,有一种岁月静好的美。 但是跟那美丽外表完全相反的是,她有一个逻辑很强的大脑,超高的智商,和一颗完全冰冷的心。 从来都没人真正了解过她。 只有陈婉君知道,她的外孙女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好欺负。 陈清念的骨子里住着一个阴暗的刽子手。 她曾经有过很严重的心理疾病。 所以她习惯保持沉默,习惯把自己封锁在一个四处无光的世界里。 她不愿意跟世界上的任何人亲近。 “石翠兰”她从不喊她奶奶,现在连宋老夫人也不喊了,直呼她的大名,“我可以帮你。” 刚才还处于崩溃边缘的老妪听到这句话,表情才有一丝松动。 “但我不会出庭,我会录一段澄清视频,你拿去就好,毕竟是做交易,我不会白拿八百万。” 反正澄清也是杯水车薪。 但出于原则,交易就是交易,陈清念并不在意兑现这件事。 因为她知道,反正都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她有时候觉得人很奇怪,就是喜欢做无用的事,说无用的话,可能那些蠢人就是喜欢这样活着。 既然这样,她又不是什么普度众生的佛陀,何必干涉别人怎么活着。 石翠兰听到陈清念这样说,悬着的心才沉了下来,连忙拿起手机丢给了陈清念,唯恐她会反悔。 “你现在就录!” 陈清念面无表情例行公事地录完了视频,又面无表情地把手机丢了回去。 输液瓶刚好下完最后一滴药水。 陈清念垂眸,不声不响地扯开胶布,自己单手扯掉了针管。 针管拔掉的瞬间立马有血珠子流了出来,但她却面色不改,慢悠悠地用另一只手把棉签按住。 这样的陈清念,不仅陌生,还有点吓人。 宋心瓷这也是第一次正视这个从来不被她看起的乡下姐姐。 陈清念,绝对不是一般人。 她看起来没有表面那么柔弱善良,她是一个很可怕的怪物。 一丝兴奋从宋心瓷的心底蔓延,姜行川知道这件事吗? 如果行川哥哥知道,陈清念平时的无辜都是装的,会怎么样? 肯定会因此讨厌陈清念吧? 毕竟这个世界上,哪有人会喜欢怪物呢? 陈清念面色清淡地抬了下头,看了眼依旧杵在病房里的三个人,“你们还在这做什么?不着急去救你们的血脉至亲了?” 石翠兰和乔淑玉的表情都有些难看。 宋心瓷咬了咬唇开了口,“姐姐,你一个人住院肯定很不方便吧,我留下来照顾你。” “不用”陈清念头也不抬,语气里是淡淡地嘲讽:“你亲大伯开庭,马上要入狱了,你不去见最后一面?” 宋心瓷气得眼眶发热:“姐姐,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我是在关心你啊,我i这不是担心你一个人没照顾才想要留下的。” “谁说她没人照顾?” 门外忽地响起一道低沉好听的声音。 陈清念回头,恰好看到一身黑衣的姜行川。 “这间病房没我的允许,还能有别人随便进来?看来这个医院的院长也该换换了。” 第96章 旁若无人的亲昵 病房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石翠兰那张枯树皮一样的脸在短短几秒钟变换了三次表情。 从震惊,到疑惑,最后再到满脸堆笑。 “小姜爷,您怎么来了?” 石翠兰笑着打了声招呼,但是心里还是在犯嘀咕,陈清念到底多大的本事能让姜行川丢下工作跑到医院来照顾她? 他们关系很熟吗? 还是说姜行川完全是顾忌着陈清念会是他未来婶婶的原因,所以才会这般照顾? 但是不管出于哪种原因,姜行川对陈清念都算是开了特例。 石翠兰眼珠子一转,又开始敲敲打打自己心中的算盘。 姜行川左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打包盒,右手提着香奈儿的袋子,高大的身影带着不怒自威的压迫感,他冷淡地扫视了一圈屋子里的人,这才不疾不徐地回答石翠兰的话。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们吧?” 声音冷得像是冰碴。 石翠兰讪笑一声,还没来得及开口,姜行川又道:“没我的允许,你们怎么进来的?” “我们……” 石翠兰有些尴尬。 乔淑玉在一旁按捺不住了,“小姜爷,这医院又不是你开的,我们来看望宋家的孩子,也需要跟你打报告吗?” 姜行川走了进来,脸上多了些漫不经心的戏谑,“宋夫人要是好奇,大可以去好好查查这家医院现在姓什么。” 乔淑玉表情一僵。 这还不明显吗? 这是在京城,是姜家产业遍地开花的地方,这家医院不管从前姓什么,但是现在姓姜也并不奇怪。 “行川哥哥……” 姜行川没理,把东西放在桌子上,转头发现垂在输液架边的针管。 语气立马变得温柔起来:“输完液了?” 陈清念目光清澄,单手按着手背,但是指尖下的嫣红还是渗了出来。 姜行川拧了下眉,欲言又止。 宋心瓷上前,伸手很轻地拽了一下姜行川的衣袖,下一瞬,姜行川猛地直起腰后退了一步,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厌恶。 纯粹的黑色,衬得他冷肤胜雪,整个人的气质也是冷冰冰的。 宋心瓷有些怔愣,手还停留在半空中。 她只是碰了一下衣角,姜行川就这样大的反应,可是昨天,他明明把陈清念抱在怀里。 “行川哥哥……” “你有事?”姜行川冷眼打断她。 宋心瓷咬了咬唇,眼里含了一层雾气,她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之前姜行川就算对她很冷淡,不理不睬,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满脸的不耐烦和厌恶。 都是因为陈清念! 自从她出现,行川哥哥才发生了变化。 所以她做了什么?她在行川哥哥面前说她的坏话了? 宋心瓷压下心底翻江倒海的怒火,用一双天可怜见的眼神看着眼前高大冷峻的男人。 “行川哥哥,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听说姐姐住院了,放心不下,特地赶来看看,姐姐毕竟是女孩子,身边要是留个女孩子也好方便照应,所以我想留下来照顾姐姐。” 陈清念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还挺能装的。 姜行川更是眼底无波地盯着她。 “可以吗,行川哥哥?” “不可以。” 几乎是毫无商量余地地打断她的请求。 宋心瓷被噎了一下,眼泪说流就流,“为什么?是我哪儿做得不好吗?还是说姐姐跟我有什么误会,让行川哥哥心里对我不满了?” 一言不合就要哭。 姜行川很烦宋心瓷这一点。 这么多年,她一点长进都没有,次次都要靠眼泪争取自己想要的一切。 “哎哟,心瓷,你怎么哭了?”乔淑玉连忙上前护住自己的女儿,“我看你就是心太善,但是人家根本不领情,你又何必呢?” 宋心瓷越哭越难过。 “妈,我只是……只是关心姐姐。我也不知道姐姐说了什么,会让行川哥哥这么讨厌我。” 陈清念:“……” 宋心瓷是懂内涵的,楚楚可怜地让陈清念背上了背刺的锅。 “宋心瓷”姜行川出声,用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神看她,“我不知道你跟清念有什么误会,难道你说的是在桃韫大厦天台你故意找人围堵清念的事?” 宋心瓷和乔淑玉面色都是一顿。 “什么故意找人围堵?我们心瓷怎么可能做那样的事情,小姜爷,我虽然敬你们姜家三分,但你也不能这样造谣!” “我造谣?” 姜行川嗤笑一声,“你想要证据?也可以,晚点我就送去,这个人最讲道理了。” 石翠兰一听,立马上前拉住乔淑玉。 讲道理? 全京城最不讲道理的人恐怕就是姜行川了。 别人做事有根有据,但唯独眼前这位做事从来都是看自己心情。 可不能再得罪姜行川了,宋城荣的事情到现在他们都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这要是再多一件事出来,宋家还要不要在京城混了。 “误会,都是误会。” 石翠兰用那张布满皱纹的脸赔着笑,“这件事我们私下会跟清念解释清楚的,小姜爷你放心,清念是宋家的孩子,我们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姜行川这才微微抬了下颌,似笑非笑,“你最好是。” 他不再搭理其他人,转身将打包好的早餐一一打开,动作熟稔地端起来,取了勺子捏在手中。 “是我喂你还是自己吃?” 语气平和得像是变了一个人。 在场所有人,包括陈清念都惊住了。 “我自己来。”陈清念的耳根攀上红色,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床边挪了一点。 姜行川弯着腰,凑她很近,完全是旁若无人的亲昵。 “手可以吗?针管哪个护士拔的,都流血了。” 陈清念抬眼就能看见姜行川那对料峭雪白的锁骨,慌乱之中立马挪开可视线。 她垂下眼,声音软软的,像一只被顺了毛的小猫,“没事,是我自己拔的。” 姜行川轻啧一声,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你是医生还是护士?这个医院什么时候轮得到患者自己拔针了?” 陈清念低头,不吭声。 乖乖听训的样子,哪还有刚才跟石翠兰她们对峙的气势。 石翠兰在一旁看得大跌眼界。 “小姜爷,你……” 姜行川头都没抬,“你们怎么还不走?等着我送你们出去?” 第97章 和未婚妻第一次碰面 不对劲。 陈清念和姜行川都不对劲。 石翠兰带着娘俩慢步往外走,进了电梯忽地发现哪里不对劲。 脸上立马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原来是这样!” 乔淑玉被自家婆婆笑的一懵,这好端端的,又抽哪门子的羊角风。 “怪不得陈清念要铁了心跟姜家退婚,原来是已经跟姜行川勾搭上了。” 石翠兰一拍手,笑得脸上褶皱都在颤。 “淑玉,我现在觉得我们一直没把那丫头的联姻公布出去是对的,眼下正是好时机,她跟姜牧城退婚,如果能抱上姜行川的大腿,岂不是更好?” 虽然姜牧城是老夫人最疼爱的老幺,但是跟姜行川这个宝贝孙子比起来还是略逊一筹。 姜行川虽然不愿经商,选择拍片子当导演,但是京城上下谁不知道,小姜爷其实天生就生了一颗玩弄权谋利益的脑袋。 如果他能做宋家的女婿,那宋家岂不是多了一个坚实的左膀右臂? 石翠兰越想越开心。 完全没注意到乔淑玉和宋心瓷的脸色已经变得有多难看。 一回到宋家,乔淑玉就关上了门跟宋城和大吵大闹起来。 “你妈什么意思?明知道我们心瓷这么多年都爱慕那小姜爷,这姜家孙媳妇儿本就应该是我们心瓷,凭什么那个丧门星一回来,就要把机会让给她?” 宋心瓷坐在一边抹泪,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宋城和被训的有些懵。 怎么三个人好端端地出去一趟,就成这样了? “宋城和,我当初嫁给你就受尽了白眼,你是不是处处还想着你前妻,所以才会对那个丧门星格外偏心?” “你这是哪儿的话啊”宋城和连忙解释,“这个事我一点都不知道啊,我妈明知道清念有婚约,又怎么会撮合她跟小姜爷呢?” “你妈都打算同意陈清念退婚了!” 乔淑玉拎着宋城和的耳朵,把他揪了起来。 “我告诉你,我乔淑玉这辈子嫁给你已经是矮那贱人一等,要是让我的女儿还要矮那贱人的女儿一等,这日子咱们也别过了!我可不受这样的窝囊气。” 宋城和只感觉耳朵火辣辣的。 乔淑玉的脾气他知道,动不动就跟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 眼下只能顺着她好生劝着。 “不会的不会的,老婆,你就放宽心吧,没准儿我妈就是随口一说,这婚哪儿能说退就退。” 宋城和把自己的耳朵从乔淑玉的手下解救出来,吃痛地揉了揉,又道:“而且,清念那丫头你也知道,一无是处,小姜爷才华横溢,怎么可能看上她呢?” 他伸手把一旁抹眼泪的女儿也揽了过来。 “要真说小姜爷看上谁,那肯定是我们家心瓷啊,又乖巧,又懂事,又漂亮,还多才多艺,这从到脚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哪儿都比清念强啊。” 同样都是女儿。 在宋城和眼里,也不过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乔淑玉听罢,这才心里舒坦一点。 冷哼一声,双手环胸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她瞧了宋心瓷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哭哭哭,就知道哭,你看看陈清念多有本事,三句话两句话就哄得小姜爷亲自喂饭,你再看看你!” 宋心瓷心中更加委屈落寞了。 是啊,凭什么? 陈清念刚来京城多久? 她就是一个没人要的乞丐罢了,凭什么她能得到姜行川的垂怜? 这不公平。 “妈,我担心裴大师那边,那天陈清念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茶楼?如果她真的一早就跟行川哥哥亲近,那她会不会利用行川哥哥跟裴大师见面,然后再拿出那封介绍信……” 剩下的话不需要她多说,乔淑玉也能猜到。 有了介绍信和姜行川的人情,哪怕陈清念是块朽木,恐怕裴丽芳都愿意破格收取。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 乔淑玉板着脸思考片刻,觉得这次他们三房是真的不能再坐以待毙。 - 陈清念的身体本来就没什么大碍,又在医院观察了半天,下午就可以出院了。 姜行川给她准备了新的衣裳,是一套浅粉色的连衣裙,很素,没有多余的装饰,但是陈清念穿上却刚好。 粉嫩如桃花初放,灼灼其华,美而不腻。 而且尺码,也是刚刚好的。 陈清念摸摸发烫的耳尖,不知道姜行川怎么会有她的尺码。 开了门,陈森已经守在外面。 “陈小姐,小姜爷临时有个选角,他作为导演不得不出席,所以只能由我来送您回去了。” 陈清念腼腆地笑了一下,冲他摆了一下手,意思她自己可以回去。 她还是不习惯跟不亲近的人说话。 陈森依旧保持着礼貌的态度:“陈小姐,小姜爷安排的事情,我不能违背,所以您就别拒绝了。” 陈清念这才无可奈何地点头,跟他一同出了医院。 临上车前,陈森站在一旁打了个电话。 此时,他又变成了间谍森。 “报告组织!现在基本肯定,小姜爷单相思的人就是陈家大小姐。” “对的,我早上在门外偷听到了,小姜爷这一次是真的表白被拒了。” 让人姑娘跟他,结果姑娘没答应,可不就是被拒了? 陈森挂了电话,又恢复平常表情。 陈清念坐在车里,百无聊赖地等着,打开窗户,两只手扒在车窗,探着脑袋往外看,清秀的脸庞像一颗水嫩的蜜桃,长发乖巧地垂在肩头,整个人看起来又乖又软。 姜牧城打着电话路过,看见眼熟的车子想着上来打个招呼。 一眼就看见了扒在车窗上的陈清念。 长得很漂亮,很清秀,身上有一股温柔隽秀的书香气质。 他顿住脚步,在车里扫视一圈,没看见姜行川的身影。 姜行川的车里,坐着一个小姑娘? 姜牧城停在了陈清念面前,低头与她对视。 陈清念的眸子像一颗清透的玻璃球,转了一圈,才发现忽然出现在面前的人。 是一个看起来很斯文的高大男人。 陈清念立马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收回胳膊,缩到了车里。 她社恐。 “你好”姜牧城率先开了口,“你是行川的朋友?” 第98章 清念被带走,姜行川的秘密暴露 陈清念端正地坐在车里,双手乖巧地放在膝头,看起来很怕生。 这车,分明是姜行川的私人车。 姜行川是一个领地意识和私人空间私密性很强的人,很少会同意第三个人出现在他的车里。 那眼前这位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姜牧城细细打量一眼,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那个视频里见到过,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你好?”他又试探性地开口,“你是行川的朋友吗?” 陈清念的手指微微蜷缩,想要逃避交流,但是姜牧城始终盯着她,那双看似温和的眼睛却带着让人很不舒服的目的性。 陈清念不得不点了下头。 她认识这个男人。 是姜牧城,她名义上的未婚夫。 但姜牧城并没有认出陈清念,依旧耐着性子跟她攀谈,“那车里怎么就你一个人,行川呢?” 陈清念:“……” 车外的男人又等了半分钟。 “你不方便说话?” 陈清念依旧不做回应。 一个念头在姜牧城的脑海中串联起来,虽然有些诧异,但也隐隐猜到眼前的人是谁了。 “宋清念,宋家大小姐,是不是?” 果然还是被认出了。 陈清念端坐着,还是不回答。 不知道是不是婚约的禁锢,陈清念觉得跟姜牧城相处很不舒服,说不上来的,就是出于一种本能的想要逃避。 尤其是想到自己跟姜牧城还有婚约的前提下,和姜行川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这让一向保守的陈清念有些良心难安。 这是第一次,她迫切地希望,如果姜行川在就好了。 姜牧城轻笑了一下,“宋小姐,你可能不认识我,我叫姜牧城,是你的,未婚夫。” 未婚夫三个字被他说得轻佻又随意。 一时间让人捉摸不透他挑明身份的意图。 陈清念有些茫然地望向他。 她的眼睛很漂亮,像是被点缀在海面上的星星,浅色的雾气环绕着清亮的瞳孔,看起来无辜又胆怯。 姜牧城的心里有些异样感觉。 这姑娘比传闻中要漂亮太多,乖巧太多。 但他要是记得不错,前几天流传的一段视频里,宋家的大小姐不是个哑巴,只是话少而已。 一切都和传闻相反。 他这个未婚妻不仅貌美如花,温顺淑女,还是一个会说话的正常人。 对于陈清念的冷淡,姜牧城并不在意,不过是一场商业联姻罢了,倒也不必要勉强一个比他小八九岁的姑娘对他一见钟情。 他在乎的无非就一件事。 那就是为什么宋清念会出现在姜行川的车里。 姜牧城眯了下眼,在心里暗笑一声,“原来是这样吗?姜行川,你在耍我。” - 二十多个演员已经面试完。 周斯聿把筛选出来的资料整理好,一同递给了姜行川。 厚厚一沓资料放在桌子上,姜行川却没半点想看的欲望,都是一些流量花旦,空有外表,实际业务能力很差。 现在娱乐圈都喜欢捧顶流追热点,但姜行川平生最厌恶的就是空有流量的花瓶。 花瓶固然能带来利益,但他是姜行川,他并不缺钱。 他拍片子,是为了艺术。 周斯聿见他不动弹,靠在桌角,站在他面前,主动开口:“这一次怎么样?有没有特别合眼缘的。” 姜行川坐在椅子上,缓缓伸了一下长腿,回答地很随意:“都一般。” 周斯聿的嘴角扯了一下,无奈地笑笑。 小姜爷的要求高,对演员和艺术从来都是最严苛的,所以他能说出这样的话也不奇怪。 “沈星也说想要争取一个角色,男三号也行,你觉得呢?” 姜行川抬了抬眼,瞳孔微凉,“走不了后门,让他来面试。” “那你觉得他通过面试概率大吗?” “不大。” 小姜爷丝毫不留情面,直截了当地给出了回答,这不仅是后门走不得,甚至连窗户都给沈星也焊死了。 周斯聿笑了一声,这个答案也在预料之中,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顺势递了一根给姜行川,“后面还有几批面试,到时候你再多挑挑。” 姜行川回了个嗯。 他不接烟,“我最近戒烟。” “怎么好端端要戒烟了,该不会是因为……”周斯聿想到梁司闵在群里说的话,往姜行川身边凑了点,“你最近真的在追姑娘?” 姜行川啧了一声,“少管。” 没否认,看来是真的。 多新鲜啊。 “哪家姑娘能入您的法眼?能透露一下吗?” “不能。” “那她为什么能吸引到你,这个总能说吧?” 姜行川避过周斯聿的眼,抬手将他手里的烟推远了点,“拿远点,有味。” 他顿了一下,才又回答:“哪儿都能吸引到我。” 周斯聿扬眉,姜行川平时多高傲一个人,能从他嘴里说出这句话还真的有点像见了鬼。 姜行川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亮屏幕发现陈森打了三个电话。 他习惯在工作的时候将手机静音,通话记录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前了。 姜行川拧了下眉,觉得有些不对劲,将电话回拨了回去,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三分钟后挂掉电话,神色明显变得严肃起来。 周斯聿察觉到他的神色变化,跟着站起身,“怎么了?” 姜行川推开椅子,脚步很快,“姜牧城把我的人带走了。” 他的人。 想必就是那位姑娘了。 “我跟你一起去。”周斯聿掐灭了烟,跟了上去。 这么好的机会,他肯定不会错过,说不定就能趁机见到那姑娘是何方神圣了。 但是转念一想,感觉不太对劲啊。 “你小叔叔为什么带走你的人,他不是有未婚妻吗?” 姜行川脚步顿了一下,“他们很快就要退婚了。” “退婚?姜老夫人的意思?” 姜行川转过头,按下电梯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也听不出平仄情绪。 “之前是老夫人的意思,但是现在,是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你为什么……”周斯聿猛地顿了一下,瞪大了眼睛,忍不住丢了句卧槽,“你看上的该不会是……是宋家那位大小姐吧?” 第99章 剑拔弩张,抢人 槐乡酒吧。 跳跃的灯光在众人的头顶一一掠过,暧昧的,摇晃着,处处充斥着荷尔蒙的味道。 冲破炉顶的欲念,把人逼得无路可退。 陈清念像一只惊弓之鸟,站在人群中无处遁形。 姜牧城端了杯鸡尾酒过来,递给陈清念。 “想要跳舞吗?” 陈清念缩着指尖,小心翼翼地把酒杯接过来,她摇头,不想,一点都不想混进那个人群。 姜牧城笑着,仰头喝完一杯鸡尾酒,把杯子递给身旁的酒保,迈步朝陈清念靠近一步。 “清念,你真的一句话都不打算跟我说吗?你分明就不是哑巴的。” 陈清念警惕地看着他,清澈的眼底是压不住的惶恐。 这样暧昧的氛围让她很不舒服,越是不舒服她心里的抗拒就越强烈,就越不可能开口说话。 在这灯红酒绿的场所,陈清念就像是一朵任人蹂躏的清纯小白花。 男人的邪念在这道德最单薄的场所会被最大限度的被激发出来。 姜牧城伸手想要拉陈清念的胳膊,却被她两步躲开。 他的眼神暗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清念,你是我的未婚妻。” 姜牧城笑着,眼神迷离着醉意,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 “我看你跟行川不是走得挺近吗?为什么跟我这么疏远?” “……” “清念,你年纪小,有什么不会的我可以教你。不要辜负宋家和姜家的这段缘分。” “……” 前面堵着姜牧城,身后的堵着另一堆人。 陈清念有些进退维谷。 槐乡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贴身热吻不会被人诟病,反而会引来一片暧昧的喝彩。 陈清念被身边各种气味熏得头皮发麻。 “清念,站过来一点”姜牧城第二次伸手,这一次陈清念没躲过,被拽住了胳膊,手里的鸡尾酒洒了满手。 几乎是下意识,陈清念手腕一转,将姜牧城的胳膊往下一拧,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刻意收了力气,即使这样,姜牧城还是吃痛的瞪大了眼。 “你力气这么大?” 陈清念满眼无辜,收回了胳膊,丢掉手里的酒杯,两只手都背在了身后。 姜牧城低头来看了眼自己的胳膊露出玩味的笑。 “你不喜欢这里?” 他就像是居心叵测的猎人,步步紧逼,他不信陈清念真的能憋住一整晚都不说话,既然不是哑巴,怎么可能会有人一直不说话的。 “既然不喜欢这里就算了,我带你换个地方吧。” 姜牧城再次伸手,这一次忽然多了一个身影堵在他面前,毫不客气地将他的手推开。 灯光从舞台中央挪过来,刚好有一束光照在男人身上,陈清念目光一顿,看清了眼前的人。 是姜行川。 他个子很高,几乎把陈清念整个人都遮挡住,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小叔”他不冷不淡地叫了声。 姜牧城眯起眼,嘴角浮现一丝戏谑:“行川啊,你不是在忙,怎么有空来槐乡。” “我来找人。” 喧闹的四周好像陡然安静了下来,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剑拔弩张的交谈声。 “找人?找谁啊?你难道也有朋友在槐乡?” 姜行川目光冷淡地看着装傻充愣的人,毫不避讳地回答:“我找清念。” “哦?你来找清念啊,那既然来都来了,刚好跟我还有你未来小婶婶一起坐会吧。” 姜牧城往旁边侧了一步,朝姜行川身后的人摆了下手,“清念,你过来。” 这是明目张胆地抢人和宣誓主权。 陈清念毕竟是他的未婚妻。 若这姑娘是个聪明的,就应该知道该站在谁身边,毕竟他们有婚约,哪有不选他,反而去选他侄子的道理,宋家这点规矩总该教给她了吧。 但令他失望的是,陈清念站在原地没动,抿了抿唇,直接无视了他。 还真是半点规矩都不懂。 姜行川露出一个唇红齿白的笑,“看来我这未来小婶婶,不太想坐,既然这样我就先送她回家。” “你……” “小叔,人从哪儿带来的,你应该没忘吧?” 姜行川的眸子冷了下来,他向前一步,靠近姜牧城,低头跟他耳语。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别人在我的领域带走我的人,还是带到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当时陈清念是在姜行川的车上,自然就是被他划入领域的人,姜牧城一声不吭把人带走,他还能好声好气叫他一声小叔已经是给他面子了。 姜牧城笑了一声,“你的人?你说宋清念是你的人?行川,你也是一个懂规矩的,你和她的关系用你的我的来划分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况且,她是我的未婚妻,我带她去什么场合,也需要跟一个晚辈报备吗?” “你们才第一次见面。” “一回生二回熟”姜牧城耸耸肩,“要是今晚我不让你带走她呢?” 姜行川懒得再跟他迂回。 “你不让我带走我就砸了这槐乡。” 姜牧城是槐乡的二股东,砸了槐乡跟砸了姜牧城的脸面没什么区别。 姜行川骨子里的那股疯劲他见识过。 无法无天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小姜爷说要砸就会真的砸。 姜牧城用舌尖顶了顶后槽牙,最后只能笑着摆摆手。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行川把我的未婚妻安稳送回去了。” 他特意把未婚妻三个字咬的很重。 这是他第一次跟陈清念见面,到底安的什么心,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姜行川不再跟他废话,带着陈清念离开了这鱼龙混杂的地方。 出了门,姜行川一把拽住陈清念的胳膊,把人抵在了安全出口的墙边。 “陈清念,我临走的时候怎么告诉你的?安安稳稳跟陈森回去,哪也不要去,发生事情第一时间联系我,你一句都没记住?” 陈清念后背贴着冰冷的墙壁,有些无措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好像生气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跟姜牧城分明第一次见面,怎么就这么听话地跟着他走了?我平时怎么发现你会这样听我的话?” 难道就因为他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 姜行川觉得胸口有些发堵。 他有些不满,语气也格外严肃:“陈清念,回答我,不要让我一直反复问你,我没耐心。” 陈清念眨了眨清澈的眼,嘴角微微下弯,露出委屈的表情。 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点潮意:“他说你在这儿。” 姜行川的心顿了一下,“什么?” “我的手机关机了,联系不到你。他说你在这儿,带我来找你。” “所以你就信了?” 陈清念憋着嘴,“本来不信的。” 姜行川看她眼眶泛了红,心就立马跟着软了下来,他伸手碰了碰陈清念的脸,这一次她没躲。 他叹了口气:“那后来为什么相信?” 第100章 正式表白!我要追你 姜行川心底终究是介怀“未婚妻”三个字,所以才一时间没收住脾气。 等到他回过神来,语气都跟着软了下去。 他不该凶清念的。 “清念,你不像是会对陌生人言听计从的,你跟姜牧城今天第一次见面,怎么就能被他唬住呢?” 怎么就偏偏相信他的话,跟着来了这种不正经的地方。 要是他今晚赶不及,甚至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方才他一进门就瞧见姜牧城伸手拽住了陈清念的胳膊,他恨不得立马飞进去杀了那个男人。 不过是几步路的时间,眼看着姜牧城又朝陈清念伸出手,姜行川差点跑起来,他第一次那样焦急失态。 单单是因为有其他男人碰了陈清念。 姜行川从前没谈过恋爱,不知道自己陷入感情会变成什么样。 这些天,他几乎是在一步一步接受和适应一件事。 那就是他真的喜欢上了陈清念。 而且喜欢的程度超出他自己所有的预判。 陈清念扬着脖看他,眼里氤氲着一层雾气,回答的也是牛头不对马嘴。 她说:“我笨。” 那俏生生的眼底分明藏着别的话,偏偏什么都不肯说,单挑一个最敷衍的答案来糊弄他。 姜行川一时间被气笑了,伸手捏住陈清念颊边那团软软的细肉。 “你笨?陈清念,你在跟我扮猪吃老虎?” 他的声线不平不仄,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仔细听去反而有几分宠溺。 人被堵在墙角,他又单手撑住墙面,几乎是将人困在自己怀里。 “哦这话也不对,你原本就一直在扮猪吃老虎,从平江同我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各种糊弄我,对不对?” 陈清念眨了眨水漉的眼,眼底满是无辜。 “我有时候觉得你很简单,很纯粹,像是装在玻璃杯里的纯净水,一眼就能看到底,但有时候又觉得不是这样,你藏着很多秘密,让我搞不清,捉摸不透。” 姜行川松开捏着她脸蛋的手,那里留下了一片红印子。 明明他也没用力。 怎么这般娇嫩? 陈清念始终不说话,两个人的距离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姜行川叹了口气,他坦言:“虽然知道你跟姜牧城不曾有过交集,婚约也会很快作废,但我还是会不开心。” 陈清念有些懵。 “不开心什么?” “不开心你们独处。” 陈清念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能感觉到姜行川的情绪变化,他是真的不开心。 “陈清念,接下来我会用尽一切手段让你跟姜家退婚,不管你答不答应我都会做,而且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陈清念迟疑地看着他,用目光询问做什么准备。 姜行川抿了下嘴角,“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所以接下来,我会追你,如果在这个过程中有任何让你不舒服的地方,你都可以提出来,但我不一定改。你可以选择拒绝,但我会忽略,我从来都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 “在你退婚,保持单身的这段时间,我会一直追你。如果你身边有了别的心仪对象……” 姜行川顿了一下,“我应该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 追陈清念,对他来说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小姜爷任性,自大,狂妄。 做事从来都是这样,不讲道理,也不留退路。 有种强取豪夺的意味。 而陈清念,被姜行川一句接一句的话彻底砸懵了。 他刚刚说什么? 他说喜欢。 陈清念觉得自己的有点耳鸣,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 或许……此刻她应该说点什么。 但是陈清念的语言系统完全紊乱,心都快从嗓子眼里飞出来。 顿了半晌,她才涨红着脸憋出一句话。 “姜先生,你喝多了吗?” 姜行川脸色一沉,凑近她,“你好好闻闻,我什么时候喝酒了?” 他身上没半点酒气,全是清冽的松木香。 陈清念吓得更不敢动弹了。 “你没喝酒……干嘛说那些奇怪的话。”声音越到最后越小,最后都小得听不见了。 “我跟你表白,很奇怪?” 姜行川生气了,“我不能跟你表白?” 毫无哄人经验且嘴巴很笨的陈清念实在不知道该安慰他什么,只能伸手拽住他的袖子,轻微晃了一下。 “别不开心。” 世界上最无用的哄人方式就是:你别不开心。 就像女孩子来生理期,直男会来一句:你别疼。 姜行川拿眼前的姑娘一点办法都没有,但好歹她也是愿意哄自己了,总比不哄要好吧? 姜行川板起脸,拿腔作调的:“你亲我一下,或许我就开心了。” 陈清念:“?” 她撤回了手,依旧贴着墙站好,不吭声了。 “这就不哄了?” 陈清念撇了撇嘴,“我笨,哄不好。” 姜行川被这姑娘气到:“你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在说,你就气着吧,我才懒得哄你。” 陈清念:“……” “不说话什么意思?” 她很小声,委屈巴巴地回答:“被你猜中的意思。” 姜行川:“……” 姜行川:“…………” 怎么不干脆把他气死得了? 安全通道外面忽地传来脚步声,有些凌乱,听着像是两个人的。 他们正在逐渐靠近这扇门。 陈清念忽然紧张起来,眼下他们躲藏在这里,虽然什么都没做,但就是觉得有些莫名的偷感。 听外面的声音是一男一女。 对话都是些不堪入耳的马赛克部分。 如果说她和姜行川此刻在这交谈是略微有偷感,那外面那两人就是真的在偷。 他们是在偷情。 真不知羞耻。 陈清念听得耳根子发烫,觉得那些污言秽语比姜行川方才的告白还要令人震撼。 原来真的能有人说出那些流氓话。 她有些不自然地瞄了姜行川一眼,忽地想着,像姜先生这样儒雅斯文的人会不会也在私下说…… 念头一出,陈清念就立马打断自己。 她真是疯了。 竟然会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就在这儿吧,老子已经等不及要你了。” 门把手猛地转动一下。 姜行川快步往旁边侧去,在门即将被打开的前一秒用脚尖抵住了门。 门把手被人用力向下按了几下,都没反应。 “他娘的,这门怎么锁了?”一个粗狂的男人用力拍了几下门,咚咚咚的,震得人耳朵发麻。 陈清念有些紧张,想要拉过姜行川,外面那人分明是喝醉了,如果猛地踹门,恐怕会伤到他。 “姜先生” 陈清念的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那人竟然真的踹上了门,力气很大,震得整扇门都在晃动。 姜行川的眉头一拧,“找死” 砰—— 又是一声巨响,但这一次,姜行川提前撤离了身子。 男人没想到门忽然自己开了,身子由于强大的惯性往前趔趄了好几步,然后咚的一声栽倒了在地上。 “他娘的!” 地上的男人惊呼一声,猛地坐了起来,发现面前站着一个男人即刻破口大骂。 “就你这孙子故意锁的门是吧?你他娘的活腻了,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你信不信我……” 姜行川一脚踹在他的面门上,把人踹翻在地,然后伸脚踏在他的胸口。 眉宇间散发着令人胆寒的阴冷。 “我倒要听听,这是谁的地盘,能有多大的本事跟我耍威风。” 第101章 收拾完小人要去约会 陈清念惊了一瞬,见姜行川将人踹翻,默默收回了准备伸出去的胳膊。 “你干什么?”一道尖锐的声音陡然响起。 跟那男人一同前来的女人先是在门口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奸夫这是被人揍了,立马脱下高跟鞋拿在手里。 姜行川背对着门,看不到身后的场景,但是陈清念能看到。 她眼神一冷,忽地上前拽住了女人的胳膊,猛地向下一拧,砰地一下,将人猛推到墙上,将她的双手反制在身后。 “别动。” 陈清念的声音不大,带着点柔腔,却让人莫名的心惊。 女人手腕一痛,手里的高跟鞋也跟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你谁啊……好痛,放开我!” “你不要动,我就会放开你。” 那女人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陈清念也停了三秒,然后才松开手,后退两步,站在姜行川身边。 这会儿,地上的人也从刚才那一脚缓过劲来,看清楚了面前的人。 “姜行川?” 男人的声音都变了,哪还有刚才骂娘的气势,他有些发怵,但是借着酒劲,胆子也比平时大一点。 他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一圈,看到了陈清念。 陈清念穿的是长裙,一双白皙纤细的脚踝露在外面,男人仰躺在地上,满脸猥琐,一双眼不老实地乱飘。 姜行川眉头一拧,把原本踩在他胸口的脚毫不客气地抬起,重重地踩在了他的脸上。 “啊——” 男人痛呼一声。 姜行川声音冷得像是结了一层冰,“再乱看,我就把你那双狗眼挖出来。” 说着伸手把旁边的陈清念往自己身后一拉,完全挡住。 男人被踩着脸,感觉到火辣辣的疼,话都说不利索。 “姜行川……你自己躲在这偷人,有什么好神气的,这酒吧可是你小叔叔的地盘。” 眼前的人,姜行川并不认识,口气这么大,八成是姜牧城的哪个狗腿子。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垃圾,语气中透露一丝嘲讽。 “那你现在就把姜牧城喊来,看他给不给你做主。” 他用力磨了磨脚掌下的那张脸,像是在踩一个肮脏的垃圾袋。 “你这个只会仗着姜家胡作非为的废物!你有本事先放开我,让我把姜总喊来!” 男人借着酒劲,说话也越来越狂。 “你带着一个学生妹在这干什么勾当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在这神气什么啊?啊!你有本事放开我!” 姜行川冷笑一声,“你可以多说几句遗言。” “遗言?你以为你什么东西!你到槐乡玩小姑娘,哎,学生妹,成年没,这么小年纪就出来卖,你……” 姜行川脚下的力度越来越大。 地上的男人觉得自己的下巴都要被踩脱臼了,他抱住姜行川的脚踝,想要用力挪开,但发现竟然没法挪动半分。 姜行川站在原地没动。 “清念”他喊了一声。 陈清念乖乖地从他身后探出脑袋,“姜先生,我在。” “到外面,贴着墙,数两百个数。” 陈清念顿了一下,应了声,听话走到外面,路过女人的时候脚步一停,然后伸手把她也拽了出去。 “你拉我干什么?” “闭嘴!” 陈清念低低地凶了她一声,一点也不像刚才跟姜行川说话那样绵羊,反而带着一股威慑力。 穿着皮草包臀裙的女人被吓到,只能光着脚跟到外面。 陈清念真的开始数数。 很快,安全通道里就传出阵阵惨叫。 旁边的女人吓得胆战心惊,她想要探头去看,却被陈清念抓住肩膀猛地按了回来。 “30,31,32……” “你放开我!”女人急得跺脚,但她没想到眼前这个如此瘦弱的姑娘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手劲,完全挣脱不开。 陈清念面色不改,低声数着。 “37,38,39……” “啊——” “啊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惨不忍睹。 真是土匪!遇到了两个不讲道理的土匪! 惨叫声整整持续了三分钟。 陈清念数到198的时候,姜行川走了出来。 他扯了扯自己的领口,松了两颗扣子,露出白皙的脖间,上面隐约能看到一层细汗。 陈清念松开身边的女人,那女人几乎是一刻没停,直接跑到了旁边的安全通道里。 姜行川没理会她。 目光落在陈清念身上,语气格外温柔:“数到多少?” 陈清念乖巧回答:“198” 他扯了下嘴角,“看来我时间拿捏得挺好。” 陈清念抿了抿唇,伸手指了指他的手腕,上面染了一丝嫣红。 姜行川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不是我的血,走吧。” 陈清念什么也不问,只是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没吃亏就好。 她刚才还担心姜行川吃亏,但是现在看,好像没吃亏。 姜行川带着陈清念走的私人通道,一路上规避了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群。 陈森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看到自家雇主出来,立马识趣地拉开车门。 同样等在外面的,还有周斯聿。 见到出来的人果然是陈清念,周斯聿还是小小惊讶了一瞬。 虽然在路上就做过心理建设,但是亲眼看见姜行川带着陈清念出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什么新奇的禁忌恋玩法啊? “清念,晚上好啊。”周斯聿冲她斯文一笑。 “周先生,晚上好。” 陈清念轻声回了个招呼。 周斯聿顿住,笑了下,“原来你真的不是哑巴,声音很好听啊清念。” 陈清念不好意思地摸摸耳朵。 姜行川不悦地挡在两人中间,他回头看小白兔一样的姑娘,“平时没见你跟我说话这么积极。” 陈清念缩了缩脖子。 周斯聿笑了一下,揶揄道:“哟,小姜爷,这就醋上了,我跟清念在平江好歹也是相处过两个月的,都老熟人了,还是第一次听她开口说话,夸两句也不行吗?” 姜行川睨了他一眼,“需要你夸?” 早知道之前就不准陈清念去剧组当那两个月的群演了,趁他不在,她都跟周斯聿混熟了。 明明跟他还这么陌生。 周斯聿识趣地闭上嘴,开着车门想要往里坐,却被姜行川一把拦下。 “干嘛?” “你跟陈森打车回去。” 周斯聿:“……” 陈森很有眼力见,用胳膊肘鼓捣一下周斯聿,“周先生,走吧,别耽误小姜爷约会。” 陈清念在旁边听得耳边一热,连忙摆手,“不是约会,是回家。” 姜行川歪了下脖子,露出点漫不经心又混不吝的笑,“我什么时候说回家了?” 第102章 着急订婚 姜家。 姜老夫人吃罢晚饭,在院子里提着八嘎溜达了一圈,听老叶说宋城荣今天毫无意外的败了诉,数罪并罚,判了个三年。 才三年啊,也不算太长。 老夫人恹恹地应了一声,问老叶:“我家川宝儿呢?最近在忙什么?” 都有一阵子没回家看她了。 也不知道这臭小子是不是把她这个老太婆忘了。 “小少爷他最近可能……”老叶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收集来的线索告诉老夫人。 “怎么了?” “小姜爷最近似乎在追姑娘。” 老夫人哼了一声,“又是沈家那小子说的?上一次我问川宝儿了,根本就没追,还说什么被人家姑娘拒绝,我家川宝儿怎么可能会被姑娘拒绝,哪家姑娘这么没眼光啊?” 老叶:“……” 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他只能回答了个是。 硬生生把后面的话憋了回去。 “对了,宋家那姑娘最近……” 话音未落,一束车灯照来,是姜牧城回来了。 他从车窗看到院子里的老夫人,提前下了车,车子由下人开回去,朝院子走了过来。 “妈” 姜老夫人点了下头,露出一个温和慈爱的笑,“我听老叶说你今晚去见朋友了,本以为你会回来得很晚。” “本来是要很晚”姜牧城从她手里接过八嘎的笼子提在手里,另一只手扶住了老夫人的胳膊。 “但是朋友被人带走了,就提前回来了。” “哦?” 姜牧城不是一个会说废话的人,他说的每一句话必然都有别的意思。 比如此刻他漫不经心的一句朋友被人带走,那意思就是想要跟老夫人聊这个话题。 两个人慢慢走着,娘俩聊天,老叶自觉地屏退在不远处。 “什么朋友啊幺儿。” 姜牧城笑了一下,斯文周正的脸上露出挂着一丝耐人寻味的表情。 “那个朋友您不陌生,是您未来的儿媳妇儿。” 老夫人的脚步一顿,“宋家那个丫头?” 竟然是跟宋家那丫头见了面。 这么突然吗。 “那姑娘怎么样?” “长得很漂亮,是个乖巧的姑娘,而且您应该也听说了,她并不是哑巴。” 老夫人点点头。 姜牧城接着道:“妈,清念才十九,结婚的话还太早,下半年她应该满20,我想到时候把订婚办了。” 姜老夫人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明所以的笑,但看向自己幺儿的表情有点古怪。 她这个幺儿,永远都是这样,野心太大,又不懂得遮掩。 下围棋的时候喜欢采用激进的方式进攻,不管老夫人提点多少次都没用。 他的激进和野心永远表现在方方面面。 这样未必是件好事。 “是不是有点着急了?不再考虑考虑?”老夫人问他。 院子里的蔷薇开了,顺着围墙向上,满片的绿色点缀着娇嫩的粉色,格外漂亮。 老夫人在蔷薇墙边停下,仰着头用有些浑浊的眼看满墙的花。 真美啊。 她有一个故人,很喜欢蔷薇的,只可惜红颜多薄命,走得太早了。 姜牧城伸手捻了一朵花,顺势摘了下来,“我对她很满意,不需要考虑。” 老夫人睨了一眼他的动作,并没阻止。 “可是幺儿,几个月前,你还跟我有着一致的想法,是打算退婚的。” “那时候我们不清楚状况,以为她是个哑巴,但事实并非如此。” 姜牧城笑了一下,眼底压着汹涌的波澜,藏着无尽的算计。 之前他一直抗拒跟宋家姑娘见面,导致宋家几次想公开这段联姻都没能如愿。 如今不过是见了一面,就着急订婚了。 那究竟是让他多满意,才会让他这么快就下定决心了。 老夫人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了。 她无奈地摇了一下头,问他:“今晚带走清念的人,是谁?” 姜牧城毫不留情的将指间的花碾碎,然后轻轻一吹,落了满地。 老夫人的眉头拧了一下。 “是行川”他回答,“行川跟清念好像挺熟的。” 话里有话。 老夫人也不跟他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这就是你着急订婚的原因?” 姜牧城笑着重新挽住老夫人的胳膊,“我只是想让事情尘埃落定。” 依旧在含沙射影。 老夫人不傻,听得出来他的意思。 娘俩重新在院子里慢慢踱步,老夫人轻叹一声,“幺儿,其实我挺后悔当初指腹为婚这件事。” “为什么?” “一来,是因为你们年纪相差甚多,论家世论各方面,那丫头于你都不是良配,二来,是因为当今社会哪还有包办婚姻的,若是为了家族利益,逼迫你去联姻,那你后半生若是不幸福,我这个做母亲的良心怎么过得去?” 她拍了拍姜牧城的手背。 “幺儿,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缘分,还是上天注定的最大。” 姜牧城淡笑,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妈,如果我说,我是因为喜欢清念呢?” “你们只见了一面。” “我对她一见钟情”姜牧城回答得从善如流。 老夫人不语。 姜牧城又道,“妈,有件事我其实一直想问你,当初让行川去平江替我退婚这件事,您是否有其他安排?” “怎么这样问。” 老夫人定住脚步,觉得今晚的姜牧城有些奇怪,从刚踏进院子开始就很奇怪。 她起初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以为他是有些醉了,但是聊了一会儿又觉得他分外清醒。 今晚想必是发生了什么跟行川脱不了干系的事情了。 姜牧城垂眸看着自家母亲,一字一句道:“如果,我跟行川喜欢上同一个姑娘,您会劝谁放弃?” 老夫人怔住。 “还是说您从一开始就有了安排?” “幺儿,你还记得我先前和你商讨退婚的事情,是怎么说的?” 他记得,当时他和老夫人都以为对方是个哑巴,所以对这门亲事都不满意,是觉得陈清念配不上他,因此才想退婚。 但是眼下,陈清念很好,宋家虽然大房出了事,但是三房项目做得风生水起,宋家整体趋势都是向上发展,这门联姻就得另当别论了。 姜牧城回答记得。 老夫人又道,“所以你觉得,我是什么安排?” 姜牧城笑着跟老夫人道歉,“是我不好,胡乱揣度母亲的心思,您别跟我置气。” 老夫人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道:“今晚有些困了,就到这吧。” - 悦江岸边。 车子停稳,姜行川率先下了车。 但是陈清念却攥着安全带无论如何都不肯下车。 这个江,这座桥,她记得。 这不是那晚……姜行川第一次亲她的地方。 “怎么了?” 姜行川拉开车门,弯着腰探进副驾驶,小姑娘脸很红,有些紧张。 “下车吹吹风?” 吹什么吹啊。 陈清念一百个抗拒。 “我想回家。” 姜行川不依,伸出胳膊绕过她面前,咔嗒一声解开安全带,“吹一会儿就送你回家。” 他的脸和陈清念贴得很近,就差几公分的距离。 两个人的气息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暧昧地纠缠在一起,气氛变得分外旖旎。 姜行川勾着嘴角,露出一个又娇又蛊的笑,“陈清念,你在怕什么?怕我亲你?” 第103章 陈清念,你把我关起来,然后狠狠罚我 心底的秘密被人窥破,陈清念觉得很囧。 她伸手很轻地推了一下姜行川的肩膀。 然后故作严肃地板起脸,用紧绷的奶音来掩饰自己的紧张,语气客客气气的。 “姜先生,麻烦你让让,我下车吹风。” 姜行川笑了一下。 他撤开了身子,单手挡在车顶,护着陈清念的脑袋,目视她下车。 两人并排站在了江边,跟那晚的场景无异。 心跳莫名的加速。 陈清念从来没处理过感情问题,也是第一次被人追求,她有些招架不住。 所以她希望此刻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是个哑巴,最好今晚一句话都不要再跟她说,这样她就不会这样提心吊胆。 “陈清念” 可惜姜行川不是个哑巴。 “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还是个会抛问题的麻烦人。 陈清念将手搭在栏杆上,手指蜷缩着抓紧栏杆。 她沉默了好大一会儿,觉得身边的气息似乎在靠近自己,慌忙开了口,“你能、能别亲我吗?” 刚说完她就后悔地想要咬断自己的舌头。 怎么能说出这样让人尴尬的话。 她明明想说的是,你能不能别总说那些奇怪的话。 但是怎么回事,姜行川一靠近,她脑子就完全乱了,实在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身边传来很低的一声笑,“我什么时候说要亲你了?” 陈清念:“……” 耳朵又开始发烫了。 江边的风有些大,将陈清念的长发吹得有些乱,姜行川伸手,动作很轻地替她理了一下头发,举手投足间优雅绅士,亲密但不冒犯。 他缓缓开口,声音微低,带着苏苏的沙哑。 “清念,陪我聊会儿天吧,我有个发布会,明天可能要离开京城,要好长时间见不到你了。” 他要出差。 陈清念的心好像失了魂一样,左飘飘右飘飘,找不到一个落脚点,有些急,但又不知道在急什么。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嘴巴笨。 她有些丧气地扣着栏杆上的漆,只轻声回答一个,“好” 姜行川啧了一声,“没了?” “啊?”陈清念扣着栏杆,仰头看了他一眼,一侧头就发现他一直在盯着自己,刚好就撞进他布满水光的眸子。 姜行川的眼睛好漂亮啊。 像是藏了星星一样。 他看别人,眼神也会这么温柔吗? “清念”姜行川有些无奈,对这个小祖宗一点办法都没有,但既然是他在追人,自然要多点耐心。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他就引导。 “你祝我一路顺风,起落平安。” 陈清念点头,用柔柔的声音重复他的话:“祝你一路顺风,起落平安。” “祝我工作顺利,万事无忧。” “祝你工作顺利,万事无忧。” “祝我得偿所愿,俘获心上之人。” “……” 陈清念的脸红了,支支吾吾不再重复。 姜行川一直看着她,她不重复,他就不再开口。 就一直等着。 他越等,陈清念越紧张,越紧张就越说不出来话。 陈清念憋得眼眶发酸,好麻烦啊……要不然还是让她当个哑巴吧。 她以为自己是个犟种。 结果姜行川比她还要犟种。 两个人就这样干耗着。 姜行川似乎铁了心要听她重复刚才的话,否则就誓不罢休。 “姜先生”半晌,陈清念率先败下阵来,硬着头皮开了口,“你能不能……别喜欢我。” 姜行川表情变得格外严肃。 “你觉得我是那种三心二意的人?” 陈清念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有些苦恼,“可我们不行。” “哪不行?是你不行还是我不行?”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我还没退婚。”陈清念小心翼翼地回答。 姜行川不以为然,“迟早的事。” “那万一退不掉呢?” 姜行川露出一丝邪魅张扬的笑,眼底的狂妄遮都遮不住,“不会的,只要有我在,这个婚一定会退掉,而你也只会跟我在一起。” 他的笃定让陈清念有一些手足无措。 要是换个人在她面前说出这样自大的话,陈清念一定会讨厌他,但是现在说这个话的人是姜行川,她的心就跟着漏了一个节拍。 他很霸道,也很有强烈的占有欲。 但却不会让她反感。 陈清念纠结着,“可在一起的前提,是两个人互相喜欢。” 但她还不明白什么才算是喜欢,所以剩下的话,她说不出口。 姜行川的表情有一丝落寞,但很快又恢复如常,“知道你还没喜欢上我,这不是在追你吗?” “……” “清念,我不要求你能立刻答应我,但同样,我希望你别立刻拒绝我,起码给我一次机会,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万一我们很合适呢?” “……” 陈清念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 刚想开口,姜行川忽地捧住她的脸,让她与自己对视。 “清念,你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会下蛊吗?” 好熟悉的一句话。 她的神智开始动摇。 “你听过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蛊叫痴情蛊吗?”姜行川的声音好像有催眠的力量,让她挣脱不开,也逃不掉,“如果我想立刻得到你,我会给你下痴情蛊,但我不想那样,我希望你是心甘情愿地爱上我。” 心甘情愿。 不耍任何手段。 陈清念脑子晕晕乎乎,感觉这个画面似曾相识。 一阵凉风吹来,陈清念陡然清醒了不少。 “姜先生”她拽住姜行川的手指,试图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下来,“你是不是在催眠我?” “催眠?” 陈清念认真地看着他,感觉自己好像窥破了对方的把戏。 “你上一次,就是这样催眠我的,对不对?这一次你想故技重施吗?” 姜行川顿了一下,露出一个极好看的笑。 “被你识破了。” 陈清念的耳根隐隐发烫,她想躲,但是已经来不及,姜行川俯身吻住了她。 他竟然又亲! 陈清念僵住了,大脑都停住了思考。 等到姜行川松开,她才语无伦次地开口,“哪有人追人,直接就亲的?” 姜行川舔了一下唇瓣,“我追人是这样的,其他人不清楚。” “你这不是耍流氓吗?” 陈清念瞪大眼,想要狠狠地对他进行道德谴责,但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姜行川笑着,将两只手腕靠在一起,递到她面前。 “那怎么办?你把我抓起来,然后再关起来,你想罚我多久都行,都依你,但前提是你准许我在追求你的过程中可以亲你。” “……”这真的不是霸王条款吗? 第104章 陈清念竟然是个高材生 清晨,貌合神离的宋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早饭。 气氛有些古怪。 话题一聊到开学,已经八月底,宋心瓷和宋志恒的暑假都已经结束,这几天要准备返校手续。 家里唯一一个没去处的就是陈清念。 石翠兰瞄了她一眼,也不知道平江那种小地方能养出什么样的人,陈清念这么不合群,不会老早就辍学了吧? 宋城和也是满脸担忧地看向她,“清念,你在平江念到几年级?高中毕业了吗?” 方形长桌上,陈清念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角,她拿起一个鸡蛋,轻轻地在桌子上磕了一下,然后用两根葱白的手指一点点将蛋壳剥掉。 她需要自己剥鸡蛋,但是宋志恒和宋心瓷的鸡蛋都是有人帮他们剥好。 陈清念抬了下头,象征性地看了宋城和一眼,又低头继续认真地剥自己的鸡蛋。 她刚想回答毕业了,石翠兰就率先接了话。 “你看她像是高中毕业的样子吗?每天就知道出去野,打架动手像个痞子,自己亲大伯入狱都不知道出手搭救还趁机敲诈!学得一身流氓匪气,像是一个受过素质教育的孩子吗?” 石翠兰几乎是板着脸把陈清念从头到脚都贬低了一遍。 想想八百万,就气得她肝疼。 这个丧门星! 照她这样坑下去,宋家迟早都得砸她手里。 陈清念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她的话,只是低头认真吃手里的鸡蛋,那样寡淡的模样让人看了心中更加恼火。 “陈清念,你又在装哑巴?” 石翠兰猛地一拍桌子,其他人吓得立马放下碗筷。 只有陈清念不紧不慢,不理不睬地吃完最后一口鸡蛋,感觉蛋黄有点噎,还喝了一口牛奶。 所有人都看着她,表情各异。 其中只有宋志恒的表情与众不同,他充满了敬意。 陈清念吃完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不卑不亢地迎上老夫人的目光。 “陈清念!长辈跟你说话,你难道是聋的吗?” 老太婆每天翻来倒去就这些话,不是骂她哑巴聋子就是丧门星,听得人耳朵都生茧。 “我上什么学,不用你们管,我自己会去学校报道。” “你自己?”石翠兰满脸嫌弃,“你别去什么不三不四的学校,给我们宋家丢人现眼。” 陈清念抿了一下唇,“宋家本身丢人现眼的事情还少吗?” 宋家的烂事,甚至两只手都数不清。 靠那点巴结的手段在上流社会行走,到底能存活多久? 陈清念的一句话完全踩到石翠兰的痛处,她猛地站起身,伸出一根手指向陈清念。 “我看你真的是反了天!来人,给我拿家法!” 在场所有人,没一个动弹。 各个面面相觑。 陈清念淡定地看着她。 石翠兰见没人动弹,才猛地想起,家法已经没了,被陈清念这个大逆不道的丧门星抢走了,到现在还挂在她的卧室里呢。 难道真的治不了她了吗? 陈清念看着她,“怎么,这次还想关我?” 石翠兰身子一僵,她哪敢再关陈清念,这丫头背后可是有小姜爷护着呢。 老夫人气急败坏,但又无可奈何。 眼看气氛越闹越僵,宋城和连忙伸手拉住了石翠兰。 “妈,您消消气,清念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您别跟她置气。” 说罢,宋城和又转头看向陈清念,“你自己报道能行吗?准备去哪个学校啊?” “就是啊”乔淑玉阴阳怪气地接话,“你去哪个学校跟你爸说一声,让你爸帮你打点一下,估计你进去的概率更大。” 陈清念没接话。 一旁的宋心瓷开了口,“要不然让姐姐跟我一个学校吧,我们姐妹也好有个照应。” 宋心瓷念的,是京城最好的高中。 乔淑玉闻言,嗤笑一声,“跟你一个学校?恐怕有点难,谁不知道锦荣中学除了花钱打点以外,最重要的,是要有实打实的成绩啊。” 她看向陈清念的眼神多了一分鄙夷。 就陈清念这种的乡巴佬,能进去锦荣才见鬼了。 陈清念不想再跟他们纠缠,推开椅子站起了身,语气寡淡得像一杯白开水,“我说了,不用你们操心。” 说罢径直离开餐厅。 她还没走远,乔淑玉就忍不住一阵阴阳怪气。 “我看你们也不用操心那些有的没的,这丫头八成就是个上技校的命,平江那老太婆独自一个人把这丫头拉扯长大估计就够费劲了,哪有精力去培养她念书。” “一身流里流气,想想也知道从前是个多野的。”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是刚好能让陈清念听得一清二楚。 陈清念没搭理,上楼换了身衣服,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又出门了。 宋心瓷一看她出门就坐不住了。 陈清念干嘛去了?是不是又偷偷去找姜行川了?他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所有问题环绕在宋心瓷的头顶,让她没法坐以待毙。 一想到姜行川维护陈清念的样子,她就心里难以平静。 “妈,我想出去一趟。” 乔淑玉正坐在沙发上打磨自己的指甲,闻言,轻抬了一下眼皮,“出去做什么?今天的琴练完了?裴大师那边一直没动静,你不好好准备,还出去瞎混什么。” 宋心瓷的眼眶立马泛起了红。 她有些委屈。 “妈,陈清念她会不会又出去找行川哥哥了?” 乔淑玉的动作停了一下,露出一个不屑的笑。 “你还不知道吗,小姜爷出差了,这几天都不在京城,陈清念怎么可能找到她。” 宋心瓷这才松了一口气。 乔淑玉又道,“小姜爷不在,但是小姜总,我方才已经给姜总发消息了,他应该很快就会有动作了吧。” 宋心瓷心领神会,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坐在沙发上亲昵地挽住乔淑玉的胳膊。 “妈,你最好了。” “好了,少贫,快去练琴吧。” 陈清念出门打了辆车。 “师傅,去京大。” 司机听到京大不由得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语气有些惊讶,“小姑娘你是京大的学生啊?” 陈清念坐得很端正,满脸乖巧,一看就是个好姑娘。 她轻轻嗯了声。 司机大伯忍不住赞叹,“京大好啊,多少人挤破脑袋想好考进去,那可是全国最好的大学,小姑娘你很厉害啊。” 能拉到京大的学生,司机大伯忽然觉得自己这车都被升华了不少。 陈清念露出一个腼腆的笑,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头。 大伯是个善谈的,又追着问她:“姑娘,你在京大什么专业啊?” 陈清念虽然怕生又社恐,但是个懂礼貌的孩子,她能感觉到大伯的善意,所以如实回答。 “我学物理的。” 大伯更惊讶了,“学物理的姑娘更不得了啊,很少能见到小姑娘学这个专业。” 陈清念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露出礼貌的笑。 怀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陈清念看了一眼,是姜行川打来的视频通话。 怎么打视频通话啊。 她立马变得紧张起来,捧着手机坐得格外端正。 第105章 姜行川异地来电,我想你了 视频接通,姜行川那张英俊疲惫的脸立马出现在屏幕上。 “清念”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熬了一夜。 陈清念听到他声音的那刻,心陡然漏了一个节拍,昨晚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抿了下唇,回了个嗯。 姜行川刚回酒店,举着手机打开了门,镜头在门口扫了一下,陈清念看到他身后站着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在冲他挥手,但是姜行川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推门进了屋。 “刚才有人跟你挥手。”陈清念小声提醒。 “嗯” 姜行川扯下自己的领带,随手丢在沙发上。 “出门了?”他半躺在沙发上,将手机举得更近。 高清摄像头下,陈清念能清晰地看见他的睫毛,和眼底那一圈黛青色。 “对,我出门了。” 姜行川用手指微微摩挲屏幕上那张脸,觉得他有些疯了。 自己熬了一个通宵,本应该回到酒店倒头就睡,但是就是在收工之后想要第一时间看见陈清念,想要听她的声音,想要和她说话。 现在光看,他又没法满足了。 他想抱抱陈清念,再亲亲她。 姜行川的嗓子哑哑的,放缓语调跟手机里的人讲话,听起来竟然有几分委屈:“去哪儿啊?” “去学校,收拾东西。” 姜行川顿了一下,“你开学了?” “嗯” “在哪个学校?” 陈清念眨了下眼不回答。 姜行川立马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也不能告诉我?” 陈清念不吭声。 “陈清念。” “嗯” 姜行川有些生气了,接着喊,“陈清念。” “嗯” “陈清念。” “……” 她不回答,姜行川就一直喊,带着孤独的怨气。 “陈清念。” “陈清念。” “……” 姜行川真的很磨人啊。 陈清念无奈地叹口气:“京大。” 姜行川顿了一下,竟然是京大,他果然没看错,陈清念很聪明,京大那么难进的学校,清念都能考进去,怕不是个小天才吧。 “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你在哪个学校?”姜行川板着脸问。 为什么要跟他有隔阂,他想事无巨细地了解陈清念,不想跟她藏任何秘密。 他要追陈清念,但却连她在哪儿所学校都不知道,那他岂不是太失败了? 陈清念犹豫了三秒,老实回答:“我怕你来学校找我。” 姜行川:“……” 这姑娘每次说话都能气死人。 把他当成什么了? 洪水猛兽吗? 去她学校找她怎么了,他很拿不出手? 姜行川哼了一声,“那你怕着吧,我可以告诉你一件很不巧的事情,我下一部剧要在校园取景,刚好选的,就是京大,到时候我们恐怕会经常见面。” 陈清念瞪大了眼。 这是多不情愿见到他? 姜行川心里更闷了。 躲吧,到时候我看你怎么躲,又能躲到哪儿去。 姜行川虽然心里郁闷,但还是忍不住出声唠叨几句。 “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如果有什么事要第一时间联系我,虽然我人不在京城,当总有办法保护你,不要一个人逞强,听到没?” 陈清念一直端端正正地捧着手机,像是认真听训的小学生。 过了半晌,她才开口:“姜先生,你一夜没睡吗?” 姜行川顿了一下,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你在关心我。” “不是,是我看你的黑眼圈很重。” “……” 姜行川感觉自己有些高血压了。 这个小祖宗活祖宗呆祖宗到底会不会聊天啊? “你就不能说你是在关心我吗?我一夜没睡还想着给你打电话呢,你就没半点感动吗?” 陈清念的表情有些呆,她敏锐地捕捉到关键信息。 姜行川真的一夜没睡。 “那你快去睡吧,通宵熬夜很伤身体,会大大提升猝死风险。” 姜行川觉得自己不会猝死,但会被气死。 他什么时候在别人面前这么吃瘪过? 他小姜爷威风凛凛,任性妄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什么时候让自己受过气? 跟陈清念聊天,就好像是他自己在找气受。 但他又舍不得凶她一星半点。 只能喟叹一声,认栽。 “清念,我想你了。” 捧着手机的人耳朵一红,镜头歪了一下,她人出了画面。 怎么忽然说这么肉麻的话,她还在出租车上呢。 陈清念有些做贼心虚地瞄了眼司机,心想刚刚姜行川的话他没听见吧? 姜行川像是在撒娇,“把手机挪过来,让我再看两眼,我就去睡觉了。” 陈清念又乖乖地把手机挪了回来,对着自己的脸照。 她的眼睛在镜头前乱飘,始终不敢看姜行川。 姜行川真的很累,说话的声音都变得越发低沉,“自己一个人注意安全,不要被人欺负,知道吗?” 陈清念对着屏幕点头。 他笑了一下,“记得想我。” 陈清念的耳朵又红了。 她匆匆说了句再见就挂断了电话,不知不觉自己的心跳竟然那么快。 刚收起手机,开车的大伯就说话了。 “小姑娘刚刚那是你男朋友啊?听起来很黏人啊。” 陈清念惊了一瞬,“不是,我们……” “小姑娘我感觉你对男朋友说话有点直啊,这样不怕他难过吗?” 陈清念的话被打断,听到了难过两个字,“啊?” 她有些茫然。 老伯啧了一声,心想这姑娘虽然是高材生,但是在感情方面还是有待提升。 于是好心地告诉陈清念:“方才,你男朋友分明是想让你哄哄他,关心一下他,但是你总是说一些很直白的话,这样会让他很有落差的,时间久了,你们的感情会出问题的。” “……” 陈清念盯着手机发呆。 她在反思。 自己刚才没关心姜先生吗? 好像太紧张,有点忘了。 她点开微信,纠结片刻编辑一条,“姜先生,注意身体,好好睡觉。” 几乎是只隔了几秒钟,姜行川回了一个桃红的爱心。 陈清念盯着那个爱心,有些不知所措,立马熄灭了屏幕。 那桃心好像顺着屏幕爬了出来,惹得她心跳也是一阵加速。 “姑娘,京大到了。” 陈清念付了钱,说了声谢谢,飞快地下了车。 第106章 姜牧城围堵陈清念 陈清念几乎是刚迈进学校的大门,就被一群人围住。 “清念!” “真的是你。” 三个男生同时朝她走了过来,陈清念有些紧张,脚步顿在原地。 最先开口的是一个穿着白衬衫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的男生,他单肩挎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手里还抱着一个方形箱子。 “清念,你放个暑假跟人间蒸发了一样,群消息不回,私信也不回,搞得我都以为你要辍学了,你怎么突然要躲起来,难不成是害怕马主任会拉你去实验室?” 陈清念尴尬地挠了一下头。 确实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故意不回消息的,她想在平江多陪陪外婆。 说话的人叫裴清扬,这学期开学升大三,陈清念开学升大二,他们同系,同实验室。 裴清扬旁边站着一个瘦瘦的,看起来很精明的男生,叫于冰,跟裴清扬是室友。 于冰笑了一下:“清扬,你少打趣清念了,不知道她社恐吗?” “我哪有打趣,只是说实话,我真怕京大会痛失一个人才。” 陈清念腼腆的笑笑,目光落在裴清扬怀里的盒子,“学长,这是新的实验器材吗?” “对,新的粒子示波器。” 裴清扬露出爽朗的笑,往陈清念身边靠了点,打开盒子给她看了眼里面的东西。 陈清念一见到东西,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 她平时沉默寡言,又总是很社恐的样子,但只要提到和物理相关的东西她就会神采奕奕,像是换了个人。 “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实验室看看?” 陈清念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头,脸上露出一个带着梨涡的浅笑。 本来今天来学校也是要找马主任的,他已经催了陈清念好多天,眼看距离开学还有两天,她才不紧不慢地来了趟学校。 她热爱物理,但不热爱来学校。 因为到学校就需要应付很多人,需要说很多话。 陈清念在实验室待了一下午,等到太阳落山,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裴清扬收拾好实验数据,跟陈清念一起出了教学楼。 “怪不得马主任这么喜欢你,清念,你就是天选实验人。” 陈清念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她话少,平时别人说十句,她才有可能回一句。 所以每次见到陈清念,都是裴清扬主动找话题。 “我看你今天什么行李都没带,是还没返校吗?那今晚要回去?住在哪儿,要不然我送你一段,我开车来的。” 陈清念摆了下手,“不用了学长,我打车。” “现在是打车高峰期,你确定吗?不如让我送你,上学期你帮我处理了很多棘手的数据,我一直想好好感谢你来着,正好今天有空,我再请你吃个饭。” 吃饭? 陈清念的头立马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她不喜欢跟不熟的人一起吃饭。 裴清扬无奈,“干嘛这么见外啊,你平时都不社交吗?” 陈清念又摇了一下头。 她不需要社交。 两个人说着,已经走到了学校门口,裴清扬还想再劝,路边忽然响起一道喇叭声。 两个人脚步顿了一下,车窗摇下来,姜牧城对着学校门口的陈清念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怎么会知道的? 陈清念拧了下眉。 “清念,我等你有一会儿了,先上车吧。” 裴清扬看了陈清念一眼,“清念,他是你朋友?” 姜牧城此时已经下了车。 他穿着平整熨烫的西装,举手投足俨然一个成功精英形象。 “你是清念的同学?” 姜牧城说着,朝裴清扬伸出手,脸上带着官方又客气的微笑。 “是的,我叫裴清扬。” 两个男人的手掌短暂地接触,仅仅是两秒,裴清扬就感受到了来自上位者的压迫。 眼前这个男人似乎对他抱有敌意。 “你好,我叫姜牧城,是清念的未……” “姜先生”陈清念打断他,“我们先走吧。” 裴清扬收回手,从两人之间察觉到一丝古怪。 姜牧城笑了一下,也并不意外陈清念的打断,两人再次跟裴清扬道了别,然后上了车。 车厢内弥漫着男士古龙香水的味道。 陈清念不喜欢这个味道,不如姜行川车里淡淡的橘子味好闻。 “姜先生,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宋家人都不知道她今天去了哪儿,但姜牧城却能找到她。 这其中一定不是巧合。 “我说碰巧,你信吗?” 当然不信。 早就料到他不会说实话,陈清念也没再多问。 “清念,你竟然是京大的学生吗?看来我们所有人都低估你。” 陈清念不作声,只是微微抿了下唇。 这只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如果不是刚才姜牧城有心想要说出他们的关系,陈清念也不会选择上车。 “晚上有没有想吃的?” 陈清念语气很淡,“不了,我想回去。” “现在还早,吃完饭回去也一样。”姜牧城侧头看了眼身旁的人,真的是好冷淡的一个姑娘。 但毕竟是个小姑娘,干净得像一张白纸,拿捏起来能有多难? 姜牧城笑了一下。 “清念,我坦白地说,我是想跟你试着相处,既然我们身上背负着婚约那就不要辜负长辈的意愿,况且你母亲已经离世,想必这门亲事也是她的临终遗愿。” 陈清念端正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 她转过头,用一双略微清冷的眼看姜牧城。 他这是在道德绑架? 用她已经过世的母亲来打压还捆绑她。 陈清念的表情冷了下去,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不再是以往软绵绵的,任人拿捏的模样。 “姜先生,麻烦路边停车。” 她的语气很生硬,透着一股不由分说的坚决。 姜牧城略微惊诧地看向她,“怎么了?” “麻烦停车。” 陈清念的变化肉眼可见,让姜牧城的心不由得坠了坠,他也有些不悦,但依旧保持温和的笑。 “这里不能停车。” “那就下个路口停。” 气氛陷入尴尬。 恰陈清念的手机响了,她点亮屏幕看了眼,是姜行川的视频通话。 现在不是接电话的时候,陈清念挂掉通话,把手机熄了屏。 依旧冷着一张俏生生的脸。 姜牧城方才用余光瞥到了一个姜字,怀疑的种子不由得在心底种下。 “怎么不接电话?” 陈清念端坐着,并不回答。 “是行川打来的吗?” 他在试探。 手机又响起来,这一次还是姜行川打来的。 陈清念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一下,依旧把手机反扣在腿上。 姜牧城笑了一声,“不会真的是行川吧?清念,你跟我的这个小侄子走得很近?” 陈清念不回答,他接着说,“有些话我觉得需要告诉你一下,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背叛和不忠诚。” “清念,现在跟你有婚约的人是我,你应该知道吧?” 酒店里。 姜行川的视频画面是一片漆黑,只能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 是姜牧城在说话。 第107章 伶牙俐齿怒怼姜牧城 “我没有妨碍你交友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该避嫌的时候还是得避嫌,免得旁人误会再传出点闲话。” 陈清念看起来很胆小,又不爱说话,所以给人的感觉总是软弱又好欺负。 即使她现在表情看起来很冷淡,但依旧没什么杀伤力。 姜牧城一直用高高在上的姿态教育陈清念。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已经把眼前的人划入到自己的所属领地里。 说话都带着一股霸道。 “清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句实话,我觉得我们不管是家世样貌还是学历都挺般配的,这段联姻是姜宋两家锦上添花的好事,既然如此,我们为了两家利益,就要学会各自约束。” “……” “你年纪小,可能很多事情都没考虑清楚,加上我那个侄子是个惯会玩弄人心的,我不是阻止你跟他来往,我是怕你被欺负。” 陈清念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姜先生,我不会被任何人欺负。” “哦,是吗?”姜牧城饶有兴趣地看了陈清念一眼。 “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陈清念的声音不疾不徐,“这桩锦上添花的婚事,我准备退出。” 姜牧城顿了一下,险些把油门当刹车踩。 “你说什么?”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眼前不过是一个十九岁的小姑娘,她什么出生,什么地位,竟然也会主动提出跟姜家退婚的事情? “姜先生,你从上次见面就叫我宋清念,但我不姓宋,我姓陈,宋家甚至都没把我的户口迁回来,所以你口中跟宋家的婚约,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姜牧城怔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婚书上写的分明是宋清念。 但眼前的人却是陈清念。 他失笑,“你是在跟我玩文字游戏吗?” “我不打算跟你玩任何游戏,麻烦姜先生在这个路口停车。” 姜牧城此刻才发现眼前这个看似软绵绵的姑娘到底有多不好拿捏。 她根本不是什么软柿子。 她是一只长满尖刺的刺猬。 她只是偶尔露出自己柔软脆弱的肚皮,但并不代表,她一直都是柔弱的。 姜牧城的脸色有些难看,并不打算停车。 “退婚的事情不是你一个人能决定,你母亲……” “这件事和我母亲没有任何关系”陈清念打断他,“我母亲是个很开明的人,就算知道我退婚也不会怪我,她为我安排一门亲事本意是希望我能幸福,并不是为了什么利益。” “所以,我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幸福而退婚,她在天之灵也不会责怪我。” 姜牧城的眸子暗了下去。 真是好伶牙俐齿的一张嘴。 真是难为那些人之前都误以为陈清念是个木讷的哑巴。 原来一切都是她的伪装吗? 他可真是小瞧陈清念了。 今天找人调查到她在京大念书已经够让他震惊了,没想到还有让他更震惊的事。 “你怎么就笃定跟我在一起会不幸福?” 他冷笑一声,又道:“莫非真的是因为姜行川,你跟他已经勾搭上了?” 陈清念皱了下眉,她属实没想到这种粗鄙的话他都能说出口。 “这跟小姜爷没关系,也希望您不要总造谣小姜爷,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她竟然说姜行川是一个很好的人。 姜牧城的表情越发难看,“什么叫总?况且,你跟他很熟吗?又怎么能确定他就是一个好人呢?” 他板着脸,又开始那一贯说教的语气:“清念你年纪还小,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有些人的手段远比他表面看起来更狠辣,如果你真的了解他是什么人,你就会感谢我。” “我为什么要感谢你?”陈清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有自己的判断,我不需要你告诉我别人是怎么样的。” “你先别激动,我没有要跟你争吵的意思。” “你也别激动,先把车靠边停下,要不然我真的会跳车。” 陈清念的表情很严肃,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她现在完全竖起自己满身的尖刺,毫不留情地戳破姜牧城所有的惺惺作态。 原来她胆子这么大。 姜牧城吃了憋,觉得事情变得有些棘手。 他主动退让,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僵,“那我先送你回家吧。” “不必。” 陈清念说着已经开始解安全带,好像他不停车,就真的打算往下跳了。 姜牧城拗不过她,只好找到淋湿你停车点,把车停了下来。 “清念,我本意不是想跟你闹得太僵。” 陈清念松开安全带,没半点停留,“可我的本意就是不要跟你走得太近。” “你……” 姜牧城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么不留情面的话。 哪怕是碍于姜家的地位和身份,她难道不应该迂回一点吗? 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清念果然像外面传的一样,是个不懂规矩的粗野丫头吗? 可她都能进京大,她会是传闻中的人吗? 陈清念下了车,再一次转头看向姜牧城。 “姜先生,我希望你明白,随意调查和跟踪一个人是不合法的,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做。” 姜牧城顿住。 眼睁睁看着陈清念离开的背影。 怎么好端端的事情就会变成这样? 他跟陈清念才见了第二次,怎么就搞到剑拔弩张的地步了。 陈清念打开手机,发现上面显示了十几分钟的通话时长。 她明明按的是挂断键,怎么就接通了? 姜行川都听到了吗? 他是什么时候挂断电话的。 陈清念有些惴惴不安,想发条消息,但又不知道发什么。 她并不擅长跟人吵架,刚才那些话已经是她的极限,她现在心里很烦,不想回宋家,自己找了个甜品店坐了进去。 陈清念点了一块蛋糕,一杯奶茶,挑了个没人的角落坐着发呆。 她在想退婚的事。 在想姜牧城对姜行川的那些诋毁。 也在想姜行川现在在干嘛。 不知不觉,陈清念坐到了天黑。 姜行川发了条微信,“回家了吗?” 陈清念的心一缩,慢吞吞地打字。 “没。” “在哪儿?发位置,我让陈森接你。” “不准拒绝。” 陈清念刚打下一个不字,看到最新消息删除,发了个位置过去,姜行川没再回复。 二十分钟之后,手机才重新响起。 “清念,转头,看外面。” 陈清念坐在玻璃窗边,一转头就看到了雾色朦胧的夜色下,站着一个身量颀长,风尘仆仆的男人。 是姜行川! 陈清念的心猛地顿了一下,她有些失态地起身,但却站在原地没动,只是隔着玻璃跟外面的男人遥遥相望。 车水马龙的街边,摇曳的灯光和喧嚣的鸣笛都变成了虚景,只有姜行川一个人变成最聚焦的一点。 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头敲下一行字发给陈清念。 “傻了?还不出来吗?” 第108章 红灯三十秒,亲了一下 陈清念直到站在姜行川面前还没反应过来。 他不是在外地出差吗? 昨天晚上才出发,熬了一个通宵没休息,早上的时候跟她打了一通电话,然后仅仅过去几个小时,他又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恍惚的像是在做梦。 他是临时有事回来的,还是专门为了她? 陈清念的心不由得紧了一瞬,她有些局促地仰着头跟姜行川对望,但仅仅是一秒,又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姜行川的眼神总是太深邃,让人看着就会不知不觉陷进去。 “姜先生,你怎么回来了?” 姜行川平日讲究,身上的衣服总是平平整整没有半点褶皱,但是今天身上的衬衣却有些发皱,依稀能看出舟车劳顿的痕迹,但他本人却没半点颓靡,依旧优雅散漫的表情,和一同往日的气定神闲。 他笑,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再不回来,你都要被人拐走了。” 陈清念的心猛地一顿。 娇憨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呆,“你是专程因为我回来的?” “不然呢?” 姜行川扬眉,伸手把陈清念的包接了过来,米白色的单肩包,上面挂着一个粉色的派大星,蠢萌蠢萌的,拎在姜行川的手里多了几分违和感。 陈清念被他那句“不然呢”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自从姜行川通知要追求她开始,他好像一直都很坦然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感情,直白的话不会让人觉得轻浮,只觉得一丝难以隐藏的悸动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迅速疯长。 陈清念有些畏惧那股疯长。 因为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姜行川的直球。 每一次都会让陈清念感到措手不及。 她慌乱地低下头,又瞥见姜行川手里提着的包,不太好意思地开口:“我自己拿吧,不重的。” 她伸出手去接。 姜行川不动声色地把手往后撤了点,目光盯着那只白嫩纤细的手腕看了两秒,想牵,但又克制住了,他依旧拎着包没还给陈清念。 “走吧,先上车。” 姜行川的态度坚决,陈清念总不能上去抢,只好作罢,乖乖地跟着上车。 今晚是他自己开车,明明二十分钟前说是让陈森来接,但眼下根本就没有陈森的影子。 陈清念坐在副驾驶,系好安全带,静等身旁的人开口。 他一定很多想问的。 陈清念有些懊恼,今天怎么就不小心按下了接听键,姜行川又到底听到了多少? “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带你吃点东西?” 陈清念摇了一下头,语气乖乖的,“饱了。” “但我还没吃东西,要不然你委屈一下,陪我吃点?” 姜行川的语气很温柔,不带着强迫意味,反而是在征求陈清念的意见。 她并不喜欢跟别人独处吃饭,但是如果对方是姜行川的话…… “好。” 同样都是姜家人,但是眼前的男人却让她并不排斥相处。 或许真的像姜牧城说的那样,他们已经“勾搭”上了。 想到这,陈清念的耳朵不由得开始发烫,她觉得这样很不道德,很不应该,但又很……刺激。 他们这算是偷情吗? 陈清念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思考,应该也不算吧,他们目前只是普通朋友。 也不算普通朋友,姜行川在她眼里是很重要的救命恩人,在她还不确定自己的报恩心思有没有变质之前,他们的关系应该算是纯洁。 起码有一点她可以肯定,她并不喜欢姜牧城,跟他也不过只是见了两面。 什么联姻,什么指腹为婚,那些道德约束对陈清念根本不管用。 她并不在乎那些。 这样一想,陈清念心里就坦荡多了。 对,她和姜行川什么都没做,她跟姜牧城也不是恋人关系。 她很坦荡。 这没什么好紧张的。 坦荡的陈清念想通了,脊背挺得格外直,目光也格外坚定。 但是下一瞬,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很柔软的触感,让陈清念坚定的目光浮现出慌乱,她的身体更是一僵,感觉像是被电流击中了身体。 来不及做出反应,姜行川的一只手托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了过来,然后缠上她的唇仔细亲吻。 一时间,陈清念周身都被好闻的松木香包围,扶在她下巴的那只手温度偏高,灼得她肌肤隐隐发烫。 姜行川含住她的唇,霸道地纠缠,却又唯恐会弄疼她,小心翼翼地像是在对待一件珍贵的宝贝。 红灯只有三十秒。 他能亲吻陈清念的时间也只有这三十秒。 这个念头从他早上打视频通话就开始存在。 他补觉的那几个小时,梦里全是陈清念,梦见她像蛇一样用胳膊缠住他的脖子,一遍又一遍喊他的名字,然后凑上去主动和他接吻。 他要疯了。 所以醒来第一件事就给陈清念打电话。 电话打来听到姜牧城对他心心念念的姑娘那样咄咄逼人,他恨不得能立马出现在京城把姜牧城撕碎。 对于陈清念,他有极为强烈的占有欲。 半开的窗户外并排停着一辆跑车,车主正好奇地探着脑袋看别人在这短暂的三十秒中亲嘴,然后又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副驾驶。 这不公平啊! 怎么人家红灯三十秒还能亲热一会儿呢。 陈清念只感觉脑袋里嗡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炸了。 这下,好像又没法坦荡了。 倒计时结束,姜行川松开了呆若木鸡的陈清念,双手重新扶在方向盘上。 格外淡定。 好像刚才的缠绵不曾发生。 陈清念的大脑在死机三秒后又复活,然后脑海中回旋着一连串的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姜行川! 她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向面色不改气定神闲的男人。 “姜先生,你刚刚……” “什么?”姜行川稍微侧了下头,打量了一下那张红扑扑的小脸。 陈清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只恨不得现在挖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 姜行川笑了一下,“吃粤菜可以吗?” 陈清念耷拉着脑袋,迷瞪瞪地回答可以。 “要不然吃西餐?” “嗯。” “算了,我觉得吃点日料也不错。” “好。” “那再亲一下。” “好……嗯?”陈清念陡然清醒,立马警惕地用双手捂住嘴巴,“这个不可以,姜先生。” 姜行川被她逗笑,故意问她:“为什么不可以?”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我们不是那种可以随便接吻的关系。” 姜行川气定神闲地回了个,“哦。” 陈清念觉得反常,“你这是答应了吗?” 他今天这么好说话了? 两人说话间,车子已经驶入了商场的地下车库,他侧过头,似笑非笑地看小姑娘,“答应什么了?” 他把车子熄了火,解开安全带探身靠了过来,陈清念僵在座位上,大气都不敢出。 “……不行” “不行?”他笑着,眼里漾着水波好像把月亮都笼罩在里面,“那你推开我。” “陈清念,你可以推开我,我不会生气,虽然我跟你分开了一整天工作的时候在想你,睡觉的时候也在想你,担心你被人欺负想了一切办法定了最快的航班飞回来,出了机场就来接你,一整天连顿饭都没吃上,现在感觉有点胃疼还有点头晕,只是想让你关心关心我……这些都没关系,你要是忍心推开我,就推吧,君子从不强人所难。” “……” 第109章 姜先生,你接受地下恋吗? 陈清念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掉进圈套里的。 亦或者说那个圈套是怎么出现的她都不知道。 昏暗的车库,满是橘子香的车厢,所有事情都乱了分寸。 呼吸乱了分寸,心跳乱了分寸,陈清念所坚守的准则和坦荡说辞更是乱得不成样子。 完了。 这下彻底完了。 陈清念要跟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男人同流合污了。 “陈清念,跟我谈恋爱。” “……不” 姜行川的唇再度封下来,把她拒绝的话全都堵回去,这次绝不再像前几次那样浅尝辄止,而是更深入,更缠绵,更猛烈。 他撬开陈清念的唇齿,掠夺般闯了进来,抢走她的呼吸和理智,缠着她就像是缠着一块甜滋滋的软糖,轻轻地吮吸,啃咬,抵进。 陈清念软在座位上,安全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一只手臂绕到她腰后,环住她纤细的腰把人狠狠压进了怀里。 陈清念身子软绵绵的。 抱起来像是一团又香又软的棉花。 陈清念的意思越发涣散,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姜行川,但好像也不用知道,因为本能会做出反应。 直到她快要窒息的时候,姜行川才依依不舍地放过怀里的人。 陈清念的唇被他亲得很红,湿漉漉的,像是一块晶莹剔透的果冻。 他抱着怀里的人,伸手替她理了理弄乱的长发,声音有些发哑,“清念,是你说的,没有合适的关系不能接吻,但我们现在亲的这么激烈,你说怎么办?” “……” “你不会是想跟我发展唇友谊吧?” “……” 姜行川看起来有些悲伤,“你还是不愿意给我一个名分吗?你刚才都把我舌头咬破了,你不打算对我负责?” 陈清念只觉得大脑还在缺氧的状态,一阵阵发懵。 怎么负责? 他们现在的关系能负责吗? “陈清念!”姜行川压低声音佯装生气,在她的腰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 陈清念立马躬着腰往后躲,但车子就这么大,还能躲到哪儿去。 “姜先生……能不能再等等。” 姜行川用一双委屈的眼看她,“等多久?” 像一个被抛弃被辜负被玩弄的怨妇。 哀怨到让人心疼。 陈清念感觉现在就像是被逼上梁山的好汉,犯了大错,左右都没了退路。 明明吃亏的是陈清念,但此刻她却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姜行川,她屏着呼吸回答:“……等我把婚退了。” 姜行川拧眉,“那很重要吗?那只是一个毫无法律意义的婚书,你跟他又没交往,你们之前甚至都没交集,所以你就算跟我在一起也没错。” 他说没错就没错。 有错也不认。 “但我觉得不太合适。” 姜行川脸色一冷,松开了怀里的人,他坐了回去,领口被扯得有些歪斜,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他幽怨地看着车玻璃,把一只手抵在了自己的胃部。 陈清念顿了一下,“胃不舒服吗?是不是饿太久了,要不然我先陪你吃饭。” “不吃了,没胃口”姜行川恹恹的,好像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气,整个人都蒙上一层忧郁,“我晚上十点的飞机,还要赶回去。” “十点?”陈清念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晚上八点,这里距离机场大概半小时的路程,时间有些紧凑。 “那我们先去吃饭。” 姜行川捂着肚子,说柔弱就柔弱起来,娇贵的要命,“这一次回去可能就得半个月再回来了,唉。” “……” 半个月,那那么久见不到他了。 陈清念有些不知所措。 “那不然怎么办?” 姜行川侧过头看她,脸色有些白,是真的胃疼,“那得问你了,怎么办?” “我……” “亲了又不想负责,就想吊着我,看我这么难受也不心疼,行,你就这样对我,反正世界上就一个姜行川,你要是把我气死了……” 陈清念赶忙捂住他的嘴,“呸呸呸,不能说不吉利的话,你会长命百岁。” 姜行川垂眸看着她。 陈清念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她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她思来想去觉得不太对劲,姜行川说喜欢她,然后就会亲她,亲她就得要名分,没名分就会耍无赖,耍无赖就会用苦肉计对付她。 而她,又恰恰吃苦肉计这一套。 陈清念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姜先生,你接受地下恋吗?” “……” 陈清念回到宋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她的脑子一整晚都处于宕机的状态。 但她走到院子,看见了满园的玫瑰花才猛然惊觉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她谈恋爱了! 她跟姜行川谈恋爱了! 陈清念打开手机,看到半小时前姜行川发来的消息。 “清念,我上飞机了,等到了联系你。” “爱你。” 陈清念盯着最后两个字心脏扑通扑通一直在跳,这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奇怪到她现在站在院子里把最讨厌的红色玫瑰都看顺眼了。 “师父!” 陈清念吓了一跳,连忙将手机熄了屏。 地下恋情要有地下恋情的自觉性。 宋志恒又是从狗洞里爬进来的。 “师父,你也刚从外面快活回来?” “……” 宋志恒拍了拍身上的灰,兴高采烈地往陈清念身边凑,“师父……” “别叫我师父”陈清念觉得很别扭,不得不出声打断他的话。 “好的,清念姐。”宋志恒一笑就露出两排大白牙,这一声姐叫得格外顺畅,好像多亲热多熟一样。 “清念姐,你早上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姐一个高中啊,她读的可是京城最好的高中,你可能成绩没我姐好,但是让爸捐两栋楼就好了。” 他上初中就是宋城和捐楼争取来的名额。 陈清念没说话。 她都大二了,还上什么高中,宋家人但凡多花点心思就能查到她的情况,还至于闹出这种乌龙吗? “清念姐,你怎么不理我啊。” “我困了”陈清念脚步没停,一路进了屋子。 这个点本以为宋家人都睡下了,谁知道他们竟然都坐在客厅,看那样子应该又是在等着陈清念,准备找茬。 宋志恒看到满屋子的人,也吓了一跳,想溜已经来不及了。 “志恒!你不是早就睡觉了吗?怎么从外面回来?” “我,我是睡不着在院子里溜达呢。”宋志恒张嘴就开始胡诌,“奶奶,我想到要开学就压力大,就失眠,所以才跑出去溜达的,这会儿正犯困呢,我先回房了啊。” 说罢,猴儿一样一下窜进了自己房间。 石翠兰没辙,把目光落在了陈清念身上。 “陈清念!你干的好事!你今天跟姜牧城说什么了?” 这么快就告状了。 陈清念看了她一眼,“你都已经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石翠兰眼珠子一转,忽然起身朝陈清念走了过来,本以为她是要责骂,谁知道她忽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跟姜家退婚,难不成是因为跟小姜爷……” 陈清念顿住。 地下恋情才开始两个多小时就暴露了? 第110章 陈清念说出的秘密,像变了一个人 “陈清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跟小姜爷走得很近,你提退婚八成就是因为这个吧?” 石翠兰上前一步,满是皱纹的脸上挂着古怪的笑。 一时间分不清她是在生气还是在高兴。 “你老实说,你跟小姜爷到底进展到哪儿一步了?” 陈清念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下来。 原来地下恋情并没暴露。 陈清念面色冷淡,扫了客厅的一圈人,各怀鬼胎,心存各异。 他们不问陈清念今天去了哪儿,发生了什么,也不在乎她究竟是高中生还是大学生,但他们绝对能第一时间知道她跟姜牧城提退婚的事情。 在宋家,她永远都只是一个可以被用来交易的工具。 “清念”宋城和见她始终不搭话,面色凝重地走了过来。 “我最近有一个项目在跟姜总合作,联姻是锦上添花的事情。况且你现在年纪小,结婚也不急于一时半会,你又何必非要这个时候提退婚?” 陈清念眸子一抬,“你合作跟我有什么关系,赚到的钱给我分成吗?” 宋城和被噎了一下。 “什么分成不分成,我赚的钱不都是给家里用吗?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也为了你啊,你作为子女不说让你能多体谅我,起码不要在节骨眼上给我添麻烦啊。” 宋城和面色严肃,一板一眼真像是一个教育家。 陈清念只觉得讽刺。 什么叫节骨眼上添麻烦。 他的合作是节骨眼,那她三岁那年高烧不止,恶疾缠身的时候不算节骨眼吗? 宋家不是照样用一条旧毯子随便一包把她丢在了乡下。 一报还一报。 最没资格让她以德报怨的就是宋家人。 陈清念微微抬了下脸,一双眸子平淡似水,不温不火地开口道:“既然你赚的钱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我,那你先把我十几年的学杂费和抚养费掏了。” 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乔淑玉听到这话立马坐不住了。 “什么学杂费抚养费,你回宋家才多久啊,前前后后捞走的钱还少吗?那八百万这么快就花光了不成?” “那八百万不是你们给我的封口费吗?” 乔淑玉一顿,火气格外大,“那你也不能找我们要抚养费,你要是想要怎么不去找你那死去的妈?你又不是宋城和一个人的女儿,凭什么钱都要从宋家拿,沈家的人难道都死绝了吗?” 陈清念的眸子冷了下去。 乔淑玉忽地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哦,沈家人确实快死绝了,沈家就沈清君一个独生女,结果还是个命短的,他爹死得早,沈清君也死得早,现在沈家应该就只剩下那个老太婆了吧,也不知道她还能活几年。” 啪! 偌大的客厅响起清脆的巴掌声。 所有人都愣住了。 乔淑玉完全没想到陈清念会动手,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半天没回过神来。 “不准你诅咒我外婆,不准你提我妈,也不准你提沈家一个字。” 陈清念的声音冷得像是结了冰,一字一顿地警告面前的女人。 宋城和完全懵了。 之前陈清念用抽龙脊发疯的事情本以为是偶然发疯事件,毕竟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沉默寡言的乖巧模样,怎么好端端地会突然动手? “陈清念!” 乔淑玉终于从疼痛中回过神,疯了一样扑过来,“你这个丧门星!你竟然敢打我!看我不撕烂你的脸!” 陈清念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微微抬了下手,一把抓住乔淑玉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 她面色不改,猛地往自己面前一拽,乔淑玉扑过来的身子立马被拽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陈清念并没松手,攥着她的手腕又猛地往下一拧,乔淑玉只感觉自己的手腕快要断了,立马鬼哭狼嚎起来。 “啊啊啊!宋城和你他妈还站着!我的手要断了!” 宋城和连忙上前想要阻拦,陈清念蓦地抬了一眼看向他。 那眼神,是他从没见过的阴冷,像是藏着千万把剔骨刀,让人不敢靠近。 一瞬间,陈清念好像变了一个人。 整个人都带着一股杀意。 乔淑玉还在惨叫,但是陈清念并没手软,她按住乔淑玉的胳膊,只听咔嗒一声,将她的手臂卸了下来。 巨大的疼痛让乔淑玉浑身冒出冷汗,她疼得蹲下身子,扶着自己脱臼的胳膊嗷嗷惨叫。 “陈清念!你真的是疯了!” 石翠兰在原地跺脚怒喝,但并不敢靠近一步。 “我确实疯了。”陈清念冷笑一声,温柔隽秀的脸庞此刻却阴沉得吓人,“别再来招惹我。” 她身上散发出的匪气让宋家人更加笃定,她在乡下就是一个不入流的流氓混子,完全就是一个粗鄙不堪四处瞎混的乡野恶霸! 那一身蛮力也不知道是在哪儿学成的! “陈清念,我看你真的是想造反!” 冰冷的目光再度落在石翠兰身上,带着一丝不屑,“宋家不过是京城的跳梁小丑,也值得我去造反?” “你……” 真的是好伶牙俐齿的一张嘴。 “石翠兰,你分明知道我跟宋家没半分感情,你也不要一次次在我的底线上试探,我最后一次提醒你,不要再来招惹我,我回来只是想拿回属于沈家的东西,至于跟姜家的婚,我退定了。” “不仅要退婚,我以后的婚姻大事你们任何人都插手不得。” 都插手不得?那傍上姜行川也没机会了? 石翠兰脸都气白了。 还有她说的属于沈家的东西,难道当年的事情…… 她脸色一变,满是褶皱的脸上浮现一丝狠辣。 “陈清念,不管你愿不愿意,姜家你都得嫁。” “是吗?”陈清念轻笑一声,此刻的她跟平时完全不一样,好像从前那副乖巧软弱都是伪装,此刻的她才是真正的陈清念。 冰冷,阴沉,无所畏惧,又胆大包天。 “我倒想看看,如果我不愿意嫁你能怎么办,把我捆起来?还是把我弄死,直接跟姜家配个冥婚?” 陈清念上前一步逼近石翠兰,吓得老太婆连忙后退三步。 乔淑玉还蹲在地上嗷嗷大叫。 宋城和一边要安抚乔淑玉,一边又担心陈清念对他母亲动手。 “清念!那可是你奶奶,你难道也要对你奶奶动手吗?你难道真的一点血缘亲情都不顾了吗?” “宋城和”陈清念侧了下脸,语气格外冷淡,“这里最不顾血缘亲情的人就是你了,抛弃亲生女儿十几年不管不问,甚至当初自己妻子究竟怎么死的都不敢去调查,你这样自私懦弱的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谈血缘亲情?” 宋城和的瞳孔急剧收缩。 这是第一次,他完全用另一种眼光来审视他这个十几年未见的女儿。 整整十六年。 宋城和觉得他们父女虽然没有任何感情,但也没有深仇大怨。 但此刻陈清念的反应分明是把他当成了仇人。 “清念,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胡说八道?”陈清念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十九岁的姑娘吗,此刻却有着完全老练的阴冷,“宋家人都喜欢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吗?” 宋城和觉得脑袋有些嗡鸣作响。 他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 陈清念在平江的十六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又知道了什么。 第111章 六年前遇到的姜行川 陈清念不是傻子吗? 不是胆小如鼠吗? 不是一个从出生开始就不会说话的哑巴吗? 为什么眼前的陈清念,完全跟他们调查到的完全不一样。 石翠兰甚至在怀疑,他们到底是接了一个能攀龙附凤的梯子回来,还是接了一个吃人不眨眼的怪物回来。 客厅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因为陈清念的一番质问陷入了沉默。 不过都是一群纸老虎罢了。 陈清念戏谑一笑,不再理会众人,径直上了楼。 进了房间关上门,陈清念立马像脱水的鱼,身子沿着门板软绵绵地滑坐在地上。 好痛。 她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每次她发生强烈的情绪波动都会这个样子,心脏紧缩,呼吸艰难,肺部被憋得阵阵发痛。 但这才是真正的陈清念。 是一个躲在自己世界里,疯狂又阴暗的怪物。 过了好久,陈清念抓住胸口的手才慢慢放松,情绪平复下来,呼吸也慢慢恢复。 眉宇间的阴霾慢慢褪去,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清淡温和。 陈清念低头看了眼指尖,不知何时被一只芝麻大小的虫子刺破,竟然渗出了一小滴血。 她想要伸手去捉,但还没碰到,虫子立马缩进极小的伤口,消失不见了。 陈清念的瞳孔缩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 陈清念靠着门坐在地上,双手环住膝盖,把脸埋在了双膝间。 她缩成小小一团,孤独落寞,又分外可怜。 十六年。 她不记得自己多少次死里逃生,不记得外婆守在她身边掉过多少次眼泪。 她身体很弱,不能情绪激动,所以外婆很早之前就教她做一个静心的人。 她在十三岁之前一直是个哑巴,所以在能说话之后,性格也特别孤僻,外婆害怕她性子太软会被人欺负所以送她去学了空手道,本意是让她随便学点防身。 谁知道陈清念天赋异禀。 窗外吹过来一阵风,把陈清念挂在窗台的捕梦风铃吹得叮咚作响。 那个风铃有些年头了,铃铛有些生锈,羽毛也有些发黄,陪了陈清念六年。 那是姜行川送给她的。 陈清念看着四处摇晃的风铃,心里微微鼓动,轻声呢喃,说给风铃听,“我的恩人他好像有点喜欢我。” 云陲山谷她去过很多次。 从来没遇到那个传说中能蛊惑人心的飞虫,也从来都没找到能救她的方法。 她理应活不过十三岁的。 但后来,姜行川出现了。 她活了下来,并且能开口说话了。 - 第二天。 陈清念收拾完行李准备返校,下楼的时候所有人都刻意把她当作空气。 乔淑玉脱臼的胳膊已经接上,见到陈清念下楼眼里闪过一丝怨毒。 但她很快就挪开了视线,回头对宋心瓷道,“心瓷,裴大师那边我问过了,她其他学生透露,裴大师这一次的中意人选是一个名字为三个字的姑娘。” 乔淑玉瞥了陈清念一眼,带着几分炫耀。 “最重要的是,那三字姑娘好像就是姓宋。” 宋心瓷脸上露出欣喜,“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京城姓宋的,有头有脸能叫出名字的就那几家,况且在那几家中最出色的姑娘一直都是你,这还不清楚吗?” 乔淑玉脸上是遮挡不住的得意神色。 话里有话似的,“虽然你妈我不是什么能歌善舞的才女,但我会培养女儿,不像有的人,生前被誉为江南第一才女,结果生的孩子却是个草包!” 这话分明是要说给身后人听的。 客厅里,宋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早餐,其乐融融,完全没人理会身后正在搬行李箱的陈清念。 甚至连下人都没有上前搭把手的意思。 乔淑玉是真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昨晚挨的打睡一觉全都忘了。 这样死性不改的人,陈清念也不是第一次见到。 有些人,生来就是皮痒。 打多了,都怕把她打爽了。 “宋城和,你那宝贝女儿今天要去学校啊,你也不问问是哪个技校,可别在学校惹出乱子,到时候在丢宋家的人。” 宋城和支吾一声,抬起头欲言又止。 陈清念默不作声地把行李箱拖下来,走到客厅,脚步顿了一下,转身往餐桌走过去。 乔淑玉忽地脊背发凉,警惕地看向走来的人。 陈清念却并没有看她,反而是走到石翠兰面前,手里拿出一个丝帛卷筒。 她打开,石翠兰才看清,那是婚书。 当年指腹为婚的约定,用丝帛刺了两份婚书,宋家一份,姜家一份。 宋家这一份,还是几个月前,下人打扫旧阁楼,从沈清君的遗物中翻出来的。 石翠兰立马警惕起来:“陈清念,你怎么把婚书拿出来了?” 陈清念不答,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手里的婚书点着了。 “陈清念!” 石翠兰慌忙起身,想要去抢,却被陈清念手臂一抬躲了过去。 “退婚这件事我从来都不是在跟你们商量,而是在通知你们。” “你……” 烧焦的味道在众人面前飘荡,所有人都被吓噤了声。 这次不仅石翠兰,宋心瓷和乔淑玉脸色都不好了。 陈清念真的要退婚,那如果她真的跟姜行川勾搭上,那可怎么办? 早知道这样,就应该早点把联姻的事情捅出去。 “陈清念,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你是想跟宋家彻底翻脸吗?你要知道,在这京城,你因为是宋家的小姐其他人才愿意多看你一眼,你要是还想要宋家供养你,你就不应该这样任性!” 陈清念笑了一下。 眼底都是漫不经心的戏谑。 她看着石翠兰,把手里即将燃烧殆尽的婚书残渣往桌子上一扔。 最后一点都化成了灰烬。 “在过去的十六年,我没有宋家也没饿死在街头吧?” 她的眼底铺着一层细碎的冰,对这些所谓血缘亲情的人丝毫感情没有。 “我这一次回来的目的没跟你们说清楚吗?我是为了拿回属于沈家的东西,是为了跟你们争遗产的。你们做好准备吧。” 她语气轻飘飘的。 谈论这件事就像是在谈论今天该吃什么一样随意。 宋家所有人都听得一愣又一愣。 眼前这个姑娘,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宋志恒坐在饭桌上,听了半天,其他的没听懂,只听到了争遗产三个字。 空荡荡的大脑短暂地做了三秒钟毫无意义的思考工作,然后站起了身子。 “清念姐,你要跟我争家产吗?” 青涩的脸庞透露着一股愚蠢。 “这恐怕不行,奶奶说了,等我爸死了,宋家的财产都是我的,我不能分给你,因为我是个不会赚钱的富二代,分给你我以后怎么办啊?” 陈清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宋城和皱了一下眉,总觉得这话哪里听起来怪怪的。 宋志恒又咧开嘴,露出两排白花花的牙笑了一下,“虽然我不能把钱分给你,但我有一个办法,能让你不缺钱花。” 陈清念等他的下一句话。 “你也找个富二代嫁了,我妈说了,没文化没本事的女人找个有钱的老公最重要,而且我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推荐给你,你不想嫁给姜牧城,那你可以嫁姜行川啊。” “……” “他长得帅,很有钱,很聪明,还很会赚钱,这样你就不用跟我抢遗产了。” “……” 陈清念欲言又止,忍无可忍,最后不得不开口,“所以宋夫人只培养女儿不培养儿子?十五岁,测过智力了吗?” 第112章 不是跟我说要早睡?怎么在这遇上了 陈清念走出宋家,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才感觉到一身轻松。 她推着行李箱不紧不慢地往外走着。 本来来的时候带的东西就不多,走的时候也没多少行李。 来的时候没人接,走的时候更没人送。 在宋家眼里,陈清念从来都不会成为他们之中的一份子,她永远是一个居心叵测的外人。 但可笑的是,她们又偏偏希望这个外人能为他们带来利益。 “清念姐” 宋志恒小跑着从后面追上来。 陈清念只是回头瞥了他一眼,脚步没停。 “清念姐,你刚才说话太过分了吧,你竟然直接说我智力低,我就算智力再低也比你这个上技校的脑子好吧?” 宋志恒跟在她身后,气鼓鼓的,虽然是埋怨,但是语气中也听不出恶意。 陈清念淡淡瞥了他一眼,“谁跟你说我上的技校?” “我妈啊。” 乔淑玉那张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陈清念懒得解释,“别跟着我,有这功夫回去多做两道题,别整天想着啃老。” 宋志恒撇了下嘴,心里跟明镜似的,“你说不让我啃老还不是因为你想跟我抢家产。” “……” 抢家产? 宋家当年确实是暴发户起家,在短时间内也确实靠着那笔钱投资了不少好项目,公司顺利上市,宋家的地位开始日益拔高。 但是暴发户毕竟是暴发户,在经商权谋方面,他们都不擅长。 所以不到三年,宋氏就出现经济危机。 如果不是沈家倾尽所有,哪有今天的宋家。 到头来也不过是上演了一场农夫与蛇的故事。 “清念姐,我昨晚看到你打我妈了。” 陈清念的脚步这才一顿,目光落在少年清秀稚气的脸上。 “所以呢?” 追出来找她算账来了? 要给她表演一出母慈子孝。 宋志恒这孩子脑袋愚笨,平时除了学习和正经事,其他什么都感兴趣,他的眼睛立马变得贼亮,语气都带着一股崇拜。 “所以你能教我究竟是怎么一招就把人胳膊卸下来的吗?我超想学,清念姐,我可是拜你为师了,你总不会不教我点什么吧?” “……” 陈清念有时候真的不能理解,现在十几岁的孩子究竟有着什么样的三观。 但是罢了,这些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乔淑玉和宋城和本身就不是深明大义的人,上梁不正下梁歪罢了。 陈清念不想再搭理他,推着行李箱径直出了宋家的大门,叫得网约车也刚好到。 宋志恒依旧穷追不舍。 “清念姐,我手上有你的把柄。” 陈清念跟司机确认了手机尾号,走到后备箱去放行李。 “你以为我今天在家里提到姜行川是偶然吗?我其实是故意的。” 陈清念把行李放进车子,一抬手将后备箱合上。 “我昨天晚上看到了,广贸大厦停车场,你和他在车里……” 陈清念猛地一顿,刚才面无表情的脸上明显浮出诧异。 宋志恒满脸得意。 “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小姜爷一直都是我姐的男朋友,但是你却背着我姐跟他在车里约会,这件事要是被我姐和我妈知道了,你猜会怎么样?” 陈清念那双波澜不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你姐的男朋友?” “对啊,京城很多人都知道,他们在搞地下恋,虽然表面上不熟,但实际上,就是我姐的男朋友。” 陈清念陷入了思考。 原来宋心瓷不仅会主动包姜行川在微博上的热搜,甚至还会散播地下恋的谣言。 一个谎言背后总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 宋心瓷可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清念姐,趁现在这个事情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可以想办法堵住我的嘴,要不然我会出卖你,到时候你就惨了。” 说罢,他扬着那张稚气却很嚣张的脸看陈清念。 就等她一个答复。 陈清念忽地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她的调子软软的,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备。 “你想我教你怎么卸别人胳膊?” 宋志恒点头,眼里露出期待的目光。 看来他的威胁奏效了。 “那你靠过来,我教你。” 她把手搭在宋志恒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握住他的上臂,两只手同时发力,“像这样,向下,然后……” 咔嗒。 “啊——” 车子扬长而去,宋志恒抱着脱臼的胳膊疼得原地跺脚。 骗子! 陈清念这个骗子! “我要曝光你!我要把你的秘密说出去!” 坐在车里的陈清念满脸淡定,双手乖巧地放在膝上,坐地板儿直。 捕风捉影的事情永远都难以让人信服,只要她后面足够小心,跟姜行川谨慎见面,就不会被发现任何问题。 接下来的几天,陈清念都很忙。 回了学校之后,她就一头扎进了实验室。 本科的课程并不难,但是陈清念早早加入了研究生的课题组,和京大的学长在准备最近的物理建模竞赛,所以时间一直;排得满满当当。 姜行川工作也挺忙,但每天都会挑出一个小时给她打电话。 兴许是隔着电话和距离,陈清念和姜行川的相处没那么紧张了,但她话依旧不多,只是接通了电话,把他放在一边,然后去研究自己的粒子碰撞。 她忙起来就会忘了自己还有一个男朋友的事情。 兴许是她还没适应自己恋爱的新身份。 所以在这场匆匆开始的恋爱中,她并没有太多体会。 她想,或许她就是一个心如止水的淡人。 一晃,过去了一周。 裴清扬关掉实验室的灯,和陈清念一起往外走。 “这周累坏了吧?” 陈清念和他保持着距离,礼貌地摇头。 裴清扬笑了一下,“既然不累,今晚就别太着急回宿舍了,导师说晚上请我们吃饭放松,你和我们一起去。” “我不……” “你可别拒绝,我都答应马主任一定把你带去了,你要是不去,我可交不了差。清念,有时候还是别太孤僻,合点群没什么不好的。” 陈清念犹豫一瞬,最后还是答应了。 晚上十点,陈清念和裴清扬一起打车来到了酒店。 刚走进大厅,陈清念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姜行川和一行人站在电梯前,他穿着黑色的西装衬衣,高冷,禁欲,厌世。 那张过分精致立体的侧脸透着蛊劲,让人看一眼就不由得沦陷进去。 他双手随意又散漫地插在口袋里,颀长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显眼,陈清念几乎是一眼就捕捉到了他。 下一秒,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姜行川慢慢地转过头,然后隔着人群,和陈清念对视上了。 原本沉寂安静了一周的心境此刻陡然泛起涟漪。 陈清念心跳乱了一瞬。 真不凑巧,十分钟前,她告诉自己见不得光的地下男友今天要早睡,十分钟后,他们在酒店遇上了。 然后她就开始方寸大乱。 好像做不到心如止水了。 姜行川原来是今天回京城吗? 她看见姜行川的嘴唇动了动,在对她说,“过来。” 陈清念有些怂,反而在原地停了下来。 姜行川的表情严肃起来,继续用嘴型说道,“不过来,我过去。” 第113章 姜先生,我要你 电梯里。 裴清扬抬手按下数字15,一扭头发现陈清念站在了另一侧的角落,身子几乎贴着墙。 她身边站着一个很高很帅,但表情有点冷的男人。 “清念,站我这儿吧。” 总感觉那个冷脸男人不太好惹,所以裴清扬喊了一声。 陈清念迟疑了一下,竟然抬头看了眼冷脸男。 冷脸男双手抄兜,身上散发着与周遭环境完全不同的上位者气息,很具压迫性。 他低头看角落里的陈清念,两个人的身高差尤为明显,气场也是一强一弱,看起来有种弱肉强食的欺凌感。 裴清扬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该不会是一个典型的斯文败类吧? 斯文败类最喜欢对那种看起来单纯又好骗的小姑娘下手。 裴清扬微微皱了下眉头,又喊了声:“清念?” 陈清念收回目光,抿了抿唇,感觉自己脑门要被姜行川的眼神盯穿了。 她回话的声音很低,“学长,我没关系,马上就到了。” 但这个马上并没有很快就来,电梯在8楼停止,又进了一大批人,原本就狭小的空间变得更拥挤。 姜行川挪了一步,完全把陈清念挡在身侧,两个人的手臂几乎贴在一起,轻微的触感带着姜行川的体温传递过来,有一种莫名的,难以言说的暧昧。 陈清念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地下恋要有地下恋的自觉性。 所以陈清念把胳膊往自己身前拢了拢,撤离了姜行川。 头顶传来很轻的一声啧,隐隐能感觉到声音主人的不悦。 姜行川还没来得及开口,方才从八楼进来的人率先开了口。 “小姜爷?这么巧啊?您今儿怎么乘坐的是客运电梯啊?” 这个酒店有姜行川的专属电梯,他平时来这里吃饭应酬从不跟人群挤,今天能出现在这里,属实让人感到意外。 姜行川收回目光,看了眼打招呼的地中海油腻秃头男人,记不起他是谁,但看着就不招人喜欢。 他冷淡地开口:“怎么,客运电梯我不能坐?” 秃头男摸了摸自己流光锃亮的脑袋嘿嘿一笑,“能啊,当然能,我只是觉得惊讶。” 姜行川面无表情地转过脸,不再搭理他。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他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抬腕看了眼手表时间,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抬手的时候胳膊肘戳了一下陈清念的手臂。 很轻的一下。 姜行川低头,嘴角挂着一个商业标准的微笑,“不好意思。” 他故意的。 陈清念的耳朵隐隐发烫,只能仓皇地回一句没关系,然后她就看见姜行川嘴角的笑意越发深邃。 莫名的让她有点后背发凉。 姜行川明明是在笑,但却带着一股邪气。 拥堵的人群中,陈清念听见很轻的一句威胁,“都学会骗男朋友了?几天没见,你可真是长本事了。” “……” 电梯在十五楼停住。 姜行川侧身站着没动,自然堵着陈清念也出不去。 裴清扬跟着人群走了出去,一回头发现陈清念竟然没跟着出来,她还站在那个不太好惹的冷脸男身边。 “清念,怎么不出来?” 陈清念犹豫了一下,刚想迈步,就觉得脑袋上落下一道很冷的目光。 她只能干巴巴地开口,“学长你先进去,我忽然想起自己好像还有东西没拿,我晚点再进去。” 裴清扬觉得不太对劲,目光一直警惕地盯着姜行川。 “你自己去吗?要不然我陪你。” “不用”陈清念摆了摆手,“我自己就可以。” “那你一个人注意安全,如果遇到什么危险的话,记得第一时间联系我,如果有需要我的……” 话还没说完,姜行川已经按下了电梯关门键。 他有些不悦,“没完没了。” 陈清念跟个呆头鹅一样,闭上嘴巴乖乖贴着墙壁站好。 姜行川的表情很严肃,是真的生气了。 电梯在18层停下,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姜行川不说话,陈清念也不敢说话,只是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一周没见,姜行川怎么看起来瘦了?也不知道他这次工作顺不顺利,不是说还有三天才能结束,怎么提前回来了。 回来之后,还走吗? 还有就是……他们现在的关系,还是地下恋男女朋友吗? 为什么他这么冷漠,一句话也不说。 陈清念心底莫名泛起一股失落,她没谈过恋爱,所以在见不到姜行川的那一周没有太多的感觉,她每天都忙忙碌碌,好像生活没有半点改变。 但是今晚忽然碰上姜行川,她的心里就感觉怪怪的。 是开心吗?还是委屈? 姜行川带着人穿过一个游廊,左拐之后进了一个单独的包间。 陈清念耷拉着脑袋跟着进去,刚迈进去一只脚,姜行川忽地伸手把人拽了进来,门一关把人抵在了门板上。 下一瞬,是霸道又毫无章法的吻落了下来。 姜行川抬起她的下巴,带着怨气掠夺她口中的空气。 陈清念脑袋一懵。 都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 许久,姜行川才松开她,用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陈清念,你不知道恋爱最重要的,摆在第一位的事情就是忠诚吗?” 陈清念还沉浸在刚才那突如其来的一吻中,有些懵。 “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躲着我?跟那个男生很熟?你们认识多久了,进展到哪一步,今晚为什么要跟他一起出来吃饭?” 一连串的问题把陈清念问的有些不知所措。 她弯弯嘴角,有些委屈,“是你昨晚说的,今晚我无论怎样都要早睡,我昨晚答应你了,但如果我告诉你我偷偷跑出来吃饭,你可能会觉得我说话不算数……” 她还头头是道了。 “那你为什么突然回来不告诉我,你明明说还要几天才回来的,你半夜出现在这里,不也是在骗我吗?” 两个第一次面对感情的人,出现了第一次莫名其妙的摩擦。 姜行川挺生气的,明明是眼前的姑娘做错了事,竟然还能倒打一耙。 “我没骗你,本来计划确实还要几天才能结束,但我为了能早点回来见你,因此熬了几个通宵把任务赶完。我没告诉你今天回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他顿了一下,又道,“我让你早睡,是因为今晚还有一场不得不去的应酬,等我忙完就要等到后半夜了,我没法坚持到第二天再找你,所以我忙完就一定会找你,我心疼你会熬夜,所以想让你早睡,想让你提前休息好。” 陈清念听完只觉得心里有个地方悄无声息地塌了下去。 姜行川越说越生气。 眼神都变得哀怨起来,“结果你倒好!你骗我就算了,还在这指责我,你怎么不先解释一下那个男生的事情?” 陈清念刚想开口。 姜行川的语气变得越发急躁,“陈清念,你喜欢上他了吗?你不要我了吗?” 不要他。 这三个字让陈清念心里陡然一跳。 如果他们是情侣,如果她不要他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会分手了? 就这样突然又草率的分手吗? “陈清念!” “我要你” 姜行川像是一只炸毛的老虎,在听到陈清念开口的瞬间忽然变得安静下来。 “你说什么?” 陈清念抬起手,很轻地捧住姜行川的脸,很认真地回答他,“姜先生,我要你的。我没说不要你。” 第114章 你哄哄我,再亲亲我 “姜先生,你别生气了。” 小姑娘放软声音,用手指很轻很轻地碰了一下他的脸,有种唯恐冒犯的小心翼翼。 她的指间微凉,落在脸上的时候还没苍蝇爬过有力。 但这似有若无的触碰还是让姜行川方才心底绷着的那根弦猛地松了下来,再也不舍得对眼前的人生气。 抓住她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上,他巴不得陈清念狠狠地摸自己,用多大的力气都没关系,弄疼也没关系。 “这么小心做什么?怕把你男朋友摸坏吗?” 陈清念顿了一下,用手掌抚了一下他的脸,力度比刚才重了点,没那么小心翼翼,但还是很轻。 她扬起一个极好看的笑,唇边有一颗小小的梨涡,像是酒酿圆子那样甜。 她弯着嘴角,眼睛亮晶晶地哄人。 “姜先生,我真的不是有意想骗你,我只是不想你不开心。” 她不太擅长措辞,所以才会用最拙劣的谎言来解决一件事。 现在她明白了,谎言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她不清楚该怎么弥补,但她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希望姜行川不开心。 “如果你还是生气的话,可以多骂我两句。” 陈清念的眼里闪烁着无比真挚的光。 姜行川又好气又好笑,“我骂你?陈清念,你觉得我舍得骂你吗?” 他放缓语调,用额头轻轻抵在陈清念的,语气变得委屈起来。 “我很想你。” 陈清念的睫毛颤了一下。 “清念,我每天都很想你。但你每天都很忙,你把我放在一边,只让我看到你半张脸,你不跟我说话,不跟我分享每天发生的事情,但因为你在忙碌,所以我连生气的理由都没有。” 总不能因为陈清念有自己的事情做冷落了他,他就要闹脾气吧? 那岂不是会显得他太小肚鸡肠了点。 但事实上,姜行川觉得自己就是个小肚鸡肠的人。 他不舍得对陈清念生气,但却控制不住自己生闷气。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他选的姑娘本身就不是擅长谈恋爱的人。 姜行川的语气很酸:“我对你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人吗?” 陈清念顿了一下。 她回想过去的一周,好像确实没怎么想起姜行川,她总是在实验室里待着,每天脑子出现最多的就是物理公式和实验数据,好像只有晚上入睡前,姜行川的脸才会钻入她的脑袋。 那这算什么? 陈清念的犹豫让姜行川急了。 “真被我说中了?陈清念,你好歹也骗骗我吧,就不能说点好话哄我开心?” 陈清念眨着无辜的大眼,“可我刚才说了,以后不会再骗你了。” 姜行川觉得心头一梗。 “善意的谎言允许存在。” 陈清念摇头,“不要。” “不要?什么叫不要,那你出来跟别的男生吃饭都能骗我,哄我开心就不能了?” 姜行川好不容易调节好的情绪这会又有点被撩拨起来。 他扣住陈清念的后颈把人拉到自己面前,紧紧压进自己怀里,气势霸道,但又不敢真的弄疼她。 抓心挠肝的着急,但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拿陈清念一点办法都没有。 “因为你不是可有可无的人,所以我觉得不用撒谎。” 好嘛。 刚才燃起的火又一次被踩灭了。 陈清念递给他的,就算不是糖果,是一颗石子,一颗炸弹,一颗手雷,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接过来。 然后欢天喜地好久。 姜行川觉得自己大抵是没救了。 方才还在电梯里对外人冷脸相待的小姜爷,此刻却像一只被顺了毛的大猫咪。 陈清念两只手绕过姜行川的腰,动作很轻地环住他,耳朵微微泛红,有点害羞。 “虽然在过去的一周,我确实不怎么想起你。” “……”心里又有点发堵了。 “但是我也没有跟你分开的想法,所以我觉得,姜先生对我并不是可有可无的人。” 堵着的地方通畅了一些。 陈清念可真有本事,两句话能让他的心情像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 思念的种子在过去的一周深深扎根在姜行川的身体里。 他每天都盼望着能见到陈清念,希望能听到她的声音,更得寸进尺点希望能抱抱她,亲亲她。 一切都像姜老夫人说的那样,他会闭眼是陈清念,睁眼也是陈清念,会看到天上的云想她,看到路边的草也想她。 什么理智和有自己的生活,都是放屁。 从姜行川迈出表白那一步开始,他就注定是个恋爱脑。 跟姜老夫人和裴大师算得一点都不差。 屋内昏暗,只开了沙发前的一盏橘灯,姜行川把人抱进怀里,将头埋进陈清念的颈间。 她身上有很淡的花香,闻着能让人觉得安心。 方才的不愉快好像在这短暂的拥抱中得以缓解,姜行川感觉也没方才那样生气了。 但该教育还是得教育。 “以后不准再骗我。” 他埋着头,声音闷闷的,呼出的气息落在脖间处,很痒。 陈清念想推开他,但是想了会儿,还是觉得自己再忍忍。 “你刚才说善意的谎言允许存在。” “我现在又反悔了,你以后只能对我说实话。” “我以后也对你只说实话。” 陈清念点头。 两个人落入沉默。 姜行川抱得很紧,隔着胸腔都能感受到他心跳的频率,很强劲很平缓的心跳。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怀抱很温暖,陈清念第一次知道,原来拥抱是这么舒服的感觉。 她喜欢和姜行川拥抱。 但是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陈清念不得不开口,“姜先生,学长他们还在等我……” 姜行川这才恍然想起那个学长的事情还没问。 那小子一看就没安好心。 十成里有八成想着挖他墙角。 “你跟那个学长关系很好?” 语气里都是醋意。 “不算好,只是同学关系,今晚导师请实验室的学生一起吃饭,我推脱不掉才来的。” 姜行川捏着她的手指,软软的,指温比他的低。 “推脱不掉我可以帮你推。” “不行的。” “为什么啊?”姜行川有些委屈,像是一颗努力讨糖吃的孩子,“我想你陪我。” “我们是地下恋,要偷偷摸摸的,不能光明正大。” “……” “而且你还有应酬呢,总不能让那么多人等着你吧?” 姜行川冷哼,“让他们等着,反正都是一群准备从我身上吸血的笨蛋,多等一会儿也没事。” 陈清念面色为难。 姜行川叹了口气,捧着她的脸低头亲了亲嘴角,“知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要走,给我亲亲,就放你走。” 陈清念的脸颊红红的,两只手轻轻抓住他腰间的衬衣布料。 是不是每个谈恋爱的男人都热衷于接吻这件事? 陈清念被动地仰头,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被眼前的男人掠夺一空,如此他还不满足,哄着她提要求,语气狎昵低哑,“伸出来。” 陈清念耳朵一烫,羞赧得语无伦次,“你自己伸了……干嘛还要求别人。” 第115章 小姜爷,你真不觉得委屈? 18层的包厢内,各位投资方正襟危坐地等着小姜爷。 小姜爷从来都不是一个爱迟到的人。 今天这是怎么了? 竟然足足晚了半个小时! 难不成……这次合作要黄了?小姜爷反悔了? “周导啊,小姜爷他是不是有事,所以耽搁了?” 终于有人坐不住,朝一旁的周斯聿开了口。 周斯聿低头看了眼自己停在半小时前的聊天框,那祖宗半点回消息的意思都没,他上哪儿知道姜行川究竟是有事耽搁还是真的打算放这一屋子人的鸽子。 正当他犹豫该怎么开口搪塞的时候,包厢门终于开了。 那位祖宗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周斯聿眯着眼打量了一瞬,怎么觉得姜行川的衬衣有点皱巴了呢? 明明下车前还好好的。 “有点事耽误了,抱歉。”姜行川漫不经心地开口,但是眼底分明没半点抱歉,反而漾着一抹春风。 看姜行川的心情似乎不错,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姜爷每天忙,我们都能理解,不用跟我们说抱歉。” 狗腿一号拍马屁。 狗腿二号立马跟上来,“就是啊,小姜爷能百忙之中抽空见我们一面,已经让我们倍感荣幸了,来晚点也没事。” 姜行川嘴角扬起一个不痛不痒的笑,本就被造物者偏爱过的脸庞,笑起来更是万般春光皆无色,独他一人惑阳城。 狗腿一号见此机会趁机开口,“那咱们的合作……” 姜行川笑着,语气不紧不慢,“预算,缩紧一千万,那样的烂片,就算后期特效整出花来,也弥补不了。” 毕竟那部片子不是他导的,真正想要投资的人也不是他。 这笔生意原本是姜牧城谈的。 至于为什么最后由姜行川接手,是因为老太太找上了门。 姜老夫人原话:“川宝儿啊,那群老油条各个算盘珠子打得乒乓响,拿出一堆破烂玩意儿来胡搅蛮缠,我想着恶人自有恶人磨,就得找一个更加胡搅蛮缠的人,把他们都治老实。” “当然啊,奶奶可没说我们川宝儿是恶人又是胡搅蛮缠的人,奶奶只是觉得你有本事对付他们,再说了,你手里也有姜家的股份,你去谈还是你小叔谈,结果都一样的。” “……” 姜行川方才的话一出口,所有人的面色都难看起来。 原本姜牧城是要砍掉五百万,这姜行川出马,立马就翻倍砍,哪有这样的。 “小姜爷,合作不是这样谈的吧?” 姜行川心情依旧不错,扬着嘴角看向说话的人,“那你想怎么谈?” “那部片子不管结果怎样,但大家都花费了不少心血准备,一开始姜家有意投资不也是看中它的可塑性吗?怎么到了这个节骨眼忽然反悔了。” “姜家没反悔,只是我个人单方面反悔,因为我没想到这个片子能烂成这样,我现在严重怀疑你们虚假宣传或者是在挂羊头卖狗肉?你们原先承诺姜家的,和最后呈现出来的东西,本就大相径庭,怎么好意思张嘴要求我出多少呢?” 众人语塞。 姜行川又道,“态度我已经摆明,如果各位还想继续合作,就按照我说的来,如果不行那就撤资吧,姜家也不是很缺一部烂片来砸自家排名。” 方才的狗腿二号急了,直接站起了身子。 “小姜爷,你这是要毁约?” “毁约?是你们先虚假宣传,货不对板的,合同里写得不够清楚?在没达到预期效果时需两方协商处理,协商无果,甲方有权撤回所有投入成本。” 姜行川收起了笑容,表情微微沉了下去,眸子深邃如渊,紧紧盯着眼前的人。 “你们要是觉得不满,可以跟姜家打官司。” 所有人都噤了声。 哪有人这样谈生意的。 这跟土匪强盗有什么区别? 跟姜家打官司,偌大的京城哪有人打官司能打赢姜家的。 姜行川见众人不说话,身子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表情并不傲慢,更多的是懒散和不在意。 一部片子,对于其他人来说很重要。 对姜家只是苍蝇腿。 要花几千万去买个苍蝇腿,那还真的不值当。 “其实你们自己心里也清楚这部片子出了问题,你们在这和我强调你们花费的心血,时间,精力,成本,都毫无意义,因为在我看来,你们费了那么大功夫结果搞出这么烂的东西来,这跟每天熬夜苦读结果依旧考倒数的学渣有什么区别?” 众人:“……” “你们该不会觉得姜家是做慈善的,就该为你们这群学渣收拾烂摊子吧?” 所有人被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周斯聿在一旁露出看热闹的笑。 这商场上的老油条不少,但回回到了姜行川这儿,就只能打碎了牙咽回肚子。 因为小姜爷是出了名的活阎王不好惹。 他那张嘴,毒的要命。 “要我说,各位这么努力还做的一塌糊涂,不如趁早改行,姜家新投资的工程最近很缺搅水泥的工人,一天250,包吃包住,还有五险一金各种福利待遇,不如你们去试试?” “……” 所有人敢怒不敢言。 只能彻底认栽。 一场合作以姜行川的全方面碾压结束。 周斯聿和姜行川一同离开了包厢。 “刚才不方便问,你开会前半小时去哪儿了?” 姜行川今晚的心情似乎一直都不错,他扬着嘴角吐出两个字,“约会。” 那语气,免不了带着炫耀。 周斯聿顿了一下,“你追上了?什么时候的事啊?你家老夫人和你小叔知道吗?” 他要是记得没错,姜行川看上的姑娘,是他小叔的未婚妻吧。 姜行川答:“一周前。” “那怎么今天才说啊,你谈恋爱连我都要瞒着吗?” 姜行川的表情这才浮现一丝幽怨,“因为是地下恋情,不能声张。” 周斯聿笑了。 “你还喜欢玩地下恋?我以为你会无所畏惧直接公开。” “我当然可以无所畏惧,但我不想让清念为难,女孩子的名声比不得我可以随意糟蹋,在姜牧城那边没处理干净之前,我不会让任何人抓到可以欺负她的把柄。” 周斯聿佩服小姜爷的恋爱觉悟,“所以你不觉得委屈?” “不委屈。” 姜行川刚说完,就看见电梯里出来一堆人。 陈清念走在他们旁边,一个花白老头正在手舞足蹈地跟她说着什么,陈清念模样很乖,在旁边一边听一边附和地点头。 她抬头,看见了站在大厅的姜行川。 地下恋,不能暴露。 所以陈清念转过脑袋,装没看见他。 姜行川:“……” 周斯聿笑眯眯地凑过去,又问,“真不觉得委屈?” 姜行川有些烦躁地扯了下衣领,没好气地丢下四个字,“关你屁事。” 挨骂的周公子笑的前仰后合。 多新鲜啊,一直娇生惯养的小姜爷走到哪儿不是众星捧月,谁见到他都是迫不及待地巴结上来,但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变成被人无视的那一个。 这酸溜溜的背影,怎么看着那么可怜呢。 第116章 姜行川吃醋,清念也很会说情话的 “清念,我送你回去吧。” 跟马主任告别之后,裴清扬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些担忧。 现在已经是半夜十一点。 路边的行人渐少,等街道依旧灯火通明,车影汇聚成光带,在黑夜里来回穿梭。 陈清念的目光从街对面收回来,拒绝的话还没说出,裴清扬又开口了。 “清念,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就想问你的,电梯里的男人你认识吗?他看起来很不好招惹,你后来去拿了什么东西,那个人有没有难为你?” 路灯下,陈清念的脸庞显得格外乖巧,圆圆的杏眼倒映着橘黄色的光晕,亮亮的,很漂亮。 她先是对裴清扬的话表现出怔愣,但是很快就摇了摇头。 “没有难为我,我和姜先生认识,他是一个好人。” 原来那个男人姓姜。 裴清扬虽然很少关注京城少爷们的生活,但是在这座城市,姓姜的,有着那样气质的男人并不多。 一个念头在裴清扬脑海中闪过,但是很快就被他否决。 怎么会呢,他记得清念是来自平江,无父无母,跟着外婆长大的,她怎么可能会认识那个姜家的人。 但今晚那个姜先生是好人吗? 可是他冷冰冰的,眼里分明带着杀意,怎么看都不太像是一个好人。 裴清扬还是不太相信,“清念,如果你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我会帮你的。” 陈清念的余光再次瞄了眼街对面。 虽然隔着十多米,但是她已经隐隐感觉到一阵寒意。 她讪笑一声,“学长,我不会有事的,谢谢你,太晚了,你早点回去吧。” 要赶快离开。 不然姜行川可能会真的生气了。 虽然他现在看起来已经生气了。 街对面,逆着光影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一身黑,只有脖颈露出的一点肌肤泛着苍白的颜色,看起来冷飕飕,阴森森。 裴清扬还是不放心,“我送你回去吧,你一个小姑娘晚上多不安全。” “安全。”陈清念往后退了一步,跟他拉开距离,“学长,我先走了。” “可是……” “再见。” 然后直接转身往街对面去,脚步很快,走到马路中间的时候甚至小跑起来。 裴清扬觉得古怪,直到他抬头,和对面的一个男人隔空对视上,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到头顶。 是电梯里的那个男人。 他在等清念? 只见那男人双手插兜,姿态懒散又傲慢地站着,旁边停止一辆黑色超跑,是个身价不菲的阔公子。 那男人多大年纪,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 清念才十九岁。 难不成是……包养?! 裴清扬不由得瞪大了眼。 但是不对吧,他怎么记得一周前来学校门口来接清念的那个男人好像也姓姜。 两个姓姜的公子哥,和一个涉世未深清纯可爱的女大学生? 裴清扬不由得瞪大了眼,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 他看见陈清念果然跑到了那个电梯身边,在距离他两步的地方站住,仰着头看他,然后那男人直接伸手揽住了陈清念的肩膀,然后隔着街道对裴清扬投来一个轻蔑的目光。 他在挑衅! 裴清扬握紧了拳头,他在思考要不要冲上去拯救失足少女回归正轨。 但就在他犹豫的片刻,那个男人带着清念上了车。 然后扬长而去。 车上,姜行川的脸色不太好看。 “以后离那个男生远一点。” 陈清念系安全带的手顿了一下,“你说学长?” 姜行川啧了一声,“学长叫得倒是亲热,我也是京大毕业的学生,你怎么不叫我学长?” 陈清念扣好安全带,两只手乖巧地放在膝上,然后侧头露出惊讶。 “姜先生也是京大的学生?你是哪一级的?” “怎么,你们学校风云榜我记得一直没换吧,我的照片貌似一直在最显眼的位置,你没看到过?” 陈清念很诚心地哇了一声,“那你好厉害啊姜先生。” 夸得很生硬。 “虽然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榜,但是像你这么优秀的,既然上榜那一定是很厉害的荣誉。” 姜行川明白了。 这姑娘在绞尽脑汁哄他开心,安抚他的情绪。 他无奈地扯了一下嘴角,“因为我毕业之后给学校捐了两栋实验室大楼,所以上榜。” 陈清念:“……” 面前的姑娘顿了几秒,又哇了一声,还是很生硬。 “捐楼啊,那也很厉害,像宋家一次只能捐一栋楼,但你可以捐两栋,姜先生你真的太厉害了。” 这下轮到姜行川沉默了。 “算了,你别夸了。” 陈清念挠了一下头,露出一个娇憨的笑。 “所以我们学校那两座新的实验室都是你捐的吗?” “嗯” 姜行川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用余光看了眼身旁的人,虽然陈清念话不多,但确实一直在很认真地哄他,方才心里因为裴清扬泛起的那点醋意其实早就没了。 但他还是想作一下。 毕竟被人哄着的感觉确实不错。 陈清念笑着,眼里闪烁着清透明亮的光,“那我每天都在你捐的楼里做实验哎,我就说怎么每次做实验都会格外顺畅,原来是因为那楼是姜先生捐的啊。” 姜行川的心微动了一下。 他扬起了嘴角。 谁说他的呆头鹅不会谈恋爱,看看,这说起甜蜜话多塞人心窝子。 好听,爱听。 “是吗?那你每天做实验的时候都会想起我吗?” “不会。” 甚至没一点犹豫。 这下不是塞心窝子了,是戳心窝子。 “因为做实验不能分神。” 姜行川的表情动了一下,“你们的实验危险吗?” “还好吧,要看种类,有的实验存在一定的操作危险,但大部分用计算机模拟的实验都很安全。” 后半句话姜行川没听,他只听到了有一定的操作危险。 “那你我准你以后做实验的时候不想我,不要分心,安全第一。” 说罢他顿了一下,趁着红灯的时候转过头,在她颊边啄了一下,“但除此之外的时间要多想我,可以吗?” 陈清念的耳畔泛起红晕,微微往后缩了下脖子。 姜行川扬着嘴角看她,“做不到也没关系,我可以多等一段时间,等你可以变得像我想你一样那么频繁。” 陈清念的心底软了下去。 她不明白为什么别人要说姜行川看起来不像好人,说他脾气坏,又说他做事狠辣,可他分明是个温柔又好哄的人。 而且很有耐心。 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 陈清念点了下头,“姜先生,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红灯结束,车子重新启动,姜行川扬了下眉,“好消息?说来我听听。” “我把宋家那份婚书烧了,也已经明确会告诉他们退婚的事了。” 姜行川心中微动,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所以,你很快就愿意给我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了?” 陈清念眼神流露出一丝抱歉,“暂时还没这个打算。” “……”怎么不干脆气死他呢。 什么叫没打算? 退婚前不可以,退婚后也不可以? 姜行川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了一下,语气酸溜溜的,“成,都依你,反正你也逃不掉。” 管他是地上恋还是地下恋,能跟他谈恋爱就行,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第117章 小姜爷很坦荡:我很喜欢她 次日,姜行川回了趟姜家。 姜老夫人原本正在院子里百无聊赖地遛鸟,看见姜行川回来,立马起身迎了上去。 “川宝儿!你都多久没回来看我这个老太婆了!” 今天是阴天,空气中蔓延着湿气,天上的云很重,下半晚应该会下雨。 姜行川嘴角含着笑,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白皙的皮肤像是刚润过的羊脂玉,整个人都透着清澈的骄矜贵气。 他扬了下头,轻笑,“我这不是刚出差回来。” 姜行川本就生一张温润精致的脸,笑起来更是毫无攻击性,带着诱受的蛊劲。 老太太嘴里念叨着没良心的臭小子,然后伸手把人拉到自己面前,“整天就数你忙,刚好你爸你小叔今天也在家,你们几个聚聚。” 听到姜如驰和姜牧城也在家,姜行川的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依旧含着浅淡的笑,答了句好。 要做个体面人。 这个道理,姜行川懂。 姜老夫人和他一边说话,一边往回走,两个人路过院子的时候,老夫人又习惯性地停顿了一下。 “川宝儿,你看奶奶这花种得怎么样?” 满院的蔷薇,开得明艳又动人。 姜行川上前一步,用修长的手指捧起一朵花,弯腰凑近闻了一下,淡淡的清香,不是很浓郁,但也足够好闻,有一点像陈清念身上的味道,但又不完全一样。 他又小心翼翼地松开手指,唯恐伤到花瓣。 “奶奶,您这花种得一年比一年好了。” 得了夸奖的老夫人心里美滋滋的,忙不迭地点头,语气带着骄傲:“那是肯定的,人总是得进步呢。” 姜行川笑着,退回到老夫人身边,伸手挽住她的胳膊,两人又不紧不慢地走着。 “川宝儿,要是你喜欢的姑娘刚好也喜欢蔷薇花,你可以从我的院子里摘,摘多少都可以,就当是奶奶给孙媳妇儿的见面礼。” 姜行川的嘴角微微扬了上去,漫不经心地开了口,“她或许更喜欢扶桑花吧,我打算在我的院子里种满扶桑。” “扶桑花啊”老夫人念叨一遍,忽然发觉不对。 两眼一眯,就开始琢磨姜行川刚才看似随口说出的话。 什么意思? 川宝儿这次是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川宝儿你……你有没有听过狼来的故事?” 姜行川无奈地扯了一下嘴角,“奶奶,有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角。” 姜老夫人略微苍老浑浊的眼球转了一圈,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开口。 姜行川最近传的绯闻是不是未免太多了点,从前他身边连一只母苍蝇都没有,更别说女人了。 但是最近怎么回事,一向谨慎的姜行川不仅在前不久和一个不知名女子上了热搜,就连关于他表白被拒的版本没有十个也有八九个了。 今天他又忽然这样一说,难道是真的有了心仪的姑娘? 传闻这一次是要变成真的? 她忽地想到了什么,刚刚想问的话又被打乱在脑海中,重新组织了一遍。 “川宝儿,你会在乎我们的意见吗?” 底线在哪儿,总得先试探一下。 虽然是捧在手心里的姜家宝贝,但太荒唐的总不能由着他自己胡来,这可是关乎一辈子的终身大事呢。 姜行川淡笑一声,这么多年自家老佛爷什么心思,看得是明明白白。 “奶奶,答案可能会让你失望。” 姜老夫人了然。 她这个孙子啊,从小就是混世小霸王,什么时候乖乖听话过? “那你要是真谈恋爱了,该不会瞒着我这个老太婆吧?” “不会。” 老夫人松了口气,“那就好,你反正年纪也不小了,对哪个姑娘心动也是人之常情,如果有了什么进展……我的意思是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麻烦,可以跟我说。” 姜行川眼底漾起一抹温柔的春色,他的语气还是那般漫不经心,“奶奶,我和她在一起了。” “哦,在一起了啊,什么?在一起了?和谁?不是有好感吗?怎么直接就在一起了?” 老夫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题惊得差点左脚拌右脚摔了个跟头。 不对。 老夫人又理了下时间线,“大约十天前,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不是还没喜欢的姑娘吗?” 怎么忽然就在一起了。 姜行川答得坦荡,“和你挂完电话之后我就想通了。” 想通他之前为什么会在见到陈清念之后发生产生那么多奇怪的情绪和想法。 他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烈,十天前还一口咬定自己不会是恋爱脑的人,此刻却能格外坦然地承认爱意。 他说,“奶奶,我很喜欢她。” 他是坦荡了,但老夫人差点没把他一句话荡没。 姜老夫人有些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孙子,心里隐隐不安。 怎么总觉得这背后藏着的秘密让人毛骨悚然呢。 “奶奶,先替我保密,等我把她完全抢过来之后,再公布答案。” 单听那一个抢字,老夫人就已经预见有一场暴风雨即将要来了。 两个人一同进了客厅,打眼就看见姜如驰正在跟姜牧城坐在沙发上聊天。 他们俩见到老夫人回来,也立马站起身迎了上去。 姜如驰看见姜行川,只是用鼻腔发出不轻不重的一个哼。 姜行川淡笑,“姜总,好久不见啊。” “你少跟我套近乎!”姜如驰没好气地怼了回去。 姜牧城和姜行川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地碰撞,顷刻间电光火石,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行川,你回来了啊”姜牧城笑道,语气真假参半,“刚好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呢。” 姜行川目光清淡地看向他。 “我听说你跟清念关系不错,这不马上中秋了,我想送她点礼物,但又不知道送点什么,所以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清念喜欢什么?”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姜如驰更是听得一头雾水,他这个弟弟自己想要追姑娘,问他这混蛋儿子做什么? 姜行川的眸底平静,丝毫波澜都没有,良久,他才露出一丝讥讽的笑。 “小叔叔,我给你个建议,送礼物之前先问一下当事人,看看她愿不愿意收,你再决定要不要送。” 姜牧城的目光微微发沉。 “是吗?我跟她有婚约,又是姜家的人,她这点面子也不愿意给我吗?” “面子?”姜行川上下打量他一眼,“你的面子值几个钱?” 话音刚落,姜如驰低喝一声,“你这混小子怎么跟你叔说话呢?你不愿意帮可以不帮,说这样的贬低人的话做什么?真是半点尊敬都学不会了?” 姜行川眼神狂妄,确实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但他又始终面色含笑,好像并不带攻击性。 “我只是说实话而已。” 姜牧城始终盯着姜行川,半晌才挤出一丝笑容,“哥,你不用跟行川生气,他只是跟我开玩笑罢了。” “我没开玩笑。” 姜牧城顿住。 姜行川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我说的是实话,你的面子,不管在我眼里还是清念眼里,都不值钱。” “你这混小子!少在那胡说八道了,你闭上嘴给我消停会儿!”姜如驰对着他喝了一句。 姜行川并没理会,自顾自地再次开口。 “小叔,强扭的瓜不甜,你不如多听听当事人的想法,还是不要自作聪明的好。” 第118章 我发现了你的秘密 姜如驰哪怕再迟钝,也察觉到他们叔侄之间的诡异气氛。 到底在剑拔弩张什么? “老幺,你说的那个清念是宋家那姑娘吧,我听说她是个智力不全的哑巴?” 姜牧城淡笑一声,目光依旧落在姜行川身上,“是不是哑巴,行川应该比我先知道。” 姜家一屋子的聪明人,每个人说话都喜欢拐弯抹角。 这一点是姜如驰最受不了的。 “我问你那姑娘是不是哑巴,是你就说是,不是你就说不是,你老扯这混小子做什么?他是你侄子,难不成还能做出大逆不道伤风败俗跟你抢老婆的事情不成?” 姜牧城:“……” 姜老夫人:“……” 以及始终跟在身后没敢说话的陈森和老叶:“……” 姜行川扬眉一笑。 要不然怎么说知子莫如父呢。 一句话说到点子上了。 姜牧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即使心里预知了答案又能怎样,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所有的猜测都不能被贸然说出口。 姜行川慢悠悠地走到沙发边坐下,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又顺手给老夫人倒了一杯。 “奶奶,您不累吗?坐下歇会儿。” 姜老夫人默不作声地走过去,挨着姜行川坐下。 吵吧,乱吧,姜家这么多年风平浪静,早就该出点乱子了。 老夫人时常感叹,自己年纪大了,老了,不中用了,这个家她迟早是管不住的。 明明都是姜家的骨肉至亲,但怎么越来越分崩离析,老子跟儿子决裂,叔叔跟侄子争女人,最宝贝的孙子被人诅咒说活不过26岁。 想到这儿,老夫人顿了一下,川宝儿还有多久到26岁?这个月27是不是就该满25了。 几个人面色各异地坐下,聚在一起并不像是和睦的一家人,更像是各怀鬼胎的算计者。 “既然大家今天都在,有些话我也正好想问问行川。” 姜牧城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他本身近视度数不高,也不时常戴眼镜,偶尔戴一两次眼镜势必是他要装斯文败类的时候。 “行川,之前你为什么骗我?” 姜行川面色坦荡,并不为自己开脱,“你问哪次?” 姜牧城被噎了一下。 小姜爷好像从来都是这样,从小到大坏事做尽,但又端着格外光明正大的架子,对自己犯下的事从来都是供认不讳。 他是纯粹的坏人,就是因为坏得足够纯粹,反而让他变成更行事磊落的人。 姜牧城露着温和的笑,镜片之下隐隐藏着寒气。 “你跟我说陈清念是一个没家教的乡野丫头,说她其貌不扬,不仅是个哑巴,还是个智力不全的傻子。” 姜行川抿了口茶,不紧不慢笑道,“这话确实是我说的,但我说的貌似不是陈清念,是宋清念。” “这有什么区别吗?” “有没有区别看你怎么理解,跟我有什么关系?” 姜牧城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握成拳,他又问,“那你上次在槐乡把清念接走那次呢?” “你带小姑娘去夜店蹦迪,我看不惯把人带回来,这有什么问题吗?你一来二去一直问我清念的事情,到底是想指摘我什么过错,小叔,你不如直接说出来。” 姜行川身子往前倾了点,那漾着春色的桃花眼此刻带着一股寒意。 “你为什么不敢直接开口,是因为开不了口吗?” 当初要退婚的是他,嫌弃陈清念是哑巴的人是他,见死不救的人也是他,两个没有半点感情基础的人,却要因为利益捆绑在一起,这才是最可悲的事情。 在姜牧城眼里,到底什么更重要? 现在他就算是抓住蛛丝马迹又能怎样呢? 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事情全都戳破? 他有这个胆量吗? 姜行川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没骨头似的盯着面前衣冠楚楚的男人。 他敢破罐子破摔,但姜牧城不敢。 “你们两个到底在争论什么?”一旁的姜如驰听不下去了,“张嘴一个陈清念,闭嘴一个陈清念,不过是宋家的一个小女娃,也值得你们叔侄这样争论来争论去?” 他转头看向姜老夫人,“妈,我记得不久之前,您不是打算让老幺退婚吗,怎么一直没退成?” 姜老夫人窝在沙发上,表情恹恹的,看起来有些发困,“老幺自己不想退了。” “怎么又忽然不想退了?” “那得问老幺自己。” 姜牧城把思绪从姜行川刚才的话中抽离出来,稍稍坐直了身子。 “因为我见到了清念,觉得她是一个很好的姑娘,很符合我对另一半的择偶标准。” 姜行川轻笑一声,“那小叔有没有问问,你是否符合人家姑娘的择偶标准?” - 傍晚,京城下起了大雨。 积压了一上午的乌云这会全都拧碎了化成雨滴。 陈清念收拾完背包,慢吞吞地往外走。 “清念”裴清扬跟了上来,“我有话跟你说。” 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复杂。 陈清念站在屋檐下,伸手接了点冰凉的雨,雨水顺着她的指尖往下滑,然后掉落在大理石的台阶上。 真是糟糕,早上出门竟然敢忘了带伞。 “怎么了?”陈清念礼貌且疏离地开了口。 裴清扬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清念,你是不是生活上遇到什么难处了?” “?” “你要是遇到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你应该也知道,我爸是做房地产开发的,家底还不错,如果你需要钱的话,可以跟我开口,不用有心理负担,我们朋友一场,我不会见死不救的。” “??” 他在说什么啊。 陈清念眨了眨眼,抓着自己的背包带子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裴清扬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说得够清楚了,陈清念怎么还是一副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 “清念,你年纪还小,我知道外面的诱惑对你太大,你可能一不小心就会走歪,但是我希望你……你能先学会爱自己,毕竟你做的那些事我也已经知道了,但是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 “学长”陈清念忍不住打断了他,“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裴清扬的表情有些纠结,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出陈清念被人包养的事情,万一会伤她自尊心怎么办? 但是他又不能眼睁睁地看陈清念继续堕落下去。 所以,他一咬牙,还是决定开口,“清念,昨天晚上那个男人,我知道你们的关系了!” 陈清念猛地怔住,心慌了一瞬。 “学长你……” “清念,有些事,你一旦做了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陈清念有些复杂地看着裴清扬,她有些懊恼,肯定是昨晚姜先生抱她的时候被学长看到了。 “学长,我有分寸,你能帮我保密吗?” “保密?”裴清扬瞪大眼,“你不打算断掉?你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吧?” 陈清念有些语塞,她本身就不是一个擅长表达的人,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和姜行川的事情会暴露这么快。 裴清扬又道,“万一那个男人就只是玩弄你感情呢?我问你清念,他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陈清念顿了一下,“他……为什么要给我钱?” “什么?他连钱都不给你!那你难不成是有把柄在他手里?” 第119章 清念被调戏 雨越下越大。 风中带着凉意,吹到皮肤上让人不由得打个寒战。 面对裴清扬的再三追问,陈清念实在无力招架。 她只说,“学长,麻烦你替我保密。” 但裴清扬却说,“我可以帮你找律师,如果他手里攥着你的把柄威逼利诱你,我可以帮你找律师,清念你不要犯傻。” 陈清念有些懵。 她只是跟姜行川谈了一段地下恋,至于找个律师吗? 陈清念觉得这件事和裴清扬一直纠缠下去的话只会越来越纠缠不清,索性放弃,只丢下一句再见,就沿着屋檐跑开了。 裴清扬不死心地在她身后大喊,“清念,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啊!” 陈清念的宿舍在京大的北门,北门外有几条错综复杂的巷子,巷子里有很多老字号的小吃摊,特别受京大学生的追捧。 今天哪怕是阴雨天气,小巷子里也挤满了打着伞的学生。 陈清念贴着屋檐走,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打湿一片,紧紧贴在腰间。 几个叼着烟站在屋檐下的二流子看见了路过的陈清念,两手一伸,把人拦住。 “哟,同学,没带伞啊,要不要哥几个借你一把?” 陈清念后撤一步,躲过他们伸出的手,目光警惕地看着他们。 混混们夹着烟,目光戏谑地从她身上流过。 这么乖这么水灵的姑娘,还是京大的高材生啊。 陈清念穿着一条及膝的连衣裙,外面一件薄薄的针织衫,长发垂在肩头,确实看起来很乖。 “同学,你衣服都湿了,要不要进去换一件啊?”混混头子指着身后的纹身店,扬了扬眉,“哥哥还能免费给你纹个身,要不要试试。” 陈清念不说话,表情却逐渐冷淡下来。 今天最麻烦的,不是碰到这几个混混。 而是她穿了裙子。 男人的眼神带着冒犯,沿着她白皙的小腿一路往上,他贱兮兮地笑,“同学,搞过对象没?” 那男人说着,伸手去拽陈清念的背包,把她整个人往里面拽,其他男人见状,也纷纷围了上来。 光天化日,这些人是真的胆大包天。 “放开我!”陈清念低喝一声,脸色已经变得阴冷又苍白。 男人不以为然。 “进来吧同学,给你免费纹身,你们大学生不都喜欢在胸口纹玫瑰吗?进来,哥哥给你纹一朵最漂亮的玫瑰。” “不纹身做点别的也行,你可以给哥哥们开个价。” 陈清念皱眉,刚准备抬手,忽地一条笔直的腿从她身后踹了过来。 砰地一声。 拽陈清念的那男人被径直踹进了屋子,踉跄着仰面倒地。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姜行川伸手,把陈清念揽了过来。 他的身上带着冰凉的寒意,一双眸子更是冷得吓人。 “站着等我。” 然后,他一手拎一个把方才在门口堵陈清念的男人都拽进了屋子,然后又砰地一声踹上了门。 所有事情都不过是在十秒内发生。 姜行川怎么来了? 他不是说今天要回姜家吗? 陈清念的心紧了一瞬,忽然觉得眼下的局势对姜行川很不利。 他们三个人,姜行川一个人,万一打不过怎么办? 陈清念仅仅停顿了一秒,就准备推门进去,手刚扶上门把手,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细细的声音。 “姐姐?” 宋心瓷撑着伞,略微惊讶地看着陈清念,又抬眼看了看她准备进去的店铺。 竟然是纹身店。 陈清念收回了手,挡在门前,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人。 宋心瓷身边还站着一个齐肩短发的女生,和一个寸头有些流里流气的男生。 那男生嘴里嚼着口香糖,态度有些傲慢,“心瓷,这就是你那个上技校的姐姐啊?她怎么跑京大后街来了,这是准备纹身啊?” 宋心瓷的表情有些复杂,提着裙边往前走了一步。 “姐姐,你真的打算纹身吗?” 哪有正经十几岁小姑娘跑来纹身的啊。 还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格外不正规的店面,几个人说话间,店铺里还传出了一些奇怪的低吟声。 然后是一阵霹雳吧啦玻璃碎掉的声音。 “里面好像有人打架?”宋心瓷不确定地开口,“姐姐。你还是别进去了,太危险了,再说了女孩子纹身也不好,你们学校老师都不管的吗?” 齐肩短发的女生露出鄙夷的神色,她跟宋心瓷是同班同学,叫曲思佳。 “技校哪会管这些啊,又不是什么正经学校。” 曲思佳上下打量陈清念一眼,长得倒是挺好看,但是一想到她是乡下来的野蛮孩子,就自觉高她一等。 嘴上骂着不是正经学校,实际上在骂人不正经。 “心瓷,真没看出来,你姐姐玩得还挺花啊。”曲思佳丝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嘲讽。 宋心瓷咬了咬唇,有些难为情,她抬眼看着陈清念,好声好气劝她,“姐姐,别做不自爱的事,爸爸知道会生气的。” 陈清念面无表情,调子很冷,“不关你的事。” 宋心瓷被呛了一句,脸上露出委屈,“可是……” “好了心瓷”曲思佳拉了她一把,有些看不惯陈清念不识好歹的态度。 “你看看她什么态度啊,你就不要做吃力不讨好的事了,反正她都上技校了,哪还会在乎这些,你随便她怎么着吧。” 宋心瓷撑着伞犹豫半天,向前一步,将自己的伞收起来,放在陈清念的脚边。 “姐姐,我把伞留给你,你早点回学校吧。” 说罢,她小跑两步,挤进那个寸头男生的伞下面。 “阿城,你的伞大,让我和你挤挤可以吗?” 那个叫阿城的男生大大咧咧地开了口,“这有什么不可以,那咱们走呗。” 宋心瓷点了下头,三步一回首地看着陈清念,满眼都是担忧。 阿城看不下去了,啧了一声,“心瓷,那样不识好歹的人,也值得你这样操心啊?你不是说她还动手打你奶奶和你妈吗?也就是你善良,都这样了还操心她。” 宋心瓷轻叹一声,语气软软的,“可她毕竟是我姐姐啊。” 宋心瓷躲在阿城的伞下,边走边打开自己的微博,她算是小有名气的网红,微博账号有二十多万粉丝。 随手编辑了一条微博:姐姐喜欢去鱼龙混杂的地方有喜欢纹身怎么办?劝不动,好担心她啊。 等宋心瓷走远,陈清念才松了一口气,她一脚把宋心瓷留下来的雨伞踹到了台阶下,然后转身推开了身后的门。 门刚打开,姜行川拎着一个人的衣领把他狠狠地砸在墙面的镜子上,巨大的碰撞让玻璃顷刻间四分五裂,哗啦啦碎了一地。 姜行川的眼底是骇人的血腥色。 更诡异的是,他的脖颈侧面竟然隐隐浮现出浅蓝色的花纹,像是血管,从脖颈一侧蔓延到耳根下方,交叉而上,像是一丛蓝色的荆棘。 很诡异,也很吓人。 陈清念顿住,慌忙叫了一声,“姜先生!” 姜行川高高扬起的拳头骤然停下,他有些慌乱地松开手,耳根下的蓝色的纹路血管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刚才,是错觉吗? 第120章 好喜欢你,想把你藏起来 纹身店内,满地狼藉。 打碎的玻璃和四散的桌椅全都凌乱地堆放在一起。 角落里歪七扭八地坐着两个鼻青脸肿的男人,身上留有斑斑血迹,看起来确实伤得不轻。 但伤势最严重的,是方才被姜行川砸向镜子的那个花臂男人,也是带头调戏陈清念的男人。 姜行川身上的戾气在看到陈清念的瞬间烟消云散。 方才脖颈间淡蓝色的花纹也犹如昙花一现,消失不见踪影。 一切都犹如鬼魅一般。 姜行川下意识地摸了下空空如也的脖子,似乎在遮掩。 正常人会在脖颈绽放出蓝色荆棘的花纹吗? “小心——” 陈清念大叫一声,方才被姜行川砸在镜子上的男人此刻正站在他身后,手里举着一块锋利的玻璃碎片,眼看着对准了姜行川的脖颈。 那男人完全带着杀意狠刺下来。 “你他妈的,给老子去死!” 姜行川身子的反应比大脑还快,下意识躲开身子,然后猛地抓住男人的手腕,抬脚狠狠踹在他膝盖上。 花臂男闷哼一声,就势跪在了地上。 “你他妈的鳖孙!你凭什么打我们?” “凭什么?”姜行川眯起眼,处处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凭你们动了不该动的人。” 姜行川的声音格外阴冷,“动了她,就等于找死。” 他掌心猛地用力,只听咔嚓一声,竟硬生生拧断了那男人的手腕。 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啊啊啊——” 顷刻间,撕心裂肺的惨叫传了出来,另外两个靠在墙角的男人更是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疯子。 这完全就是一个疯子。 打起架来跟不要命似的。 虽然他们有三个人,但是在这个男人面前却半点好处都讨不到。 “明天开始,你们就从这条巷子彻底消失,我会派人定期检查,倘若我还能在这里见到你们,那我就将你们三个人的手腕一个一个都能拧断。” 他的气势逼人,常年上位者的身份很具压迫性。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只能低着头答是。 陈清念刚准备迈步向里走,姜行川立马喊住了她,“站那儿,等我过去。” 他踢开地上的玻璃碎片和横在地上的椅子,慢步走到陈清念身旁,揽着她的肩膀往后退了一步。 他身上有淡淡的血腥气,混杂着他身上原有的清淡香味,此刻显得格外阴沉。 但是陈清念没觉得害怕,反而是在触碰到他衣角的瞬间感到格外安心。 姜行川的眼神和语气都软了下去。 “刚才没砸到你吧?” 姜行川低头把人上下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伤口,才松了一口气。 陈清念轻轻拉住他的手腕,“姜先生,你的手背划破了。” 她什么也没问。 只是关心他。 姜行川心里的火气散了些,任由陈清念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手。 苍白的手背上浮现出青色的脉络,一条嫣红的血痕绽开在他的手背,有种颓靡的骇人感。 陈清念眼底闪过心疼。 “姜先生,我们走吧。” 姜行川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牵着陈清念,答了句好,然后就牵着她出门,他们谁都没看身后的人。 都心照不宣的,把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搁置在一边。 “晚点回宿舍,陪我到车上坐会儿。” “好,那我们去前面超市买点湿纸巾和创可贴。” “不用”姜行川揽着她的肩,用半边身子替她挡着雨,“车上有备用的医药箱。” 姜行川的车子就停在巷口的停车场,并不远。 他们一同拉开了后座,坐了进去。 姜行川拿出备用医药箱递给身旁的姑娘,理所应当地把自己受伤的手背递到她面前,“麻烦一下女朋友给我处理一下伤口。” 女朋友啊。 陈清念扬了一下嘴角。 她侧身捧着姜行川的手背,小心替他擦掉血液,然后用棉签消毒。 她低头的时候睫毛微微颤抖,很认真,很专注,时不时地还会皱起眉头。 “疼吗?” 她抬头,刚好撞进姜行川的眸子里,他正温柔地盯着面前的姑娘,眼神流露出些许痴念。 就在几分钟前,那双深色的眸子还带着杀意,一个人把三个成年男人撂翻在地上,但此刻,却满心满眼都是一个叫陈清念的姑娘。 陈清念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耳尖微微泛起红色。 姜行川淡笑,“不疼,你忘了在平江诊所的时候,我手臂上那么大的伤口缝针我都没喊疼,这点小伤又怎么会疼呢?” 她记得,姜行川那时候跟大夫说他不怕疼。 但是哪有人是不怕疼的,他只是比常人能忍罢了。 陈清念拿出一个创可贴,小心贴在他手背上。 “姜先生,你也经常打架吗?” 姜行川没直接回答,“你不喜欢会打架的人?” “没有”陈清念放下他的手,抬头望他,“只是觉得打架很危险。” “那你呢?”姜行川用自己的手掌包裹住陈清念的小手,指间怎么这么凉。 他可见过陈清念动手等样子。 一看就是老手。 平时也没少打架吧。 陈清念学着他的话术回答,“那你不喜欢会打架的人吗?” 姜行川笑,“没有,只是觉得打架很危险,所以以后你尽量不要跟人动手,遇到需要动手的事情,就来找我。” 他家姑娘毕竟细皮嫩肉,伤了哪儿他都会心疼。 再说了,打架这种脏活累活怎么能让女孩子来做呢? 陈清念像是读懂了他的心思,开口道:“那我们都不要打架。” 姜行川倾身靠近她,吻了吻她的嘴角,“好,都听我们清念的。” 他一手覆在陈清念的后颈,把她压向自己,然后一个吻深深落在她的唇上。 后座的空间比前面大很多,除了拥抱还可以做点别的。 姜行川把人抱到自己膝上,用手指摸摸她发烫的耳垂。 “怎么每次害羞的时候耳朵都这么红啊?” 陈清念第一次跟异性这样亲密,坐在他的腿上有些不知所措,两只手都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 “姜先生,你……” “我怎么了?”姜行川按着她的腰把人往怀里带。 这个姿势太亲密了,亲密到该碰到的不该碰到的全都碰到了。 陈清念觉得自己脑袋要炸出烟花了。 怎么就忽然变成了这样?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显然是来不及了。 姜行川再度扣着陈清念的后脑吻了上去,但这一次却明显要比刚才要克制很多。 他也在紧张。 除了紧张还要隐忍,他怕吓到怀里的姑娘,他只是想要抱一抱她,没打算欺负她。 这个吻太漫长了,长到陈清念快要喘不上气。 “清念”姜行川的声音很哑,喉结上下滚动,欲言又止,他将脸贴在陈清念的脖颈,肩膀微微起伏着。 “清念,我好喜欢你。” 陈清念的心立马化成了一滩水。 姜行川像是在喃喃自语,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同一句话,“清念,我好喜欢你。” 好喜欢好喜欢,喜欢到不想让任何人碰到你的一根头发。 喜欢到想把你藏起来,只给他一个人看。 陈清念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姜行川魔咒似的不断循环的那句喜欢,她只觉得自己的心正在一点点败于防守。 在她隐蔽着,从未让人涉足过的世界里,专门给姜行川留出了一角。 她的声音很轻,像一根落下的羽毛。 “姜先生,我也喜欢你。” ’ 第121章 陈清念陷入舆论漩涡 宋心瓷随手发的一条微博竟然火了。 评论区关于宋家这位“不学无术,不知悔改,酷爱纹身”的大小姐,充满了好奇。 哑巴不再是哑巴,乖乖女也不再是乖乖女,而是变成了一个街头混混似的精神小妹。 【不是吧,宋心瓷那么优秀那么乖巧的女生,结果她姐姐竟然是这样的人啊。】 【这也不奇怪吧,听说是从乡下来的,不懂规矩也很正常。】 【听说她私生活也很混乱,经常半夜出去,跟一群不三不四的男人见面。】 【天…一群?她不怕得脏病吗?】 舆论水涨船高。 不出半天,就有人扒出了陈清念的照片。 是在槐乡夜店里拍到的一张模糊侧脸,身边站着一个男人,虽然看不清两人的表情,但是画面上能看见两个人正动作亲昵地拉着手,陈清念甚至手里还端着一杯酒。 夜店,喝酒,纹身。 三个词单拎出哪一个,都会让产生一些不好的刻板印象,更别说是把这三个词组合在一起用在一个人身上了。 照片里的男人很快也被眼尖的网友扒了出来,正是姜家的三公子,姜牧城。 一时间,关于两人的关系猜测层出不穷。 宋家见状,赶忙出来澄清。 【不是误会,只是普通情侣。】 姜牧城坐在办公室,好整以暇地看着微博上实时讨论的话题,不由得轻笑一声。 他关掉手机,拿起桌上的钢笔顶在指间微微转动起来。 “陈清念,现在,你跟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本来就是因为利益捆绑在一起的两个人,这小丫头却总是想摆脱他。 为什么? 因为姜行川吗? 那这一次,他还真的挺好奇,姜行川打算怎么做。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马主任立马抬头,喊了声进。 陈清念推开门,走了进来。 “清念啊,今天喊你来是有些事想要问你。” 马主任的表情显得有些凝重,几次欲言又止,一对上眼前姑娘清澈的目光,他就不由得产生怀疑。 这样安分守己的孩子真的会像网上说得那么不堪吗? 陈清念平时不上网,但凡上网就是为了帮姜行川在微博反黑,所以今天早上的热点话题,她一概不知。 “清念,还有半个月就是全国物理建模大赛了,你还记得吧?” “记得”陈清念乖巧地点头,“我已经报名了。” 去年的物理建模大赛陈清念也参加了,并且为京大带回了个人组冠军和团体组冠军,今年,京大毫无意外又一次把希望压在了陈清念身上。 这个节骨眼上,她绝对不能出事。 马主任沉吟一声,“马上就要进行资格审查了清念,你最近……没做什么违反校规校纪的事吧?” 陈清念有些茫然。 她每天除了宿舍就是教学楼和实验室,能做什么违反纪律的事。 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她背着所有人悄悄地谈了段恋爱? 见陈清念不回答,马主任索性开门见山。 “你没去纹身或者夜店吧?” 陈清念皱了下眉。 马主任接着道,“你们都是大学生,要是平时真有点什么别的爱好,学校也不一定会管,但你毕竟要代表学校去参加比赛,如果爱好太新奇惹眼了点,总归是影响不好,很容易资格审查不通过的。” 马主任尽量用很委婉的话提醒陈清念其中的利害关系。 陈清念也大概听明白了。 “我没有纹身,我昨晚只是路过了一个纹身店。” “我也没专门去夜店,之前是有人找我有事才去了一次,但很快我就离开了。” 听到陈清念这样说,马主任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裂开嘴笑了,“我就说嘛,像你这么乖的学生,怎么可能会出去搞那些,都是那些人乱传!” 陈清念抿了抿唇,不接话。 “既然这样你就安心准备竞赛吧,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你就别操心了,我会联系学校处理的。” 陈清念说了声谢谢,就转身离开。 出了马主任的办公室又恰好碰上裴清扬。 裴清扬看她的表情也有些复杂。 “清念,我有话跟你说。” 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两个都有话跟她说。 陈清念跟着裴清扬来到了楼梯口,说话前,裴清扬还特意探头看了眼外面,确定没有其他人,才缓缓开口。 “清念,我昨晚跟你说的话你想得怎么样了?” 陈清念茫然。 裴清扬咬了咬牙,还是把那两个字说了出来,“前段时间,新闻报道有一个女孩子被一个富豪包养,结果被杀害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这样已经够明显了吧。 包养这个词,陈清念总能听懂吧。 毕竟她现在就是那个失足少女,正在经历这件事。 裴清扬面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人。 陈清念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只是用一双格外清澈的眸子看着面前人。 半晌,她才开口,“学长跟新闻中的女生认识?” 要不然好端端提这件事做什么。 裴清扬愣了一下,“我怎么会跟那个女生认识,我是认识你,清念,你还不明白吗?我是希望你不要走错路。” 陈清念想起他昨天的话,再联系今天,恍然大悟。 “学长,你觉得我被人包养了?” 裴清扬神色更加复杂了,“清念,你年纪还小,很多时候分辨不出一个人的好坏,但你最不应该的就是为了眼前的利益而放弃自己的一生。” 她可是京大百年一遇的人才。 于公于私,他都不想看到陈清念堕落。 这下就连陈清念的表情都变得复杂起来了。 “学长,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我跟那位先生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我们只是……” 裴清扬认真地看着她。 陈清念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们只是朋友。” 但这一切在裴清扬看来都只是欲盖弥彰的说辞罢了。 他无奈地叹口气,“清念,不管怎样,我希望你都能好好做自己,你要是真的遇上什么困难记得跟我说,我会尽自己所能去帮你。” 楼梯的拐角处,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始终站着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齐肩短发的姑娘,身上穿的并不是京大的校服。 等到两人离开,齐肩短发的姑娘才缓缓从暗处走了出来,关掉手机上的录音,露出一个邪性的微笑。 傍晚,陈清念从实验室回到宿舍,发现自己的桌面被人弄得很乱,整个屋子都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很刺鼻的消毒水味,让人不由得皱起眉头。 陈清念平时就跟室友话不多,但是今天,她们似乎格外不待见她。 “哟,这不是咱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回来了吗,快点,再拿出消毒水给她喷喷,别带回来什么脏病传染我们。” 说话的女生叫文黎,是她们宿舍的寝室长。 陈清念面色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自己被弄乱的桌子,声音清冷地问她,“是你做的?” 文黎冷哼一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的桌子。”陈清念走到她面前,语气发冷,“是你做的?” 她的气场好像变了,平时虽然不声不响,但看起来挺温柔腼腆一个人,今天却忽然变得阴森恐怖起来。 文黎有些心虚,但依旧扬着脖子没好气地看她。 “怎么了?我是在帮你消毒,毕竟你天天在夜店厮混,还找老男人包养,谁知道身上有没有脏病!” 陈清念的眸子冷了下去,“老男人?” 她一把揪住文黎的头发,“你再说一遍。” 第122章 网暴风波 宿舍里原本看热闹的另外两个人被吓了一大跳。 怎么好端端地动起手了。 文黎被拽着头发,身子猛地向前倾去,显然也没料到平时最文静内向的人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手劲。 “陈清念!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陈清念没松手,反而越拽越紧,眼里一层冷意。 “文黎,我们并不是朋友,只是随机分配在一起的室友,管好你自己的嘴,要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文黎在家是个独生女,平日里哪受过这种委屈,被人拽着头发威胁,立马就像是一个被点燃的火球,霹雳吧啦炸了起来。 “陈清念!你凭什么这样对我!你不过是一个虚伪又恶心的白莲花!你装什么啊,你跟老男人出去约会的床照都流出来了,你还在这狡辩!” 许彤和乔嘉念对视一眼,不知道要不要上前劝架。 宿舍就是一个潜在的小团体。 文黎平时就喜欢在宿舍耍大小姐脾气,对许彤和乔嘉念呼来喝去早就不是一天两天,她们早就对文黎心中不满了。 至于陈清念,没什么交集,就像她自己说的,不是朋友,只是随机分配到一起的室友罢了。 那眼下的场景,她们该帮谁? 谁她们都不打算帮,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戏。 没必要把自己牵扯进去。 陈清念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越发阴沉冰冷。 她冷着眼看文黎那张憋得通红的脸,“你说什么?” 文黎猛地抓住陈清念的手腕,用指甲狠狠地抓了一把,立刻在她白皙的手腕上留下三道红色的抓痕。 她也趁机从陈清念的手掌挣脱出来,气势汹汹地站起了身。 文黎冷笑,“我说什么,你自己不会看群吗?你那些果照现在正在京大几百个专业群里满天飞呢,你只在这对着耍横算什么本事?” 文黎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你他妈就是个不要脸的烂人!” 陈清念阴冷地看着她,“那些照片,你也传播了吗?” 文黎眼里闪过一丝心虚,很快又恢复狠辣。 “全校都在传播,你凭什么质问我一个人啊?” 陈清念面色不改,语气始终波澜不惊,“造黄谣是违法的,你知道吗?” “造谣?”文黎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照片录音都有,你还想怎么狡辩?” 谣言就是这样。 传播起来犹如吃人的怪兽,所有人都抱着看笑话的心态一传十,十传百,从来不计后果。 摧毁一个人往往只需要每个人的两三句话。 一人两三句,一千个人就是两千句三千句,一万个人,十万个人呢? 光是唾沫就能把一个人淹死。 陈清念有些可悲地看着宿舍里站着的三个女生。 “你们也是女生,对于其他女生被造谣都是一样的态度,是吗?” 许彤的脸色变了变,语气看似和善,但是说出的话跟落井下石无异。 “清念,那些事又不是我们说出去的,我们只是恰好看到而已,而且你知道有一句话叫苍蝇不叮无缝蛋,为什么那个人偏偏要造你的谣,怎么不造别人的?” 这就是典型的受害者有罪论。 为什么别人偏偏欺负你,怎么就不欺负别人呢? 陈清念觉得有的人不管进化多少年,依旧是个可悲又可笑的蠢蛋。 乔嘉念在一旁附和着点头。 “对哦清念,你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让人误会的事……” “这有什么好狡辩的?照片上的人清清楚楚就是她啊,你们都看到了。” 文黎双手抱胸,依旧咄咄逼人,“陈清念,你那点破事我们不感兴趣,只是我这个人有洁癖,不喜欢跟不自爱的人住在同一个屋子,你明天就搬出去。” 陈清念冷笑,“你有洁癖?” 她指了指文黎的鞋柜,“你的意思是一个袜子堆五天不洗,上厕所从来不冲马桶,便当盒永远不会主动拿出去扔,桌子上用过的废旧纸巾堆成山的人,有洁癖?” 文黎的脸红了,“那都是生活小事,你管得着吗?” “文黎” 陈清念面无表情地叫了一声,“老实会儿,我不想动手。” 说罢,她就转身,走到自己桌子前坐下,打开手机,找到被她免打扰的微信群,里面果然有很多照片。 她冷静地把照片保存,把发言诋毁的人截图,然后顺着他们每个人分享的方向都查了一遍,把所有痕迹都保存下来。 谣言止于智者。 网暴对陈清念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杀伤力。 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不会被外部声音干扰的人。 她原本就是有过心理疾病的人,又怎么会这么轻易被这些谣言摧毁。 文黎见陈清念不再搭理自己,心里的火气越烧越旺,她还记恨着刚刚被陈清念拽头发的事,不管不顾朝陈清念扑了过去。 “你这个贱人!你不会打完我就想赖账吧!” 半小时后,导员和宿管阿姨都赶了过来。 文黎头发凌乱地站在一旁哭哭啼啼。 许彤和乔嘉念站在一旁面面相觑。 陈清念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本就长着一张乖巧毫无攻击性的脸,加上她是当年高考的理科状元,又是为京大争过光的人,导员不论如何都是把心偏向她的。 “清念啊,怎么回事?” 导员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游荡。 文黎虽然看起来狼狈了点,但并没有皮外伤。 反观陈清念,手腕上有三道血淋淋的抓痕,虽然血液已经凝固,但还是能看到下手的人有多狠辣。 “抱歉导员,这么晚给您添麻烦了。”陈清念声音轻淡地开口,“不过我也正好有事想要找您,关于微信群造谣传播一些徐虚假照片的事情。” 群里的消息,导员简单看了两眼,同样都是女人,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要知道不管那些照片是真是假,群里的人对一个姑娘指名道姓的讨论调侃都是一件很不对的事情。 文黎忍不住开了口,“导员!陈清念自己不检点,还动手打我,差点把我打死!” 导员上下看了她一眼,“差点把你打死?你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儿,你受伤了吗?” “当然受伤了!” 文黎抬起自己的胳膊,刚刚陈清念明明把她骨头都拧错位了,疼得她差点昏过去。 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本以为陈清念下手那么狠会留下痕迹,结果什么都没有。 文黎有些呆住。 又掀起自己的衣角,腰上也没有。 怎么会! 她刚才差点被打死啊! 导员一直冷淡地看着她,“文黎,你不应该因为一点谣言就对同学寻衅滋事,作为同学你难道没有同情心吗?” 文黎不服,大喊大叫,“就是她自己不检点!我为什么要同情她?” 陈清念默不作声。 言多必失,清者自清。 越是胡搅蛮缠话多的人,越会成为众矢之的。 导员皱了眉,眼下这情况还不够明了吗? 明摆着就是文黎欺负一贯内向乖巧的陈同学。 “文黎,没有证据之前,你说的每句话都要负法律责任,你知道吗?” 文黎这才老实下来,用一双哭得红肿的眼恶狠狠地瞪陈清念。 她小声嘟囔,“可如果不是她,为什么会有照片和录音?就算是有人要陷害她,如果她洁身自好不招惹别人,别人又怎么会陷害她?” 陈清念不搭理文黎,满脑子只有一个问题。 到底是谁要陷害她。 第123章 今天有比昨天更喜欢 宿舍矛盾最后在导员的调解下无疾而终。 文黎哪怕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也没法再闹下去。 “陈清念,你别以为有老师给你撑腰你就有多厉害,你口口声声说是别人陷害你,谁知道到底有没有那个所谓的别人啊!” 陈清念没搭理她,自顾自地把自己桌子收拾好。 “下次别再碰我的桌子。” 陈清念背对着文黎,声音冷淡地提醒她。 文黎掐着腰站在她身后,“你以为本小姐想碰你的破东西吗?我是怕你有什么脏病传染给大家,所以好心给你消毒呢!” 陈清念将擦拭桌子的湿巾团成一团,转身,精准无误地,啪地一下砸在了文黎脸上。 “啊啊啊!” 文黎胡乱把湿巾扒了下来。 “陈清念,你要死啊!” 陈清念站在她面前,声音平淡到没有半点起伏,像是询问家常便饭一样随意,“还想再打一架吗?” 听到打架,文黎立马老实了。 打肯定是打不过的。 她身上现在还疼着呢。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气势已经没刚才那般嚣张:“陈清念,这一次我不跟你计较,下次你再敢把湿巾扔到我脸上,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陈清念没搭理她,转身继续收拾自己的桌子。 她很讨厌像文黎这样没有边界感,随意触碰她私人物品的室友。 刚才对她下手还是轻了。 就应该狠狠教训,让她好好长个记性不可。 搁在一旁的手机响了,但此刻陈清念两只手都拿着东西,有些应顾不暇,她腾出一根手指按下接听键,俯身把耳朵了凑过去。 但不知怎么的,不小心触碰到了免提。 姜行川低沉略带磁性的声音瞬间从听筒中传来出来。 “清念,出来吃饭吗?” 宿舍里其他三个人,一听到有男人约陈清念,立马竖起了耳朵。 特别是文黎,脖子伸的比长颈鹿还长。 “不了”陈清念有些慌乱地搁下手中的东西。 “可我想见你了。”姜行川拖着尾音,懒洋洋的,像是在撒娇,让人听了骨头都要酥掉一半。 陈清念拿起手机,关掉了免提,把手机贴在了耳边。 “今晚先不出去了,有些事需要处理。” 电话那端的人轻轻叹了口气,有些不情愿地问她,“什么事,难处理吗?需不需要我帮你?” “没事,不难处理的,我自己就可以。” 陈清念拿着手机走出了宿舍,绕到没人的楼梯口跟姜行川通电话。 她前脚刚出去,文黎就立马开了口。 “你们俩听见了吗?有男人约她出去吃饭,还说自己没被人包养,我可是从来都没听说过她谈恋爱的事情,这男人是什么来历可说不准呢。” 乔嘉念思索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对劲,“不是说是老男人吗?可我听刚才的男人声音很好听也很年轻,年纪应该也不大。” 文黎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 “要不怎么说你是土鳖呢,你没听过互联网的声控主播吗?声音跟本人年纪长相都没关系的好吧。” 乔嘉念抿了抿唇,对她那句土鳖分外不满,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再接话。 文黎看着宿舍门,又道:“八成聊的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要不然她也不至于躲出去接电话。” 许彤和乔嘉念对视一眼,都不说话。 文黎见没人再搭理她,从椅子上站起了身,然后站在门口,侧着脸,把耳朵贴了上去。 楼梯口,陈清念蹲在墙边,像是一颗小蘑菇。 “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真的不需要。”陈清念柔声回答电话那端的人。 她不想让今晚的事情把姜行川牵扯进来,毕竟他每天工作已经很忙了,她不想再给他添麻烦。 不过是网暴和黑料,她能解决。 “姜先生,你早点休息吧。” 姜行川叹了口气,语气有些幽怨。 “你就知道催我休息,可我想见你,想你陪我吃饭,想和你抱抱,还想和你接吻,这些你都感受不到吗?” 陈清念感受到了。 感受到了他的口出狂言和没羞没臊。 “清念,我想见你。” 陈清念的耳朵隔着屏幕都变得滚烫起来。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招架。 姜行川此刻就像是一个磨人的妖精,缠着陈清念不依不饶,像是不把人吸干不罢休似的。 平时嘴毒话狠的男人,现在说话不仅语气柔软,甚至每个字都透露着和平时不一样的黏糊劲儿。 原来大名鼎鼎的小姜爷谈起恋爱来是这样的。 “清念,你不想我吗?” “我……”陈清念对于这些肉麻的话羞于启齿,支支吾吾半天都没说出来。 “可是我很想你啊。我们都一天没见了,你该不会移情别恋了吧?” “……我没” “那你今天有比昨天更喜欢我吗?” 陈清念的心跳乱了节拍,一下又一下地撞着胸膛,她虽然羞于说这些肉麻话,但还是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喜欢。 好像真的比昨天更喜欢了。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会让她忍不住想要偷笑,忍不住想要开心。 尤其是在听到姜行川的声音时,所有烦恼都没了,只剩下了兴奋。 兴奋的想要在地上打个滚。 她悄悄地摸了一下自己发烫的耳垂。 陈清念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情绪。 她有些仓促又有些欲盖弥彰地开了口,“姜先生,我还要收拾桌子,你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 然后就真的挂了电话,但她没起身,反而是蹲在墙边抱着手机一个人傻乐起来。 姜行川看了眼挂断的电话,扬着的嘴角还没放下。 他盯着那个粉色的派大星头像看了好久。 呆呆的,粉粉的,和陈清念一样可爱。 “小姜爷”陈森从外面进来,面色有些凝重。 姜行川收起了手机,笑容收敛,漫不经心地抬了下眼,“怎么了?” “刚刚得到的消息,京大的微信群正在四处传播一组不雅照。” 姜行川顿了一下,面色肉眼可见的冷了下去。 如果单单是传播一组不雅照,陈森不会特意告诉他。 除非,那些照片跟陈清念有关。 所以陈清念晚上说的要处理的事情,跟那些照片有关? 陈清念刚起身准备回宿舍,忽然迎面被人泼了一盆水。 “哎哟,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这楼梯口墙边还蹲着一个人呢。” 陈清念身上地衣服全湿了,她冷淡地抬了下头。 是住在她隔壁宿舍的李思思,也是去年跟陈清念竞争物理竞赛资格落榜的人。 李思思故作惊讶地呀了一声,“原来是你啊陈同学,我刚刚还在宿舍里看你的艺术照呢,拍的可真不错呢。” 陈清念的眸子很冷,沁着一股让人发寒的凉意。 “陈同学,你说你那些艺术照要是打包发给马主任,今年的物理竞赛,你还参加得了吗?” 第124章 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她就是大二物理系的陈清念吗?被两个老男人同时包养的那个?” “对啊,听说她身上还有纹身呢。” “为什么啊,她长得挺漂亮的,学习也不错,听说去年还代表学校参加比赛拿了奖,我以为她是个乖乖女呢,怎么私生活这么混乱啊?” 路过的文黎听到其他同学的讨论,不由得停下来嗤笑一声。 她冲着几步之外的陈清念趾高气扬地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陈清念和刚才议论的两个女生听得一清二楚。 “学习好不代表人品好,你们可能不知道,她是从农村来的,无父无母,又没钱,不靠男人,她怎么生活啊?” 两个女生面面相觑,一副原来是这样的表情。 文黎又道,“俗话说得好,人穷志不穷,本身是个贱骨头倒也没什么,但偏偏要把自己那一身肉也给糟蹋脏了,那真的就是……” 话音未落,一个装着半瓶水的矿泉水瓶直直朝文黎飞了过来。 速度很快,瞄得很准,正好打在文黎张开的嘴巴上。 砰的一声。 瓶子重重砸在了门牙上,被磕破的嘴唇立马鲜血直流,文黎只感觉自己牙根一阵酸痛,整个人不由得捂着嘴弯下了腰,眼泪都飚了出来。 陈清念站在几米开外,面色冷淡地看着她。 她纤细的手臂随意垂在身侧,皮肤苍白,明明看起来那样弱不禁风,但爆发出的力量却让人毛骨悚然。 那瓶子,分明是从陈清念手中飞出来的,但是她看到文黎鲜血直流的模样,竟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冷漠的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刽子手。 “陈清念!”文黎一张嘴,满口的血沫子喷的到处都是。 她只能再次捂住嘴,用眼泪直流的眼瞪面前的人。 刚刚还在旁边看热闹的人,见状都不由得退后一步,免得血溅到自己身上。 好可怕。 “文黎”陈清念的声音很好听,软软糯糯的,明明不带任何攻击性,但又叫人觉得胆寒,“人不作死就不会死。” 文黎蹲在地上,用两只眼瞪陈清念,明显不服气。 陈清念似有若无地扬了下嘴角。 “下次你再胡说八道,我不仅会砸烂你的嘴唇,还会砸掉你的门牙,甚至会砸断你的鼻梁。” “不信,你就试试。” 这么一个温柔甜美的姑娘,张嘴竟然说出这样让人汗毛倒竖的狠话。 在大家的记忆中,陈清念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生活的很低调,平时不参加社团不参加学生会,也不参加任何需要露脸的公众活动,就连互联网她都很少接触,更别提活跃在各个大学生联谊群,给大家留下什么印象。 她低调到只有“理科状元陈清念”这一个头衔。 京大的学生或多或少都听过陈清念的名字,但谁都没见过她。 今天一见,原来是一个柔弱纤瘦,却又貌比天仙的长相。 可偏偏,怎么是个下手狠辣的暴力分子呢? 跟她清纯可人的外表有着巨大的反差。 陈清念再一次推开马主任办公室的门。 这一次,马主任的表情明显比昨天更要凝重,学生社交媒体的传播速度简直超乎人的想象,不过是一夜之间,几乎整个京大以及互联网各个吃瓜平台上都挂满了陈清念的名字。 这是一场规模巨大的网暴。 是个人心理承受都会达到阈值,从而陷入崩溃。 “马主任” 马主任此时正背着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听到陈清念的声音才猛然抬起头。 “清念啊”他用自己布满眼角细纹的眼打量了下眼前的姑娘,语气担忧地开口,“你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学校现在正在四处调查散播谣言的人,你不要太难过,千万不要陷入自证环节进行自我内耗啊。” 再怎么着,也只是一个小姑娘。 面对这样漫天恶意的网暴,怎么能扛得住呢? 马主任忧心忡忡地看着陈清念,但怎么感觉面前的人反应这么不对劲。 陈清念脸上没有太多的情绪,很冷静地点了下头。 “谢谢你马主任,我已经把整理好的证据提供给导员了,我相信学校的办事能力。” 很官方,很中肯,很不痛不痒的一句回答。 马主任愣在原地。 三秒后,心里了然。 完了。 这是被打击狠了,心如死灰,完全麻木了吗? 比起崩溃大哭和声嘶力竭的哀嚎,马主任觉得陈清念这样过分冷静的状态才更吓人。 不是有一句话这样说的,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消亡。 马主任越想越害怕。 “清念,你要是有什么委屈千万不要憋在心里啊,千万不要想不开做傻事,有什么问题可以说出来,跟老师跟家长一起沟通。” 陈清念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惊慌失措的小老头。 “马主任,我不委屈。” 无罪者不需要自证,外界的声音又不能让她掉一块两块肉,她只需要用合规的手段来维护自己的权益和名声就够了。 这能有啥想不开的? “清念啊,我见过很多学生,你们现在都还只是十几岁的孩子,所以心灵脆弱点也能理解,但是不管怎么样,千万不要被困难打倒。” 心灵不脆弱,甚至有点过分强大到变态的陈清念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满脸愁容的小老头。 她只能愣愣地站着,跟着点头,再点头。 马主任越想越发愁。 “清念,你这两天就先别去实验室了,好好休息,好好调整,要是觉得学校待不下去就先出去散散心,我替你向老师们请假。” 陈清念瞪大了眼。 请假? 所以她能光明正大的旷课然后出去跟姜先生约会了? 陈清念眼珠子转了一圈,点了点头,“那马主任,我想请三天假。” 看看,孩子果然还是被打击到了。 马主任长叹一声,“三天够吗清念?要实在不行我再给你多批两天?” 陈清念摇头,“不用,今天周二,明天开始请假,加上周末,我刚好可以休息五天。” 马主任顿了一下,可能学霸就是这样,被打击到心如死灰也照样能如此合理的安排好自己的时间。 陈清念从马主任的办公室出来,被一个面生的同学喊住。 “陈同学,学校北门有一个姓姜的先生找你。” 是姜行川来了吗? 陈清念点了下头,往北门去。 一夜之间,陈清念火了,所有人在看到那张清冷绝美的脸时,都知道她就是陈清念了。 一路上都有人在指指点点,他们用不善的目光打量着陈清念,像是千万把凌迟的刀,恨不能把这她千刀万剐。 “她怎么还有脸大摇大摆地出来乱逛啊?要是我,早就没脸见人了。” 旁边的人嗤笑,“只能说人家心理素质强大呗。” 陈清念不理会他们,径直走到了学校北门。 门口很高调的停着一辆黑色宾利。 陈清念盯着那车子和车里的人不由得皱起了眉。 她低头,掏出手机给姜行川发了条微信。 “你小叔又来找我了。” 第125章 陈清念步步紧逼姜牧城 姜牧城推门下车的瞬间,陈清念就已经萌生转头离开的念头了。 她前脚传出跟姜家三公子的绯闻,后脚又传出被老男人包养的丑闻,所有舆论大爆发的时候,姜牧城特地找上门,安得到底是什么心,不言而喻。 一辆豪华宾利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就已经足够让舆论再一次爆发到顶点。 陈清念站在原地没动,面无表情地看着不断不断靠近的男人。 “清念,怎么不上车?” 姜牧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露出一个温和儒雅的笑。 身边已经有人开始拿出手机实时报道校门奇观。 陈清念站在路边,没打算躲躲藏藏到一个人少的地方解决。 反正都已经被看到,遮遮掩掩才会让人更觉得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不如就在这大大方方把事情一次性解决掉。 “姜先生,你有事?” 陈清念语气礼貌,但分明透露着疏离。 北门旁边挨着一条小河,河上架着一座小小的石拱桥,河边是一小片竹林,姜牧城抬手指了一下竹林,开口道,“我能去那儿吧,人少点。” “不用”陈清念面色清淡地拒绝,“姜先生有什么话就直接在这说吧。” 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人留。 姜牧城淡笑一声,只好陪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路边。 “清念,你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 “跟我炒绯闻啊。”姜牧城抬了下头,四处环视一圈,看着那群窃窃私语的学生,露出格外自信的笑。 “故意挑人多的地方跟我见面,就是想要更多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吧?一边嘴上说着要跟我退婚,一边联合你妹妹在网络上偷偷爆料制造热点,然后再趁机找个路人把我们的合照发出去,这就是你欲擒故纵的手段?” 商人的思维果然不一般。 他能把前后那么多毫无关联的事情用一个看似合理的逻辑缝补在一起,也确实是一种本事。 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 不过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而已,还能说得过他吗? “姜先生,联姻本来就是一种维持利益但又不受法律保护的上流社交手段,在我单方面跟你提出退婚之后,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已经清零了,没有任何再炒作的必要。” 陈清念冷眼瞧着面前的男人。 身上散发着很强的气场。 姜牧城面色不改地看她,“你觉得是我在炒作?” “不然呢?”陈清念拿出手机,点开一个文件夹,里面有几十张她整理好的截图,她举起来,给姜牧城看。 “微博互动,点赞,关注,ip,和一些活动痕迹都能作为我顺藤摸瓜的工具,那些我跟你在槐乡的照片到底是谁发出去的,你难道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姜牧城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逐渐收了起来。 镜片之下的眸子,变得凌厉起来。 “到底是谁更想炒作?你以为你今天出现在这里,推波助澜把我们的关系更加直白地暴露在大众视野里,就能逼迫我嫁给你了吗?” 陈清念的语调一直是不疾不徐,甚至连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她只是很冷静,很平淡地叙述着一件事实。 她不明白,世界上为什么要有这么多自以为是的蠢人。 “姜先生,我不是公众人物,你也不是内娱演员,这些饭圈捕风捉影逐渐爆料的手段放在我们的关系上并不合适。” “毕竟,我们原本就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 姜牧城沉吟半晌,才露出一丝不明所以的笑。 “真是好伶牙俐齿的一张嘴啊,陈清念,你可真会伪装,你的这些话是想告诉我,原先都是我小瞧你的本事了,是吗?” 他向前一步,拿出谈判的姿态面对陈清念。 “但你这番话,是不是有点把自己身价抬得太高了?你们宋家到底有什么本事,值得我花费这么多心思,非要娶一个不明事理的小丫头片子?我横竖看来,你都不是我另一半的最优人选。” 姜家的地位,放眼整个京城谁能撼动? 挤破脑袋想嫁到姜家的人多了去,他完全没必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但问题也就是出在这儿。 既然姜牧城有更多选择的机会,他又看不上自己,为什么还要费劲心思阻止她退婚? 还有,如果陈清念刚才的一番话如果没半点道理,那他为什么忽然破防? 姜牧城明显情绪上来,说话也顾不得什么体面。 “还有,你方才含沙射影地说微博那些照片是我找人发的,我图什么?我跟你炒个热点出来,能变现吗?” “陈清念,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我至于在你身上花费那么多心思?” 姜牧城扯了扯嘴角,镜片下的那双眼,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一丝厌恶。 “我之前说不退婚,只是想维持两家体面,你真的以为我非你不可了,是吗?” 他并不喜欢陈清念。 天底下的美女多了去,他不会去喜欢一个并不喜欢他的姑娘。 面对他咄咄逼人的一番话,陈清念反而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 “那我请问,姜先生今天来学校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 姜牧城忽然语塞了。 两个人唇枪舌战一番,脸皮都撕掉了一半,陈清念却又把问题绕到了最初的起点。 态度已经被架到了最高点。 开弓哪还有回头箭。 这他该怎么回答? 他都那样贬低陈清念了,总不能再说自己一开始找她的目的就是为了想跟她吃顿饭,培养一下感情吧? 姜牧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掉进了陈清念的圈套。 “姜先生说得对,是我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是我太自以为是以为您能看上我了,从刚才的一番话我也听出来,姜先生这次来找我,应该是对我忍无可忍,所以来接受退婚的,对吧?” 姜牧城彻底傻了眼。 他要是说不是,那岂不是刚刚说的话都在打自己的脸? 他要是说是,这婚岂不是真的退掉了? 姜牧城咬着牙叫了一声,“陈清念”,然后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你在耍我?” 陈清念露出茫然的表情,“什么话都让您说完了,怎么又变成我耍您了?” “你……” “您对我的厌恶我已经收到了,方才您教育我的那番话我也都录了下来,我会发给姜老夫人,跟她合理地提出退婚。” 她笑了一下,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毕竟,强扭的瓜,确实不甜。” 姜牧城这一刻才真正的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被眼前这个小姑娘摆了一道。 明明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但做事却这样狠辣,丝毫不拖泥带水。 到底是谁之前说陈清念是个草包的? 她这算计人的本事恐怕都跟姜行川有的一比了。 姜牧城还想开口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想了,是姜老夫人打来的,催他回去有事商量。 姜牧城不由得皱起眉头。 心里忽然生出一丝不安。 陈清念甜甜的笑着,“看来姜先生还有别的事要忙,那就只能慢走不送了。” 姜牧城的眼睛眯了起来,察觉到一丝蹊跷。 “陈清念,这些也是你算计好的?” 第126章 因为我喜欢,所以你才喜欢她 姜家。 老夫人窝在沙发上,看起来格外疲倦,兴许人年纪大了,就真的嗜睡。 她打了个哈欠,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转动着佛珠。 姜行川就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好整以暇地逗弄着笼子里的八哥。 “川宝儿——川宝儿——” 八哥扯着自己破锣嗓子学着老夫人平时的语调喊着。 跟叫魂似的。 姜行川用一根羽毛戳了一下它的脑袋,“闭嘴,叫得难听死了。” 八嘎好像听懂了,呜呜一声,把脑袋缩回去一点,用圆圆的小眼睛盯着面前的男人。 然后又扯着嗓子喊:“难听——难听——” 姜行川又戳一下它的脑袋,“是你难听,叫你闭嘴你听不懂吗?” “你看你,自己心情不好,拿我的鸟撒什么气啊?” 老夫人笑骂一句,伸手把笼子挪到自己面前,也不是真的宝贝这多嘴八哥,是单纯担心他俩等会儿真吵起来。 不消片刻,姜家大门打开,三少爷被老叶迎进了屋子。 姜牧城一进门就看到了沙发上的姜行川,先是一愣,很快就收拾好表情,继续往前走。 “妈,您叫我回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姜老夫人稍微坐直了身子,正了正表情,“确实有点事,你先进来坐,老叶,给少爷倒杯茶。” 老叶得了吩咐,拿出一套新的茶具,沏了一杯茶递到姜牧城面前。 姜牧城点了下头,但是心里压着事情,并没喝茶的雅致,只是再次转头又问老夫人有什么事。 姜老夫人没看他,逗着八嘎缓缓开口:“川宝儿,你先说吧。” 姜行川沉吟一声,慢慢扬起一个笑,从身后拿出一个丝帛卷成的长筒,然后用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展开,铺在桌子上。 “婚书。” 姜牧城的眸子沉了一下,他刚想伸手去拿,却被另一只手抢先一步将它再次收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 姜行川淡笑,“婚书,一式两份,宋家那份据说已经被销毁了,好像是有意要退婚,这个事小叔你应该知道吧?” 屋内的气氛一下子沉了下去。 姜牧城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什么退婚?我怎么不知道?” 陈清念要退婚的事,姜牧城一直都在有意隐瞒,他以为自己这段时间可以摆平那个丫头,让她打消念头,谁知道所有事情都像是见了鬼一样,越来越不顺。 现在,就连姜行川都要进来插一脚吗? 姜行川此刻这样堂而皇之把这件事抖落出来,那他前几天跟老夫人说的那些话,岂不是都变成了笑话? 姜行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那笑容下是让人极度不安的东西,叫算计。 姜行川是会吃人的恶魔,是天生的坏种,从他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开始就喜欢处处算计。 姜家最受宠的老幺和最受宠的孙子,在无形中就成为竞争对手。 明里暗里,两个人斗了十余年。 如今,还在继续斗。 姜牧城扶了一下眼镜,试图用肢体动作让自己放松下来。 “退婚可不是小事,姜宋两家现在可是合作关系,陈清念那个丫头年纪小不懂事,宋家也会纵容她这样胡闹吗?” 姜牧城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听起来没任何异常,但老夫人还是开口打断了他。 她语气缓缓的,像是在谈心,也像是在劝告。 “老幺,我年纪大了,现在想法难免和年轻那会儿不太一样,从前想着为了姜家,为了你们,有一桩合适的联姻是最好不过的事,但是现在,我只想着安稳,想着你们能幸福就好。” 姜老夫人的脸上落了很多岁月的痕迹,但依稀能看出她年轻时,是个美人胚子。 岁月不仅能蹉跎一个人的容貌,似乎也能打磨一个人的心境。 她看着自己的小儿子,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在你的婚姻大事上,我不想勉强你。” “妈,我之前跟你说了,我对清念是一见钟情,我是喜欢她的,所以算不上勉强。” 话音刚落,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姜行川的手机里传了出来。 【你们宋家到底有什么本事,值得我花费这么多心思,非要娶一个不明事理的小丫头片子?我横竖看来,你都不是我另一半的最优人选。】 【陈清念,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我至于在你身上花费那么多心思?】 【我之前说不退婚,只是想维持两家体面,你真的以为我非你不可了,是吗?】 那录音很清晰,咄咄逼人的语气和毫不留情的话语,横竖也听不出喜欢。 姜牧城的目光骤然冷了下去。 他终于知道自己从进门开始,心底的那份不安到底来自哪里。 就是来自眼前这个气定神闲的男人。 老夫人听完录音,并不说话,但是表情明显是冷淡下去。 “老幺,强扭的瓜不甜,而且,做人要体面。” 姜牧城陷入了沉默。 没有什么比被人戳破体面更难堪了。 半晌,他才露出一丝轻蔑的笑,看向沙发上歪坐着没骨头一样的男人。 “行川,你跟那丫头串通好了,要摆我一道,是吗?” 陈清念故意激怒他,让他口不择言说出那些狠话。 本以为她说会把录音发给姜老夫人提退婚是她随口一提。 谁知道前后不过一小时,录音就真的发了过来。 就一定要这样硬生生逼他退婚?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姜牧城冷笑,“所以,你这么处心积虑让我退婚,是因为你跟陈清念好上了,是吗?” 姜行川恹恹地抬了下眼皮,语气不冷不热,“这就是你必须要跟清念在一起的理由吗?” 姜牧城怔了一下,“什么?” “因为你觉得,我和清念的关系非同小可,你觉得我喜欢她,所以你也跟着喜欢并且要不顾一切地娶到她,就是因为,你喜欢和我争,是吗?” 他们叔侄这些年虽然一直都是貌合神离,但这是姜行川第一次,丝毫不避讳地挑明两个人的矛盾。 一家人,一些话一旦敞开来说,就势必会割裂亲情。 这是姜老夫人最不想看的事情。 但它注定还是发生了。 第127章 这个婚你退定了 “什么叫我喜欢和你争?” 姜牧城的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似乎是急于证明什么,也像是在狡辩什么。 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姜行川竟然会这样直白地说出这样的话。 “姜行川,虽然你打心眼里从来没尊重过我这个叔叔,但也不应该说出这些话。不过是一个女人,我何必跟你争,又何必闹得这么难看?” 面对姜牧城的质问,姜行川只是恹恹地抬了下眼皮,态度随意又闲散,好像刚才那些话,不过是他随口一说。 可他的随口一说,却精准地踩中了别人的痛处。 姜行川这样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样子,让姜牧城越发生气。 好像是胸口被压了一块沉重的大石头,他急于推开石头获得生机,而扔下石头的人却冷静地坐在一旁,像是看猴子杂耍一样盯着他。 那种感觉,除了气愤,还有一种深深的,摆脱不掉的羞耻感。 人是最喜欢给自己找无数种遮羞布的生物。 在遮羞布被扯下来之前,他们永远可以端着儒雅的架子,过着看似风平浪静的生活,但一旦被扯下,他们就会原形毕露。 被扯掉遮羞布的姜牧城蹭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的表情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变得阴冷。 “姜行川,有一件事你是不是搞错了。” “哦?” 沙发上的男人好整以暇地扬了下头,嘴角始终挂着似有若无的笑。 “你说我跟你争,可事实上,陈清念从一开始就是我的未婚妻,从一开始她就属于我,若是我们中间出现了第三个人,那方才那句换的主语应该也是颠倒的。” 姜牧城顿了一下,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微笑。 “所以,不是我跟你争,是你在跟我争。” 好像颠倒了主语,就能让他感受到不一样的优越感。 争夺的那个人才是罪不可恕的。 姜老夫人在旁边不由得皱了下眉。 姜行川淡笑,从怀里摸出一个打火机,又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他的表情很无所谓,手里的打火机转了一圈,吧嗒一下跃出了火花。 但是火花点燃的并不是烟,而是他拿在手里的婚书。 姜牧城表情你给一怔。 伸手就要上去抢,却被姜行川胳膊一抬躲了过去。 “姜行川!你做什么?” 姜行川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的打火机扔了出去,不轻不重地砸在了姜牧城的胸口。 没有攻击性,但却有十足的挑衅意味。 姜牧城的面色阴沉了下去。 丢过来的打火机,似乎彻底点燃了他心底埋了很多年的定时炸弹,蹭地一下点燃了引线,短短几秒就引发了巨大的爆炸。 他毫不客气地抡起拳头,对准姜行川的面门重重砸了下去。 姜行川坐着也没躲,只是在他靠过来的瞬间猛地抬腿,对准他的腹部用力一踹。 姜牧城失去重心,连续两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 沙发上的男人这才把燃烧到一半的婚书丢在地上,然后不紧不慢地站起了身。 “这个婚,你退定了。” 他的声音沉稳,平缓,又带着无尽的冰冷。 “姜行川,你别太不讲理了,我的婚姻什么时候容得了你这个晚辈插手了?” “小叔”姜行川缓缓解开袖扣,露出一个似有若无的笑容,“我本来就是个不讲理的人,你今天才知道吗?” “你……” 他漫不经心地将袖子挽了上去,露出一对圆润漂亮的腕骨。 “宋家已经单方面毁约了,你还要威逼利诱人家小姑娘跟你在一起,这要是传出去,外人该怎么看我们姜家啊?” 姜牧城一直坐在地上,目光阴狠地瞪着高高在上,犹如恶魔一样的男人。 “况且刚才录音里的话,都是你自己亲口说的,今天那录音能到我这儿,明天就能到别人那儿,到时候别人又该怎么看待姜宋两家这段全是肮脏利益的联姻?” 他微微俯下身子,将嘴角的笑容慢慢扩大,犹如鬼魅。 “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姜家好啊,不信你问奶奶,我说的有错吗?” 他的眼漆黑,深邃,盯人的时候总是带着彻骨的寒意。 姜行川原本还想维持跟姜牧城那一层层薄薄的体面。 但是他忍受不了姜牧城三番五次利用陈清念在网络上制造舆论,忍受不了他三番五次找到陈清念对她大呼小喝。 更忍受不了有个他讨厌的人,时时刻刻都在觊觎着他心心念念的姑娘。 什么应该不应该,什么人伦道德。 他抢了就是抢了。 他喜欢陈清念就绝不会放手把人丢给这个披着斯文外皮的人渣。 “小叔,趁早退婚,在京城人还不知道这桩联姻之前,让这件丑事彻底偃旗息鼓,将后续的风险和名誉折损降到最低,这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你是商人,其中的利害关系怎么会不懂呢?” 姜牧城咬紧了牙关。 “姜行川!你凭什么教我做事?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凭什么?”姜行川扬了下眉,笑意更浓,“凭我想,我就做了。” 京城人人可畏的小姜爷做事从来都是这样,蛮横无理,由着自己性子来,又由着自己性子去。 他从不给自己打好人的标签。 做了就是做了。 看不惯就上来撕碎他,有什么好怕的。 若不是之前为了姜老夫人,他也不可能跟姜牧城这样唯利是图的小人和睦相处这么多年。 平衡的天平一旦被打破,就会一直摇摆,振荡,许久都平静不下来。 姜牧城在动荡的天平中失控,抡起拳头再次朝姜行川扑了过来。 他就是要撕碎眼前这个嚣张跋扈的男人! 姜牧城一双眼都变得猩红起来。 带着风的拳头并没有挨到姜行川,就在半空中被人截住,然后又被重重地推倒在地上。 这一次,摔得更狼狈了。 技巧,力度,都拿捏得刚好。 姜行川笑出了声,“小叔,你忘了我从小到大就是个刺头,打架什么时候输过?” “好了。”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姜老夫人开了口,声音苍老又严肃。 “你们在这又吵又闹,是真的当我死了,不存在了,是吗?” 浑浊却不失敏锐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一一划过。 “为了一个姑娘,自家人大打出手,你们是真不怕我们姜家变成整个京城的笑话吗?” 姜行川不语,转身回到沙发,重新坐下。 姜牧城扶着摔痛的腰,又捡起自己飞出去的眼镜,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么多年,我教你们的规矩都教到狗肚子里去了,是吗?平日里都是端着架子的公子哥,今天当着我老婆子的面打架,你们眼里当真是没我了?” 姜老夫人平日待人温和,但了解她的人都知道,这老夫人从来都不是善茬。 毕竟姜家老爷子英年早逝,一个女人家能把这么大的家业管理得井井有条,绝对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老夫人坐直了身子,目光冷峻地盯着那烧成一团灰的婚书。 “老幺,宋家那姑娘既然和你已经闹到这份上了,也没必要再继续纠缠跌了我们姜家的面儿,退婚的事情我会正式通知给石翠兰,以后姜宋两家,就当从没有过这段联姻!” 姜牧城脸色一白,指甲狠狠掐进手掌,最后也只能无奈地答一个是。 “行川,虽说你出发点是为了姜家名声,但是你毕竟是个晚辈,口不择言,又行事莽撞,越俎代庖,不得不罚!” 姜行川面色淡淡地回了一个,“好” 第128章 就是要让你留案底 宋心瓷背着人偷偷打开自己的手机,又看了眼广场上讨论的话题,心里不免有些慌张。 是做了亏心事担心被人发现的慌张。 但同时又抱着一丝侥幸,不知道这条微博姜行川能不能看到? “在看什么呢?” 曲思佳忽然出现在她身后,拍了下她的肩膀。 宋心瓷被忽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连忙收起了手机。 “佳佳,你怎么走路没声音啊,差点吓死我。” 曲思佳笑着,拖过一把椅子坐在她身边,“大白天的你胆子还这么小啊。” 宋心瓷无奈地笑了一下。 “心瓷,京大的那几位老师对你都很满意,我觉得这次艺考你肯定稳了。” 宋心瓷理了一下自己的长发,谦虚地笑了一下,“哪有这么肯定的事啊,上次只是见了一面,况且京大可是全国最好的大学,每年想要挤进去的学校数不胜数,我真的有点担心。” 曲思佳拍拍她的肩膀,“这有什么好担心,你这么优秀呢。再说了,你不是有希望被裴大师收为关门弟子吗,有裴大师的名号在,京大还敢不要你?” 听到这儿,宋心瓷略微定了定心神。 是啊,裴大师之前透露她的意向弟子是长发姑娘,还姓宋,这十有八九就是她了。 只是这么长时间,裴大师怎么一直都没联系她呢? 宋心瓷还是有点坐立难安,决定要主动做点什么。 放学后,她到琴房录了段弹琴的视频上传到微博,并且艾特了裴丽芳,配文:技艺欠佳,但一直在努力突破自己,想要老师指点一二。 微博一发,宋心瓷那些小腿毛立马都涌了上来。 【哇塞!长得这么漂亮还这么有才华的妹妹到底哪里找啊?】 【宋家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女儿就够了,那个黑料满天飞的某人,我觉得可以直接被踢出宋家族谱。】 【其实应该先问问,那位刚回宋家就四处惹事的私生女有没有进族谱啊?】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关注点是老师两个字上吗?宋心瓷已经是裴大师的关门大弟子了吗??】 被马主任大发慈悲休假的陈清念正百无聊赖地窝在宿舍。 她低着头,慢吞吞的,很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敲。 “姜先生。” “我在。” 对面几乎是秒回。 陈清念的梨涡漾了起来,她又发,“我放假了。” 然后补充,“五天。” 姜行川回了个好。 然后,没然后了。 陈清念拿着手机发呆,她想利用着假期找姜行川的,但是他好像没这个打算。 陈清念有些苦恼地撑住下巴。 那怎么办?她要主动提出去找他吗? 他们在一起之后,好像一直都是姜行川主动,她一直是被动的一方。 这么多年,她一直防备所有人,从来不会主动接近任何人,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主动去约一个人。 尤其对面是姜行川的时候,她更加不知所措了。 过了好久,她又发,“姜先生,你在干嘛?” “罚跪。” 陈清念顿住。 “罚跪?为什么?”她忽然想起自己下午发的录音,姜行川说他来解决,难道是因为这件事? 姜行川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告诉她:“清念,在学校待着,如果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我会让陈森去解决,等晚上我会去找你。” 姜行川会来找她。 陈清念悬着的心放下去一点。 “没人欺负我。” 她刚回完消息,宿舍的门被人用力踹开,文黎顶着红肿破皮的上嘴唇走了进来。 “陈清念!你还有脸坐在这儿,你看看我们宿舍门外因为你变成什么样了!” 文黎伸手指了指门板,竟然有人在上面喷漆,贴侮辱性的小纸条。 无一例外都是那些难听的字眼。 陈清念不答,继续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机。 文黎踩着半高跟哒哒走了进去,重重地拍了下陈清念的桌子。 “你还真是沉得住气啊!整个京大都因为你变得乌烟瘴气了,你还在这跟没事人一样吗?” 陈清念没抬头,只是用目光冷淡地瞥了一下放在她桌子上的那只手。 “文黎,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吗?” 文黎的手立马像是触电一样收了回来。 托文黎的福,超绝钝感的陈清念终于想起来自己还在被网暴中,还有一个罪魁祸首她没来得及去找。 下午,京大最好的高中学校门口。 宋心瓷挽着曲思佳的胳膊走了出来,两人正商量着要去哪儿喝下午茶,却被一道纤细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挡住了去路。 陈清念穿着一件很简约的黑T,一条直筒牛仔裤和一双小白鞋,整个人干净利落,清淡婉约,跟其他高中生没什么区别。 宋心瓷和曲思佳眼里都闪过不同程度的慌乱。 “姐姐,你怎么来了?” 陈清念脸上没什么表情,“把微博删了。” 宋心瓷心里一紧,“什么微博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姐姐。” “宋心瓷,你在装什么?” 陈清念的一句话,让气氛陡然沉了下去。 曲思佳顿了一下,立马气不打一处来,“陈清念,你什么态度啊?心瓷一口一个姐姐喊着,结果你呢,咄咄逼人蛮不讲理!那是心瓷自己的微博,她爱发什么就发什么,你管得着吗?” 陈清念的面色平淡,但是那双眸子却冷得吓人。 “你也删。” 这一次,曲思佳也愣住了。 宋心瓷满脸不解地看向陈清念,又回头看了眼身旁的曲思佳,一脸,茫然。 曲思佳也发微博了吗? “你、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什么微博,你直接去微博搜我的ID看看我都多久没发东西了。” “你的小号。” 陈清念一句冷冰冰的提醒,让曲思佳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宋心瓷,我没有去纹身,京城不是所有人都夸你是个知书达理的才女吗?难道才女不知道断章取义和造谣是违法的吗?还是说,其实你就是个没长脑子的蠢材?” 宋心瓷立马涨红了脸,垂在身侧的手都不由得握成了拳头。 陈清念又看向曲思佳,“京大的监控拍到了你出入的声音,录音是你截取发的,图片也是你找人P的,你以为你用小号散播黄谣就能逃脱法律制裁了?” 曲思佳不由得头皮发麻,“你有什么证据!” “我当然有证据。” “你有证据你就拿出来啊,拿不出来就不要在这胡搅蛮缠。” 陈清念看着她的眼睛,露出一丝可悲的眼神。 最后一次机会给过她了,不珍惜,那就算了。 “那我们去警局备个案吧。” 说罢陈清念就拿出手机当着她们的面拨打110。 宋心瓷立马慌了,“不可以!” 她马上就要艺考了,这个节骨眼怎么能到警察局留案底。 绝对不可以。 “姐姐,是我不好,我当时太担心你了,才会那样发,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寻求网络的帮助,都怪我关心则乱,你能不能原谅我一次。” 陈清念冷漠地看着她,“每个造谣的人都会绞尽脑汁寻求原谅。” “可我为什么一定要原谅你?” 宋心瓷慌了。 “姐姐,我们是一家人啊。” “证据我已经收集好,也已经到公安局备过案了,劝删已经是给你们的最后一次机会,但是现在,这个机会也没了。” 第129章 我真只是路过吃了个瓜而已 傍晚,落日藏在云头后面,把半边天都染上了色。 陈清念找到一个甜品店,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她喜欢吃甜食。 甜食会让她感觉到幸福。 虽然她很少会觉得心情不好,但也很少会觉得心情好,就像是静静装在玻璃杯里的白开水。 大多数时间,陈清念都是平淡的。 因为情绪太激动,她会死。 她的身体寄生了一种很奇怪的飞虫,扎根在她跳动的心脏,每天靠着她的心头血活命。 何苗推开店门,像阵风似地飘了进来。 “清念!” 她一屁股挨着陈清念坐下,拉着她的胳膊左看右看,“那些人有没有欺负你?有没有伤到你?” 陈清念笑了一下,摇摇头。 何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那些造谣的人真该死,竟然发动网暴欺负你,清念,你不知道我看到网上的那些消息我差点气得爆炸,我实在想象不到那些事情如果发生在我身上我会多绝望。” “我真想画个圈圈把那些人都诅咒了!” 很少有人能抗住网暴的伤害。 但陈清念就是那为数不多的强者。 陈清念拍了拍何苗的胳膊,轻声安慰她,“我没事。” 下一秒,何苗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一双杏眼瞪得圆溜溜。 “我没听错吧?清念,你能说话了?你真的不是哑巴了吗?” 陈清念也跟着顿了一下。 “还是说我幻听啊?我的耳朵坏掉了?” 何苗的表情有些复杂,“都怪那个警察,我最近老是碰到他,他动不动就要骂我没长耳朵,这下好了,我的耳朵真的出问题了!” 陈清念眨了眨眼。 是哦,她好像一直都没跟何苗说过话,她以前特别特别不爱说话,甚至抗拒说话。 梁成康说她是自闭症,想了很多办法去治疗她,但效果都很一般。 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不那么抗拒说话了呢? 何苗又坐下,拉着陈清念的胳膊上下打量。 “清念,你再说一句我听听。” 陈清念无奈地笑,“你好像把我当成动物园观赏的猴儿。” 何苗把脑袋贴在陈清念的肩膀上,“我哪舍得把你当成猴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陈清念很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背,有些生疏地表达自己的感情。 “你也是。” 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何苗嘿嘿一笑。 “清念,我好喜欢你啊,你声音好好听。” 陈清念耳朵有些泛红。 她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鼻尖。 何苗和姜先生好像是同一种人,他们都很擅长表达自己的喜欢,很轻易就把那些让人开心的话说出口。 “何苗,你有喜欢过谁吗?” 提到这何苗就精神了,她坐直了身子,伸出一根手指跟陈清念掰扯。 “我喜欢的人可多了,我小时候喜欢钟馗,林正英,济公,还有孙悟空,长大了我又喜欢……” 陈清念按住她的手指,“不是那种喜欢,是很深的喜欢。” 何苗思考了一会儿,“很深的喜欢?像我喜欢沈星也那样吗?” 她可是沈星也的死忠粉,他的每首歌她都会听,他的每一张专辑都买,不错过任何一次追星和做数据的机会,所以她对沈星也的喜欢不仅仅是深,更是到了疯狂的地步。 陈清念沉吟一下,“那你想跟他谈恋爱吗?” “谈恋爱?”何苗瞪大了眼,坚定地摇头,“我虽然是梦女,但我的爱豆绝不能谈恋爱!跟我也不行!” 陈清念:“……” 那算了,看来她问错人了。 “清念,你怎么忽然问这个啊?你遇到感情问题了?” 陈清念心虚地摇头,“没,我只是好奇,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会怎么做。” “我喜欢一个人?那肯定一天二十四小时黏着他啊,我就是一个粘人精,我不跟着他我会没安全感的。” 二十四小时都要黏着啊。 陈清念做不到。 她还想回实验室做实验呢。 “我还会让他时刻感受到我炽热的爱,给他做幸福早餐,给他织围巾织手套,给他叠1314颗小星星,给他写520封情书,每天都跟他表白一遍,每天都跟他一起看日出日落,然后一起趴在窗口数星星。” “……” 陈清念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你是在谈一种很复古潮流的爱情吗?” 何苗不解,“怎么了?电视剧不都是这样演的吗?爱情不就是这样浪漫又美好的吗?” 陈清念不知道怎么回答。 因为她和姜行川的恋爱好像不是那样。 他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甚至还没互相送过礼物。 她挠了挠头,陷入了沉默。 甜片店的大门再度被打开,一个身材高大,剑眉星目,寸头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何苗”他叫了一声,“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你只有五分钟闲聊时间吧,你没长耳朵?” 何苗立马低下了头,一脸生无可恋。 陈清念认得那男人,是楚荆开。 楚荆开也看到了陈清念,凶巴巴的表情缓和了一些,他的眼神充满好奇和考究,周斯聿悄悄告诉他的,这姑娘是拿捏住小姜爷心的人。 他朝陈清念点了下头。 陈清念也乖巧地点头回应。 何苗跟陈清念打了声招呼,不情不愿地跟楚荆开走来。 她打小就害怕警察。 谁知道自己前几天倒霉,偏偏招惹上了这位警察大哥。 “楚队长”何苗跟他保持一米距离,表情皱巴巴的,“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一切都是误会,我当时真的只是路过。” “少废话,现在跟我去包厢认人。” 何苗有些无奈地抓抓头发。 她那天只是刚好想要去酒吧放松,刚好就遇到了热闹,刚好就没控制住进去凑了会儿热闹。 谁知道那些群魔乱舞的人是磕了药在聚众搞黄啊。 她真的只是路过看了一下热闹。 楚荆开低头瞄了她一眼,“平时少去点乌烟瘴气的地方不就没这些事了?” 他第一次见何苗就是在槐乡酒吧,当时她还拉住自己叽叽歪歪算了一卦。 这才过去多久,就在另一家酒吧扫黄打非行动中又碰上她了。 “你是那天唯一脑袋清醒的,有几个逃跑的人,监控只拍到了背影,你跟我一起去认一下。” 何苗很怂,“万一那些人出来后打击报复我怎么办?” 楚荆开不以为然,“那你就给我打电话,我给你摆平。” “那楚队你的电话是?” 楚荆开面色不改:“110。” “……” 第130章 我喜欢你麻烦我 晚上八点。 黑漆漆的巷口拴着一条黑色的大狼狗,出于看家护院的本能,伸直脖子对着几个不速之客狂吠,粗哑难听的声音贯穿在整条巷子里。 汪汪汪—— 一道漆黑的身影陡然出现,手里的石子咣当一声砸在狼狗铁链上,并没伤到它,但也足以让狼狗退缩好几步。 一人一狗在静谧的空气中对视。 狗也是有脑子的生物,它能感受到眼前男人身上散发出的隐秘又冷峻的气场,立马夹起了尾巴,呜咽着钻回了自己铁皮搭成的小窝。 “你在路口等我,十五分钟之后我过去。” 电话挂断的瞬间,他眸底的温柔瞬间碎掉,把手机随意揣进了口袋,继续往巷子深处走去。 最终,姜行川的脚步停在一家很老旧的照相馆里。 一个四十多岁脸上长着痦子的男人正坐在掉漆的桌子边用电脑修照片。 听到有人进来,男人连头都没抬。 “照相还是洗照片?” “找照片。” 冷峻的声音在不大不小的房间回荡。 然后咣当一声,门被关上了。 坐在电脑面前的男人才抬起头,摘点黑色的眼镜看了眼姜行川。 “你谁啊?什么叫找照片?” 王麻子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黑色衬衣,黑色西装裤,手腕上不知道带着什么牌子的手表,但一看就是贵货。 这男人从上到下都透露着一个贵字。 王麻子摸了摸脸上的痦子,觉得这样的男人来他这种破旧的小店,想必都是同一个目的。 “哥们儿,你想洗特殊照片还是想买特殊照片?” 姜行川看着他,波澜不惊的眸子像是一潭毫无温度的死水。 “特殊照片?”他重复一遍,“你这最近有什么新的特殊照片吗?” 王麻子一听,懂行,看来就是那种客户。 “哥们儿,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想多嘴问一下,谁介绍你来的?或者是你通过什么方式找到我的?” 越是阴沟里的老鼠,越是懂得什么叫小心驶得万年船。 “一个姓张的朋友,但我不会透露他的名字,我答应他会保密。” 张是姜行川胡扯的。 从百家姓中挑常见的姓氏,总能瞎猫碰到死耗子。 果不其然,在王麻子思考片刻之后,这死耗子让他碰上了。 “得嘞,我大概知道你说的是谁了。” 王麻子站起身,拍了拍衣角,露出一丝奸笑,“来吧哥们儿,带你看看。” 姜行川不动声色跟着王麻子来到地下室的暗房,一进去,就看见正面墙上贴着的衣不蔽体的私密照片。 “尺寸,数量,风格,随便挑,或者你有特殊需求,我也可以帮忙AI或者P图,你看你……啊!” 姜行川抬起一脚把人踹爬在地上,伸手扯掉墙上的一组照片狠狠砸在王麻子脸上。 “找你修这组照片的人是谁?” 王麻子被踹懵了,半天没缓过神。 “你他妈来找茬的是吧?” 姜行川拎着他的衣领,猛地把人提起,拎起拳头在他眉骨上狠狠砸下一拳,然后猛地将人砸到身后的墙面上,发出一阵巨大的闷响。 王麻子痛呼一声,只感觉整个眼眶和后脑勺都火辣辣的疼。 “说!” 姜行川掐住他的脖子将人抵在墙上。 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王麻子吓得两腿打颤,脑袋里嗡嗡作响。 “你到底是谁啊?” 姜行川冷声,一字一句回答他,“我是能让你生不如死的人。” 王麻子心中咯噔一声。 “大哥,我这只是小本生意啊,我都是按照客户需求做事,你要是有什么不满,也不应该难为我吧?” “少废话,回答我的问题。” 姜行川的声音阴沉狠厉,翻涌着一股杀意。 王麻子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一滴冷汗从他额头上滑落。 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这是招惹上了不该招惹的人啊。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那个人是谁告诉我,然后销毁所有底片,不然我就报警,让你这个传播淫秽物品的杂碎进去蹲蹲。” 他每一个字都咬的格外清晰。 语气冷得像刀片,不像是在恐吓他,反而是真的能说到做到。 王麻子是真的怕了,但还想挣扎一番,刚一张嘴,一根竹签就陡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竹签的尖端已经抵在了他的眼皮上,王麻子已经能清晰感觉到眼皮上传来的痛意。 刚刚想要狡辩的话,这一刻全都堵在了喉咙。 “想好了再开口。” 十分钟后。 姜行川迈步走出了照相馆,地下暗房里躺着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几乎被吓破了胆。 “荆开”姜行川打着电话往外走,“我给你发了一个地址,是洗黄图的地方,你有空来一趟。” 挂断电话,他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走到一旁的垃圾房,将手里的照片全部点燃,然后把一个U盘折断,一起丢进了火堆。 姜行川向来守时。 约定的十五分刚到,他就出现在了路口。 陈清念手里捧着一杯果茶,路灯下的身影纤细玲珑,长发乖巧地垂在肩头,温柔婉约,像一个小淑女。 她先是看到路灯下蔓延过来的影子,只一瞬就认出了影子的主人。 她扬起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柔软地喊了声:“姜先生。” 姜行川的眼神软下来,嗯了声,朝她招手,“过来。” 声音温柔得好像在哄孩子。 姜先生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了。 姜行川牵起陈清念的手,带着她沿着街道往前走,他的掌心很热,像是一个暖烘烘的炉子。 “放五天假?” “对。” “好端端的为什么放假?” “因为学校不怎么忙。” 姜行川的脚步顿了一下,低头看身边乖巧地姑娘,“清念,我一直在问有没有人欺负你,你有没有发生什么事,你一直都回答没有,是真的没有,还是你觉得不需要让我知道?” 陈清念仰头看着他,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是你男朋友,我希望你遇到麻烦会第一时间想到我。” 他都知道了。 陈清念早就该猜到的,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事能瞒住姜行川。 她弯了弯嘴角,语气软软的:“我不想麻烦你。” “我不觉得那是麻烦”姜行川弯下腰,伸手捏住陈清念的脸,“而且,你为什么不麻烦我?你不麻烦我就有可能去麻烦别人,可是不行,在我这里,你只能麻烦我一个人,我希望能成为你的依靠。” “陈清念,我不会觉得你是麻烦。如果你真的需要我,我会很开心。” 陈清念的心被姜行川几句话哄得稀巴烂。 姜先生不仅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还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 姜行川看着发呆的姑娘,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自己说的话。 他低头亲了亲陈清念的嘴角,舌尖在她口腔扫荡一圈然后退出来。 “嘴巴里全是柠檬百香果的味道。” 陈清念耳尖红了,不太好意思地把手里的果茶举给他看,“是这个。” “很喜欢喝?” 陈清念点点头。 “那我在你学校门口开一家果茶店,你想喝的时候随时过去。” “……” 第131章 下了一种心甘情愿、无可救药的蛊 夜晚的星星在云彩后面穿梭,好像一路都跟在车子后面。 陈清念趴在车窗边,起初还在看外面倒退的风景,但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 四个小时之后,姜行川把车子停在了一个半山腰的庄园前。 “清念” 姜行川用手指碰了碰姑娘的脸,声音很轻地叫醒她。 陈清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丢在梦里的理智还没完全找回来,刚看到那张熟悉的脸,身体已经下意识地靠了过去。 她伸手环住姜行川探过来的身子,把脸贴在他胸口。 声音软软的像是一只发奶晕的小猫,“姜先生。” 姜行川抱住怀里软软的一团,心软成没有重量的棉絮。 “到了清念,醒了吗?”他摸摸陈清念的发顶,嘴角扬着笑。 半山庄园大门已经早早站着两个迎接的应侍生。 他们老远看到小姜爷步子沉稳,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怀里还打横抱着一个睡着的姑娘。 那姑娘的脸被姜行川护的很紧,只能看到露出的耳后皮肤,很白很细腻。 应侍生先是一愣,随后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见鬼了,他们没看错吧? 平时身边连只母蚊子都不留的小姜爷今天竟然抱了一个姑娘? 姜行川逐渐走近,在灯光下,那副好看精致的皮囊似乎被渡上一层柔光,有种迷人的危险,魅惑似蛊,气息强势。 仅是一个凌厉的眼神,他们便心照不宣地低下头,不多看,也不多问。 管小姜爷抱来哪家姑娘,哪怕是抱着一只猴儿呢,也跟他们没关系。 “小姜爷,房间已经安排好了,还是您之前住的那间,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不用。” 整个庄园都被姜行川包下来了,不多不少刚好五天。 这五天里,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 姜行川抱着陈清念进了他的专属套房,躬身,小心地把人放在床上,然后在床沿坐下,轻笑出声。 “还准备装睡多久啊?” 陈清念:“……” 在那个应侍生跟姜行川交谈的时候她就已经彻底醒了。 但谁能想到,姜行川竟然来带她开房了! 虽然她已经在慢慢适应这段恋爱关系,已经开始接受她这个独一无二的男朋友,但是开房……她还从来没思考过会进行到这一步。 这不合规矩。 他们刚恋爱,怎么能住在一起呢。 虽然她相信姜行川的人品,相信他是一个正直的君子,但…… 万一她没把持住呢? 万一破戒的人是她呢? 陈清念觉得自己的脑袋在短短几秒钟,好像有什么东西悄然炸开了锅。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情况,她只能装睡。 但眼下被姜行川识破,陈清念也没法再装下去了,只能慢吞吞地睁开眼皮,盯着床边的男人,然后不自在地红了耳朵。 她深吸一口气,半晌,才犹豫不决地开口,“姜先生,你住哪儿?” 姜行川看透陈清念的担忧,不由得笑起来。 他像是一只披着狼皮的坏羊,用最人畜无害的语气问他掌心下的猎物,“你想让我住哪儿呢?” 陈清念立马紧张起来,身体都下意识绷直了。 “你……” “我?” 姜行川用一根手指缠着她的头发,嘴角始终勾着笑,像是一杯香醇美味的葡萄酒,光是闻闻那酒香就让人醉了意。 陈清念的脑子一团空白。 她在想,如果姜行川想要跟她发生点什么的话,该怎么拒绝。 她的理智胁迫她拒绝。 但是她的潜意识并不抗拒跟姜行川发生任何事。 因为眼前的人是姜行川,所以她可以允许所有事情的发生,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她在这时,忽然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情。 原本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世界,现在不仅被另一个人挤了进来,甚至他还成了世界的主宰,有着绝对的生杀夺予的权利。 她的世界彻底沦陷了。 陈清念没法拒绝这个外来者,甚至会由着他作威作福。 可她之前明明是最坚守原则的保守派代表人。 怎么谈个恋爱,她就能推翻自己从前所有的信仰呢。 这不对。 陈清念皱了下眉,伸手拽住了姜行川的袖子,“姜先生,你不要对我提要求。” 姜行川的手指顿了一下,将她的头发松掉,偏头看她,“什么?” 陈清念吞了口唾沫,小声道:“我可能拒绝不了你,不管你说什么,我可能都会答应,但那样似乎又是不对……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对我提要求。” 姜行川的大脑乱了一瞬。 很快,他身上那股邪气又冒了出来。 他笑,“清念,你知不知道当你说出那句话之后,在本质上就是对我的一种邀请?” 陈清念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她舔了舔唇角。 姜行川又道,“你刚才的意思是,如果我提出要跟你上床的要求,你也不会拒绝我,是吗?那这不是变相地提醒我可以为所欲为地欺负你吗?” 理论上是这样。 陈清念继续沉默着。 姜行川眼底的笑意更浓,同样又多了几分克制。 他牵起陈清念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里轻轻捏着,“清念,你知道人和动物最本质的区别是什么吗?” 陈清念没回答。 姜行川继续道,“人有理智,可以控制住自己,而动物只有原始的,不加克制的欲望。而我刚好是一个有理智的人。” 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男人,本质上和动物没什么区别。 “清念,我带你来这里,不是想睡你的,我只是想跟你多一些相处的时间,想让你从那些污言秽语的世界里抽离,可以好好休息,然后变得开心。” 陈清念从床上坐了起来,和姜行川平视着。 那双纯粹的眸子里有迷茫,有动容,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我尊重你所有的意见,虽然我很想霸占你的所有,但在你的心里完全接受我之前,我不会那样做,我不会做让你吃亏的事情。” 爱从来都不是放肆。 即使他的骨子里住着最具邪念的恶魔,即使他是京城最随心所欲的混世小姜爷。 他都不会任由自己去欺负陈清念。 “姜先生,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姜行川无奈一笑,“又要给我发好人卡?” 陈清念的脸红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主动探过身子,抱住姜行川。 明明他讲的字字都是君子之言,但在陈清念眼里更像是迷魂汤了。 她现在甚至比刚才还要死心蹋地的认定一件事—— 她不会拒绝姜行川的任何要求。 陈清念恍然大悟,原来她就是网友每天深恶痛绝、狠狠责骂的恋爱脑。 “姜先生”陈清念语气软趴趴的,“你真的会下蛊吗?” 是不是给她下了一种叫心甘情愿又叫无可救药的蛊。 姜行川笑着,用自己的食指抵在陈清念的额头上,“万一,我真会呢?” ` 第132章 我会下蛊 老叶将整个姜家寻遍,也没见到姜行川的身影。 心里了然,小姜爷这是又跑了。 姜老夫人正在院子里拿着小花洒浇花,听到老叶说人不见了,倒一点也不惊讶,只是冷不丁地哼了声。 “臭小子从小到大就跟那光溜溜的泥鳅一样,何时有人真的能困住他?你把这天说破了,也留不住他半点。” 一个八岁就很翻墙把姜家搅得天翻地覆的混世魔王,长大了之后不会有半点收敛。 只会从小混世魔王,变成大混世魔王罢了。 原本说好了祠堂罚跪一天,让他们各自反省,但姜行川顶多只跪了三个小时,人就没了影。 现在只有姜牧城一个人规规矩矩地跪着。 姜老夫人把手里的花洒一放,吩咐老叶,“让幺儿回去吧,不用再跪。” 小的已经跑了,留个大的也没什么意思。 况且姜老夫人自觉自己年纪大,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铁石心肠的沈念庵,从前说罚跪,那是实打实的会罚上一天一夜。 但是如今,倒也会心疼人了。 老夫人慢慢往里走,花白的头发在月色下隐隐泛着银光。 “川宝儿去哪儿能查到吗?” “能,小姜爷包了半山庄园五天的场子,看样子好像是去度假。” “他一个人去度假?” 老叶是个精明的,知道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 他用沉默代替回答,姜老夫人立马心知肚明。 “这宋家的姑娘”她用一根手指微微摩挲自己的下巴,眯起那双布满丘壑的眼,“果真是心甘情愿的吗?” “老夫人,之前道婆说小姜爷活不过26……” “宋家那姑娘出现,川宝儿就有五成概率迈过那道坎。” 五成,总比一成没有要好得多。 姜老夫人沉吟一声,其他话没再多说,但是明显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去,像是想起了什么悲伤的事情。 她在口中轻声呢喃着“清念”,然后又呢喃一声,“行川”,最后无奈地摇头,露出一丝苦笑。 “我啊,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几十年过去,越来越分不清自己当年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 她转头问身边的人,“老叶,你说这事儿,我做错了没?” 老叶跟沈念庵那双犹如凋败枯树的眼神对上一秒,随即颔首,语气恭恭敬敬,“老夫人,事已至此,对错与非上天自会定夺。” 沈念庵点了下头,“也是,木已成舟,剩下的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她将双手背在身后,慢慢拾级而上。 - 半山庄园如同它自己的名字一样,身处半山腰,四周环绕着小山,绿色绵延,放眼望去,确实震撼。 “清念,把手给我。” 姜行川站在比她略高的位置,朝她伸出手。 陈清念顿了一下,将手掌递过去,很快就被攥紧。 山路本不平坦,被姜行川牵着,才堪堪走得更稳一些。 这是陈清念第一次爬山,以前身体很差,走几步路就会头晕目眩,所以大多数时间都只是挑个没人的地方静静坐着,不会做任何剧烈运动。 当然,剧烈运动中打架除外。 姜行川的手掌很温暖,但他身上散发的气息又很冷,带着一种隐秘的,疏离的,让人不敢靠近,却又勾着人想要靠近的危险气息。 陈清念时常会回忆起第一次见姜行川的样子。 他逆着光,带着一身寒意,但是嘴角却挂着分外温和的笑。 现在一晃眼,这个让人一靠近就不由得生出寒意的男人变成了她的恋人,好像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姜行川带着她来到山顶的八角小亭,将背包里的毯子拿出来裹在陈清念身上,然后再伸手,把人拢在自己怀里。 “现在是凌晨四点,再过一会儿,就能看到日出了。” 陈清念有些恍神,不知道是因为眼前朦胧诗意的景,还是因为身边拥着她的人。 “姜先生,你要陪我看日出吗?” 姜行川低头看她。 怎么这么乖啊。 总是会让人心底无端地生出强烈的破坏欲。 他伸手轻轻捏住陈清念的脸颊,“是啊,不然我带你到山上干嘛?让你做我的压寨夫人?” 陈清念抿着唇笑了一下。 她心里藏着事,所以总是时刻防备,又时刻压抑,她不能纵容自己生出强烈的情绪,总是用一杯平淡的温白开代替生活的所有。 她打开门,把姜行川迎进来,那就要做好心理准备,时刻会被他看透。 因为姜行川是一个很聪明很聪明的人。 “清念,你开心吗?” 她点了下头:“我开心。” 姜行川也扬着笑,但很轻地吐出两个字:“撒谎。” 陈清念的心慌了一瞬。 “清念,你一直在对我撒谎。”姜行川和她比肩站着,明明那么近,但却让人陈清念觉得两人的距离又那么远。 “明明全世界的人都在欺负你,可你总跟我说没有,你很好,你能解决。可你不过是一个小姑娘,你怎么解决的?” 陈清念的眸子暗了下去。 她有些茫然。 全世界都在欺负她吗? 她是宋家抛弃十六年的孩子,哪怕被接回来也不被任何人偏爱,被排挤被孤立被骂丧门星。 所有人都在造她的谣,不明真相的路人会骂她,朝夕相处一年多的室友也会骂她。 她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才会让那么多人讨厌她? 陈清念不说话,只是茫然地眺望着夜色。 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清心寡欲,百毒不侵的人吗? 陈清念喜欢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当一个孤独的怪物。 但现在忽然有人问她真的快乐吗,这是她很多年都不曾考虑过的问题。 她真的快乐吗? 来京城之前,她告诉过外婆,就算是要报答恩人,也不会用以身相许的方式。 她一直这样打算的。 等还完当年欠下的那条命,她就会离开。 所以,姜行川已经窥破她藏在心里的秘密了吗? “姜先生,我很快乐,起码跟你待在一起的时候很快乐。” “是吗?” 姜行川叹了口气,捧住她的脸,“可你的眼里好像总是飘着一层看不清的雾,那层雾让你防备着所有人,也同样防备着我。” “清念,你上次说喜欢我,是真的吗?” 陈清念顿了一下,“是” “那你会离开我吗?” 现在姜牧城的事情已经摆平,他们只需要耐心等待就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 但姜行川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陈清念沉默了很长时间。 “……不会”她又撒谎了。 山间的风很凉,吹在脸上瞬间让人红了鼻头又红了眼眶,明明是一个很娇气的姑娘。 姜行川觉得心头阵阵发紧。 “陈清念,我告诉过你吧,我会下蛊。” 陈清念眨了下眼,有些不明所以。 “你要是骗我,我就会给你下最痛不欲生的蛊,然后一辈子把你囚禁在我身边。” 远处透过一丝光亮,是太阳的光芒渐渐露出了一角。 姜行川揽住陈清念的腰,把她按向自己,如此亲昵的动作,还是让陈清念悄悄红了耳根。 他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唇角,声音低哑好听。 “陈清念,我要你在日出时起誓,永远不会离开我,否则就会跟我一起在日落后坠入地狱。” 陈清念的眸子闪过一丝慌乱。 “姜先生,发誓没用。” “有没有用都是我说的算,你现在就发,不然我不会放你回去了。” 陈清念咽了下口水,最后还是妥协,举起三根纤细的手指,信誓旦旦地开口:“我发誓,我永远不会离开姜先生。” 后半句,她在心里默念:如果离开,让我一个人在日落后坠入地狱。 第133章 尴尬修罗场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 一辆黑色的大G播放着震耳欲聋的朋克摇滚直冲过来,然后一脚刹车,稳稳地停在了庄园门口。 车门打开,跳下车的不过都是一群十几岁的少年。 领头的少年寸头断眉,身上洋溢着一股子匪气,他身旁站着一个头发略长,同样吊儿郎当的少年,两个人都穿着铆钉的皮衣外套,纨绔气质十足。 庄园的经理见到来人,立马笑脸盈盈地走了上去,“周公子,怎么有空到这儿了?” 姓周的那位少年,伸手摸了摸自己硬朗的寸头,嘴里嚼着口香糖,扬了下眉头。 “带几个朋友来开party。” 经理听完面露难色,“这恐怕不行,庄园这几天被人包场了。” “包场?谁啊,在小爷的地盘上包场?” 这庄园第二股东可是姓周,平时他想来就来,可从来都没听说会被谁包场的。 这周家是第二股东,但里面那位姜家,可是第一大股东。 这两头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经理只能赔着笑,“不好意思啊周少爷,今天实在不太方便,我们庄园还有一个场地,距离这不过二十公里,要不然您……” 周慕城噗得一下把口香糖吐在了经理的西装上。 “你他妈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老子今天就不换地,你识相的话就快点闪开。” 经理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丝毫不慌,从容地将西装上粘着的口香糖弹下来,身后哗啦啦站过来七八个保镖。 “周公子,恐怕真的不行,凡事都得讲究个先来后到,这场地既然已经被人包了,就不能再接待别的客人。” 周慕城冷笑一声:“你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小爷不是别的客人,是这的主人,你不过是庄园一条看门的狗,有什么资格在这挡路小爷的路?” 几个少年和一群保镖面对面站着,谁都不让谁。 恰姜行川缓步从山上下来,背上趴着已经睡熟的陈清念,他路过长廊的时候看到庄园门外站的一群人,还没看清是谁,就被周慕城出声喊住。 “哟,这不是小姜爷吗?敢情他们说包场的人就是你啊?” 姜行川粗略地扫了一眼,然后一声不吭继续离开。 周慕城的面子有些挂不住。 “喂!我是周斯聿的表弟!周斯聿不是你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吗?你难道不认识我?” 姜行川还是没搭理,拐了个弯,消失在走廊。 这样目中无人,除了京城小姜爷,还能有谁? 陈清念被声音吵醒,软绵绵地动了下脑袋,把脸贴在姜行川带着松木香的脖间。 “姜先生”她很轻地呢喃一句。 姜行川的心软了又软,轻轻应了声。 “我在呢。” 陈清念没睁开眼,迷迷糊糊地问他:“太阳升起来了吗?” “嗯。” 陈清念不说话了,睫毛微微颤着,把唇印在他的脖颈靠近动脉的肌肤处。 姜行川只觉得脖颈的肌肤都变得灼热起来,像是被一小块烙铁紧紧烙在上面。 陈清念,你可要记得你今天发过的誓,永远都不能离开我。 安顿好陈清念,姜行川退出了房间,门外恰好遇到闯进来的周慕城。 “哟,多新鲜啊,我们身娇体贵的小姜爷竟然也会给别人当牛做马啊,所以那是谁家的千金啊,这么有福气能被小姜爷看上?” 姜行川的眸子很冷,毫不客气地拽住他的衣领,把他拖到了一边。 “滚出去。”他淡声警告。 周慕城用舌尖抵了抵自己的腮帮子,心里不服。 “凭什么啊?就因为你想泡妞,所以就要霸占这么大的庄园?你不是包场吗,多少钱,我给你出一半,这样总行了吧?” 人他都带来了,信誓旦旦地说这是他们周家的场地,结果现在又要把人带回去,那他的面子搁哪儿? 姜行川最不喜跟蠢人打交道,尤其是周慕城这种蠢得彻底的。 “周慕城,在我发火之前,你最好自己离开。” “我是在跟你商量。” “你有跟我商量的资格吗?”姜行川冷冰冰地看着他,“这庄园的第二位股东确实姓周,但跟你周慕城没关系,跟你父亲也没关系,你不要以为自己跟周家沾亲带故就可以自称是主人了,你想跟我商量,也得先看自己几斤几两。” 姜行川的话让周慕城脸上一阵发热。 他当然知道自己虽然姓周,但是跟京城周家有着本质区别。 但是这样被人堂而皇之地戳破,未免太难看了点。 京城人人都忌惮姜行川,但偏他初生牛犊不怕虎。 “姜行川!你是不是以为我怕你?” 周慕城撸起袖子,摸了摸自己硬得扎手的寸头,大有跟面前男人干一架的气势。 “城哥”有一个少年匆匆跑了进来。 同样穿着铆钉皮衣,很朋克很中二的一个少年。 姜行川认得他,宋家的小少爷,宋志恒。 “城哥,有话好好说嘛。” 然后又转头看向姜行川,“川哥,你也有话好好说。” 周慕城呸了一句,“好好说个屁!他为了泡妞霸占整个庄园,是不是太霸道了!” 宋志恒挠了挠头,有些怀疑地看向姜行川。 姜行川不是他姐的地下恋人吗? 怎么偷偷泡妞呢? 这算劈腿了吧? 宋志恒护短心里立马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又带着质问的语气责问姜行川。 “你在这泡妞?你背着我姐在这泡妞?” 姜行川拧了下眉。 “我跟你姐不熟。” 宋志恒瞪大了眼,“川哥,我平时挺尊敬你的,但你这样说是不是太不负责了,你跟我姐认识这么多年,又在交往阶段,怎么可能会不熟呢?” 旁边的周慕城也是听得一愣。 “心瓷在跟他交往?” “我什么时候跟她交往了?” “你怎么就没……” “姜先生?” 三个人同时顿住。 宋志恒再次瞪大了眼,“清念姐?你怎么在这儿?” 周慕城也愣住了,这不就是那天在京大后巷纹身店看到的宋心瓷的姐姐。 姜行川眉心跳了一下,他快步走到陈清念面前,将她挡在身后。 宋志恒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卡壳,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还是周慕城率先反应过来。 “姜行川你跟宋心瓷的姐姐在这里约会?!” “你泡的妞儿就是她?!你们住在一起?你们……” “周慕城”姜行川冷声打断他,“如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就把你的舌头拔掉,再把你的嘴封上。” 这时,经理终于带着保镖姗姗来迟。 “抱歉小姜爷,我不知道他们竟然从后门院子翻了进来,给您添麻烦了。” 姜行川冷声,“是挺麻烦。” 刚睡醒的陈清念迷迷糊糊寻着声音找了出来,大脑在短暂的宕机之后,也终于意识到眼前发生了什么。 她有些愣神。 直到宋志恒再一次喊她,“陈清念!真的被我说中了,你竟然真的跟我姐男朋友有一腿!” 姜行川忍无可忍,上前一步拎着小兔崽子的衣领把人拽到自己面前。 “要我说多少遍?我跟宋心瓷没有任何关系。” “你们两个,我跟清念只是……”他顿了一下,想到陈清念不想这么早坦白他们的关系,只能咬着牙道,“我跟清念只是普通朋友,没有住在一起,也没有你们想的那些不堪,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俩的舌头拔掉,不信,你们就试试。” 第134章 什么叫不会在一起? 圆桌上的气氛过于诡异。 周慕城和宋志恒面前坐着姜行川和陈清念。 两个少年表情各异,面面相觑,但谁都没敢说话,因为他们身后还站了八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黑色墨镜,体型健硕,面色凶狠的庄园保镖。 圆桌上点着花落丽舍的香薰,缓慢地飘散着悠长轻淡的细烟。 姜行川拎起紫砂壶给陈清念倒了杯茶,然后又把壶不轻不重地放在桌子中央,抬眼扫了一下对面的两个少爷。 “要喝自己倒。” 宋志恒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有点渴,但不敢动弹。 八个保镖大哥的气场实在太强了点。 “川哥,我们不渴。” 姜行川没接话,身子懒洋洋地往椅背上靠,一双轻描淡写的眼冒着丝丝凉气。 陈清念垂着头,看不出表情,只是用指腹一圈一圈摩挲着茶杯侧边的浮雕纹路。 “今天的事,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姜行川不紧不慢的开口,表情很严肃,眼神也很严肃,上位者的气息带着无形的压迫,让欺软怕硬的宋志恒不由得缩了一下脖子。 周慕城握着拳头,还是有点不服,“你想让我们替你保密,就这态度?” “你们可以不保密。” 姜行川淡笑一声,“我只要拔掉你们的舌头就行。” 一滴冷汗从宋志恒的额头落了下来,为什么他感觉姜行川是真的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在他的印象中,姜行川做事一直都是雷厉风行又蛮横无理的。 从来都是把人赶尽杀绝,不留活路。 “你敢!”周慕城不信,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表哥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下一瞬,两只熊掌一样强劲有力的手按在了周慕城的肩膀上,像两块巨石压过,猛然将人狠狠按坐下去。 周慕城只觉得肩膀一痛,整个人都动弹不得。 “姜行川!你以为我怕你吗?你信不信我把你的事情告诉我表哥?我要是记得没错,心瓷好像说过,陈清念是你小叔的未婚妻!你连自己的小婶婶都强取豪夺,你可真是禽兽!” 姜行川表情未动,像是看猴子一样看着面前的人。 宋志恒感觉自己的后背都发凉了,赶忙伸手拽了一下周慕城的衣袖。 “阿城,你先别说了。” “怎么了?你怕他?你姐姐喜欢这个人渣那么多年,你不会不知道吧?现在却被陈清念捷足先登了,这你都能忍?” “川哥不是说了,都是误会吗,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屁!那种鬼话也就你会信,他俩在这分明就是约会!陈清念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吗?” 陈清念的嘴唇微动,抬眼看了周慕城一眼。 她对这个混混一样的小子有点印象,那天在纹身店门口,他替宋心瓷说过话。 但他们似乎并没有交集。 说来也奇怪,宋心瓷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曾见过她,但每个人都对她深恶痛绝。 曲思佳对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造谣抹黑,周慕城也会用厌恶的语气指责她。 可宋心瓷什么时候跟姜行川交往了? 都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你们就是害怕事情败露,所以才扣押我们!你们两个简直就是男盗女娼,狼狈为奸,狼心狗肺,狼……” 学渣周慕城只会这几个成语了。 宋志恒在旁边听的,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他这样骂姜行川,难道真的不想活了? 姜行川冷不丁地抬眼,示意他身后的保镖,“舌头。” 话音刚落,放在按着周慕城肩膀的男人立马捏住他的脸颊逼迫他张开了嘴,然后不知道从哪儿变成一把镊子,猛地一下夹住了他的舌头,用力往外一拽。 巨大的疼痛,让周慕城瞬间白了脸。 他真敢! 他是疯子吗! 宋志恒吓得腿都软了,“川哥!别冲动啊!阿城只是嘴快了点,您别跟他计较,别跟他一般见识啊。” 姜行川恹恹地抬了下眼皮,保镖这才松开手。 周慕城立马把自己的舌头收回去,确定自己的舌头还在,才缓缓喘出一口粗气。 “周慕城,你刚刚说希望谁能替你撑腰?”姜行川开口问他。 周慕城的肩膀一直被按着,但是嗓门还足够洪亮。 “我表哥周斯聿!他会替我主持公道的,他会知道你的真面目,知道你其实就是一个劈腿又抢自己小叔女人的人渣!他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哦?” 姜行川冷笑一声,面色清淡的拿出手机,拨通了周斯聿的电话。 他打开免提,随意将手机丢在了桌子上。 “斯聿,周慕城在我这,我准备拔掉他的舌头。” 开门见山的话,让对面足足沉默了三秒钟。 然后就是周慕城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他说,“哦,那你拔吧。” 什么叫那你拔吧? 周慕城瞪大了眼,猛地向前探身子,“表哥!是我啊!我被他扣住了,你救救我啊!他们把我的车钥匙和手机都拿走了,你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周斯聿:“……” “表哥!!!” 又过了一会儿,周斯聿才缓缓开口,“周慕城还差一个月才满18,没有驾照不能开车,你直接把他送去派出所吧。” 姜行川嘴角流露出一抹很淡的笑,回了一个嗯,掐断了电话。 周慕城瞪大了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周斯聿说什么? 竟然不救他就算了,还把他往火坑里推? 姜行川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 “听到了吗?” 周慕城彻底颓了。 “你不会真的要把我送去派出所吧?” “为什么不呢?” 姜行川的话没半点转圜的余地,“我说过我跟宋心瓷不熟,又怎么会跟她交往,如果你还不信,可以喊她来跟我当面对质,当然,也不需要你去转达她,我会亲自找她,让她把所有谣言全部澄清。” 周慕城被噎了一下。 难道所有事情,都是宋心瓷演的? 但是怎么可能呢。 心瓷那样一个乖乖女,怎么可能撒那么多谎。 姜行川波澜不惊的声音再度响起来,“还有,清念跟姜牧城没有婚约了,也不会跟他有半点关系,这件事宋家应该也知道了。” 宋志恒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他知道陈清念已经烧了婚书,所以姜家也同样同意退婚了吗? 这所有事情一顺,宋志恒就发现了不得了的发现。 “所以,川哥,你的意思是,你单身,清念姐也单身,然后你们一起出现在这里约会,就是……合理的?” 两个单身的人,自由恋爱并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 姜行川的表情似乎比方才还要难看了些。 他有些烦躁地扯了一下衣领,还没来得及开口,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陈清念开了口。 “我和姜先生只是朋友。” 很平淡,很疏离,很没有感情的一句话。 陈清念的表情也很认真,“我跟姜先生,不会在一起。” 姜行川的手指一顿,心里有些发堵。 感觉他像是一个见不得人的小媳妇儿。 但那句不会在一起什么意思? 这种感觉很奇怪。 “清念姐,你跟川哥你俩真的只是朋友吗?我怎么觉得你们有些……” 暧昧两个字他没胆量说出口。 姜行川站起身,表情冷得跟冰碴一样,他生气了。 “周慕城未成年无证驾驶送到派出所。” 他又看了眼宋志恒,“宋志恒共犯,也一起送去。” 陈清念抿了抿唇,理了理衣角跟着站起来。 “清念姐!你真的不打算管我吗?我要是去派出所被我妈知道了,肯定会被打死的。” 陈清念没接话。 姜行川冷笑一声,“如果你们俩出去乱说话的话,也会被我打死,自己长点记性。” 第135章 现在就把你办了 “姜先生” 陈清念快走两步,拉住他的衣袖。 她的声音总是带着某种魔力,能瞬间将姜行川心头弥漫着的不快抚平。 走廊上,静得四处无声。 此刻不过是清晨,太阳刚刚完全升起,但前一夜的凉气似乎还没褪去,丝丝缕缕的飘散在空气中,混杂着花园里的花香和潮湿新翻的泥土味。 姜行川的眸子微微下垂,潋滟着寒意,又一闪而过不明所以的欲。 他伸手捉住陈清念的手腕,带着她快步离开。 脚步有些急,也有些乱。 陈清念隐隐发怵,心跳不由得快了起来。 房门打开的瞬间,姜行川的吻也落了下来,他单手扶住陈清念的腰把人按进怀里,反手带上了门。 砰的一声,清早的虫鸣鸟叫全部隔离在外面。 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陈清念甚至来不及反应,踉跄着步子被推入房间,两只手腕被姜行川一捉,压在了头顶。 这一次的接吻跟以往不同,带着一股浓烈的惩罚意味。 姜行川很少在她面前展现暴戾蛮横的一面,但此刻像是完全失控,狠狠咬住她的上唇,将舌尖刺探进去,蛮不讲理地掠夺她的理智。 “陈清念”他犹如抽丝剥茧,把自己一点点掰开,揉碎,把自己的方方面面展现在她面前。 他眼底染着一层绯色。 不知道是谁的唇被咬破,有嫣红的血色绽放开来,妖冶又邪气。 “我答应过你可以不公开,在所有障碍扫除之前,我可以和你进行地下恋情。” 姜行川的眸子很冷,凌厉得像一把开了刃的刀。 “但我不能接受你的那句,我们不会在一起。” “哪怕我知道你可能是为了应付那两个小鬼才那样说的,但是我没法接受,因为会让我心慌,会让我不安。” 姜行川过去的24年里,从来都是自信高傲,也绝对不会对自己做的任何事情产生怀疑。 但是在陈清念面前,他过去所有都会溃败成军。 他会患得患失。 会自我怀疑。 甚至会在陈清念被人欺负的时候生出漫天的、足以将他淹没至死的愧疚感。 他把自己所有不堪的想法埋在心底,他把陈清念带到山顶,逼她发誓,就是因为心底那日夜蔓延的不安。 陈清念好像一直都不需要他。 异地的那几天,她不会主动联系他,忙的时候不会想起他,被人欺负的时候也不愿意告诉他。 姜行川明明捧着一颗完整的心来到她面前,可是陈清念的世界始终是铜墙铁壁,他在铜墙铁壁里举步维艰。 “陈清念,你现在把那句我们不会在一起收回去。” 说出去的话哪还能收回去。 他不过是图个心安。 陈清念的手指不由得蜷缩一下,眼底流露出恐慌。 “姜先生”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先放开我。” “我不能放开你”姜行川掐着她的后颈逼迫她仰头与自己对视。 “在你不给我一个确切答案之前,我不能放开你。” 陈清念的眼底生出一丝复杂。 姜行川在山顶说得没错,她一直在骗他。 陈清念的眼眶有些红,表情很委屈,也很害怕,她可怜兮兮地喊他,“姜先生。” 姜行川感觉自己的心被刺扎了一下。 他心疼,他不想逼陈清念。 但是如果不问出一个结果,他可能在后来的每晚都睡不安稳。 “陈清念,你知道我很喜欢你,对吧?就算是铁树,也总会有开花的一天,对不对?” “姜先生”陈清念带着哭腔喊他,“我手疼。” 姜行川拧着眉,依旧没松手。 他感觉自己要被这个姑娘磨疯了。 为什么不回答他的问题,为什么一个承诺都不愿意施舍给他。 “姜先生。” “姜行川。” “姜行川。” 一滴泪从陈清念的眼眶里滑出来,可怜到让人心疼。 “行川哥哥。” 完了。 姜行川的心这一次是真的被陈清念踩得稀巴烂了。 他松开手,把哭唧唧的姑娘抱进怀里,整个人都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 “陈清念,你想玩死我是吗?” “你想玩我,但你不想对我负责,你说喜欢我,是骗我的,你说不会离开我,也是骗我的,你唯独那句不会在一起,是真的,是吗?” 陈清念缩在他的怀里隐隐颤抖。 沉默会把一个人的绝望无限放大。 姜行川抱得越来越紧,紧到两个人的肋骨紧紧挤压在一起发出轻微的疼痛感。 “陈清念”他像是一只困兽,只能绝望地低吟,“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究竟想做什么?哪怕你答应跟我在一起是为了利用我也没关系。” “姜先生”陈清念贴着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我是来报恩的。” 姜行川的怔了一下,微微松开胳膊,低头看怀里的人。 “报什么恩?” 陈清念唯独不骗他的一件事,“你救过我,很多次。” 姜行川皱起了眉,“所以你跟我在一起也是为了报恩?” 陈清念嘴唇微动,还没来得及开口,姜行川又打断了她,“算了,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你是因为什么跟我在一起,但你必须跟我在一起,我没打算跟你只是玩玩。” “我要跟你一直在一起。” 陈清念眨了下有些酸涩的眼,她也不清楚自己该说点什么。 “姜先生,你只是短暂地认识我,你未来的路还有很长,万一和我分开,你还会遇到更喜欢的人呢?” “没有那种万一。” 姜行川的语气冷了下去,“陈清念,我说没有那种万一,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他用手托起陈清念的下巴,“你喜欢我。” 他用肯定句。 “但没有喜欢到要跟我长相厮守的地步。” 陈清念垂在身侧的指尖刺痛一下,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破了肌肤。 姜行川身上的气息很危险。 “我想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在害怕什么,我想知道你未来必须跟我分开的理由是什么?” 陈清念的心好乱啊。 她有些后悔当初心软答应跟姜行川在一起了。 一旦她存下很多开心的回忆,那她后来的每一步都会走得很困难。 陈清念又不说话了。 她太不愿意沟通了,这让姜行川觉得很无力。 他没有读心术,也没有透视眼,完全看不透陈清念在想什么。 她在抗拒跟人交流。 但是姜行川没办法,他是完全被人下了一个叫陈清念的降头,舍不得逃,也舍不得放弃。 姜行川捏住她的脸,把她拉向自己,语气凶巴巴的。 “陈清念,你非得我耍点肮脏的手段,把你睡了,让你给我生个孩子,然后再把你关进笼子里,你就老实了,是不是?” 陈清念的眼珠子转了一圈。 姜行川察觉到一丝不妙。 他自己解读了陈清念方才的眼神,更生气了。 “什么意思?你打算去父留子?” 陈清念茫然地瞪大眼睛,很委屈,“……我没说啊。” “那你刚才什么意思?” 陈清念的耳根红了。 姜行川不依不饶,她越是沉默,他越觉得陈清念是想把他踹了。 “说!不说我现在就把你办了!” “你昨天晚上说不是为了睡我才带我来这儿。” “不是为了睡你,不代表不会睡。” “……” 姜行川见她还是不开口,直接把人打横抱起,迈步走向大床,人往床上一撂,即刻压了上去。 陈清念真的慌了。 “姜行川!你……” “我怎么?”姜行川眼里冒着邪气,锁骨间若隐若现的那颗痣透露着勾引,他直勾勾地盯着身下的人,“你以为我不敢?” 他把陈清念的躲闪的脸扳过来,“我难道不是很早之前就跟你说过,我不是好人?你现在才知道害怕?” 第136章 陈清念,你心疼心疼我 姜行川前段时间在他的院子里种满了扶桑。 他想着,如果有一天能把陈清念带回家,她看到满院的扶桑花会不会开心。 他觉得陈清念跟扶桑花一样,是纯洁的,脱俗的,美丽的,更是羞涩的。 他不爱养花,在过去的二十四年里,他也未必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但因为陈清念,他愿意去做很多从前都不会做的事。 姜行川这么清醒的人,也早已经意识到,他在陈清念身上栽了个大跟头。 一脚是天堂,一脚是地狱。 “陈清念,你告诉我,你会让我上天堂,还是会让我下地狱?” 姜行川低头吻她的耳朵,压着她的身子在松软的床垫上凹陷下去。 他两个人的气息紊乱地纠缠在一起。 陈清念闻到他身上好闻又安心的松木香,短暂地让自己大脑放空,她想,就这样沉沦算了。 但是很快又从混乱中清醒过来。 她用手掌抵住姜行川的胸口,气息乱作一团。 “姜先生,你起来。”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没半点威慑力。 姜行川捉住她的手,没推开,反倒引着她的手从自己衬衣下摆伸进去,搁在了他滚烫的肌肤上。 掌心下的触感清晰明了,他的腹部很紧实,肌肉线条分明,隐隐能摸出腹肌的轮廓,肌肤光滑细腻,体温很高,跟发情似的。 陈清念的脸立刻红成柿子,手指被烫得蜷缩起来。 姜行川摁住她的手背,将她蜷缩的手指再度抚平,紧紧贴在自己身上。 “怎么?你不准我摸你,但我准你摸我,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陈清念语无伦次,“……我没想摸你。” 姜行川冷哼,“你不想?那你为什么脸红?你怎么做不到心如止水,陈清念,你耍了流氓,现在还要跟我装正经,天底下可没你这么不讲理的。” “……” 摸别人身体怎么做到心如止水啊? 她从来都不摸别人的啊! 到底是谁耍流氓! 到底是谁不讲理! 姜行川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讲理的人吧! 姜行川眯着眼,生拉硬拽着陈清念的手在自己腹肌上游走,沿着肌肉轮廓一路往上到达他胸口的位置,先是摸到他左肩上的车祸留下的疤痕,然后是那对料峭的锁骨。 陈清念先是慌张,然后是羞赧,再然后是有些不可控的情动。 最后是认命。 她绝望地闭上眼,“姜先生,请你……自重。” 姜行川被气笑了。 神他妈的自重。 他是男人,被和一个小姑娘摸了爽的是谁都不一定呢。 他又不吃亏,自重个屁的自重。 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况,什么局势,什么氛围。 他好歹也是个正常的男人,他在这玩火自焚,到底图什么? 当然是图陈清念对他多动点心思,如果对他这个人的喜欢不足以让她下定决心留下,那如果是对他身体感兴趣也行。 再不行图他有钱,图他长得帅,图他是个能摆平很多事的刺头。 姜行川觉得自己疯了。 他真差点恳求陈清念,你再多喜欢我一点吧,你再坚定一些留下陪我。 “姜先生”陈清念依旧紧闭着眼不敢看面前的男妖精,“我们谈的应该是正经恋爱吧?” 姜行川原本心里积郁的怒火,在看到陈清念紧闭双眼露出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之后,忽然偃旗息鼓了。 他真是拿陈清念没办法了。 “是正经恋爱,但我不是正经人,这样说你能接受吗?” 不太能。 陈清念想要推开他,抬腿的时候不小心砸到他的膝盖上,姜行川立马垂下头轻嘶了一声。 陈清念顿住,“踢疼了吗?” 姜行川把脸埋在她颈间不回答。 “我看看” 这一次,姜行川没拦,陈清念把手从他衣服里抽了出来,又把他从自己身上推下去。 姜行川仰面躺在床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陈清念蹲在床边,伸手去卷姜行川的裤腿,刚卷到小腿,他又忽然反悔了,坐起身,按住她的手,“不疼,骗你的。” “我看一下。” “不用看,起来吧。” 陈清念蹲在地上跟朵蘑菇似的,“我看一下。” 姜行川啧了一声,“刚才摸的时候不情不愿,现在却要上赶着看我的腿,陈清念,你跟我欲擒故纵吗?” 陈清念耳朵一热。 这人怎么总喜欢倒打一耙。 “我怕把你踢疼了。” “我说了不疼”姜行川牵着她的手把人从地上拽上来。 他越是这样,陈清念越觉得不对劲。 好端端的,他怎么会不让看呢? 以他刚才的做法,他这会儿应该巴不得陈清念扒掉他的裤子看个够才对。 “姜先生,难不成你是假肢?” 姜行川有时候真佩服这姑娘的脑回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你让我看看。”她声音软软的,但透着一股执拗。 姜行川环住她的腰,说话没个正形,“行啊,我不如脱光了让你看个够,然后你再给我生个孩子,怎么样?” 平日里不管是多正经禁欲的男人,关上门永远都会大变模样。 陈清念叹了口气,“姜先生,你好不正经。” “你都要扒我裤子了,你正经?” 陈清念知道男妖精有意要胡搅蛮缠,但本来就是自己愧对于他,只能耐着性子哄他,“我只是看看你的腿,从下面就能看,不需要你脱裤子。” “可是……” 陈清念捂住了他的嘴,低头在他的额头亲了一下,哄小孩似的,“姜先生,你乖一点。” 然后姜行川就真的乖了。 陈清念愿意这样哄他,别说是看他膝盖,就算是要看他头盖骨,他都愿意为她掀了去。 陈清念重新蹲下身子,把姜行川的裤腿卷上去。 他的两个膝盖都有大片的淤青,触目惊心,有些吓人。 “这是怎么搞的?” 陈清念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小心地把手掌盖在他的膝盖上,不敢用力,怕弄疼了他。 姜行川发现他很吃陈清念心疼这一套。 心里有个地方鼓了起来,酸涩发胀。 “罚跪留下的。” 陈清念满眼心疼,问他:“还疼吗?” 她没那么喜欢他,不愿意为他留下来,但却会心疼他。 姜行川露出脆弱的神情,很认真地回答:“疼,走路的时候会疼,你刚刚踢的那一下更疼。” 他把手搭在陈清念的肩膀上,语气软得稀巴烂,“清念,你给我揉揉,或者再给我吹吹,或许就没那么疼了。” 第137章 兔子要把狼吃掉 陈清念蹲在地上,愣神许久。 姜行川这是在撒娇吗? 她从来不是一个爱撒娇的孩子,小时候受了伤被人欺负了,她甚至眼泪都很少流。 会撒娇的孩子有糖吃。 虽然陈清念从来没得到过那颗糖,但是她愿意分给她的姜先生一颗。 两只白嫩的小手轻轻交叠在一起,小心翼翼地覆上姜行川的膝盖,她不敢用力,动作很轻地抚摸着那片淤青。 “疼吗?” 姜行川停顿一秒。 陈清念的手掌很凉,葱白纤细的手指微微挪动,很娇气的手法,别说是感觉到疼了,甚至摸的他有点痒。 但是姜行川还是清了清嗓子,回答道:“疼,你轻点。” 他想让陈清念多心疼他点。 但就是演技有些拙劣。 一向雷厉风行大杀四方的小姜爷,也会用这么拙劣的演技去找心上人讨一颗糖吃。 陈清念并不拆穿,她点点头,本就很轻的动作,又放缓不少。 揉了十几秒,她挪开手掌,把脸凑过去,嘟起嘴对着他膝上的淤青轻轻吹气。 温热的呼吸带着一小阵风,落在皮肤上痒痒的。 说来也奇怪,好像被吹吹之后,真的一点都感觉不到疼了,这哄小孩子的把戏原来他也受用啊。 姜行川才知道,原来自己谈个恋爱会这么没下限。 姜行川低头看她下垂的睫毛,卷密浓翘的好似两把蒲扇,小巧立挺的鼻尖,像是弯月的一角。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瞬,体内此刻的欲望好像比刚才吓唬陈清念的时候还要浓烈。 他这会儿什么脾气都没了。 也不想再计较陈清念未来有什么打算,会不会离开他,他现在只想把陈清念留在身边,只想贪恋现在所有的每一分每一秒。 “姜先生,我记得小时候,我不小心摔出了淤青,外婆会用鸡蛋替我滚,要不然我去庄园找个鸡蛋过来,给你也滚一下?” 不知道这姑娘是真傻还是装傻。 他分明是故意讨便宜,又不是真的疼,她怎么就这么深信不疑? “我有比鸡蛋有用的法子。” 姜行川勾了下嘴角,循循善诱,像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 他捉住陈清念的手掌把人拉了起来,手在她腰间一按,把人按进自己怀里,侧坐在他的双腿间。 “你亲亲我,或许就不疼了。” 陈清念的耳朵红了。 “要不然再摸摸我。”他贴在陈清念耳边,声音染上朦胧的笑意,故意逗她,“或者让我摸摸你也行。” 嘴上说着轻佻的话,但他却没半分动作。 姜行川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人,但绝对会是真正意义上的君子。 正所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陈清念信念微动,一双手略显僵硬地圈住姜行川的脖子,她也没什么能替姜行川做的,索性给一颗糖,再多给一颗。 除了不能答应留下来跟他长相厮守,她可以做点别的。 陈清念凑过去亲他的脸,却被姜行川头一歪,吻上了唇,下一瞬,他的手掌覆在陈清念的脑后,扣住了她,将这个吻越发加深。 这一次,他吻得很克制,由浅及深,沿着她花瓣似的唇角细细描摹。 爱情这种东西,对于姜行川来说就像是潘多拉魔盒。 一旦打开,就难以停止,难以自拔。 两个人的呼吸深深缱绻地纠缠在一起,欲念丛生的一吻实则会变成一种煎熬。 欲火撩着情动,灼烧着他为数不多的理智。 除了接吻,他还想做点别的。 但他又不想冒犯陈清念。 所以只能让陈清念冒犯冒犯他。 姜行川再一次牵起她的手塞进自己衣服,像是哄鱼儿上钩,“清念,摸摸你男朋友。” 陈清念微微喘着气,手掌贴在他滚烫的肌肤上,有些不知所措。 姜行川笑,“一回生二回熟啊清念,别拘谨,就当是你自己的。” 陈清念脸更红了。 她平时也没摸自己肚子的习惯啊。 倒是外婆家隔壁的奶奶养了一只呆头呆脑的大黄狗,它很喜欢被人摸肚皮,每次有熟人路过,它都会扑通一下躺在地上,然后抬起一只后腿,露出白花花的肚皮,邀请别人摸它。 姜行川的肚皮跟大黄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他的肚皮虽然也很白,但没有毛和双排扣,而且有腹肌。 陈清念学着摸大黄的动作在姜行川的腹部从上到下摸了一下,然后抬起来,轻轻拍了两下。 姜行川顿了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你这手法……” 陈清念抬起头,狡黠地眨了眨眼,“姜先生,你喜欢别人这样摸你肚皮吗?” “你这是什么问法?”姜行川低头在她嘴边啄了一下,欲念盘踞,让他的思考都变得迟缓起来,他顺着陈清念的问题回答“喜欢”。 他确实挺喜欢陈清念摸他的。 陈清念又摸一摸,然后拍一拍。 “我外婆家隔壁的大黄狗……” 姜行川一顿,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他掐住陈清念的脸,佯装生气,“你把我当大黄狗摸?” 怪不得摸完还要拍一下。 “陈清念,我看你真是胆肥了。” 他低头在陈清念的唇上狠狠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陈清念疼得眼泪都快溢出来。 “是你非让我摸的。” “我让你摸你男朋友,让你摸大黄狗了?” “那我摸的不好吗?” 姜行川被噎了一下,他也没回答好还是不好,虽然陈清念摸肚皮的手法和奇怪,但是她的手掌很软,触感微凉,摸在身上跟小猫挠痒痒一样。 其实还挺舒服的。 陈清念坐在他怀里,在他犹豫的三秒钟看到了答案。 她露出一个骄傲的微笑,“看吧,你还是挺喜欢的,那只大黄狗也很喜欢我摸它。” “陈清念!”姜行川打断她,“你摸我的时候该不会满脑子都想的是那只狗吧?” 陈清念笑而不答。 姜行川急眼,“真的是?” 陈清念笑着,移了一下搁在他肚皮上的手,姜行川看起来瘦,但是身材很好,肌肉不夸张,也不鸡肋,摸起来手感很好。 他还在嘟囔:“哪有摸自己男朋友的时候满脑子都想着狗的?” 陈清念却忽然又道,“我想看一眼,可以吗?” 姜行川顿住。 下一秒,陈清念把手掌在他胸膛轻轻一按,将他仰面推倒在床上。 姜行川不反抗,好整以暇地看着陈清念。 他扬着嘴角,“陈清念,你听过兔子吃狼的故事吗?” 单纯善良的兔子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看看大灰狼的肚皮。 她将姜行川的衬衣下摆自下而上推了上去,清晰地看见了姜行川白花花的肌肤和清晰漂亮的肌肉轮廓,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每一处线条都堪称完美,展现着男人特有的荷尔蒙魅力。 陈清念的耳根隐隐发烫。 藏在心里的小恶魔差点就要冲破桎梏蹿了出来。 姜行川说他不是好人。 可他不知道,陈清念也不是。 她只匆匆看了一眼,就把姜行川的衣服重新拉下来,盖好。 姜行川正欲调笑她:“你……” “姜先生。” “嗯?” “你把眼睛闭上。” 姜行川一直用那双潋滟漂亮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盯得她有些心虚。 姜行川扬了下眉,按照她的指示闭上了眼。 衣服再度被人掀了上去,他只觉得自己的腹部暴露在空调冷风中,感觉到一丝凉意。 顷刻,一阵刺痛从姜行川的腹部传来,他不由得怔了一下,刚想睁眼,一只柔软冰凉的手掌忽然覆了上来,把他眼前的光全都遮住。 然后是一阵连续的刺痛从腹部传来。 姜行川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好,他家的兔子真的有吃掉大灰狼的胆子。 第138章 姜先生,这里,可以咬吗? 人在失去视觉之后,其他感官就会被无限放大。 姜行川能听到空调吹出来的轻微风声,能闻到房间里鸢尾花混着葡萄柚的熏香飘荡,以及落在他腹部清晰的痛感。 他完全纵容着陈清念,哪怕感觉到小姑娘下嘴越来越狠,也不动弹半分。 不过是咬两口,陈清念只要开口,他命都能撒丫子递上去。 半分钟后,陈清念从姜行川身上爬起来,又贴心帮他把衣服拉下来,盖好她的作案痕迹。 姜行川轻笑一声,“陈清念,你属狗的?” “我属羊。” 陈清念耳朵红红的,趴在他身边。 做坏事的时候倒是挺大胆,但做完就显得格外心虚,陈清念小声问他:“疼吗?” “疼,疼得要命,你是要把我吃了?” 这一次是真话。 陈清念真下口挺重的。 姜行川想要伸手摸自己肚子,却被陈清念抓住了手腕,她不好意思地笑笑,“等会儿就不疼了。” 眼神明显有闪躲。 “留牙印了?” 陈清念不回答。 姜行川作势就要起身,“那我可得好好看,拍下你的作案证据,然后再考虑找你要多少医药费合适。” 陈清念身子一挪,压在他的肩膀上,“一会儿就消了。” 姜行川笑着揽住她的肩,侧过身把人裹进自己怀里,“那你让我也咬一口。” 陈清念不吭声。 “怎么?不愿意?咱们难道不应该有来有往吗?” 陈清念不回答,只是盯着他白花花的锁骨,刚刚被放出来的小恶魔还没来得及关回去,这会儿又有其他作恶的念头。 会发现她是个爱作恶的怪物吗? “姜先生。” “嗯?” 她用一根手指戳在他的锁骨上,“这里,可以咬吗?” 姜行川明白了。 他家的兔子,是个爱咬狼的兔子。 平日里看起来挺乖巧的姑娘,原来有这种癖好。 恰好姜行川又愿意纵着她,他将领口的纽扣多解开一颗,手指往下一扒,露出一对料峭清晰的锁骨和那颗魅惑禁欲的痣。 “咬吧。” 陈清念枕着他的胳膊,把脑袋凑上去,对准锁骨狠狠咬了下去。 她不是单纯的咬,倒像是找到了自己的磨牙棒,用舌尖抵住,边啃边咬,沿着轮廓留下一整排的牙印,尤其是在那颗痣的位置,反复咬了好几口。 “姜先生,如果疼的话你就推开我。” 姜行川哄她,“不疼,你随便咬。” 疼也不会说。 懒得小姑娘对他的身体感兴趣,让她多咬几口怎么了。 陈清念越咬越用力,忽地双手一撑,支起身子,又朝他的脖颈探过去。 姜行川很香。 很好吃。 他的身上就像是藏着什么巨大的魔法,会让人情不自禁地靠近。 大脑混沌一片,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不断朝他靠近。 陈清念在他地脖颈上留下很多牙印,有的深,有的浅,正忘情投入的时候,姜行川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响了。 突兀的铃声让陈清念立马惊醒,她茫然地抬头,从他身上撤离,往旁边打了个滚,离开了姜行川的怀抱。 姜行川有些不悦,伸手拿起手机。 打电话的人最好是有什么滔天的大事,要不然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沈星也三个字从屏幕上跳了出来,姜行川蹙了下眉,按下接听键,开了免提。 “川哥,哪儿呢?晚上哥几个组个局,聚聚,你来不来?” 姜行川语气发冷,“不去。” “别啊,你都多久没宠幸我们了,来呗来呗。” “我说了不去。” 姜行川刚准备挂断电话,沈星也急急地拦住了他,“你别急啊川哥,今晚这会有你想见的人,你确定不来吗?” 他想见的人就在距离他不到十公分的地方躺着呢。 沈星也嘿嘿一笑,“你的那位心上人,晚上也会来,你确定不过来?” 陈清念警惕地转过脑袋,盯着姜行川。 按照小姜爷以往的性子,他一定会对沈星也这种谎话连篇的臭小子痛下杀口,但是对上陈清念探究的眸子,他忽然停顿了。 话锋一转,饶有兴趣地问电话那边的人,“你说的是哪个心上人啊?我心上人那么多呢。” 沈星也听得一头雾水,“啊?川哥,你还有别的心仪姑娘?” 陈清念的表情已经开始变了,她想极力隐藏自己的情绪,但是嘴角却下意识弯了下去,满脸委屈。 她往姜行川身边挪了点。 姜行川看她一眼,轻咳一声,然后坐起身,往客厅走了。 他竟然!背着她接电话! 陈清念蹭地一下坐了起来,越想越觉得委屈。 他们不是在谈恋爱吗?刚刚还在接吻,还在做很多暧昧的事情。 他怎么又…… 她想跟出去,但脚刚一落地,又犹豫了。 她没法长久陪着姜行川,如果他能找到其他喜欢的姑娘,未免是件坏事。 想到这儿,陈清念又重新躺下,侧个身,用枕头盖住了自己的脸和耳朵。 算了。 听不到或许就没那么难过了。 姜行川在客厅站了几秒钟,回头朝客厅看去,陈清念竟然没跟出来。 “川哥,你怎么不说话了啊,我不是听斯聿说你正在追姑娘吗?这都多久了,到底追到了没啊?怎么忽然又有别的心仪对象了?” “挂了。” “啊?那你晚上来不来啊?” “看情况。” 姜行川掐断了电话,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的牙印,又等了一会儿,确定陈清念不会出来,再慢慢往卧室走。 他走过去一看,陈清念睡着了。 确切说,是装睡着了。 姜行川没拆穿她,弯腰把人抱起,摆正,然后自己也和衣躺了上去,伸手把人抱进怀里。 陈清念的睫毛颤了下,还是没动。 姜行川扬起嘴角,露出一抹邪笑,他故意把人抱得很紧,陈清念整张脸都被迫埋在他怀里,连喘气儿的地都没有。 她能清晰地闻到姜行川身上的松木香,还能感受到他胸口不断跳动着的心脏 没大一会儿,陈清念的耳朵就憋红了。 但她依旧没动弹。 姜行川盯着她红红的耳尖,不由得轻笑一声。 哟,还挺能忍。 陈清念闭着眼,忍不住在心里暗骂姜行川是狗。 “陈清念”姜行川稍微松开了点,给她留了点喘气的空间,他声音低沉,带着笑,“你该不会是在心底偷偷骂我吧?” 陈清念:“……” 沈星也挂了电话,满脸狐疑地看向身边的楚荆开,他正在手里摆弄一张黄色的鬼画符。 “荆开,你说川哥到底有没有追上那姑娘啊?” 楚荆开把鬼画符对叠一下,放在衬衣口袋,贴近自己胸口的位置放好,然后伸手拍了一下。 “或许吧。” “什么叫或许?难道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沈星也摸着自己下巴思考了会儿,“斯聿知道,你也知道,梁司闵知道吗?不会你们三个都知道吧?” 楚荆开没回答,身子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穿着马丁靴的双腿交叠着放在面前的茶几上。 沈星也心里不平衡,“为什么你们都知道,单单不告诉我?你们排挤我?” 明明他才是吃瓜小队的队长! 楚荆开睨了他一眼,语气悠悠地回答:“告不告诉你有区别吗?在你那儿,行川不是早就表白被拒八百遍了吗?” “那能一样吗?之前都是道听途说的猜测。” 他还猜姜行川是恋爱脑呢。 姜行川还真的是恋爱脑不成? 楚荆开没再搭理他,坐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找到何苗的电话拨了过去。 “有新的嫌疑人了,你过来认认。” 沈星也露出狐疑的目光,左右环视一圈,“嫌疑人?哪有嫌疑人啊?” 楚荆开挂断电话,瞥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然后起身,走了。 “不是,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有事瞒着我啊?你们能不能尊重我一下啊!” 第139章 我家兔子咬的 宋家翻天了。 石翠兰把姜家寄过来的信件重重地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茶杯乱颤。 “这下好了,一切都如陈清念那个死丫头的愿了!姜家知道婚书被毁的事情了,主动提出退婚了!” 她现在只庆幸,还好当初没把这段婚事公布,倘若闹得人尽皆知再被退婚,那他们宋家迟早也会沦为京城的笑柄。 石翠兰虽然在气头上,但是心里的算盘却从未停过。 “退婚也未必是件坏事,如果那个死丫头能攀上小姜爷的大树,我们也是稳赚不赔的。” 乔淑玉坐在一旁,听后脸色一变。 “妈,你这说的可就不一定了,陈清念毕竟是个乡野丫头,小姜爷能看上她?再说了,大家谁不知道啊,我们心瓷跟小姜爷才是最般配的。” “你得了吧。” 石翠兰一摆手打断她,“心瓷这么多年跟在小姜爷身后,也没见得到什么特殊照顾,反倒是陈清念,这才认识多久啊,人家就上赶着替那死丫头撑腰,你还看不明白吗?” 乔淑玉不服,“看明白什么?” 姜行川可是她很早之前就为宋心瓷选定好的未来归宿。 若是现在被陈清念抢了去,那这么多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乔淑玉冷嘲热讽道:“陈清念说到底不过是乡下长大的野蛮孩子,姜家原先那么好的一门亲事她都愿意丢,一辈子也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野丫头了,还指望飞上姜行川的枝头变凤凰吗?” 婆媳两个争执不下的时候,宋心瓷从外面回来了。 她的脸色有些发白,不太好看。 “妈,志恒被送去派出所了。” “什么?” “什么?” 石翠兰和乔淑玉同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宋心瓷咬了咬唇,“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志恒说,好像是……是行川哥哥把他送进去的。” - 晚上,桃韫酒吧。 楚荆开站在走廊,指间夹着一根烟,他上身穿着黑色半袖,下摆扎进墨绿色工装裤,脚下是一双黑色马丁靴,脖间带着一条银色金属项链,三分冷峻,七分匪气。 他看到姜行川过来,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烟盒。 但来人只是摇摇摆了下手,“我戒了。” 楚荆开扬了下眉,“真的说戒就戒了?” 姜行川嗯了声,站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唯恐自己身上沾到烟味。 这男人果然一旦谈了恋爱就会脱胎换骨,从前多放荡不羁的一个人啊,现在却要处处思忖。 楚荆开笑了声,倚在墙边。 打眼一瞧,笑容更甚,“你那脖子怎么回事,被狗啃了啊?” 上面有一圈圈淡紫色的痕迹,像是牙印,也像是草莓印。 姜行川摸了下脖子,心想这才哪儿跟哪儿,他锁骨和腹肌上还有更多了。 明晃晃的,眼里藏着几分炫耀。 “什么被狗啃了,这是我家兔子咬的。” 楚荆开啧了一声,“那这兔子胆儿挺大啊,我以为照你的性格会直接把她丢锅里炖了。” 要搁别人,别说爬他身上啃一口,就算是不小心碰到他一根头发丝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姜行川却露出一个宠溺的笑,“我才不会炖她,我巴不得她把我吃干抹净。” 啧啧啧。 恋爱使人面目全非啊。 楚荆开夹着香烟,上下打量姜行川一眼,“你确定你没被鬼上身吧?” 姜行川黑衣黑裤,五官精致宛若雕琢,肌肤苍白,清冷禁欲,举手投足间都是一股贵公子的儒雅骄矜,他不说话的时候表情冷冰冰的,让人不敢靠近。 但他笑起来,却又带着漫不经心的轻浮和蛊惑,让人很容易沦陷。 姜行川是那种很精致的美人帅哥。 楚荆开以前还想着,如果姜行川一辈子不喜欢女生,可能会做个美人攻,谁料他如今一脚踏入爱河,竟然甘愿将自己身上的锋芒尽收大半。 两个人相视一眼,楚荆开掐灭手里的烟,等到味儿散去了些,才靠近姜行川。 “照片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关于包养的谣言,最早是一个叫曲思佳的女孩子恶意杜撰然后上传到网络,至于那些照片,是一个叫李思思的姑娘散播借此机会散播出去的。” 原来这件事的幕后推手并不止一个。 姜行川微微皱眉,曲思佳他有点印象,但李思思是谁? 他问,“那个李思思,平日跟清念有过节?” “其实也说不上是过节,她们都是物理系的有些学生,好像去年竞争过物理竞赛的名额。” 楚荆开顿了一下,补充道:“你家清念不仅获得了参赛的资格,还拿了冠军。” 姜行川扬起了嘴角,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这么厉害呢。” 楚荆开其实也惊诧过,他没想到陈清念看起来挺文静柔弱一个小姑娘,竟然这么厉害。 “对了,学校那边校领导也出面了,但是流言毕竟犹如瘟疫,需要很大一阵子才能平息,所以你最近可以考虑让陈清念先别回学校,带她四处散散心。” 姜行川语气平平,“散着呢。” 得,还是他多此一举了。 两人正说着,两个姑娘手牵着手走了上来。 一个叽叽喳喳像一只麻雀,一个安安静静像一朵花。 何苗十句话八句都在骂楚荆开,正准备骂第九句的时候,陈清念拽了一下她的胳膊。 “何苗,那里。” 何苗蹲了一下,抬头看见倚着墙边的楚荆开,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那眼神,鹰隼一样锐利。 何苗咽了下唾沫,勉强挤出一个笑,“楚警官,这么巧,你也在这啊。” 楚荆开痞笑一声,“不巧,我就是专程等你的。” 何苗的脸立马垮了下去,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招惹上面前这个男人。 更可怕的,不是她在这遇到了楚荆开,而是她看见大名鼎鼎的姜导演,缓缓露出了一个好看又温柔的笑,然后冲陈清念喊了一句。 “清念,你来了。” 陈清念耳根红了一下,回了个嗯。 何苗瞪大了眼,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对姜行川的记忆还停在平江镇拍的那部电影上。 他什么时候和清念这么熟了? 何苗凑到陈清念耳旁低声问她,“清念,你有没有觉得姜导有点奇怪?” “啊?”陈清念有些不明白。 何苗继续道,“他怎么一直在偷看你啊?” “……” 陈清念讪笑一声,有没有可能,姜行川是在光明正大的看。 第140章 聚会,不想见到的人 今晚的局是沈星也组的,但是会带两个姑娘这件事,他完全不知道。 确切地说,不是两个姑娘,是三个。 还有一个怎么都火不起来的十八线小糊咖许淼淼,像个鬼一样缠在周斯聿身边,寸步不离。 “斯聿哥哥,你有没有看我的新MV,拍得怎么样?” 周斯聿退一步,她追一步。 “我是不是比之前有很大的进步?我感觉我拍得还挺性感的,你看见了吗,我穿的比基尼,这一次我是不是有希望从十八线升到十七线?” 说得好像十七线比十八线能强到哪儿去似的。 “你觉得照这样发展,我距离影后还差多少?” 还差一座珠穆朗玛峰。 “淼淼”周斯聿用一根手指抵在她的脑门,强行打断她前进的步伐,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能不能矜持点?” “我怎么不矜持了,我是明星哎,我穿比基尼出镜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那你以后就少穿。” 许淼淼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寻常。 “斯聿哥哥,你吃醋了?那你的意思,是你已经看过我的新MV了?那你咋还不好意思承认呢,你暗恋我吗斯聿哥哥?” 周斯聿:“……” 真的很害怕过于外向的姑娘,他实在是招架不住。 只能表情严肃地提醒她:“你是明星,正在上升期,要谨言慎行,不要传出绯闻。” 许淼淼不以为然。 “说不定我跟你谈个恋爱冲个热搜,一下子就能火了呢?最近不是各种CP都炒得很火,斯聿哥哥你有兴趣吗?” “没兴趣。”周斯聿很冷淡地拒绝了她的提议。 周斯聿转头看向正在点歌的沈星也,用目光询问,到底是谁把这位活祖宗带来的。 沈星也装看不到。 他和梁司闵早就对于这一幕司空见惯。 不是说烈女怕缠郎吗,许淼淼缠了这么多年,周斯聿怎么好像跟个绝过育的铁树一样,死活开不了花。 “OK,艾瑞巴蒂,虽然我们的伙伴还没到齐,但是请允许我率先为大家献唱一首!” 沈星也作为爱豆,声音的辨识度相当的高,拿着麦克风站上小舞台的瞬间就开始起范。 在场三个人,只有许淼淼格外热情地拿起塑料小手掌为他呱唧呱唧拍了几下。 周斯聿和梁司闵各坐在包厢的一边,独自喝起了酒。 何苗刚走到包厢门口就定住了脚步,她竖起两只耳朵,仔细听了一阵,然后猛地扯住陈清念的胳膊。 “清念,我好像听到我偶像的声音了!” 陈清念也跟着愣了一下。 楚荆开和姜行川从身后慢悠悠地跟了上来。 何苗像是灵魂出窍一样愣在原地。 对于追星女来说,能亲自见一面自己日思夜想的偶像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她有些不敢相信,指着包厢的门结结巴巴地问道:“是沈星也在里面吗?” 楚荆开睨了她一眼,慢悠悠地回答她:“是” 随即推开了门。 包厢里的DJ灯光真像一个正儿八经的舞台,跳跃着在舞台中央的沈星也身上来回横扫。 沈星也不愧是当红偶像,虽然平时看起来很不着调 真的是偶像! 何苗激动地想要上蹿下跳,一把拽住了楚荆开的手臂,蹦蹦跳跳脚底像装了弹簧。 “楚警官!真的太感谢你今晚邀请我来参加聚会了!你简直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她平时忌惮楚荆开,但这会儿被幸福冲昏了头脑,这还是第一次壮着胆子,跟他发生肢体接触。 “什么?”楚荆开刚开口,何苗就松开了他的手臂,风一样冲了进去。 楚荆开:“……” 此刻,他对何苗的印象从神神叨叨爱给人算命、爱泡酒吧、爱凑热闹的倒霉蛋,又多加了一条,那就是审美一般的疯狂追星女。 沈星也那不着调的臭小子,这么讨小姑娘喜欢? 姜行川用手轻轻拍了一下陈清念的背,低声问她,“你也喜欢沈星也?” “啊?”陈清念扬了下头,对上一双分外危险的眼睛,她知道自己回答错了后果会不堪设想,连忙摇头,“我不喜欢他。” “那你之前要他的签名?” “那是替何苗要的。” 姜行川这才满意地哦了一声。 陈清念继续往里走,刚一进门就遇见了老熟人。 她顿在门外,有些后悔出现在这里。 梁司闵坐在包厢的角落,原本百无聊赖地捧着酒杯发呆,看到包厢里风风火火冲进一个姑娘,不由得抬眼看去。 谁料,这一抬头竟然看到了熟人。 这是他第二次在京城遇到陈清念了。 上一次,也是在桃韫,她过来给姜行川送了一个镯子。 后来他试图联系过陈清念,但一直都是石沉大海,她是在有意躲避自己。 但是今天倒是凑巧,竟然在这碰上了。 陈清念的表情有些闪躲,她低下头,很明显在刻意躲避那道视线。 沈星也一曲唱罢,包厢里已经坐满了人。 他一头雾水地走到周斯聿身边耳语,“什么情况,宋家的姑娘怎么来了?还有坐在老楚旁边那姑娘又是谁,怎么一直盯着我?” 周斯聿没回答,另一个脑袋从他胸口探了过来,跟沈星也对上话了。 许淼淼问:“沈星也,你闻到味儿没?” 沈星也挠挠头:“什么味儿?” “八卦味儿。” 周斯聿一手一个脑袋,把两个人向左右两侧推开,“你们俩,消停点。” 一场聚会,最活跃的莫过于沈星也和许淼淼,外加一个捧场王何苗。 陈清念从坐下开始,就一直能感觉到黑暗处有一道视线在盯着自己。 她刻意跟姜行川拉开了距离,姜行川皱了下眉,伸手把人拽了回来。 “姜先生。” 姜行川解释:“这里都是自己人,就算被发现也没事。” 他从前以为自己会是个很大度的人,陈清念想跟他谈地下恋,那就地下呗,但真的开始了,他又不乐意了。总觉得这样藏着掖着,陈清念迟早有一天会踹了他。 “不是。”陈清念的声音很小,“不全都是自己人。” 姜行川在屋子里扫视一圈,“你说许淼淼?她满脑子都是周斯聿,没空管我们。” 陈清念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她说的也不是许淼淼,而是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在角落里盯着她的男人。 第141章 同床共枕 包厢里没有厕所,所以陈清念跟姜行川打了个招呼,自己去了洗手间。 她故意在里面磨蹭了很久,直到感觉再待下去会让其他人起疑,才慢吞吞地往外走。 可偏偏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梁司闵就站在走廊里,距离洗手间大约五米的位置。 “清念。”他叫了一声。 陈清念装没听见,转身往包厢反方向的地方走去。 梁司闵拧了下眉,跟了上去。 今晚在包厢里遇到梁司闵的时候,陈清念就预感今晚躲不过去了。 她不喜欢梁家的每个人。 陈清念转了两个弯,直到走到尽头,无路可走才堪堪停下脚步。 身后的脚步声清晰可闻,很显然,梁司闵已经跟了上来。 “清念,你好像一直在躲我。” 陈清念不得不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梁司闵还是跟当年一样,儒雅温和,笑的时候会微微眯起眼,将自己身上的攻击性降到最低。 但即使这样,陈清念还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始终跟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今天扎了一个丸子头,巴掌大的脸,小巧精致,一双杏眼生得水灵,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防备,又怯生生的,像一只怕生的猫。 但是梁司闵太了解陈清念了。 她绝非像外表看起来这么人畜无害。 狭长的走廊两侧是空着的包厢,四处寂静无声,气氛都显得几分沉闷。 陈清念不肯说话,梁司闵只好再度开口:“最近身体有没有好点?有按时吃药吗?” 陈清念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得蜷缩起来,指尖有些发凉。 她还是不回答。 她有语言障碍,不喜欢说话。 梁司闵尽量放缓自己的语调,希望能降低陈清念的心理防线。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出于医生对患者的关心而已,清念,你没必要这么紧张。” 他话锋一转,忽然问道:“你跟行川在一起了吗?” 提到姜行川,陈清念的神色明显发生了变化,从方才的人畜无害,变得具有攻击性。 “没有。” “是吗?可我感觉你们好像关系不错,况且我也听到过一些传闻,我以为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梁医生”陈清念打断他,眼底的防备越发浓重,“这件事和你有关系吗?” 兴许是常年待在医院的缘故,梁司闵的身上总是有陈清念最讨厌的消毒水味,他穿着白色的衬衫,端着斯文正派的模样,但陈清念总会下意识把他和洪水猛兽联系起来。 可能因为他是梁成康的儿子。 而梁成康是陈清念当年的主治医生。 后来梁司闵从国外研学回来,参加了一个心理实验室的项目,他曾一度把陈清念当成观察对象,这一点让陈清念芥蒂许久。 梁司闵淡笑一下,“清念,你可能不知道,我跟行川是大学认识的,是很好的朋友,我关心一下好朋友的感情状况,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陈清念不语。 她知道梁司闵跟姜行川交好,所以才有意隐瞒自己跟姜行川的关系。 梁司闵向前一步,陈清念立马后撤一步。 “清念,你太敏感了,有时候没必要把人想得太糟糕,我只是关心你的状况,毕竟我是医生,你是患者。” “我不是你的患者,你只是把我当成观察对象。” “所以,这就是你防备我的原因?你怕我把观察结果说出去?” 陈清念眼神又变了,从开始的清澈胆怯,变得冰冷阴狠。 这才是她藏于内心深处的,最真实的她。 “梁医生”陈清念的声音也冷了下去,“不管当初的观察结果是什么,那都是我的个人隐私,你答应过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包厢里,沈星也跟何苗都有点喝多。 何苗借着酒劲上去跟偶像搭了话。 和电视上看到的大致无异,沈星也是个脾气很随和,又很大大咧咧的性格。 听说何苗是自己的粉丝,立马热情地拿出纸笔给她写下一个特抽象的签名。 何苗把那巨丑无比的三个字当宝贝一样收起来,踹进兜里,又举起酒杯要跟偶像一醉方休。 楚荆开伸手夺过何苗手里的酒杯,毫不客气地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不准酗酒。” 何苗打小就怕警察,这会醉得迷迷糊糊,更是吓得不敢反抗。 她抬起自己的手臂,主动把双手递到楚荆开面前,“警察叔叔,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把我拷起来吧。” 楚荆开无奈,他今天公休,哪有什么手拷,只能从裤子口袋里摸索出一条耳机线,随意地在何苗手腕上缠了两圈。 “好了,拷住了,去老实待着。” 何苗点头,一摇一晃地走到墙角蹲下,然后把双手举过头顶抱住了脑袋。 楚荆开:“……” 姜行川等了半天都没见陈清念回来,担心她是不是迷路了,起身出去寻找。 陈清念趴在二楼的窗台边,望着黑漆漆的夜发呆,竟然不知道姜行川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 今晚夜色不错,月亮高挂,微风拂动。 姜行川从身后圈住陈清念的腰,把她抱进了怀里。 他喝了点酒,身上有清冽的酒气,但并不难闻。 “怎么一个人趴在这儿,也不提前跟我打声招呼。” 陈清念抓住姜行川的手指,轻轻捏了一下。 “姜先生,我想回去了。” “好。” 姜行川带着陈清念回到庄园。 察觉到她有些反常,但又不知道她究竟因为什么反常。 “如果你累了,就早点休息,我就在你隔壁,有事叫我。” “姜先生,你留下来陪我吧。” 孤男寡女,白天在一起腻歪也就罢了,入了夜再待一起总归是不合规矩。 陈清念原本心里会矜持计较这件事,但是今晚她很烦躁,就想让姜行川留下来。 姜行川略微迟疑,但想着陈清念状态不对,还是答应下来。 两个人洗完澡躺在一张床上。 “清念”姜行川刚开口,身边的人就爬起来把灯关了。 “姜先生,我想睡你。” 黑暗中,一只小手摸了过来,姜行川整个人都僵硬了。 半小时后,陈清念睡着了。 陈清念所谓的睡他,就是扒开他的上衣,沿着白天咬过的痕迹,把他从上到下又重新都咬了一遍,然后枕着他的胳膊睡着了。 所以,留他在房间过夜,就是为了咬他? 这到底是什么特殊癖好啊。 她倒是踏踏实实睡了,姜行川却失眠了,身边躺着自己的女朋友,被她又是摸又是啃地捣鼓一通,他还怎么睡得着啊? 第142章 我学驴叫可像了 深夜的街头,静悄悄。 但也没那么静,因为时不时会传出鬼动静。 何苗靠着路边的垃圾桶唱了半小时的歌,鬼哭狼嚎,五音跑了四音,路过的狗听了都忍不住摇头。 楚荆开又吸完一根烟,他将烟蒂掐灭,丢进旁边的垃圾桶,走到何苗面前蹲下。 “你再这样鬼哭狼嚎地唱下去,你的偶像估计会变成原告。” 何苗刚撕心裂肺地唱完一句破高音,打了个酒嗝,醉眼朦胧的看向面前的人。 “先生,嗝,我看你三停长得都很标志,是一个有福气的人啊。” 何苗手腕上还缠着一根细细的耳机线,她用一根手指戳了一下楚荆开的下巴,“尤其是你的下停,圆而端正,厚重锋利,是个终生有福的人。” 楚荆开眯着眼,他平时最不信江湖术士这一套了。 尤其是何苗年纪轻轻的社会主义新青年竟然也会这些把戏,他觉得很有违和感。 但他懒得跟醉鬼计较这些。 楚荆开把戳在他下巴的手扯了下来,“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何苗又打了个酒嗝。 “先生,我有预感,你最近会走大运。” “哦?” 何苗掐着手指,跟个小神婆一样,“你最近要留意路边。” 楚荆开扬了下粗黑的眉毛,露出痞笑,“路边怎么了?” 何苗眨了眨眼,一脸高深莫测,“你会捡到宝贝。” 夜晚的风吹来一阵,把何苗的长发吹得有些凌乱,她像是一个炸了毛的蒲公英。 垃圾桶散发的味道并不好闻,在湿热粘腻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味儿。 楚荆开有些受不了,把人从地上薅起来,拽着胳膊往旁边挪了几步。 “能不能捡到宝我不知道,但肯定能捡到一个醉鬼。” 他把东倒西歪的何苗扶正,又用两根手指将她贴在额头的碎发别到耳后,平日看起来略微生冷的眸子,此刻却变得几分温柔:“家在哪儿?” 何苗歪着脑袋想了很久。 要是在平常,她不会跟一个警察面对面站这么近的,她每次见到楚荆开总是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总会在第一时间撒丫子逃跑。 但是今天,她安安静静,老老实实,任由一个警察抓着她的胳膊,将她踉踉跄跄的身子扶正。 正是酒壮人胆大。 何苗绞尽脑汁思索着,脑袋不受控制地往后仰,看见了漫天的星星,然后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最亮的那一颗。 “那儿,好人,你能把我送上去吗?” 楚好人满脸无语。 “你打算怎么上去,我找个炮给你轰上去?还是找个宇宙飞船把你带上去?” 楚荆开知道一时半会儿是问不出结果了,他背过身,微微弯下了腰。 “上来。” 何苗对着楚荆开的背看了半天,然后伸手摸了摸他宽厚的背,“我奶奶家养了一头驴,背也是黑乎乎的。” 穿着黑色半袖的楚荆开的脸垮了下去。 “那头驴叫顺子,因为它的毛很顺。” 楚荆开对那头叫顺子的驴一点都不感兴趣。 他懒得跟这个醉鬼废话,要不是他骨子里天生洋溢着过分的责任感和正义感,这会儿一定会把这个麻烦精丢在路边不管了。 但是没办法。 摊上了就算他倒霉。 楚荆开抓过她的手腕放在自己脖子上,然后弯腰把人背了起来。 何苗趴在他耳边,头发戳着他的脖子,痒痒的。 “我小时候经常骑那头驴。” “……” “它跑得很快,也很聪明,对了,你听过驴叫吗?我叫顺子叫得声音可大了,要不要我学给你听。” “不用。”楚荆开歪了下脖子,躲过何苗凑过来的嘴,“你老实趴着,实在无聊就睡觉,安静会儿,别再说话。” 何苗用两只手箍住他的脖子,抻着脖子看他,“为什么?你不喜欢听驴叫吗?” 谁家好人大晚上喜欢听驴叫啊? 反正他没有这个癖好。 “不喜欢。” 何苗不死心,“那你喜欢听什么动物叫,我都可以学,我很厉害的。” 楚荆开不愧是练过的,即使背着人,每一步也走得很稳,而且何苗很轻,重量甚至还比不过他当年在部队的负重拉练。 路灯下,是两个交叠的影子。 他之前以为何苗是个话少又胆小的姑娘,谁知道她喝多了竟然话这么密。 不仅话密,想法也很天马行空。 “我什么都不想听,你要是脑袋清醒了,就好好想想你家在哪儿,我好给你送回去。” 要不然大晚上,他能把人带到哪儿去? 去酒店,去他家,还是直接送去派出所? 何苗没听懂他说什么,醉呼呼的脑袋里只剩一根筋,她把脸贴在他脖子上,开始发出奇怪的声音。 “啊——呃——啊呃——啊——呃呃——” 越叫越大声,越叫越凄惨,这叫声很快吸引到偶尔路过的行人目光。 楚荆开脚步一顿,觉得有些难堪:“你在学驴叫?” 何苗没回答,继续:“啊——呃——啊呃——啊——呃——” 行人好像露出了看热闹的笑脸。 “何苗!你消停会儿!” “啊——呃——啊呃——啊——呃呃——” 背上的姑娘仰头长啸,声情并茂,这还是一头韵律感十足的驴。 楚荆开气得咬牙切齿:“你这他妈是头疯驴吧?” 回答他的除了驴叫还是驴叫。 “何苗!你最好明天早上醒来还记得你自己干过的这些蠢事!” 又是一大串魔音绕耳的驴叫。 该死的。 你别说,学的还真听像。 - 周斯聿把沈星也扶上车,跟贺小舟打了声招呼:“到家之后给我发条信息。” “放心吧周哥,我肯定把这位祖宗安全送达。” 贺小舟眼里有说不出的幽怨,这位祖宗明天还有通告呢,来酒吧之前他就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喝醉。 五个字,这位祖宗只做到了最后两个字。 周斯聿摆了摆手,关上了车门,目送沈星也的车子离开。 他叹了口气,转身往自己的车子走去,刚拉开后车门,就看见了里面安安稳稳坐着一个人。 “斯聿哥哥” 许淼淼扬着甜甜的笑,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我的司机请假了,所以蹭一下你的车子,应该没问题吧?” 周斯聿应了声,坐进车,觉得自己一个脑袋两个大。 许淼淼凑过来,拽了一下周斯聿的衣袖,“斯聿哥哥,我今晚能去你那住儿吗?我家里没人,我一个人害怕。” 周斯聿向来是正人君子,这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事他从来不干。 尤其对方还是许淼淼。 从小到大,他都把对方当成妹妹,从没半点其他心思。 他直言:“你平时不也是一个人住吗?” 许淼淼撇了撇嘴,“今天我喝酒了,总觉得头晕,我一个人住不安全,万一我洗澡的时候摔倒了,身边连个求救的人都没有,怎么办?” 周斯聿拧了下眉,说得也有道理。 喝醉的人身边确实不能离人。 “那行吧”周斯聿刚一开口,许淼淼就露出欣喜的笑,谁料周斯聿接着道,“我姑姑离你住得不远,我直接把你送去她那儿,这样你身边也有个照应的人。” 许淼淼的笑容垮了下去。 她气哼哼地靠到一边,不再搭理周斯聿。 这么多年了,难道她的追求还不够猛烈吗? 她平时除了拍戏,其余时间全部用来纠缠周斯聿了,结果不仅没把他的心捂热,反而感觉他离自己越来越远的。 许淼淼有些被打击到,仰起头,四十五度看车顶,“哎,追男人好难啊。” 周斯聿端坐着身子装没听到。 被打击到的淼淼长叹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如果这样的话,那我决定参加公司安排的恋综了,我需要疗伤。” 周斯聿听到恋综不由得顿了下,想开口说点什么,但最后又忍住了。 第143章 这是听话蛊 清晨的露珠挂在窗台的绿萝尖上,阳光一照,折射出透亮的光晕。 陈清念睁开眼,盯着天花板看了足足半分钟,才惊觉昨晚真的是跟姜行川同床共枕了。 不仅同床共枕,她还扒开姜行川的上衣里里外外又咬了一遍。 她真的是疯了。 竟然在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干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 但是此刻,她的身边已经空空如也,只残存一丝很淡的松木香。 姜行川正站在窗台打电话。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衬衣,周身浴在阳光里,衣服隐隐透光,若隐若现地勾勒出他劲瘦的腰,他懒洋洋地站着,浑身透着一股慵懒的禁欲气息。 “过几天演员就可以进组了,具体行程你直接问斯聿,我这几天有事,非必要时刻不要再打扰我。” 姜行川伸出一根纤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碰了下绿萝的叶子,弹掉几滴露珠。 “所有资料我都已经整理好发给了助理,如果再有那种不长脑子的不看资料直接跑来问我,就把他踢出去,我的剧组不留蠢人。” “所有我回答过的问题,都别让我听到第二遍,否则,你也滚蛋。” 姜行川的声音冷淡,无情,让人听了心里一凉又一凉。 他挂断电话,揉了揉困倦的眉心,折身往卧室去。 陈清念听到脚步声,立马闭上了眼。 两只手紧紧抓着被角,看起来很紧张。 姜行川瞧了一眼,“还装睡呢?” 陈清念的心咯噔一下,这么明显吗,竟然一眼就被识破了。 姜行川坐在床边,用带着清晨凉意的手指碰了碰陈清念的脸。 “起床吗?带你去吃早点。” 陈清念这才慢慢睁开眼,为了不露馅,她还故意装出刚睡醒迷瞪瞪的样子,甚至在看见姜行川的时候露出惊诧的表情。 那表情在问:姜先生,你怎么在这儿啊? 姜行川被她逗笑了,“清念,你该不会忘了吧?我是导演。” 还是一个眼光毒辣的导演。 陈清念那点三脚猫的演技,不说有多烂,但起码也是漏洞百出。 陈清念的耳朵红了,把被子往上拉了点,挡住自己半张脸。 姜行川露在外面的脖颈有着比昨天更严重的咬痕,状况之惨烈,让人不由得浮想联翩昨晚发生了什么。 陈清念磨磨蹭蹭不动弹。 对笨蛋和墨迹鬼一向零容忍的小姜爷竟然没半点生气的迹象,只是安静地盯着床上的人,手指把玩着她露在外面的长发。 两个人就这样干耗着。 耗到陈清念妥协,主动开口,叫他,“姜先生。” “嗯。” “我起床。” 姜行川答了声,“好” 但依旧坐着没动。 陈清念有些狐疑地看着他。 姜行川忽地伸出一只手,单手解着自己的衬衣纽扣,一连解开三颗,露出里面苍白的肌肤,上面遍布了斑斑痕迹。 全都是陈清念的杰作。 姜行川的眸子飘着一层看不清的雾,他指着自己的玉体,语气理所当然,“你得负责。” 陈清念老实巴交地看着他,“对不起,我昨晚喝醉了。” “是吗?一杯五度的果酒也能醉的那么厉害啊,看来我们清念酒量很差啊。” 陈清念:“……” 姜行川用手指摸了摸脖颈上的牙印,勾了下嘴角,像是在笑,也像是在自嘲。 “罢了,总有人会借着酒后乱性的由头欺负老实人,我就当吃个哑巴亏好了,顶多就是被咬的地方疼上一两天,顶多就是被人看到让他们嘲笑我几句,反正都没关系的。” 老实人正用一双哀怨的眸子看着陈清念。 语气酸酸的,“反正也不会有人想对我负责。” 陈清念咽了口唾沫。 真不愧是导演啊,演的情真意切,陈清念差点就要信了。 姜行川继续用略带忧伤的语气说道:“虽然我是你男朋友,但依旧没有任何知情权,昨晚发生的事情,你一点都不打算告诉我,是吗?” 昨晚的事情…… 陈清念用一双圆眼盯着姜行川,忽然想起了梁司闵。 如果让姜行川知道她是一个坏人,会怎么样? 他会讨厌自己吗? 姜行川把手探进被子,把陈清念的手拉了出来,按在自己的心口上。 手掌下是光滑细腻的肌肤。 他又开口:“陈清念,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却一向是个洁身自好的男人,你昨晚不声不响地把我睡了,往后再想丢下我可就难了。” 把他睡了? 陈清念放在他心口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终于开了口,“姜先生,我们只是睡在一张床上而已,我应该没……睡你吧。” “哦?” 陈清念的脸有些红,“我除了咬你,应该没做别的事吧?” 姜行川不回答,只是用一双深邃又哀怨的眸子盯着她。 陈清念有些不自信了,难不成她昨晚真的做了事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可她一点印象都没了。 姜行川最后长叹一声,把她的手松开,一言不发地把自己的衬衣纽扣一颗一颗重新扣上。 那一刻,陈清念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什么喜欢糟蹋良家妇男的臭流氓,还是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的那种。 她不由得陷入自责,目光都变得如履薄冰,她知道自己神志不清的时候确实有可能什么事都会做,所以她真的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欺侮姜行川的事情。 陈清念洗漱的时候脑子也在思索这个问题。 想来想去都没想到结果。 吃了早饭,姜行川带着陈清念来到了庄园的温泉池。 陈清念顿住,“泡温泉?我们一起吗?” 姜行川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里荡漾着一层邪气的坏,“怎么,不愿意?” 他原本就生的好骨相,原本是个眉目温柔的人,但是露出痞笑时,会像一朵带刺的花。 靠近就会被他刺得体无完肤,可是不靠近,又会被他鲜艳美丽的外表勾着魂儿往前走。 陈清念脑袋空空,不知道着了什么道,她答应了。 姜行川没换衣服,穿着白衬衣和休闲裤直接进了温泉。 打湿的白色衬衣立马变成透明色,紧紧贴在姜行川身上,隐隐勾勒出他凹凸有致的肌肉轮廓。 池面浮着一层朦胧的雾气,池边放着一个檀木雕刻的小托盘,上面放着水果和沏好的香茶。 姜行川用泛着潋滟水光的桃花眼看着陈清念。 他绯唇微动,一张一合,声音又欲又蛊,“清念,下来吗?” 陈清念觉得自己被彻底蛊惑了,她点了点头,到更衣室换上姜行川事先替她准备好的白色吊带裙,然后就迷迷糊糊下了水。 姜行川是个会勾引人的男妖精。 他伸出手,把陈清念的魂儿勾过去,然后箍住她的细腰,把肉体也勾过去。 “姜先生”她颤着潮湿的睫毛,叫了一声。 姜先生,我好想咬你。 她咽了咽唾沫,没敢把这么无理的要求提出来。 姜行川应了声,低头吻她,缠着她的薄唇深入浅出。 陈清念双手搭在他的肩上,细细的肩带松松垮垮地挂在瘦窄的肩上,一对弯月似的锁骨精致又美丽。 姜行川低头吻她的锁骨,又吻她白皙修长的脖颈,最后重新辗转到她的唇间。 “陈清念,你喜欢我吗?” 怀里的姑娘喘着气,完全被姜行川吻得迷迷糊糊。 她答:“喜欢。” 姜行川笑着,用一根手指轻轻抵在她的额头上,一只很小很小的虫子刺破她额间的肌肤。 “陈清念,这是听话蛊,从现在开始,你只能对我说真话。” 陈清念眼神茫然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她觉得自己好热,浑身都像是被点燃的炉子,她用细细的胳膊缠住姜行川的脖子,舔了舔嘴唇,回答一个好。 姜行川的眸子却淡了下去,好似挣脱情欲,变得清晰起来。 第144章 姜先生,我脚疼 “怪物!她就是一个不会讲话的怪物。” 河边的石墩上坐了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她低着头,手心里捏着一个用狗尾巴草编成的小兔子。 那是外婆给她编的。 隔壁村的王二狗是个爱流鼻涕的小破孩,走路的时候裤子总是会掉到屁股沟下面,每天来到河边第一件事就来找这个漂亮的像洋娃娃但不会说话的小怪物。 他伸手潦草地提了一下裤子,用舌头舔了干巴巴的嘴巴,指着小清念大叫,“你为什么坐在这里,这块石头昨天被我坐了标记的,是我的!” 陈清念始终低着头,好像不仅是个哑巴,还是个聋子。 王二狗越发嚣张,从河边掏了一把淤泥狠狠砸在陈清念绣着扶桑花的小白裙上。 荷塘河塘的淤泥带着一股腥臭味,特别难闻。 陈清念终于抬起了头,用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盯着面前的男孩子。 “看什么啊?小怪物!我奶奶说你是京城没人要的怪物,说你发起病来很吓人的。” 王二狗用脏兮兮的手扒着自己的眼皮做出略略略的鬼脸。 下一瞬,只听扑通一声,水花溅得到处都是。 王二狗在水里扑腾着,惊恐地大喊。 陈清念站在河边,理了理自己的裙边,清秀的娃娃脸上,没半点感情。 这不是一个六岁孩子该有的表情。 路过的村民听到了喊声,匆匆赶来,把王二狗从水里拉了上来,他们纷纷指着陈清念破口大骂。 “天杀的!你这个女娃娃怎么这么歹毒?你是想杀人哇?” 陈婉君从人群外赶来,将清念护在怀里。 “陈嫂,她才六岁啊,就这么心思歹毒,以后长大铁定是个杀人犯,你还养着她干嘛?不如直接把她丢到村口让她自生自灭!” “我不会丢掉清念。” 陈清念靠在外婆怀里,手里的尾巴草编成的小兔子碎掉了。 她低着头,哀伤地看着碎掉的小兔子。 她在想,为什么大家都要骂她是怪物?就因为她不会讲话? 陈婉君用一只手捂住了清念的耳朵,“她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善恶是非并不明了,如果你家二狗子不欺负清念,她又怎么会推二狗子?” 王二狗一直在放声大哭,他指着陈清念骂她是魔女,骂她是女巫的孩子,骂她是癞蛤蟆变的。 陈清念从外婆的臂弯下探出脑袋,用一双葡萄般黑漆漆的眼珠盯着他。 她在脑中盘旋着一个念头——王二狗就应该被丢进河里,让大水冲走,永远都不要回来。 姜行川将一根手指抵在陈清念的额头,用一双清晰的眸子看她。 “清念”他柔声叫了一句,“你是谁?” 这是个矛盾的问法。 既然叫出来她的名字,又为什么要问她是谁。 陈清念站在池中,浑身湿淋淋的,像是一朵刚被大雨浇过的扶桑花,粉嫩,娇弱,又那样颓靡,美丽。 “我是怪物。” 姜行川的眉头蹙了一下,“为什么是怪物?” 因为她坏,因为她阴暗,恶毒,因为她发起疯来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陈清念眨了眨眼,睫毛微微颤栗,她不想回答的,但是自己的思绪不受控制,好像身体真的进了一直啃咬她神经的蛊虫。 她说,“因为我不会讲话,因为我是自闭症,也因为我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因为她和所有孩子格格不入,所以她总是被排挤被孤立的那一个。 姜行川有些心疼,环住陈清念的腰,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清念,你不是怪物。” 他觉得心口阵阵发痛,有些喘不过气。 “你是我的小仙女。” 小仙女仰着脸,露出迷茫的表情,姜行川的手指好像流血了,但跟正常人的血液味道不一样,他的血带着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香气。 真是好奇怪。 姜行川又亲了一下她的嘴角,接着问她,“昨天晚上,你见谁了?” 听话蛊还在作祟,小仙女乖乖回答:“梁司闵。” “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问我是不是和你在一起了。” 姜行川觉得这个问题好像也没什么问题,梁司闵从大学就跟他关系交好,昨晚他和陈清念过于亲密,他觉得奇怪追问两句应该也没什么不可以。 他用指尖点点清念的额头,“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回答没有。” 果然。 姜行川心头一梗,真是个会气人的祖宗。 “那你昨晚不开心是因为见了梁司闵?” 不能撒谎的陈清念,只能如实回答:“是。” 她的身子被姜行川抱着,腿半漂浮在池水中,她用脚踢了踢池壁,好像在思索,也好像在发达。 她有些抗拒提起梁司闵这个人。 “你和梁司闵之前就认识吗?” 陈清念的大脑很混沌,她不想回答,她很抗拒,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熟悉到让她惊惧。 曾经在过去很多年,她的大脑都不受控制,这种被人支配理智的感觉,让她惶恐。 陈清念踹池壁的力气越来越大,等姜行川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 “清念!” 他按住陈清念的腿,把她的脚拉了回来,但清澈的池水已经绽放出大片的嫣红。 剧烈的疼痛让陈清念的大脑有了瞬间的清醒,刚才的混沌感消失了。 “姜先生”她疼得脸色煞白,“你在做什么?” 姜行川来不及回答,连忙将人打横抱起,从水里站了起来。 她的拇指被踢破,此刻正汩汩流着血,她的眸子变了,冷刻得让人觉得陌生。 她圈住姜行川的脖子,用陌生的目光盯着面前的男人,声音冷冰冰的:“姜行川,你养蛊,是吗?” 姜行川顿了一下。 他没回答,抱着人上了岸。 他小心翼翼地把陈清念放在一边的藤椅上,“在这等我,我去拿医药箱。” 陈清念拽住他的袖子,依旧追问,“你养蛊?” “那你呢?”姜行川用平淡的眸子看着她,两个人在这一刻好像都变成了互相陌生的模样,“你懂蛊?清念,你一直有事瞒着我。你从接近我,真的是为了所谓的报恩吗?” 报什么恩。 为什么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过陈清念这个人。 他什么时候救过她,又什么时候跟她一同被人种下子母蛊。 在宋家池塘落水那次,就是因为子母蛊互相感应,所以才会刺破他的手指寻了出来。 这件事,想必陈清念一直都知道。 “清念,我可以给你坦诚布公,那你呢?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吗?” 藤椅上的姑娘犹豫了。 眼里除了防备和警惕,还多了一丝复杂。 当初在平江,陈清念被宋曼华宋心瓷逼得跳进河里。 她故意在姜行川会路过的巷子上了岸,然后蜷缩在墙角,等待他的路过。 她故意到姜行川的剧组做了群演。 再往前推一点,当初报考京大,也是因为从一开始就知道那是姜行川毕业的学校。 台风那天,她故意站在暴雨中等到姜行川的车子路过。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都是她处心积虑地接近罢了。 陈清念的眸子渐渐软了下去,又恢复平时绵羊一样胆怯怕生的表情,她拽了拽姜行川的衣袖,弯着嘴角,很可怜地开口。 “姜先生,我脚疼。” 气氛在一瞬间被打破。 她的脸色煞白,冷汗从额头隐隐冒出,拽着姜行川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姜先生” “我在。” 姜行川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扯过旁边的毯子披在陈清念的肩上。 语气也跟着缓和下来,“在这等我。” 陈清念乖巧地点头,“好。” 第145章 你何止打扰,简直就是骚扰 姜行川拿来医药箱,蹲在陈清念面前,把她的脚抬起放在自己的膝上。 “疼的话就掐我。” 陈清念的手搭在他的肩上,身子微微前倾,确实很疼,但她舍不得掐姜行川。 “姜先生。” “嗯?” 他低着头,衣服湿淋淋的,还没来得及换下来,半透明的布料紧紧贴身上,散发着难以言说的诱惑,陈清念盯着他锁骨间的痣,脑子一阵一阵犯浑。 “你脖子上的牙印有点淡了。” 姜行川用棉签沾了红药水,尽量把动作放的很轻,他小心翼翼地涂上药水,然后低着头轻轻吹一吹。 他的声音很温柔,完全惯着陈清念:“等会儿给你咬。” 原来一向自恃清高的人小姜爷纡尊降贵是这幅模样。 庄园经理听前台说小姜爷刚刚来要了一次医药箱,立马慌慌张张地赶了过来。 要知道姜行川这位祖宗可千万不能在他们庄园出任何差错,否则姜老夫人责怪起来,这果子他们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关心则乱,进门前竟然忘了敲门,打眼就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只见平日高高在上的小姜爷,此刻正半蹲着身子,将那位陈小姐的脚小心搁在自己腿上,那姿态,那动作,甚至认真地有些虔诚。 原来受伤的不是小姜爷,是那位陈小姐啊。 陈清念裹着毯子,老老实实坐着,像一颗白花花的小蘑菇。 小蘑菇转过脑袋,目光清澈地看向目瞪口呆的经理。 经理惶恐地缩了缩脖子,不知道眼下这一幕,他是不是该回避。 “姜先生,有人找你。” 经理心中咯噔一下。 姜行川小心翼翼地把纱布最后一圈缠完,才不紧不慢地抬起了头,望向站在门口的人。 声音冷冰冰的,“有事?” 经理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小姜爷,我听说有人受伤了,所以特地来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姜行川用小毯子盖住陈清念露在外面的脚踝和小腿。 护得紧呢。 小姜爷依旧蹲在地上,语气不容置疑:“你改天找人把温泉池的内壁都换成软垫。” 什么? 经理瞪大了眼。 “小姜爷,温泉池的内壁都是贴瓷砖的,这样便于清理……” “我出钱,你找最好的材料把瓷砖都换掉,能做到吗?” 小姜爷出钱啊,那必然能。 “好的好的,小姜爷,我过几天就找人来重新装修一下,一定找最好的软材料把这池子里里外外都换一遍。” “今晚就开始。” 经理不敢怠慢,连连点头,“好的好的,都听您的安排。” 他正想再问小姜爷还有没有别的安排,只见小姜爷已经收回了目光,重新转向陈清念。 那声音,那表情一秒温柔:“我抱你回去。” 跟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经理狠狠被喂了一嘴狗粮,识趣地退下了。 刚一出门,他就掏出了手机,“喂,森哥,陈小姐的脚受伤了,好像不怎么严重,但是小姜爷亲自包扎的,小姜爷看起很担心。” 三分钟后,陈森蹲在庄园的后墙跟,拨通了他上线的电话。 特工陈森再次上线。 “陈小姐的脚受了很严重的伤,差点把小姜爷吓死,小姜爷亲自包扎的,听说当时他整个人手都是抖的,差点哭出来。” 陈森抱着手机长叹一声,“我们小姜爷,他真的超爱啊。” - “上次的案子已经有进展了,今天晚上我们到局子里开个会,拟定一个新的抓捕计划。” “好,剩下的事情我们回头聊。” 客厅里,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抱着衣服猫着腰往外走。 真是喝酒误事。 如果再给何苗一次机会,她绝对不会喝那么多酒! 她现在身上只穿着一件过于宽大的T恤,堪堪盖住大腿,鞋也不知道脱到哪儿去了,只能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只要她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里,就可以避免一场尴尬。 何苗猫着腰挪到玄关,手刚搭在门把上,怀里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陈清念三个字从屏幕上跳了出来。 “祖宗!有什么大事要现在打电话啊!”何苗手忙脚乱地按断电话。 然后慌里慌张地抬头,抬眼就发现身后站得笔直的楚荆开。 “你准备穿成这样出门?” 他指了指何苗身上宽大的黑色T恤,那是他的。 何苗局促地站在原地,白花花的两只脚丫子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我的衣服……脏了。” “我知道。” 何苗的脸涨得通红,欲言又止。 楚荆开似乎看透她的心思,主动开口解释道,“你的衣服是我找隔壁阿姨给你换的,昨晚你吐得到处都是,我怕你弄脏我的床。” 何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但更要命的是,何苗昨晚虽然烂醉如泥,但她大部分记忆还在,其中包括不限于她抱着垃圾桶鬼哭狼嚎和骑在楚荆开背上学驴叫。 “楚警官”何苗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昨晚真的很抱歉,我下次绝对不敢了。” 楚荆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绝对不敢什么?” “不敢再打扰你了。”她越说越没底气,越说声音越小。 楚荆开摸了摸自己有些扎手的寸头,眉宇间透着一股痞气。 这小姑娘现在满脸乖巧,站在那儿跟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一点也没昨晚为所欲为的悍匪模样。 楚荆开轻笑,“何同学,你何止是打扰,你昨晚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骚扰了吧。” 何苗瞪大眼,用一根手指戳向自己,“我骚扰?怎么可能呢,楚警官,我可一直都是五讲四美的好少年,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尤其您还是一个警察,我怎么可能……” 楚荆开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了录音。 何苗醉醺醺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她说:“楚警官,我最近跟的剧组男主就是警察,长得可帅了,感情线也很感人,所以,你是处。男吗?” 鬼知道剧组男主帅跟楚荆开是不是那什么到底有什么关系啊? 啊啊啊啊! 她还说:“楚警官,你肌肉好大,我能摸摸吗?” 何苗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还还说:“你体能强吗?有没有兴趣和我切磋一下,我看过很多小说,我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天赋异禀。” 何苗猛地抢过楚荆开的手机,“错了错了,我真的错了!” 真的大错特错! 鬼知道她怎么酒品这么差啊! 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的人是楚荆开。 何苗真恨不得挖一个地缝把自己埋进去。 “楚警官,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保证从此以后见到您就绕道走,绝对不出现在您的面前碍您的法眼!” 楚荆开扬了下眉梢:“不行。” 何苗顿了一下,“什么不行?” “你说以后不出现在我面前,意思是要畏罪潜逃?那不行,我是不会同意的。” 何苗欲哭无泪。 楚荆开从玄关的柜子里拿出一双崭新的一次性拖鞋丢到何苗面前,“把鞋穿上,我给你准备了一套新的衣服,你先去换上。” 何苗连连摆手,“不用破费了楚警官。” 楚荆开睨了她一眼,目光在她光溜溜笔直的双腿上停留一秒,然后挪开。 他皮笑肉不笑:“你还准备把我的衣服穿走?” 何苗后知后觉地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些尴尬地挠挠头。 “那我给您转钱。” “不用,进来吧。” 楚荆开看起来意兴阑珊,一套衣服而已,倒也不用那么斤斤计较。 楚荆开家里很少有异性出入,所以一次性拖鞋都是男性的尺码,何苗穿着实在有些太大,走路都有些磕磕绊绊。 尽管她已经很小心了,但还是一不小心踩空,然后身子猛地向前砸去。 脑袋好巧不巧地砸在楚荆开的小腿上。 突如其来的一击,让毫无防备的楚荆开两腿一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何苗心如死灰,觉得不如找个坑直接把她埋了吧。 第146章 我平时没那么奔放 陈清念趴在床上,抱着手机戳戳屏幕。 她能说话的朋友只有何苗一个,但就在刚刚,何苗竟然挂断了她的电话。 长发散落在肩头,乌黑的像海藻,陈清念翘起双腿,露出一节白嫩的小腿,左脚被歪七扭八的绷带绑的严严实实,像是一只小胖笋。 姜行川换好衣服出来,抬眼就看到陈清念趴在床上,翘着两个脚丫子,白色的睡裙贴在腰间,勾勒出清晰的腰线,柔软娇嫩。 心微动,眸子都跟着闪烁一瞬。 姜行川沉着心境走过去,用小毯子盖住陈清念的背,“空调温度低,别感冒了。” 事无巨细地关心着呢。 陈清念仰头看他,像一只乖巧的猫咪。 姜行川将手掌搁在她的发顶,轻轻揉了一下,“清念,你在房间休息会儿,我有事需要出去一趟,会尽量早点回来,如果有事,你随时给我打电话。” 小姜爷恐怕是把自己这辈子最温柔的语气都留给眼前的姑娘了。 他低头吻了吻陈清念的嘴角,心里还记着在温泉池答应陈清念的事。 “等我回来让你咬。” 他拉过陈清念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上。 陈清念的脸红了,姜先生真的好喜欢让她摸他。 她从前以为自己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人,但现在却越发觉得自己像一个女流氓了。 姜行川看着她泛红的耳垂,轻轻捏了一下,他要温水煮青蛙,给陈清念培养一个良好的生活习惯,一个让她逐渐掉进陷阱,挣脱不开的习惯。 半山腰的一间木屋,陈森已经在门口蹲了许久,见到姜行川走来,立马站起身迎了上去。 “小姜爷。” “嗯” 姜行川慢慢踱步,脸色阴郁,身上像是披着一层亦正亦邪的魔皮。 陈森拉开门,他就势走了进去,里面正襟危坐着一个清秀姑娘。 屋里没开灯,四处阴暗。 只有排风扇上一点光晕漏进来。 宋心瓷已经在这等了一个多小时,她平时娇生惯养,从来没在这样破败的地方等过人,但偏偏这是姜行川安排的,她只能硬等着。 房间里只摆着一张旧桌子和两把木椅子,其余都是杂物,空间里的味道实在说不上好闻。 “行川哥哥”宋心瓷捂着口鼻缓缓站起来。 姜行川冷睨她一眼,并不说话,他也不想坐那满是灰尘的椅子,直接站着。 他在等宋心瓷开口。 “行川哥哥,我是为了我弟弟的事才来的。” 宋家已经进去一个宋城荣了,宋志恒这又被牵连进去,宋家上下各个坐立难安。 “行川哥哥,开车的人不是我弟,他也并不知情周慕城没有驾照,所以不应该抓他的。” 姜行川双手抄兜,眸子很冷,“既然不应该,你就去派出所说,来找我做什么?” 宋心瓷双眼氤氲着雾气,楚楚可怜。 “可是,派出所查出了一起肇事逃逸的案子,把周慕城和我弟都牵连进去了。行川哥哥,我知道所有事情都是你一句话的事,你能不能看在我们这多年的情分上帮帮志恒。” 姜行川嗤笑。 语调冰冷,毫不近人情。 “证据不是我捏造的,案子不是我查出来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说这是我一句话的事?我们姜家是正经生意人家,不是什么上天入地的神,你找我帮忙是不是找错了人?” 宋心瓷的脸色白了。 “况且你说情分,我今天答应你来,也正想问问你,我们之间有什么情分?” 宋心瓷猛地顿住。 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姜行川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钢针扎在她的可笑又敏感的心窝上。 “宋小姐,为什么京城那么多人都在传闻我和你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我正好想问问你,我何时跟你有过特殊交情了?” 原来今天答应见她,只为了质问她这件事。 还专门把她安排在这种破屋子,就是为了羞辱她的吗? 宋心瓷有些慌乱。 “行川哥哥,那些都是误会。” “误会吗?”姜行川冷声,逼人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那就麻烦宋小姐去把那些误会澄清一下。” 不是在商量,是完全在警告。 宋心瓷的双手紧握,脸色白得毫无血色。 她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是因为……我姐姐吗?” 姜行川的目光冷冽如寒冰,“因为谁和你有关系?” 宋心瓷鼓起勇气开口:“行川哥哥,你可能不太了解我姐姐,有时候她并不像表面上那是个乖乖女,你恐怕还不知道,她去纹身了,而且私生活很乱。” 姜行川闻言,脸色完全阴冷下去。 “所以那些谣言,就是你发出去的。” “不是的,我只是无心……” “无心?”姜行川打断她,“你那分明是在造谣。” 宋心瓷没想到姜行川竟然是这样的反应,他听到之后不应该震惊吗?他难道对陈清念一点意见都没有吗? 怎么忽然矛头都对准了她。 “行川哥哥……” “宋心瓷,我劝你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最好少做。宋家人会惯着你,我可不会惯着你。” 姜行川的耐心已经消磨殆尽,他能腾出这五分钟来见宋心瓷一面,已经是仁慈。 如果今天不把话说清楚,那就是白浪费时间了。 “关于我和你的关系,我希望在今晚之前,你全部澄清,我不追究你怎么散播出去的,但是现在,你要把所有事情处理清楚。” “其次就是关于清念的,但凡让我再听到一次你造谣她,我都不会放过你。” 宋心瓷的心沉了又沉,所有话都堵在心口,最后只能不甘心地问道:“你和我姐……在一起了吗?” 姜行川冷漠,只回答四个字:“与你无关。” - “何苗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陈清念拍了拍何苗的头像。 “我拍了拍‘何苗的小脑袋’说真机灵” 她还不知道,何苗此刻正在楚荆开的客厅如履薄冰,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也不知道她刚才那一下算不算是袭、警了。 在这短暂的三分钟沉默中,何苗甚至想好了自己该埋哪儿。 楚荆开倒了杯温白开放在何苗面前,看着她正襟危坐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了这是?” 何苗奶奶是十里八村有名的何仙姑,所谓何仙姑就是大家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信的人虔诚参拜,不信的人指责她封建迷信,每次遇到举报何苗就会不得不跟着奶奶去警局喝茶。 所以她打小就害怕警察。 “楚警官”何苗坐得端端正正,两只手搭在膝盖上,始终不敢跟楚荆开对视,“我能走了吗?” 她的语气就好像是被带到派出所问话的嫌疑犯,在做完笔录之后才心虚地问一句,“警官,我能走了吗?” 楚荆开在她身旁的沙发坐下,“账还没算呢,就打算走?” 那段录音…… “我真不是故意的!” 何苗伸出三根手指头发誓,“我真的下次不敢了。” 她就差保证自己从今往后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楚警官,你要相信我,我平时就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我只是喝醉了,才会偶尔那么奔放一下,但私底下我从来不调戏男人。” 说完,还怕他不信,特意强调一遍:“你是我第一个调戏的男人。” 第147章 改天还 下午三点。 姜行川回了趟别墅。 他从更衣室的墙壁上找到一个按钮,轻微扭了一圈,一扇隐匿在墙壁中的半圆形门缓缓突起,然后转了一圈,打开,露出一个漆黑狭小的空间。 里面飘荡着一股怪异的香味。 姜行川迈步进去,将自己的衣袖缓缓挽了上去,露出苍白的肌肤,和淡青色的血管。 房屋中间放着一张圆桌,圆桌上有几个红檀木古色古香的盒子。 桌面上还放着一把锋利的尖锥,他拿起来,将尖锥对准自己的手臂轻轻刺了一下,嫣红的血珠,立马犹如一小股细细的喷泉涌动出来。 “没饿死吧。” 他语调平淡,像是在自言自语,打开了红檀木的盒子,里面静静躺着许多只肉眼难以捕捉的小虫子。 它们太小了,又蜷缩在阴暗的光影里,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的发现不了。 盒子中央有一个很小的圆形碟子,不过拇指盖大小。 姜行川将自己的血滴了几滴进去。 那些隐秘的蛊虫立马像是有所感应,纷纷朝圆形碟子靠近。 养蛊的方法有很多种。 除了把自身当做器皿,姜行川还能将一部分蛊移到体外定期饲养。 陈清念猜得没错,他确实在养蛊,这是他从来没对任何人提起的秘密。 但是他养蛊并不是为了可以为所欲为,而是因为这些蛊虫,需要他。 姜行川将一根手指搁在盒子里,那些蛊虫立马从碟子中爬了出来,摇摇晃晃地像是寻找家长的孩子,沿着他的手指缓缓爬了上去。 “有想跟我走的吗?” 姜行川低头看着那些肥嘟嘟的蛊虫,轻声问道。 有两三只沿着他的手指一路爬上他的手臂,然后消失在他方才刺破的伤口处,还有的,则是停留片刻之后又重新退了下去。 下午五点,姜行川重新到达庄园。 陈清念刚睡醒,一个人太无聊,在庄园里一瘸一拐地逛了一圈,惊奇地发现在一间乐坊里竟然放着一架古琴。 悠扬的琴声在庄园的走廊上微微回荡。 姜行川的脚步一顿,觉得这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小姜爷,你回来了。” 经理笑呵呵地上前打了个招呼,邀功似地开口:“我叫来了施工队,已经开始修水池了。” 行动力杠杠的。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但最后也只是得到了一个极其平淡的公式化笑容,外加一句毫不带感情色彩的一句:“辛苦了。” 好冷漠啊。 姜行川推开房间的门,发现陈清念竟然不在里面,下意识慌了一瞬,立马退了出来。 “崔经理,你看见清念了吗?” “陈小姐吗?”崔经理挠了下头,稍微思考了一下,“陈小姐好像说自己想要逛逛,应该就在庄园里没出去。” 姜行川拧了下眉,回了一句知道了,就开始四处找人。 那背影怎么看都有些着急。 好像是在害怕陈小姐会不辞而别一样。 姜行川最后在山茶花园里找到的陈清念。 她正踮着一只脚,站在花丛里,俯身用手指摸了摸山茶花树的叶子。 “清念。” 姜行川上前,二话不说把人打横抱起,“脚受伤了怎么还到处走?万一摔跟头怎么办?” 陈清念用细细的胳膊环住他的脖颈,“姜先生,你忙完了吗?” “忙完了。”他抱着人往回走。 其实并没有。 姜行川并不是闲人,新剧的演员已经陆续准备进组,档期原本都安排好了,但他为了陪陈清念这五天假,硬生生是把所有工作时间都调整了。 一个工作起来就六亲不认一丝不苟的男人,终究是为了爱情退了一大步。 “饿不饿?先带你吃点东西。” 陈清念把脑袋贴在姜行川的肩膀上。 “我还不饿,姜先生,你先带我回房间吧。” 姜行川:“好。” 回房间干什么呢? 回房间做姜行川临走时答应她的事情,把他脖子上淡掉的牙印补齐。 陈清念告诉自己,就这五天。 她只在这五天里放纵自己的恶念,只在这好像从别人那偷来的五天里让自己为所欲为。 等这五天过去,她再也不会这样轻浮姜行川了。 但被轻浮的人未必会觉得困扰。 此时,姜行川正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任由陈清念像只小狗一样在他的身上各个地方留下牙印。 他贴心地将陈清念落在肩头的长发撩上去,下一瞬,陈清念又撑着他的胸口挪了上来,一口咬住他的下巴。 姜行川也是个正常男人。 不可能全无反应。 他的喉结滚动一瞬,终于等到陈清念精疲力尽,等她从姜行川身上退去的时候,姜行川就立马反客为主欺身压了上去。 “是不是该我了?” 陈清念的脸红红的。 姜行川低头吻她。 像是在玩什么循序渐进的攻略游戏。 姜行川的手掌贴在陈清念的腰间,起初是隔着衣服轻轻地摩挲。 后来拨开了云雾,太阳钻进了云层里。 陈清念被突然闯入的那只手惊了一瞬,但很快又被姜行川拽入混沌之中。 姜行川的手掌温度很高,最后停在了她肋骨下面一点。 肋骨下方是一颗跳动的心脏。 他微微撤离,轻微喘着气,用泛着潮光的眸子看着怀里的人。 手指再没有其他动作。 只是静静地贴着她的肋骨。 陈清念的肌肤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有些羞赧地把脸埋进姜行川的怀里。 姜行川亲亲她的发顶。 声音发哑,“清念,我尊重你的选择。” 陈清念不语。 两个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亦或者说是短暂的冷静。 又过了好久,陈清念才微微动弹,耳朵红得能滴出血,她抓住姜行川的手腕,把他的手挪了上去。 心跳像是一场肆无忌惮落下的暴雨。 席卷着所有防线,轰然倒塌下去。 陈清念的声音特别轻,蚊子一样,但姜行川还是听到了。 她说:“礼尚往来。” 姜行川笑出声,重新扳过她的脸,再度吻了上去,加上那只打开潘多拉魔盒的手,所有事情好像都开始失控了。 “清念,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陈清念羞得无处可躲,不知道回答的是不是实话,“会。” “别骗我。”姜行川骨子里的邪祟又冲脱了枷锁,他用蛊惑引诱的声音笑道,“你脸很红。” “你别说了!” 陈清念有些反悔,“你现在把手拿出去。” “不行,你说的礼尚往来,况且……”姜行川顿了一下,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牙印,“好像礼尚往来也不只是这样。” 陈清念立马明白他的意思,整个人像是煮熟的大虾。 她按住姜行川的手,红着脸语无伦次,“不行!我不想还礼了。” “不还了?”姜行川扬了下声调。 陈清念眸子潮红,低下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改天还。” 第148章 小姜爷纯炫耀:我要去约会了 风暴止息。 陈清念重新回到京大,谣言全都被肃清,之前那些照片和视频也被官方通报是假的,这件事的热度很快就降了下去。 那些曾经发表过一两句诋毁言论的人,很快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回归到自己生活的正轨中。 但是陈清念的宿舍少了一个人。 文黎搬走了。 之前一门心思想要把陈清念排挤走,但不曾想,在陈清念消失的这几天里,文黎竟然自己提出了换宿舍。 许彤和乔嘉念在陈清念回来之后,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过分热情。 “清念,你这些天去哪儿了啊?我们给你发了群消息,你都没回。” 许彤拿着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小心翼翼地放在陈清念的桌子上,“你吃苹果吗?我刚洗的。” 正在收拾桌面的陈清念不由地顿了一下,露出狐疑的目光。 她不喜欢社交,所以基本所有群都设的免打扰,因此看不到她们发的信息。 但是,她的这两个室友,什么时候和她熟络到会关心她的安危了?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许彤迎上陈清念清淡的目光,不由得讪笑一声。 “怎么了清念?” “没什么”陈清念收回目光,语气很淡,“苹果拿回去吧,我不吃。” 许彤犹豫了会儿,还是拿走了苹果,转头对乔嘉念使了个眼色。 乔嘉念先是在陈清念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然后也满脸堆笑地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杯芋泥麻薯奶茶。 “清念,我刚刚奶茶点多了,这一杯给你喝吧。” 她伸出手,把奶茶递到陈清念面前。 陈清念没接,反而是侧了下身躲开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俩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觉得……没必要。” 乔嘉念的表情僵住。 陈清念接着道:“我们甚至连普通朋友都没做过,你们忽然这样献殷勤,很容易让人起疑。” 简单又直白的话让许彤和乔嘉念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不太自然。 许彤压不住心里的火上前一步,“陈清念,你这样说话会不会太没情商了?我们只是想跟你好好相处,你怎么说的好像我们心怀鬼胎一样。” “难道不是吗?” 一句话怼得许彤哑口无言。 “我不想迎合你们。” 陈清念再次冷淡地低下了头,她本就是个不喜欢社交的怪人。 所以会本能地排斥她们的讨好。 但是过于直白的话,难免会让人面子挂不住,乔嘉念也在旁边附和起来。 “清念,你不应该这样的,大家原本都是一番好意,毕竟后面还要朝夕相处三年,现在文黎已经走了,我们三个也没必要闹得那么僵吧。” 外面好像刮风了。 窗外的树枝不停地晃动,一下又一下擦过玻璃。 陈清念没搭理她,绕了一步,把窗台上挂着的一小盆绿萝取了下来。 被无视的乔嘉念不死心地跟上去。 “清念,你性格总是这样孤僻,是不是太不合群了点?这样下去,谁还愿意跟你做朋友啊?” 陈清念将绿萝挂在自己旁边的小架子上。 她转头问:“人一定要合群吗?” “当然啊,不合群那不就成另类了?” “另类又怎么了?” “另类会被人讨厌的。” 陈清念很淡地哦了一声,然后又不说话了。 等到其他人放弃骚扰她的时候,陈清念拿出手机给她唯一的朋友发了条消息。 “何苗,你在吗?” 仅仅隔了三秒,“我在啊,怎么了清念宝贝?” 她又给姜行川发:“姜先生,你在吗?” 也仅仅隔了几秒,姜行川回消息了:“在,有事还是想我?等我两分钟,我出去给你打电话。” 陈清念笑了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不用打电话,你先忙吧姜先生,我只是单纯想给你发一条消息。” 姜行川:“好,等我晚点结束,接你吃晚饭。” 陈清念:“好。” 她确实是一个孤僻的另类。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讨厌她。 这个世界上还有三个人喜欢她,那就是外婆,何苗,姜先生。 三个人就已经够多了,她又不是明星爱豆,不需要那么多人的喜欢。 陈清念托着腮,看着桌子上摆的一个小小的月亮灯。 那是姜行川给她买的小夜灯。 跟姜行川形影不离的那几天,可能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她可以毫无顾虑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她可以悄悄地把心底的小恶魔放出来四处溜达会儿。 原先的语言障碍,好像也好了很多。 起码,陈清念觉得,她现在很愿意跟人沟通——好几句话了。 姜行川放下手机,在所有人埋头苦干的时候,猝不及防地来了句,“今天的工作就先到这儿,大家可以提前下班了。” 刚刚还被小姜爷训斥是一群猪的社畜员工脸上都露出了懵逼的表情。 小姜爷刚刚说什么? 提前下班? 不是说,今晚做不出新方案就让他们集体滚回猪圈吗? 周斯聿也有些不解地抬起头,不知道这位祖宗又抽什么疯。 “其他人可以走了,斯聿留下。” 祖宗发话了,所有人如释重负,麻溜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一刻都没耽搁。 周斯聿端起面前的茶杯浅啄了一口,“怎么了,忽然这样大发慈悲,不太像你的风格啊。” 姜行川:“我等会要去约会。” 毫不避讳的,直白的,蠢炫耀的,开了口。 周斯聿和楚荆开都是清楚知道姜行川和陈清念事情的人,虽说这话听着也能接受,但一时间没法适应。 “你就为了约会,所以准备把工作撂到一边不管了?” “怎么,不行?” “行”周斯聿看着面前理直气壮的人,无奈地扯了一下嘴角,“只是平时见惯了你工作起来一丝不苟的样子,你忽然消极怠工起来,让我有些不适应。” 姜行川靠着椅背露出一丝邪笑,“我什么时候说要消极怠工了?” 美人皮囊,亦正亦邪。 周斯聿已经嗅到了一丝反常,“你该不会是……” 姜行川把面前的文件往他面前一推:“编剧新改的这一版,有问题我的已经标注出来了,你今晚记得催催,明天之前改完。” 周斯聿翻开剧本,里面,密密麻麻做满了标记。 姜行川又把另一份资料推给他:“场景搭建预审,你有空可以晚上过去一趟,明天早上把验收报告给我。” 周斯聿:“……” “还有”姜行川又拿出一份资料,周斯聿终于忍无可忍,打断了他,“祖宗,你是把我当成生产队的驴了?还是说你觉得我有什么三头六臂的本事?” 姜行川挑眉,漫不经心一笑。 “最后一件事,不是我的,是许淼淼的。” 他翻开资料,手指在上面点了一下,“她最近报名了一档恋综,飞行嘉宾名单上有你,她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如果没有的话就算了。” 周斯聿只是略微扫视一眼,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 姜行川淡笑:“不去?那我回头跟淼淼说一声,让她再联系其他的飞行嘉宾吧,组CP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 周斯聿的表情顿了一下,“你不是要约会,怎么还不走?这么多废话干嘛?” 姜行川哦了声,撂下一堆烂摊子,然后走了。 周斯聿坐了会儿,开始整理桌面上七零八散的文件,然后不小心把那份恋综资料也合并到了一起。 第149章 送给清念的礼物 姜行川在学校北门,不怎么显眼的停车场等陈清念。 傍晚时分,晚霞映照着半边天空,像是被点燃的一片火海,橘红中透着蓝紫色的光晕。 太阳一点点沉落在云后,天空的颜色在逐渐变暗。 陈清念从宿舍楼走了出来,她今天穿的是改良旗袍裙,淡青色,裙边绣着君子兰,窈窕淑女,翩翩温柔。 她手里捧着一盆巴掌大小的多肉,肥嘟嘟的,很可爱。 路过校园长亭的时候,裴清扬叫住她:“清念,你这是要去北门吗?” 陈清念的脚步顿了一下,冲他点了下头。 “我刚好也要去北门的街市买点东西,我和你一起去吧。” 陈清念有些犹豫,还没来得及开口,裴清扬已经走到了她身边。 “走吧清念,正好我也有些事想和你说。” 陈清念没辙,只能和他保持着距离,并排走着。 裴清扬表情有些不自然,像是犹豫了好久,才缓缓开口。 “对不起啊清念,那些谣言……是我太狭隘了,断章取义误会了你,所以那天才会拉着你在楼梯口说出那样欠考虑的话,结果被有心人偷偷录了下来……” 曲思佳掐头去尾诬陷陈清念找老男人包养的谣言,就是出自裴清扬那天口不择言的几句话。 “这些天我联系不上你,一直想跟你亲口道歉的。” 裴清扬快走两步,挡在陈清念面前,然后郑重其事地给她鞠了个躬。 陈清念没想到裴清扬会这么认真,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没关系学长,已经过去了,不知者无罪,你那天也不是故意的。” 裴清扬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 他叹了口气,“清念,虽然你说不知者无罪,但毕竟是我思想太狭隘,我不应该口不择言地说那些话,也不应该让你卷入一场无端的网暴。” 裴清扬脸上挂着深深的愧疚,他再一次道歉。 “清念,真的对不起,虽然我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弥补我的过错,但以后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也请你原谅我。” 他满眼诚恳地看着陈清念,除了刚才那些话,他还有别的想说。 但是网暴风波刚刚结束,如果在这个时候提出心里的想法,那未免有点趁人之危了。 陈清念点点头:“好,那我接受你的道歉。” 冤有头债有主。 裴清扬的猜忌和口不择言确实让那些小人钻了空子,但网暴和谣言的始作俑者并不是他,所以陈清念也没想难为他。 裴清扬的眼神流出些许担忧:“这几天,你过得还好吗?” 那些铺天盖地的恶意和谩骂,放在谁身上都会受不了吧。 更别说是发生在陈清念这样内向话少,又娇滴滴的小姑娘身上。 但陈清念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值得开心的事,露出了一个漾着梨涡的笑容。 “这几天我过得很好,也很开心,学长你不用担心。” 裴清扬这才似信非信地点了下头。 两个人相互沉默着走出了北门。 晚饭时刻,北门很热闹,大学生们成群结队到巷口的小餐馆觅食,只是站在街口就能闻到各个门店飘出来的清香。 陈清念脚步顿了一下:“学长,你去街市吧,我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了。” 裴清扬欲言又止,最后只能点头,跟她道了别。 目光随着那道纤细的身影良久,直到被过往的人影挡住视线,裴清扬才不紧不慢地收回视线。 姜行川坐在车里,老远就看见了街口的陈清念,穿着淡青色的旗袍,勾勒出一小截玲珑纤细的腰肢,宛若扶柳,一步一生莲。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旁边竟然又跟着那个学长。 他们俩甚至还有说有笑的,看起来相处的不错。 郎才女貌的,又都是京大的学生,看着竟然莫名有几分相配。 姜行川猛地顿住,他怎么可能会和陈清念相配?他在想什么! 姜行川的眸子冷了下去。 但那个什么学长为什么一直盯着陈清念的背影,那目光怎么看都是超越友谊之上的情愫。 姜行川不由地想起之前在电梯和马路对面碰到裴清扬的时候,他的目光明显充满警惕和防备,他把自己当成了敌人。 可他们明明不认识。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那臭小子对陈清念心思不纯。 姜行川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微敲了两下,他觉得心里很烦。 想发火。 但又没地方发。 他拿出手机给周斯聿发消息。 姜行川:他动机不纯。 姜行川:你不要再跟他走得太近!不仅是跟他,跟其他人都不能走得太近!那些人都没安好心!他们一个比一个居心叵测。 周斯聿:? 姜行川: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一次,我一定会敲烂他的脑袋,也一定不会放过你。 周斯聿:??? 周斯聿:祖宗,你不是约会去了?哪个不长眼的又惹你生气了? 不长眼的姑娘已经走了过来,自觉地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姜行川立马面无表情地坐好,把手机安安静静地放在了一边。 嗯,对周斯聿发泄完之后,心情忽然好了不少。 “姜先生”陈清念柔柔地叫了声。 姜行川的表情立马软下来,嘴角不自觉地扬了上去,一听到她的声音,心里就已经原谅她刚刚跟裴清扬谈笑风生的事了。 一盆小小的多肉递到他眼前。 “姜先生,这个送给你。” 姜行川接过那一小盆多肉,虽然他从来没养过这种小东西,但还是很开心,这是陈清念送他的第一份礼物。 “很可爱,我很喜欢。” 他凑过去,亲了亲陈清念的嘴角哎哟,“刚好我今天也有个礼物送给你,就在这附近。” 姜行川捧着多肉下了车,本来想牵陈清念的手,但被陈清念拒绝了。 “校门口人很多。” 不能暴露关系。 姜行川无奈地叹气,只能略显委屈地用两只手捧着多肉,不情不愿地回了个,“哦。” 他带着清念穿过马路对面,来到一家奶茶店门口,大大的牌子上挂着两个字,“念川” 陈清念顿住,“这是……” “前些天刚好看到这有一家甜品店转让,就租下来稍微装修了一下,清念,这个奶茶店是你的,你想喝什么,就会有什么。”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是仔细一想,哪哪儿都不太对劲。 前些天,刚好,稍微装修一下。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速度,能在这几天之内,把所有事情都完成? 姜行川推开玻璃门,稍微侧了下身子,笑道:“公主,请进店。” 陈清念耳朵有些红,她笑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轻抬步子走了进去。 店里已经安排好了员工,见到姜行川整齐划一地喊了声:“小姜爷!” 那气势,吓了陈清念一跳。 姜行川倒是没多少反应,好像早就司空见惯,他微微抬头,开口道:“这是陈清念,是这家店的老板娘。” 老板娘? 已知这家店的老板是小姜爷,那这位老板娘的意思就是…… 几个人站得笔直,不敢多嘴,但心中已经忍不住开始八卦。 陈清念有些不好意思,她想说自己不是老板娘,但还没开口,就被姜行川打断。 “清念,我带你去里面看看。” “好。” 想说的话只能咽了回去。 姜行川带她进入了操作间,一张帘子和外面隔开,里面是整齐干净的操作台,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原料。 姜行川挽起袖子,熟练地拿出一个崭新的量杯,打开原料盒,取了草莓、柠檬、百香果,从模具中取出冰块一同放进去,陈清念嗜甜,所以糖浆他多放了一点,最后往量杯里倒入提前泡好的茉莉花茶,整个过程他做得行云流水,格外娴熟。 看起来是早就在私下练习过很多遍。 “第一杯果茶,由我来给我们家公主做。” 姜行川把混合均匀的果茶倒进漂亮的水晶杯中,递给陈清念。 陈清念尝了一口,立马露出甜丝丝的笑。 “好喝?” “嗯”陈清念点头,“很好喝。” 姜行川单手撑着流理台,圈过陈清念的细腰,把人拉到自己面前,“我尝尝。” 他低头,吻住陈清念,用舌尖探寻了一下味道。 陈清念害羞得不行,“外面有人。” “没事,他们看不见,看见了也没事,他们不敢说。” 仅仅隔着一块帘子,虽然看不到但是能听到的一干众人:…… 第150章 姜先生不辛苦,命苦 陈清念捧着姜行川给她做的第一杯果茶,慢慢走出操作间。 面对众人打探的目光,她有些害羞,捧着杯子,低着头,找到一个角落坐下。 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一个乖巧腼腆又胆小的姑娘,可能有钱的少爷都喜欢这种类型的? 主子的心思你别猜。 其余人也默默地低下了头。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一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你跟姜行川在一起不会有好下场的,他快死了,而且会死得很惨,任何跟他纠缠的人,都不会善终,我劝你最好趁早离开他。” 陈清念盯着那几行字良久。 在姜行川掀开帘子走出来的时候,她按下了删除键,然后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放了回去。 “小姜爷”站在吧台的中年男人看起来是这群人的领班,见到姜行川态度格外恭敬。 姜行川嗯了一声,从桌面上抽出纸巾,将刚洗过的手擦干。 “奶茶店正常营业,盈亏不重要,要保证你们老板娘不管什么时候来都在营业就行。” 领班汗颜,这开店不在意盈亏只为博美人一笑,这种事,也就只有小姜爷干得出来了。 “对了”姜行川看了陈清念一眼,语气软了下去,“如果清念不方便出来,你们就给她送到学校里。” 领班连忙点头:“放心吧小姜爷!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姜行川淡撇他们一眼,目光明显存着怀疑。 “你们别保证得太早,如果有一丝纰漏,我都会考虑换人。” 所有人都变得紧张起来。 小姜爷说换人,肯定是没任何缓和余地,虽然他不近人情的样子让人望而却步,但他给的也真的很多,一个奶茶店服务员能开到一个月八万的工资。 一个月八万,别说对方仅仅只是不近人情,哪怕对方不是个人也没关系。 姜行川没再多说,走到清念面前很轻地抚了一下她的发顶,说话跟刚才完全判若两人:“走吧,带你去吃饭。” 那语气,那神态,跟不近人情四个字完全不搭边。 众人面面相觑。 陈清念有些为难地看了一下杯子:“还没喝完。” “下次还给你做。”语气宠溺得像是甘愿为人当牛做马。 但众人知道,就小姜爷这样的,就算他甘愿当牛做马又有几个人敢骑他。 陈清念固执地摇头,把杯子端起来递给他,“姜先生,你帮我打包吧,我不想浪费。” 领班一听,立马走了上来:“我来打包吧。” 这种小事怎么能让小姜爷去,要知道金枝玉叶的小姜爷从来不敢伺候人的活儿。 但谁料姜行川胳膊一抬,把人挡了回去:“不用,我来就好。”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小姜爷麻利地把果茶腾进新的塑料杯,然后封了口,用包装袋装好,提了出来。 他甚至都没看其他人,直接带着陈清念离开,好像一切都发生的那么顺其自然。 但又好像处处都透露着一股不对劲儿。 等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店,几颗脑袋立马凑在了一起。 “什么情况?那个是小姜爷的女朋友?是京大的学生吗?” “肯定是女朋友啊,要不然能专门为她开一家店吗?” “小姜爷今晚跟撞了邪一样,完全像变了一个人啊。” “可不是嘛,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领班一直面色凝重,没说话。 其余人发现了他的反常,不由得用手拍了一下他,“老大,你怎么不说话?” 领班这才开了口:“我觉得不太对劲。” “哪儿不对劲?” “就是刚才那个姑娘……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呢。” 他有些怀疑,但又觉得不太可能,那样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怎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呢。 “老大,你认识老板娘啊?” 领班摸了摸下巴,眯着眼思索一番,“怎么说呢,也不能说是认识,但总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在哪儿?”几颗脑袋又同时凑了上来。 “在地下拳场的擂台上。” 几颗脑袋又同时散开。 “老大,你别逗了,老板娘细胳膊细腿儿的,弱不禁风得跟根芦苇似的,去地下拳场的擂台干什么?你八成是认错人了吧。” 领班的语气恹恹,只是极其不情愿地回了个哦。 可他明明记得那张脸的。 - 裴丽芳把手机上的视频点开认真看了一遍,指法、力度、节奏都把控得近乎完美。 这就是天选古琴传承人啊! 只可惜传视频的人用的是小号,也没露脸,很难辨别出是谁。 但是裴丽芳心中隐隐有一个答案,这样的弹琴风格,跟那个姑娘很像。 莫非就是她不成? “阿丁”裴丽芳叫了声,把手里的视频递过去,“查一下这是哪个琴房。” 只要能查到弹琴地点,兴许就能找到弹琴的人。 阿丁接过手机看了看,应了声,然后又问:“对了老师,前些天宋家二小姐发了一段弹奏视频还艾特您给她批作业,在网络上掀起了不少动静,您打算怎么做?” 裴丽芳摆了摆手:“什么也不打算做。不过是一些哗众取宠的手段罢了,那丫头虽然有点才华,但是想要进我的门,还是差了点火候。” 裴丽芳早就有选定的人。 只是那姑娘的爱好不在古琴,而是在其他地方,只能尽力去争取。 - 吃罢晚饭,姜行川把人送回了学校。 临别之前,姜行川把人堵在车里亲了好大一会儿才放开。 陈清念被亲得脸颊红红,水光红润的唇好像是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新鲜樱桃。 姜行川只是看了一眼,忍不住凑上去又嘬了她一口,“晚上睡觉前记得想我。” 陈清念用手背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没回答。 她问:“姜先生,你开车回去要多久。” “四十分钟。” “好远啊”她顿了顿,“这么晚了,你还要开四十分钟的车,要不然你以后晚上……” 别来了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姜行川就打断了她。 “是挺远的,所以我在你学校附近租了一套公寓,明天就搬过来。” 陈清念顿住,“你要搬过来?那你工作怎么办,通勤时间不会变长吗?” 姜行川点头,似真是假地叹气:“会变很长,但是怎么办呢?我舍不得你,我不像你,心硬得像石头一样,一整天见不到我都能熬得住,我熬不住。” 姜行川真的长了一张很会说甜言蜜语的嘴。 “所以清念,你能不能把自己的心思多分一点给我?就多一点点就好。” 姜行川在爱的时候,从不会觉得自己卑微,他愿意放低自己的所有姿态和身份,要用平等的身份跟陈清念相爱。 陈清念大抵是被姜行川惯坏了,所以她才会以为,姜行川一直都是这样好说话又爱撒娇的人。 她捧住姜行川的脸,很轻地在他脸上啄了一下:“姜先生,辛苦了。” 姜行川笑着亲了回去:“你的姜先生不辛苦,命苦,看在我这么命苦的份上,那咱们就说好了,你多花点心思在我身上,多想我,多念叨我,也要多麻烦我。” 陈清念说好。 两个人又腻歪了几分钟,姜行川才放人下了车。 等到姜行川的车子离开,刚刚走进校门的陈清念又折了回来。 她的表情冷了下去,用一根皮筋把自己的长发扎了起来,伸手叫了辆出租车。 第151章 狠人陈清念 枫榆路。 昏暗的路灯下,站着几个五大三粗的花臂男人。 人人手里夹着一根烟,眉头锁得很紧,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一辆出租车的车灯扫了过去,那几个不好惹的花臂男立马投过来恶狠狠的目光。 司机关掉车灯,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小姑娘,你确定要在这儿下车?路边好像有几个混混,看起来不太好惹,要不然我带你换个地方吧。” “不用。” 陈清念付了车费,低声说了句谢谢,就下了车。 淡青色的旗袍,勾勒着少女玲珑纤细的腰线,犹如坠入黑夜的仙子。 司机不由得为她捏了把汗。 那几个混混在看见陈清念之后明显眼睛一亮,纷纷围了上来。 他们个个身材高大,身上的肌肉硬邦邦的,小山一样结实,他们要是一拳砸下来,估计能把陈清念砸扁。 这种深夜聚集在街头的混混,他见多了,残暴蛮横,搞不好身上都背着案子呢。 尤其是在这深更半夜,四处无人的情况下。 他想探头把陈清念喊回来,总不能让一个小姑娘陷入危险,但他一看到那几个人的肌肉就心底发怵。 万一他一喊,那些人全都被他喊过来,把他围住了,怎么办? 司机大哥已经惊出一身冷汗,他不敢贸然出声,只能犹豫着要不要帮忙报警。 要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他上有老下有小的,为了一个陌生人让自己陷入危险太不值当,但是出于人性的考量,他又不能见死不救。 思来想去,只有报警最合适。 正在他犹豫之际,那几个混混忽然变了脸,凶神恶煞的脸上竟然挤出了笑容,点头哈腰地朝面前的姑娘伸出手,毕恭毕敬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这是怎么回事? “陈小姐,你可算来了,再不来我们的招牌都要被砸了。” 陈清念淡淡地抬了下头,“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们。” “你放心!我们绝对不让你白帮,这次还是和之前一样,佣金八十万,对了,还是跟之前一样捐到山区吗?” 陈清念顿了一下,“不,这一次打我卡里吧。” 她最近需要钱。 为首的花臂男点了点头,“那陈小姐请吧。” 陈清念跟着他们走进巷子里的俱乐部,乘坐电梯直接下到负二层,地下擂台比赛。 方才说话的花臂男叫乔三,一米九几的大高个,边走边跟陈清念讲明情况。 “陈小姐,你也知道我们这的女拳击手很少,平日里那几个应付应付普通的拳击手还行,但是今天这位,听说是从韩国回来的,那姑娘凶狠得要命,几乎是杀招尽出,一连三天踢馆,把我们的选手全都揍趴下了。” 今天第四天,她又出八百万高价寻觅对手,可上哪儿给她找对手,之前被打趴的那几个现在还在医院呢。 总不能喊男拳击手跟她对战吧? 那这俱乐部的名声岂不是要被砸得粉碎了。 刚走到馆子里,陈清念就看见了备战区坐着一个翘二郎腿的女人。 她穿着黑色交叉背心和工装裤,浑身的肌肉绷得很瓷实,清晰可见的腹肌线条,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她抬眼,上下扫视一圈陈清念。 很典型的东方美女长相,清纯温婉,像是被人精心养在荷塘里的莲,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姑娘,难不成就是乔三承诺给她的强劲对手? 金枕媛面露轻蔑,用蹩脚的中文开口:“乔三,这就是你找来的人?你们国家就这种水平?” 陈清念站定身子,一双眸子清淡沉稳。 “不过是一场小打小闹,倒也不用上升到国家层面。” “哦?”金枕媛略带嘲讽地看她,“小姐你看起来很有自信,你这样细皮嫩肉的,挨过打吗?” 她抬手,想要戳陈清念的腰,被她冷着脸退开。 金枕媛的手扑了个空,她也没生气,反而大笑起来。 “这么细的腰,我真怕我轻轻一捏,就给你折断了,到时候你可别哭着爬回去找妈妈。” 面对她的挑衅,乔三的额头不由得渗出一层冷汗。 他单纯为这位韩国金女士捏一把汗,等会被揍得哭着爬回去找妈妈的是谁都不一定呢。 陈清念不回答,只是转身看向乔三,语气格外淡定:“帮我准备衣服。” 陈清念换好衣服,金枕媛早就站在擂台上,倚着栏杆看她,那气势大有不打服眼前人不罢休的架势。 旁人看了都要抖三分,但是陈清念却始终面不改色。 乔三低声提醒她:“陈小姐,你要小心,这韩国娘们儿下手很黑。” 直到两人交手,陈清念才知道下手很黑是什么意思。 这种地下场馆面向对象都是一些拳击爱好者,虽然也有人会为了高额的奖金拼命一搏,但绝对不会是冲着要对方的命去。 而金枕媛,每一招都冲向要害命门,抡起拳头不是对准陈清念的眉心就是对准她的喉咙,而且很喜欢出其不意偷袭下黑拳。 打得很脏。 几个回合下来,两个人一直都是平起平出。 金枕媛更加轻蔑了,“你就这点水平?那很抱歉了,今晚你可能也要被人抬着出去了。” 陈清念看向她,语气平和,呼吸都没乱:“之前那些被你打进医院的,你是故意的?” 金枕媛挑眉:“是的,你们国家的女人都很弱,只适合找个男人嫁了,做一个没用的废物。” 陈清念的眉头微蹙。 “你是带着偏见踏上这片土地的。” “是,又怎样?” 陈清念抬起了拳头,架在她面前,语气格外冷淡:“那我就把你的偏见砸烂,然后再请你滚回你们那鸟不拉屎的破地方。” 下一瞬,她快速出拳,不管是力道还是速度都比刚才快了很多。 金枕媛本以为刚才交手已经是陈清念的上限,谁料她现在迸发出来的杀伤力比方才还要强上十倍不止。 速度快,下手狠。 金枕媛第一次这样狼狈地用双手格挡在胸前被人打得连连后退。 她已经很多年没遇到这样强悍的对手了。 陈清念腾空而起,一个悬空鞭腿把金枕媛重重地踹倒在地上,并且在空中短短的两秒钟屈起膝盖,在下落之时又准确无误地砸在金枕媛的肋骨上。 一声脆响传来,乔三吓得登时站了起来。 金枕媛的肋骨,被生生砸断了。 这恐怕是陈清念第一次下这么重的手。 她从前打拳猛,但一直都是点到为止,把人打服就行,绝对不会伤人性命,但是今天,她却眉头都没动一下。 金枕媛哀嚎一声,吐出一大口酸水。 下一瞬,陈清念又蹲下身子锁住她的胳膊,控制在自己的臂弯中。 “金枕媛,是吧。” 地上的人已经脸色苍白,完全被吓愣了神。 太可怕了。 眼前这个不过十九岁的姑娘,像是一个杀人无数的刽子手,冷漠刻薄,眉宇间都是骇人的阴冷。 “你故意拧断落败者的胳膊时,在想什么?” 明明跟她对打的人已经倒地不起,明明已经宣布她胜利,但她还是会拧断别人的胳膊。 她在想什么? 想的是偏见和蔑视。 金枕媛哆嗦着唇不回答。 陈清念扣住她的手臂猛地一拧,只听咔嚓一声,骨头错位,金枕媛发出撕心裂肺地喊叫。 陈清念冷眼看着她,“你既然懂中文,那我就再教你一句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还有一句,不作死就不会死,你听明白了吗?” 金枕媛疼得几乎昏厥,哆哆嗦嗦说不出来话。 陈清念抓住她另一只手臂控制在手中,“听明白了吗?” 她该不会是想把她另一只手也拧断吧?金枕媛立马瞪大双眼,哪还有先前的嚣张,连忙回答:“听明白了,都明白了!” 第152章 被发现了 三天了,这是金枕媛第一次倒下,还被人打得这么惨不忍睹。 再看压制在她身上的人,只是穿了一件简单素净的黑色紧身衣,长发随意地盘在头上,露出白皙苍冷的皮肤,像是松树上一夜堆积的白雪,清冷且纯净。 等到金枕媛连连求饶三次,陈清念才不紧不慢地松开手,缓缓站起了身。 “金枕媛,以后做人收敛点。” 太张狂的人总是没什么好下场,这就是血的教训。 这是金枕媛最狼狈最丢脸的一个晚上,她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弱不禁风的姑娘打断肋骨又拧断胳膊。 她狠狠地吐出一口腥甜的血,想发难,但又不敢,只能安安静静躺在地上,用一双幽怨的眼睛瞪着陈清念。 陈清念低头,甩了甩沾了血迹的手背,那都是金枕媛的血。 乔三连忙递上毛巾,满脸钦佩,“陈小姐,你可是我的神啊!真的太厉害了。” 满身肌肉的乔三站在陈清念面前健硕得像一座小山,但他说话的语气又虔诚得像一个信徒。 陈清念淡淡地接过毛巾,把手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我先回去了,记得转账。” “好嘞!我送你吧。” “不用,我自己打车。” 陈清念一向不喜跟人打交道,来这俱乐部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但是乔三除了知道她姓陈,知道她的电话以外,其他一概不知。 这么神秘又厉害的姑娘,想必后台也很硬吧。 陈清念重新换好衣服,缓步走出了俱乐部。 夜晚的风很凉,街道除了孤零零的路灯,几乎看不到行人。 俱乐部的地理位置有些偏僻,想要打车需要穿过巷子走到主干道上,也就是要走到枫榆路上。 夜色中,地上的影子摇曳而动。 陈清念的脚步在一栋别墅院外停住,隔着半米高的栏杆,她看见了满院的扶桑花。 皎洁的夜色下,淡粉色的扶桑花静静开放,安静内敛,却又孤独美艳。 这样富丽堂皇的别墅,主人不应该种满院的蔷薇或者玫瑰吗,就像宋家那样。 她很少在京城的大户人家能看到这么大片的扶桑园。 陈清念的手机震动一下,是姜行川打来的电话。 “姜先生。” “嗯”姜行川慵懒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他问:“睡了吗?” 陈清念低着头用脚掌搓了搓水泥地面,她回:“准备睡了。” 电话那端陷入沉默。 陈清念觉得不太对劲,“姜先生?” “嗯。” “你怎么了?不开心?”陈清念觉得心脏有个地方鼓了起来,有些胀,她能清晰捕捉到姜行川的情绪变化,但不知道该做什么。 姜行川没回答,只是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姜先生,你还没到家吗?” “到家了,刚洗完澡,准备睡觉了。” 陈清念松了口气,“好,那你先睡。” “陈清念。” “我在呢,姜先生。” 电话那端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良久,他语气很轻,又像是在试探:“晚上做梦会梦到我吗?” 陈清念的嘴角扬了一下,“我尽量。” “好”姜行川笑了声,“那你别骗我。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 最讨厌别人骗他,可陈清念现在正在骗他。 她心里泛起一丝愧疚,但还是乖巧地回了一个:“好。” 挂断电话,陈清念转身朝街道走去。 月亮照在身后不远不近的位置,清冷似水,恍若隔尘。 姜行川立在窗边,目光紧紧随着楼下的人影,直到慢慢消失在路灯下,他面色冷淡地拿起车钥匙,跟了出去。 陈清念在路边打到了车,四十分钟之后到达京大。 原本戒烟的姜行川此刻忽然很想抽烟。 他从中控台上摸出一根烟,夹在食指和无名指中间,踌躇半天都没点燃的意思,他一直盯着学校大门的方向,直到陈清念的身影再一次消失在黑夜中。 他给陈森打了个电话。 “帮我查查清念晚上到枫榆路做什么了。” 次日。 陈清念在实验室盯着示波器,把最新一组数据填入建模库,屏幕上里面展现出两个告诉碰撞的粒子。 裴清扬侧头看了眼电脑,不由得惊呼:“清念,你已经模拟出来了?” 陈清念点了下头:“这是最初形态,具体运动轨迹还需要更多数据。” “已经很厉害了。清念你真的是天选物理人。” 陈清念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只是对数字比较敏感罢了。” 两人正说着,实验室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隔壁班的班长从门外探出了脑袋,“扬哥,马主任找你和陈清念。” 陈清念把数据保存好才站起身,顺道把昨天新整理好的实验报告一起带上,跟着裴清扬去了马主任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除了马主任,还有校长。 裴清扬敲了下门,开口喊了声:“马主任,你找我们?” 原本正在跟校长交谈的马主任立马停顿下来,朝门口招了招手:“小裴,小陈啊,你俩来得正好,有件事我想找你们帮个忙。” “是这样的,有一个剧组要在我们学校取景,拍一个校园科幻主题的电影,刚好男主的设定就是物理天才,然后他们需要一些技术和理论指导,老师们平时都很忙,所以只能找你们商量一下。” 马主任笑眯眯地看着两人:“你们觉得呢?” 陈清念没接话。 裴清扬的眉头不由得蹙了一下:“剧组要占我们的实验室吗?马主任,我们还有一个月就要参加竞赛了,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马主任面露难色:“只是三天,应该不会影响很多,而且剧组会给你们劳务费。” “可是他们在这拍戏一定会引起不小的骚动吧,这也会影响我们做实验啊。” 裴清扬并不赞同这种做法。 学校为了那点钱,把剧组引进来,然后搞得大家格外浮躁,这不是纯破坏京大的学习氛围吗? “马主任,我不想配合那些剧组浪费自己的时间去做这些无聊的事情。” 他也不缺那些劳务费。 裴清扬的态度很坚决。 马主任知道他说得在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确实没必要去强迫谁做这种事情,他只能把目光投向陈清念。 陈清念始终没说话,面色很淡,好像怎么安排都不在意结果。 马主任犯了难。 校长沉吟一声,开了口:“我知道你们在担忧什么,京大作为京城的最高学府,也不是随便哪个剧组都能进来的,只是这一次的导演非同小可。” 他顿了一下,“这样跟你们说吧,你们现在的实验楼,他捐的,你们实验室里最先进的仪器,加起来上百台几千万,也是他捐的,学校里里外外百分之80翻新都是他捐的。” 裴清扬的面色也变得复杂起来。 “所以清扬啊,你觉得他要在我们学校取景,我能拒绝吗?” 别说那位捐楼大佬只是来这取个景,就算是要给这学校改个姓,校长也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第153章 姜行川吃醋:他对你有意思 马主任再度看向陈清念。 “清念,你也不愿意去吗?” 能代表京大物理水平的最合适人选就是遗憾前年的这两个,如果他们都拒绝的话,那可就难办了。 今天就要开拍,再临时找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马主任目光期待地看着陈清念,心里没底。 陈清念面色清淡地点了下头:“我愿意。”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本以为性格外向的裴清扬会拒绝这个提议,那性格内向的陈清念更不会答应了,谁料她竟然说的是她愿意。 裴清扬有些搞不懂:“清念,还有一个月就要物理竞赛了,你确定要参加这么无聊的事情吗?” “没关系,三天而已,耽误不了多少事。”陈清念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可是为什么啊?我以为你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的。” 因为导演是姜行川。 捐实验室这件事,陈清念记得。 所以校长方才说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姜行川。 陈清念从善如流地回答:“因为他们给劳务费,我想赚点外快。” 一个简单纯粹又合理的借口。 裴清扬不得不妥协,他咬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行,既然你答应,那我也去吧,我陪你。” 剧组没有直接占用现有的实验室,而是在实验楼找了一间空教室,临时布置出一个实验室场景。 姜行川站在实验室中间,正在低头看着剧本,揣摩着拍摄角度和分镜。 他工作起来的时候会很严谨,表情冷冰冰的,鲜少有人敢上前打扰。 机位已经按照计划安排好,远景和近景分开拍,今天的第一场戏打算拍男主角的实验特写,所以现在他们在等京大的物理高才生来做指导。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助理轻轻叫了一声:“姜导,京大的学生来了。” 姜行川的目光这才从手中剧本收回来,平静地转头,看向了门口。 在看清来人之后,他原本紧锁的眉头不由得舒展开,就连目光都不似刚才那样清冷了。 “清念。”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陈清念身后还站着裴清扬,在他看见姜行川的脸之后,立马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竟然是电梯里欺负过陈清念的男人。 是被他误会包养陈清念的男人。 他竟然是导演。 那他跟陈清念到底是什么关系?不是那种关系的话,还能是什么关系? 裴清扬的心底不由得生出戒备,警惕地看着站在实验室里的清冷男人。 他现在甚至怀疑,是不是今天选学生也是他故意挑选的陈清念? 陈清念冲着姜行川缓缓点头,走了进来,恭敬又礼貌地开口道:“姜导演,我们是负责提供理论指导的学生。” 她装得像模像样,好像真的不认识眼前人似的。 “我叫陈清念。” 裴清扬也跟了上来,望向姜行川的眼神不自觉地带着防备和敌意:“我叫裴清扬。” 姜行川再见到裴清扬之后神色也跟着冷淡下去,他漫不经心地嗯了声,伸手指了下桌面上的实验器材。 “麻烦你们帮忙调一下设备,等会儿会有屏幕特写,可能需要你们做出一些实验图或者数据。” 这并不难。 裴清扬自告奋勇地走了上去,“我来吧。” 他熟练地打开机器,在上面操作起来,时不时会偷瞄一旁的姜行川。 人都会有或多或少的攀比和虚荣心,眼前这个男人长得帅,是个导演,又是动辄能拿出几千万捐给京大的男人,自己跟他比起来究竟在哪方面会有胜算? 当然是在物理上。 他可是京大的高才生,这也是唯一能让他扳回一城的事情。 但姜行川并没看他,反而走向陈清念。 他顺着陈清念避嫌的想法,假模假式地开口:“这位同学,我还有别的事情需要你帮忙,不介意的话就跟我到隔壁的器械室看一眼吧。” 陈清念点头,毫无表演痕迹:“不介意,姜导演,我们走吧。” 唯一知道真相,却不得不看这一出蹩脚戏码的周斯聿默默低下了头。 罢了,可能这就是情侣之间的鬼把戏。 出门左转就是器械室,姜行川带着人走了进去,咔嗒一声落了锁。 他双手环胸,身子倚在门边,好整以暇地盯着面前的人。 陈清念扬着笑,主动抱住他的腰:“姜先生,原来你昨天说要搬到学校附近是为了拍戏啊,那你干嘛骗我。” 她还反客为主上了。 “我没骗你,我从不住剧组,我搬过来单纯是为了和你更近一点。” 他伸手,拨弄了一下陈清念垂在脖颈间的碎发,语气漫不经心:“那你呢?有没有事情骗我?” “没有。” 陈清念的眸子清澈无害,一时间让人晃了神。 她越来越善于伪装了。 姜行川用两根手指捏住她的脸,“你最好是。” 他圈住陈清念的腰,往自己怀里带了一步,他的衬衣有干净清爽的松木香,被他抱着会莫名有一种温暖踏实的感觉。 “怎么今天和你一起来的,又是那个学长。” 姜行川语气有点酸,“你离他远一点。” “可裴学长人挺好的。” 起码目前来说并没有对她表现出恶意。 陈清念的是非善恶观很简单,那就是在她肉眼可见的范围内做坏事的就算是坏人,其余的,都算作是好人。 姜行川的眉头皱了起来,语气也变得邦邦硬:“你还袒护他。” 陈清念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没袒护啊,我是在说实话。” “那你的意思,我在说假话?”姜行川用力捏了一下陈清念的脸,语气不善,“你非要我把话说的很清楚吗?裴清扬那小子对你有意思,你感觉不到?” 他要气死了。 土匪都要打到家门口了,他家呆头鹅还觉得土匪是好人。 他真担心自己要是不把陈清念看紧点,她真的就会被那些居心叵测的坏人拐走。 但是要看多紧才行? 把她系在裤腰带上吗? 陈清念白嫩嫩的脸被姜行川揪出一个半圆的红印,不是很疼,但被他捏过的肌肤微微发烫。 陈清念摸了摸自己的脸,“学长跟我只是同学关系,我们平时交流最多的就是物理和实验。” “你这样想,他也这样想吗?” “他应该也……” “陈清念。”姜行川板着脸打断她,“你要是再向着他说话我就真的生气了,男人的直觉不会错,那小子憋着多少花花肠子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陈清念顿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姜先生,你是不是吃醋了?” 姜行川的表情有点不自然。 他不否认,只是鼻腔内发出一丝轻哼。 陈清念笑了。 她亲了一下姜行川的下巴:“姜先生,我知道了,我以后会离他远远的,会跟他保持距离,我都听你的。” 醋坛子的表情这才稍微好转,抱着人低头吻上去。 等会儿出去又要装成陌生人,只能趁着这个机会,能亲就多亲。 姜行川把人抱到桌子上,手掌贴着她的肋骨微微按压,两个人的呼吸在这间略微狭窄的房间内显得格外暧昧清晰,滚烫又灼人。 陈清念耳朵发烫,两只细细的胳膊圈在姜行川的脖间,仰头被动地承受着姜行川的吻。 “清念”他在呼吸间喊她的名字,手掌微微用力按压着陈清念的肋骨,让她隐隐感觉到疼意,“说喜欢我。” 他好像没有安全感,总是要一遍又一遍确定这件事。 陈清念的心尖微微发颤,清晰的痛感让她的理智在沉沦中劈出一丝清醒。 “我喜欢你。” “姜先生,我很喜欢你。” 姜行川又吻了吻她的唇角,“好,你自己记得就好。” 第154章 这不是强取豪夺的戏码吗 半小时后,陈清念从器械室里出来。 她的脚步有些虚浮,脸很红,像是熟透了的番茄,但是眼睛很亮,水润润的,很漂亮。 为了欲盖弥彰,她从器械室里挑挑拣拣拿出一个三脚架。 姜行川从她身后经过,面色如常,好像刚才关上门调戏姑娘的人不是他。 他侧头看了眼陈清念,半真半假地开口:“陈同学,辛苦了。” 陈清念小心翼翼瞪他一眼。 他也好意思说辛苦,刚才也不知道是谁兽性大发。 “清念”裴清扬已经调好设备走了出来,打眼就看见他们两个人走在一起,连忙上前站在两人中间。 一脸不悦的姜行川和满脸不解的陈清念同时看向中间的人。 “姜导演,实验做好了,你可以去看看了,哦,我忘了,你可能看不懂,要不然我去给你解释一下?” 周斯聿倚在门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三人。 这是什么单方面碾压的修罗场吗? 姜行川的表情很淡,对于裴清扬的挑衅,他单单只是站在那儿,那张过分精致,压倒众人的脸都可以把面前的男人凌迟千万遍。 “你给我解释?可我觉得你语言表达能力一般呢。” 姜行川的声音温和,甚至听不出敌意,但就是莫名的,有一种,被狠狠羞辱的感觉。 “陈同学,你看起来比较善于表达,要不然你给我解释一下?” 一向沉默等于半个哑巴最不爱表达的陈同学无辜地眨了下眼。 姜行川这个提议,不亚于喊哑巴上台表演诗歌朗诵。 “姜导演,你是在故意针对清念吗?” “哦?” 裴清扬个头不算矮,但是在姜行川面前,却要仰头看他,气势上就输了一半。 “你可能不太了解清念,我们清念平时就很内敛,不怎么说话的。” 姜行川的语气冷了下去:“你们清念?” 周斯聿扬眉,有好戏看了,某人的醋坛子打翻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有机会能看到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小姜爷也会有吃味的这一天。 姜行川似笑非笑,漆黑的眸子射出冷冽的光,他说:“我怎么不知道你们的关系原来有这么熟络呢?” 陈清念:“不熟络。” 裴清扬:“当然熟。” 他们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但却给出了完全不同的答案。 裴清扬面色不解地看向陈清念:“清念,我们朝夕相处做实验,还不算熟吗?” 朝夕相处做实验。 姜行川心里烦躁。 想着要不然再单独捐一栋实验楼,只给陈清念一个人用,谁也不准跟她朝夕相处。 “我对于你们同学之间相处是否熟络不感兴趣,我只是想找个合适的人选进行工作,我现在就选定了陈同学,你还有别的意见?” 姜行川冷淡地看着裴清扬。 又道:“有意见也别提,因为我未必采纳。” 裴清扬瞪大了眼,没想到姜行川竟然会说出这样直白又带着攻击性的话。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僵局。 其余吃瓜群众不明所以,隐隐感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硝烟味儿。 “那两个学生什么情况啊?怎么感觉和小姜爷的气氛怪怪的。” “嘘”一个戴着眼镜的方头小伙拽了一下旁边的人,“少问,我们小姜爷哪天不奇怪了?奇怪才是正常的。” “可我觉得有一种更奇怪的感觉。” “什么感觉?” “横刀夺爱的感觉。” 但到底是谁横刀谁夺爱,那就说不准了。 按理说小姜爷这种身份的人应该不会做出横刀夺爱的事情,毕竟上赶着追在他屁股后面的人多的数不胜数。 但也没见到有谁敢对小姜爷横刀夺爱的。 所以,眼下这三个人的氛围,确实有点奇怪。 旁边的人心领神会,凑近方头小伙,说出了一个大胆的设定,“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两个是一对,但是被我们小姜爷看上了,所以仗着自己的身份强取豪夺。” “你这跟横刀夺爱不是一个意思吗?” “当然不一样,横刀夺爱听起来是小人干的事,强取豪夺一听就是有钱人干的事。” 方头小伙恍然大悟。 精辟啊。 就是这个意思。 有钱人的特殊癖好不就是强取豪夺吗? 一段小插曲结束,拍摄正常进行。 等到离开剧组,裴清扬才忍不住把陈清念拉到一边。 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义愤填膺:“清念,那个男人是不是威胁你了?” 陈清念顿了一下,半晌才发觉他口中的男人是指姜行川。 “清念,我现在想明白了,我之前误会你们是包养的关系,现在想想,你根本不是那种人,是那个男人一直在强迫你,对不对?他肯定是一直在威胁你,让你做一些不愿意的事。” “学长”陈清念的表情冷了下去,“上次的教训还没吃够吗?祸从口出的道理,这才几天,你又忘了,是吗?” 裴清扬的表情僵了一下。 “姜先生人很好,他没有做过任何威胁我的事情。学长,你从一开始就不愿意来剧组帮工,既然这样你就不要勉强自己,留下来你会一直跟姜先生针锋相对,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不应该被你这样随意揣度。” 这还是裴清扬第一次听到陈清念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竟然是为了袒护一个男人。 他从一开始见到姜行川就是带着偏见的,自然会认为他做所有事情都是有利可图。 但是仔细一想,他会生出那些想法的原因也很简单。 那就是姜行川太优秀了。 一个过分帅气多金的男人出现在陈清念身边,让他如临大敌。 裴清扬心中的弦被紧紧拉起,他觉得是时候了。 “清念,我知道我不该这样随意揣度一个人,但我控制不住自己,因为我想保护你,更因为我其实……” 陈清念的眉头皱了一下。 真的被姜先生猜对了吗? 裴清扬深吸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清念,其实很早之前我就想告诉你了,我喜欢你。” 一句话,让空气彻底死了。 陈清念无言地看着他。 裴清扬第一次表白,手心都在冒汗。 “我从前了解过你的身世,我知道你在小县城里被外婆带大,你没有父母依靠,肯定从小就吃了很多苦,所以才会变成一个性格孤僻的孩子,我知道你过去受过很多苦,你过去中所有的不幸一直在影响着你,让你变得不合群,又被人孤立……但实际上,你很善良,很美好,所以我才会喜欢上你。” “……” “清念,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我想照顾你,想对你好,也想保护你不再受其他人的欺负。” 空气静了三秒。 陈清念这才缓缓出声,语调平缓,听不出任何感情。 “裴清扬”她直接连名带姓地叫他,“你很喜欢用自己认为优越的条件去跟一个人谈判。” 裴清扬顿住,“谈判?” “你跟我表白,却要说我的身世,说我的性格,其实在你心里,你觉得我那样的性格和身世是低人一等,是比不上你的,所以你会下意识先把它们当成前决条件抛出来,然后以此达到自己的目的。” “你的潜意识是在跟我交易,我成为你的女朋友满足你的私欲,你就会弥补我过去发生的所有事情,是吗?” 裴清扬有些哑口无言。 陈清念的眸子很亮,思路也很清晰:“你这难道不是在PUA我吗?” “清念,你可能误会我了。” “我从来没觉得自己的生活过得有多困苦,我也不在乎是不是被人孤立,而且没人能欺负我,我自己能保护自己。” “裴清扬,我一直以为我们只是普通同学关系。我不喜欢别人越界进入我的世界,我就喜欢做一个孤僻的人,所以谢谢你的好意。” 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是先同情她的身世开始。 而是应该纯粹地从她这个人开始。 第155章 你怎么就不能哄哄我! 裴清扬不甘心。 “清念,你真的不应该这样想我,我是真的喜欢你。你要是觉得我在PUA你,那姜行川呢,他就没PUA你吗?他那样身份地位的人,又怎么会……” 剩下的话戛然而止。 但是陈清念却明白他的意思。 “你想说,姜先生那样身世地位的人,又怎么会看上我这样平平无奇的人,是吗?” 裴清扬的眼神有些闪躲:“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 如果真的不是有意贬低,又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陈清念的表情一直很冷淡,语气也很平淡,“我跟姜先生没有任何关系。” “真的吗?”裴清扬的眼睛亮了一下,但是很快又黯淡下去。 即使陈清念跟姜行川没有关系,那又能怎样?他也照样没机会。 一丝苦笑从他嘴角蔓延,他只好认命。 “抱歉清念,是我逾矩了,今天的话就当我没说过,我希望我们还能做朋友。” 陈清念不回答,只是下意识后退一步,用行动代表了态度。 裴清扬的表情顿了一下,心中有些苦涩,“你连朋友也不想跟我做了吗?” “我不喜欢会逾矩的朋友。” 裴清扬深吸一口气,“那我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你说你跟那个男人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你们已经超越了正常社交距离了吧,我之前在路边分明看见他抱你,如果你们不是情人关系,不是恋人关系,那还能是什么关系?” 一个念头在裴清扬耳边晃了一圈,他觉得想法更荒唐了。 总不能是陈清念是姜家失散多年的女儿,而姜行川刚好就是她的哥哥吧? 陈清念不回答,只是用一双平静的眸子看着他。 裴清扬苦笑,他觉得自己果然不了解陈清念,看不透她这个人,也猜不透她的心思。 很多时候她拒绝跟任何人交流,任何想刺探她秘密的人都会被拒之门外。 他最后只能无奈地摇头,转身离开。 或许,他们本身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陈清念挪动脚步,走到实验楼的拐角,距离他们刚才谈话不过十多米的地方,站着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 姜行川倚在栏杆边,手里夹着一根烟。 “姜先生。” 他将手里的烟掐灭,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你不是戒烟了吗?” “嗯,刚刚没忍住。” 让他亲耳听到那个讨厌的臭小子跟自己的女朋友表白,他能忍着不冲出去拧断他的脖子已经无敌了,心里憋屈又烦闷,只能抽根烟。 陈清念又怎么会不知道姜行川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听着。 这会儿,姜先生看似平静,其实内心早就气炸了。 他就说吧! 那小子花花肠子多着呢!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连他的墙角也敢挖! 还有陈清念刚刚说的什么话? 什么叫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不能承认是恋人,是好朋友也不行吗? 为什么非要撇得这么干净! 他心里在意得要命,也气得要命,但是表情还是云淡风轻又淡定自如。 陈清念望着他,“姜先生不是在拍戏吗?” 他扭过头,故意不看她,盯着栏杆后面的灌木看,也不知道谁这么没公德竟然乱丢垃圾,扔的还是一只破袜子。 他答:“中场休息。” “休息多久。” “我是导演,休息多久都行。” “那……后面还有需要我帮忙的事情吗?”如果有,她就多留一会儿,如果没有,她就先回实验室了。 “目前没有,你要是忙,可以先走。” 他语气平淡,倚着栏杆,有问有答。 看似精神正常,实则早就疯了。 为什么不哄他! 陈清念难道看不出来他在生气吗? 黑色的衬衣下,露出一小节苍白的脖颈,隐隐约约还能看见衣领下露出的牙印,痕迹已经很淡了,快消了。 他用余光察觉到陈清念在看自己脖子上的牙印,手指一拨,把衣领拢了一下,盖住了。 不给她看! 不是说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吗。 那她去看有关系的人呗。 陈清念被他逗笑,笑容甜甜的,小声哄他:“姜先生,我刚刚拒绝他了,我一点都不喜欢他。” 终于舍得哄了。 姜行川这才不紧不慢地转过头,冷哼一声,“你本来就有男朋友,拒绝不是应该的吗?难不成还要我夸你?” 陈清念撇了撇嘴,看起来有些委屈:“那你别生我的气了。” “那你过来让我亲一下。” “不行。” 拒绝得可真干脆。 但凡她有一秒的犹豫都不会让人这么扎心。 姜行川又把脸转到了一边。 陈清念跟他解释:“这里是学校,如果被其他同学看见,影响不好。” 他明白这个道理。 他知道清念前段时间刚被谣言中伤,他理应避嫌,不应该再给陈清念添加一些无用的负担,但他心里还是会发堵,还是会觉得难受。 尤其是在裴清扬面前否定他们的关系。 姜行川很不想低头,但他还是憋不住。 语气听着有些颓败:“清念,我没有安全感。” 这句话一出口,他的伪装和故作镇定就会全部粉碎。 他伸手想要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脸颊,但是害怕被其他人看见,又很快收了回来。 克制,又小心。 表情也变得委屈。 “我现在甚至后悔跟你开始这段地下恋。” 陈清念点了下头,她知道姜行川本来就不是藏着掖着的性格,平时他肆无忌惮张扬惯了,如今却要强迫他跟自己躲躲藏藏,确实委屈他了。 他解释:“我后悔的不是跟你在一起,而是后悔这样无名无分地跟你在一起,这样,总会给我一种你随时都会离开我的错觉。” 因为不能公开,他们的关系是保密的,那么随时可以开始,就随时可以结束。 陈清念有很多事情在瞒着他。 这会让他日夜惶恐。 惶恐陈清念会在某一天拍拍屁股直接走人,把他一个人丢在原地。 现在哪怕只是出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裴清扬,都会让他烦躁不已。 他可是姜行川,他名声在外,什么名分地位自己捞不到? 但偏偏陈清念男朋友这个名分他得不到。 他憋屈得要命。 他直起身子,叹了口气:“清念,别骗我,被我知道,后果会很严重。” 陈清念呆呆地点头,一双眸子干净如水,但越是清澈越让人看不懂。 她现在越来越从善如流地欺骗他了:“姜先生,我不会离开你的,你不要没有安全感,我只喜欢你,不会喜欢其他人。” 几句话,把姜行川心里的褶皱抚平,他这才觉得好受一点。 “我也只喜欢你。”他认真地开口。 “我永远都不会喜欢其他人。”他郑重地承诺。 陈清念心里微微发涩,她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如果一开始,她能抵住诱惑就好了。 这样就不会背上情债了。 “姜先生”她嘴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思来想去,综合考虑,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你是我见过的世界上最好的人,你一定会长命百岁。” 姜行川怔了一下。 不是因为她给自己发了好人卡,而是因为她说的,长命百岁。 “清念,有件事,我想问你。” 他站直了身子,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知道子母蛊吗?” 陈清念眨了眨眼,满脸疑惑,然后很快地摇头,“那是什么?” 她又在撒谎了。 “那你怎么会问我是不是在养蛊这个问题?” “我瞎说的”陈清念满脸无辜,“是你总骗我说要给我下蛊,让我听你的话,让我别离开你。” 她很认真的问:“姜先生,你真的会下蛊吗?” 姜行川松了一口气。 他笑了一下,对陈清念向来都是毫无保留,只要她开口问,他就会把自己所有秘密都告诉她:“我会。” 第156章 怎么是你? 清铭轩茶馆。 裴丽芳还是坐在上一次同样的包厢。 她费了好大劲才联系到微博上发视频的姑娘,其实那姑娘的身份她心中早就猜的八九不离十。 裴丽芳一共听过两次她弹琴,第一次就是在这间包厢的屏风后,还有一次就是在微博上看到的这段视频。 是一个很有天赋的孩子。 裴丽芳真的很喜欢她,如果能把她收作弟子,那简直就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了。 但奈何那姑娘怕生,一直不怎么愿意露面,所以裴丽芳到现在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应当会跟她母亲一样,是个美人胚子吧。 等了大约十多分钟,包厢门外传来了规律的敲门声。 “进。” 房门打开,裴丽芳满怀期待地看向门口,嘴角扬着慈祥的笑。 但是当门外的人逐渐显露出来,她嘴角的笑一点点僵住了。 有点不可置信。 什么情况?来的人怎么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个姑娘? 门外站着穿白裙子的宋心瓷,她有些紧张地抬起脸,目光越过茶桌,直直落在裴丽芳脸上,然后缓缓松了口气。 她扬起笑,轻声叫包厢里的人:“裴大师,原来是您要见我。” 裴丽芳还在愣神,她甚至在怀疑是不是阿丁那小子找错了人。 怎么来的会是宋家的二小姐? 这二小姐她有印象,倒也不是说她不优秀,在京城一般姑娘中,她确实是佼佼者。 但要是想进她的师门,恐怕还是有点差距。 裴丽芳很快整理好表情,对门外的人微微点头,“先进来吧。” 得到应允的宋心瓷好像更自信了一点,提着裙边走了进来。 她在裴丽芳对面坐下,一脸乖巧地看着面前的妇人。 “你是微博上的那个姑娘?” 宋心瓷点了下头脸上始终挂着腼腆的笑,“是的,那是我的微博小号。” 裴丽芳顿了一下,心想莫非真的是自己低估了宋心瓷的能力? 宋心瓷沉了口气,记得出门前乔淑玉跟她说的话,所以事情都需要靠自己争取才行。 她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绝不能白白浪费。 “裴大师,自从上次和您见面之后,我就一直在苦练琴技,我很仰慕您,也很钦佩您在古琴领域上的造诣,我自知自己有许多不足之处,但我坚信,勤能补拙,我希望能弥补我先天的不足。” 裴丽芳赞善地点头:“你是一个很上进的孩子。” 宋心瓷心中的底气又足了三分。 “裴大师,如果您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更加努力的。” 敢于毛遂自并不是一件坏事,良禽择木而栖,每个人都有为自己争取选择的权利。 裴丽芳心领神会。 但还是没有马上答应她。 她依旧存疑,那个微博小号真的是宋心瓷的吗? 裴丽芳试探性地问她:“你在微博小号弹得那首曲子我很喜欢,是你的原创作品吗?” 宋心瓷略微顿了一下,然后笑着点头,“是的,很荣幸能被您赏识。” “可你上传的视频似乎只弹了上阙,下阕有吗?” “下阕……”这个问题明显让刚才自信满满的宋心瓷慌了一瞬,“下阕我也写了,只是那天时间匆忙,没来得及录上。” 裴丽芳点头,“好,那你先回去,把完整的曲子录个视频给我,等到下次见面我再给你答复,你觉得怎么样?” 宋心瓷知道,这已经是获得门槛机会了。 只要她能弹奏出完整的曲子,必然能进入裴丽芳的师门。 她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裴丽芳又补充一句,“你记得露脸,小姑娘长得这么漂亮,不用遮遮掩掩,大大方方展示自己,没什么不好的。” “……好的。” 宋心瓷走后,裴丽芳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又翻出宋心瓷之前在大号发布的视频和那个小号不露脸视频进行对比。 真的有人会在短短时间里,进步这么多吗? 宋心瓷刚回到宋家,石翠兰和乔淑玉就围了上来。 乔淑玉:“怎么样啊?裴大师那边怎么说,她信了没?” 宋心点头:“信倒是信了,但是她需要我提供完整的曲子。” 乔淑玉松了口气,“这有什么难的,你顺着那个视频的编曲,把剩下的写出来就是了。” 宋心瓷咬了咬唇,面露难色。 “可是那个曲子毕竟不是我作的,我就算能仿上阙,也很难精准地衔接下阕,妈,你应该知道的,我并不擅长作曲。” 母女俩都犯了难。 这次的机会,是宋家花了不少功夫争取来的,如果就此放弃,真的太可惜了。 石翠兰:“那我们不能想办法直接找到发布视频的人吗?我们给她钱,让她帮忙创作。” 乔淑玉:“妈,这事儿哪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我们可收买了裴大师身边的人之后就尝试跟那个人联系,但她似乎一直都没上线过,私信一条也没回。” 本来就是小号,能查到的蛛丝马迹太少了。 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但奈何那个鬼不露头,看不着也抓不着,有再多的钱也没办法。 难道就要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机会溜走吗? 宋心瓷沉默了半晌,不甘心地咬了咬唇。 “妈,或许我知道那个上传视频的人是谁。” 乔淑玉和石翠兰同时出声询问:“是谁?” “拍摄地点被确定为半山庄园的琴房,那天,在那个庄园的人,是陈清念。” 听到陈清念的名字,其余人都瞪大了眼。 石翠兰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说那个丧门星?她会弹古琴,怎么可能,她就是一个草包,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本事。” “我也不相信她有这样的本事,可是那天我为了志恒的事情去找过小姜爷,我才知道小姜爷把那个庄园包下来了,跟他一起在那个庄园的人就是陈清念。” 她的眼眶微微泛红,语气说不出地委屈。 “你说那个丧门星跟姜行川一起去的庄园?他们难道在约会?”乔淑玉瞪大了双眼,“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 “我也想早点说,可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 宋心瓷自然不敢说出自己发布的微博引起风波的事,也没说姜行川当时是怎么跟她摊牌的。 在姜行川那里,她恐怕早就被踢出局了。 可是偏偏把她踢出局的人是陈清念。 那个贱人不仅抢走了姜行川,现在就连裴大师的心中人选都有可能是她。 虽然她很不愿意相信那个发布视频的人会是陈清念,但是根据所有时间和她已知的线索,纷纷都指向了同一个人。 “妈,我们联系一下姐姐吧,万一是她的话……” 石翠兰冷哼一声,“我还是觉得不可能是她,心瓷,不是你说的,那个丧门星整天不学无术净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她还跑去纹身,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弹古琴。” 宋心瓷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缓缓低下了头。 “是不是她,总得先确认一下。” 第157章 又想攀上姜家这棵大树 陈清念接到宋心瓷电话的时候,她刚结束一项实验。 “姐姐”宋心瓷一如既往地叫她。 陈清念拿着手机,单手整理好桌面上的数据,她没说话,安静地等对方开口。 “姐姐,我有件事想问你”宋心瓷的声音顿了顿,迟迟没开口。 “哎哟,你怎么不敢问啊?我来问。” 石翠兰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很快听筒里的声音就变得清晰起来。 “陈清念,五天前你是不是去过半山庄园?” 陈清念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把表格对齐,放进自己的背包。 “喂?你聋了啊?我跟你说话你怎么不……” 下一秒,电话被掐断。 陈清念背着包,走出了实验室。 出门的时候刚好遇到同样下课的裴清扬,自从那天两个人把窗户纸捅,两个人见面就变得格外诡异。 没一个人主动说话,疏离的就好像是两个陌生人。 裴清扬深深地看了陈清念一眼,最后还是一转头,无视她,走进了实验室。 陈清念的手机再度响起了,还是宋心瓷打来的。 她没接,直接把人拉进了黑名单。 半分钟后,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陈清念再次拉黑。 她不想回答的问题,谁打来都不好使。 又过去五分钟,这一次不是电话,而是一条短信。 “一个问题,一万。” 陈清念思索了一下,慢吞吞地回复:“十万。” “陈清念,你怎么不去抢?你一个问题值十万吗就敢这样狮子大开口?我看你真的是掉进钱眼里了!” 陈清念又不回了。 又过去五分钟,对面妥协了。 “十万,你接电话回答问题。” 陈清念接电话了。 石翠兰打通电话第一件事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陈清念!我看你真的是反了天!你竟然敢不接电话!你竟然敢把我们拉黑!你竟然敢一个问题要十万!” 啪。 电话又被挂了。 两分钟后,电话重新打来。 还是石翠兰。 但这次她不发疯了,“说好的,一个问题十万,你不能跟我说假话。” 陈清念只回一个好。 “五天前是不是你在半山庄园录了一段古琴视频发到了微博上面?” 陈清念原本不想回答,但怪就怪她是个太有原则的人,所以为了十万块,她如实回答:“是我。”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虽然一个问题十万有点坑。 但是陈清念还能更坑。 石翠兰惊呼一声,“真的是你?陈清念你没吹牛吧?” 陈清念扬了下嘴角,“这是两个问题,真的是我,我没吹牛。” 一来一回三十万到手了。 石翠兰被气得肝疼。 陈清念这个草包怎么可能会弹古琴! 她在乡下难道除了学会一身混混打架本事,还偷偷学了艺术? 宋心瓷听到肯定答案,脸色不由得白了一瞬。 她知道那个人是陈清念才会真的棘手,她愿意放弃这个被裴大师选中的机会帮自己吗? “那首曲子,你只弹了上阙,你把下阕的谱子拿给心瓷。” 石翠兰的语气理所当然,不亚于土匪强盗。 陈清念看见姜行川站在走廊上跟周斯聿说话,原本脸色阴沉严肃,但是在余光看到陈清念的瞬间,立马扬起了笑。 他刚想迈步朝陈清念走过,却被她抬手制止。 姜行川顿住,发现她在打电话。 跟谁打电话,还需要他避嫌! 他可是陈清念唯一的男朋友啊! 姜行川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陈清念背过身,轻声回答:“你们想要我的曲子?” “对,你把完整的曲子给我们,你做的所有事情我们都不追究了。” 她还威胁上了。 “我做什么了?” “你做什么了你自己心里没数?”石翠兰提高了音量,“你跟姜行川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那么多天,究竟干了什么,你心里比我们清楚吧?” 陈清念的脸色冷了下去。 “陈清念,你一个小姑娘,不懂自尊自爱,小小年纪跟男人夜不归宿,这样传出去对我们宋家名声多不好啊?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打算过几天就亲自上姜家要个说法,睡了我们宋家姑娘还想不负责,他想的倒美!” 姜牧城虽然退婚了。 但要是能攀上姜行川,也不赖。 姜家这棵大树里外都能抱上。 “石翠兰,你敢。” 陈清念的声音很淡,但透着一股阴冷。 石翠兰也被陈清念的气势震慑住,不过只是一瞬,她又扯着嗓子继续道:“我有什么不敢的?我可是为了你好,你一个姑娘家不知道名声的重要性,哪有姑娘叫人白睡的道理?” “我这是替你讨回公道,你别不知好歹。” 陈清念的眉头越拧越紧,显然已经没什么耐心。 “石翠兰,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做主,不需要任何人替我讨回公道,而且我和小姜爷什么关系都没有,如果你再敢胡说八道,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罢就要挂断电话。 还是宋心瓷反应过来,正事还没说呢。 石翠兰心里光想着抱姜家的大腿,竟然连宋心瓷眼下最重要的事情都抛到了脑后。 乔淑玉心里不悦。 一把夺过手机,“妈,心瓷的事还没说呢,你老跟她废话那些干什么。” 再说了,就算是要嫁给姜行川,那也得死她家心瓷,这老太婆总撮合那个丧门星几个意思? 乔淑玉拿过手机,清了清嗓子。 “陈清念,你先别挂,我们还有正事和你商量呢。那个曲子,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想要什么条件你尽管开,只要能把完整的曲子给我们。” 乔淑玉语气颇为自信,她知道陈清念里外不过是爱钱,大不了再给她点钱就是。 可是对面的人,却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我要宋家百分之十的股份。” 乔淑玉顿住。 “什么?陈清念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百分之十的股份?你知道究竟有多少吗?” 陈清念不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留下一干人目瞪口呆。 “怎么了?”石翠兰凑了过来。 乔淑玉的脸色难看至极,“陈清念那个小贱人,竟然要宋家百分之十的股份。” 宋家股份拆分很多部分,除了一些骨干股东手里握着的,宋城和手里百分之三十,乔淑玉百分之十,石翠兰百分之十,宋志恒和宋心瓷都没成年,所以他们一人百分之五由乔淑玉代为掌管。 这陈清念现在一张口就要百分之十。 真的是好大的口气。 石翠兰的脸色变了又变,想起陈清念之前说过的话。 她说她回来,就是为了抢宋家财产的。 当初为了宋城荣已经砸出去八百万,如今又要为了宋心瓷丢掉百分之十的股份吗? 石翠兰摇头,“绝对不能给她!” 宋心瓷的心紧了一下,“那我怎么办啊?” 拿不到曲子,就会失去裴大师这次的选拔机会。 她所有的准备和努力岂不是都泡汤了? 眼下只差这临门一脚了。 “心瓷,你不是才女吗?你自己想办法编一个曲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宋心瓷的脸色白了白。 “奶奶,我害怕自己失去这次机会。” 石翠兰却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我仔细想想,其实裴丽芳也没什么好的,她虽然在国际上小有名气,但如果你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京大,照样也能出人头地。” 宋心瓷的心凉了半截。 她知道,石翠兰这是要放弃她的意思了。 眼泪顺着眼眶吧嗒吧嗒落了下来,宋心瓷委屈地哭了起来,转身离开了房间。 乔淑玉在一旁早就看出了端倪,不由得对石翠兰开了口。 “妈,你难道没觉得自己有点偏心了吗?” “我偏心?” “对,姜家有什么好婚事你心里想的都是陈清念,眼下我们心瓷就这一个请求,一个愿望,你却要劝她放弃,到底是我乔淑玉的女儿比不上沈清君的,是吗?” 老太太脸上露出吃屎一样的表情。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可能向着那个丧门星?还不是因为你们自己太没本事了?” 第158章 他们都把你当许愿池的王八 陈清念挂断电话,稍微整理了一下表情。 姜行川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冷着一张脸,身子百无聊赖地倚在墙边。 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事情就是等人。 如果是沈星也那群人敢让他等,他一定会直接毫不留情地拍屁股走人。 但如果是陈清念,他的耐心就会史无前例的好。 陈清念刚准备走过去跟他打招呼,马主任和校长先一步走到了姜行川面前。 “小姜爷”校长笑着,伸出一只胖乎乎的手。 姜行川先是垂眼犹豫了一秒,然后才递上自己的手跟他短暂地握了一下。 陈清念站在三米之外,没去打扰。 校长今年五十多岁,体型微胖,有点早年谢顶,但是面相和善,笑起来跟个弥勒佛一样,带着莫名的喜感。 “小姜爷,这两天拍摄还顺利吗?如果有什么需要,您一定要跟我们提,在能力范围之内,学校一定会尽力满足的。” 姜行川笑的时候身上的距离感会淡掉很多,毫无攻击性的长相,矜贵优雅。 “都挺好的,目前没什么需求。只是希望拍摄不会影响到你们正常工作就好。” 姜行川是一个考虑周全的人,虽然平时看起来挺不讲理,但大多数做事还是挺有分寸。 校长的胖手拍在自己圆滚滚的肚皮上,他笑眯眯地点头:“那就好,小姜爷,今晚不知道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 金主爸爸要巴结好,以后捐楼少不了。 姜行川没立即回答,只是偏头看了眼陈清念。 马主任的目光也跟了过去,立马发现站在不远处的人,冲陈清念招了招手,“哎清念啊,你过来。” 陈清念慢吞吞地挪了过来。 马主任拍了拍陈清念的肩膀,向姜行川介绍:“姜导,你可能已经见过清念了,她这两天应该在做你们剧组的理论顾问。” 姜行川的唇角扬了一下,点了下头。 “我这个学生可是难得一见的物理天才。”马主任一提起陈清念,不由得露出骄傲,“去年,她可是代表我们京大参加了全国物理竞赛,拿了冠军呢。” 陈清念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耳尖红红的。 有一个得意门生,对马主任来说就是有了一块名震四方的招牌,一定要趁机好好宣传一下他们京大。 “姜导,你别看我们清念年纪小,但她做事特别认真,脑袋特别聪明,不管什么样的物理难题在清念面前都不值一提,以后在拍摄方面,如果你们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清念。” 姜行川淡笑,目光幽幽地落在清念耷拉着的脑袋上。 他语气漫不经心,“这样啊,那不然让这个小天才跟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 陈清念的社恐立马犯了,她有些慌乱地抬起头,要不是旁边还站着马主任和校长,她一定会狠狠瞪这个坏蛋一样。 他这不是明摆着故意的! 陈清念语气有些哀怨:“姜导演……我就不去了吧。” 一顿饭三个男人一个姑娘,这氛围怎么看怎么尴尬。 她本来就不擅长社交,现在还要跟两个领导坐在一起 笑眯眯的校长看出了一丝端倪,立马打断了陈清念。 “哎,小姜爷竟然开口了,清念你再拒绝不就是不给小姜爷面子吗?一起吃个饭而已,也没什么大事。” 他和蔼地拍了拍清念的肩膀。 陈清念没辙,只好答应下来。 等到出去的时候,校长单独把陈清念拉到一边耳语几句。 “清念啊,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小姜爷他是个爱惜人才的人,既然他对你印象不错,你等会儿就好好表现,他们这些有钱人啊,都有一个特点。” 陈清念目光清澈地看着那张弥勒佛一样笑眯眯的脸。 校长嘿嘿一笑,“有钱人一开心,就会给学校捐楼。” 陈清念:“……” 校长拍拍陈清念的肩膀:“你好好努力,今晚争取哄回两栋楼。” 陈清念眨了眨眼,有些无奈地叹口气。 “校长,姜导演是拍戏的……他不是许愿池的王八。” 这不是纯纯在坑姜行川吗? 陈清念有些于心不忍。 虽然姜行川不缺钱,但是他赚钱也不容易,每天起早贪黑也很辛苦,她总不能胳膊肘往外拐,跟别人一起欺负他吧? 校长啧了一声,“清念,这你就不懂了,小姜爷虽然不是许愿池里的王八,但是他比王八还灵,前段时间有学生反应宿舍楼有些墙皮出现脱落,这个问题出现得恰到好处,刚好就需要小姜爷显灵,捐上那么一栋。” 陈清念:“……” 饭店是马主任选的,好巧不巧就是马主任上一次组织学生聚餐的地方。 姜行川把周斯聿也许淼淼也喊上了,既然是吃饭,自然是人越多越热闹。 开餐前,陈清念有些紧张,在厕所待了会儿。 高级酒店厕所都设计的富丽堂皇,黑色的大理石墙壁,挂着明亮光洁的落地镜,知道的是来上厕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进了什么高级会所。 陈清念在厕所的休息椅上坐着发呆。 对于这种社交场合,她实在无力招架。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姜行川发来的消息。 “在哪儿。” “在厕所。” “我在外面。” 陈清念把手机揣进口袋,慢吞吞地往外挪。 姜行川果然站在外面,身量高挑,出尘绝世,脸上挂着漫不经心地笑意。 陈清念瘪了瘪嘴,不情不愿地挪了过去。 奶声奶气地跟他发脾气:“干嘛非把我喊来。” “我请你吃饭还有错了?” 姜行川伸手用指尖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你没错……但是这人太多了,不如让我回去完成今天的大物作业。” 姜行川有些无奈:“怎么跟个小学生一样啊,下了课还要按时按点地写作业。” “不写作业会扣学分啊,你之前大学都不写作业吗?” 姜行川两只手抄进口袋,微微躬着身子凑近陈清念,用一双漆黑的眸子看她白里透红的脸。 真可爱,想亲亲。 实际上小姜爷会想就会做。 他快速地在陈清念的嘴角啄了一下,然后小姑娘马上被吓得连退两步,紧张地东张西望。 “万一被人看到的。” “没事”姜行川慢悠悠地站直身子,继续回答刚才的问题,“我大学那会儿不需要写作业,我一般都是替老师布置作业。” 陈清念瞪大了眼,很走心地夸他:“你好厉害。” “当然。” 悠长的走廊,除了偶尔到包厢服务的应侍生,几乎没什么客人走动。 陈清念向前一步,声音压得很低,“姜先生,你今晚别喝醉了。” “为什么?” 她表情有些纠结,但还是决定告诉他:“我们校长可能把你当许愿池的王八了。” 姜行川了然,“那他有没有给你布置什么任务?” 陈清念不说话。 “让我猜猜,是不是让你把我哄开心,然后让我再捐栋楼。” 陈清念顿住:“你都知道?” 那他岂不是最清醒的冤大头了? 姜行川云淡风轻一笑:“那老狐狸每次请我吃饭,目标都是拿下一栋楼。” “可他给我的任务目标是两栋楼……” “那说明老狐狸挺有眼力见”姜行川用手指碰了碰陈清念的脸,笑的几分孟浪,“别人来可能只有一栋楼,但你不一样,你随便哄两句我就愿意捐出去两栋楼,你要是再对我使点美人计……” 陈清念的耳朵隐隐发烫,只觉得姜行川的笑容昳丽又勾人,像是一只活生生披着美人皮的恶魔。 “我甚至愿意为你,盖一所新的学校。” 第159章 我有分寸,明天能让你准时起床 陈清念回去的时候,菜都差不多上齐了。 她的脸颊很红,嘴唇也很红。 校长招呼一声,“清念,怎么出去那么久啊,都等着你呢。” 话音刚落,包厢的门又被人推开,姜行川姗姗来迟。 “抱歉,刚才出去抽了根烟,让大家久等了。” 周斯聿看穿一切,只是露出一个鄙夷的笑。 “没事没事,小姜爷快进来坐吧。” 姜行川往里走,路过陈清念的时候手掌隐蔽地碰了一下她的腰,陈清念自觉跟了上去,在姜行川坐下之后,一声不吭地坐在她旁边的空位。 陈清念右边是许淼淼,左边是姜行川,姜行川的左边是校长,再往左就是马主任了。周斯聿则挨着许淼淼的右手边坐下。 六个人围着一张圆桌。 校长和马主任很健谈,但是谈的话题天差地别。 马主任跟姜行川介绍接下来的全国物理竞赛的规模,校长跟姜行川说学校的宿舍楼出现了问题,正准备抢修。 姜行川有一搭没一搭应着。 陈清念低着头,只吃自己面前的一盘干锅土豆。 许淼淼凑过来跟她搭话,“陈清念,你还记得我吗?我们在平江见过。” 陈清念有些拘谨地点头。 许淼淼笑嘻嘻的,像个小麻雀在陈清念耳边叽叽喳喳。 “我这一次在行川的电影里有客串哦,你猜我演什么?” 陈清念放下筷子认真听她讲话。 “我客串一个来自2250的获得人类意识的机器人,厉不厉害?这还是我第一次扮演人工智能呢,我超喜欢这个剧本,跟物理和科学有关的东西都超有趣。” 陈清念附和着点头。 “我听说你是物理天才,那你是不是也研究宇宙空间和粒子碰撞?你说人真的能穿越银河进到其他空间里去吗?” 周斯聿拽了一下许淼淼的胳膊,表情很淡:“坐好。” 许淼淼撇了撇嘴,“干嘛啊,没看到我在跟天才聊天吗?” 周斯聿:“人家天才也是要吃饭的。” 陈清念有些尴尬地笑笑,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许淼淼天马行空的问题。 宇宙的奥秘太深邃了,即使科学家早就提出穿越时空的猜想,但是如何在多维度空间里把自身分解成无数粒子传送出去,再完成的组合起来,这些一直都是设想,目前很难实现。 对于不确定性太多的问题,陈清念没法做出回答。 姜行川不动声色地在陈清念的碗里加了一块菠萝鸡,又夹了几只焖虾,还在她的盘子里放了两块红糖糍粑和蜂蜜桂花马蹄。 他的声音在马主任和校长的高谈阔论中显得格外低沉。 “别只吃土豆。” 陈清念点点头,乖乖地拿起筷子,又开始埋头吃饭。 周斯聿看了许淼淼一眼,她一直在喝白开水,竟然一口菜都没吃。 “你是准备喝水喝饱?” 许淼淼恹恹地趴在桌子上,盯着一桌子菜叹了口气。 “我最近在节食,恋综下个星期就要开拍了,参加的女明星我看了,一个比一个瘦,一个比一个漂亮,我要是不做点努力,估计一个男嘉宾都抢不到。” 周斯聿忽然觉得心口有些发堵。 他看了旁边差点瘦成火柴杆的人,“你还不够瘦?你打算变成干尸上节目?” “我倒想变成干尸,这样一出场就成为爆点,黑红也是红啊。” 周斯聿又问:“你很想在上面找到一个合适的男嘉宾?” 问到这儿,许淼淼坐直了身子,目光复杂地看着周斯聿。 那双眼睛,从前看周家公子都是炽热的,跟个小太阳一样。 这么多年,她一直是周斯聿身后的跟屁虫,但是如今好像真的变了一个人似的。 就好像是……真的一夜之间不喜欢他了。 “当然了,我上节目就是为了找对象的,你没听过,网络姻缘一线牵吗?说不定上个节目,我就找到了新的真命天子了呢?” 周斯聿不说话,转过头,默默给自己倒了杯酒。 半晌,他才回了一句:“随你。” 最后在马主任的“祖国未来建设需要物理,物理需要人才,人才需要历练,但是历练也要提供良好资源”以及校长的“学校教育全面重视,人才培养除了文化教育,更要从学生的生活点滴抓起。” 最后讨论结果,姜行川给这次京大物理竞赛提供八百万赞助,顺便再给京大盖两栋新的宿舍楼。 今天这顿饭,真没白吃。 捞得盆满钵满。 姜行川叫了辆车,把东倒西歪的马主任和校长送了回去。 跟周斯聿和许淼淼打了声招呼,又折身回了包间。 陈清念正百无聊赖地趴在窗户边看夜景。 姜行川掩上门,从身后圈住她,两只手撑在她身侧两边的窗台上。 “吃饱了吗?” 他喝了点酒,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呼在陈清念耳边,有些烫人。 “饱了”陈清念稍微动下身子,发觉姜行川贴的太紧,又往回缩了点。 “姜先生。” “嗯?” “你喝醉了吗?” 姜行川把下巴抵在她的肩窝,笑问,“你觉得呢?” 陈清念缩了缩脖子,“你还是当了许愿池的王八。” “嗯。”他亲了亲陈清念的耳朵,“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同意?” 陈清念迟疑了一下,“因为他们把你哄开心了?” 姜行川被她逗笑,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有些疼,还有些痒,她想躲,却又被姜行川按住肩膀。 他骂:“小没良心的。” “马主任说物理竞赛你们要去别的城市,我给点赞助费,让你们都坐头等舱,都住五星级大酒店,每天吃的都按照最高标准,苦了谁也不能苦了我家清念啊。” 陈清念错愕。 她像是想到什么,“所以你捐的宿舍楼……” “对,想让你住更好的。” 陈清念觉得姜行川很牛逼。 比古代烽火戏诸侯为得美人一笑的昏君还牛逼。 她沉默。 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祸国殃民的妖精。 这样下去,姜行川该不会为了她把家产败光吧? “姜先生……有没有告诉过你一个秘密。” “什么?” “你貌似是个恋爱脑。”还是人傻钱多的那种。 姜行川侧身,揪住陈清念的脸,“你个小没良心的,我恋爱脑是因为谁?就你清醒,你是不是时刻心里都盘算着甩了我,所以才会这么清醒?” 陈清念不吭声。 “谈恋爱的人有几个清醒的?”姜行川有些自嘲,“太清醒的人,说明就没打算认真谈。” 他话里有话。 兴许是真的有点醉了,也兴许是真的憋了太久的委屈。 他想听陈清念辩解几句,哪怕觉得他说的有些过分责怪他几句也好,他总是没有安全感。 别说为了她赞助或者捐楼,只要她肯留下来,他倾家荡产都可以。 但怎么这姑娘就跟一块捂不热的石头一样。 真的很会戳人心窝着。 “姜先生,我困了。”她又避而不谈。 姜行川有些烦躁,他又想抽烟了,可他明明已经戒掉了。 他把人转过来,困在窗台狠狠地亲了上去,动作有些粗鲁,把陈清念的嘴皮都咬破了。 十多分钟之后他才松开怀里的人,抽离了身子。 “今晚你不回学校,跟我回家。” 陈清念僵在原地,脑袋里走马观花似的闪过一些马赛克画面。 “姜先生,我明天还要上早课。” “我明天七点就开工,会把你准时送回来。” “可我明天要是起不来呢?”陈清念挠了挠头,心里盘算着蹩脚的理由拒绝姜行川。 姜行川立在她面前,嘴角挂着吊儿郎当的笑。 “陈清念,我有分寸,明天一定会让你准时起床的。” 第160章 最多算半个君子 今晚的月亮很漂亮,散发着白金色的光晕躲在云层之后。 路边的树叶微微摇曳,错落着月光落在黑色的地面上,若隐若现地勾勒出花草灌木的剪影。 姜行川说要带陈清念回家,实际上是把她带到了自己租在京大对面的公寓。 公寓开车到校门口不过五分钟的距离。 公寓四复式的,两层,下面是客厅厨房卫生间,上面是两个卧室一个电竞房。 姜行川住主卧,里面也有单独的卫生间。 此时他正在主卧卫生间洗澡。 而陈清念站在主卧的落地窗前发呆。 她的脑袋里盘算着等会如果假设万一有可能——姜行川想跟她睡觉,那她该怎么办? 他们是男女朋友关系,原则上两个互相爱慕的人是不会抗拒,但是问题就出在原则上。 陈清念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她觉得不应该如此轻易地跟姜行川发生进一步的关系。 并且内心始终坚定着这个原则。 但是矛盾的点就在于,她虽然是个有原则的人,但好像并不是能抵住诱惑的人。 尤其当那个诱惑源变成了姜行川。 大约过去了半小时,卫生间的门打开,姜行川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套黑色的冰丝睡衣,长衣长裤,倒也没有想象中裸露的画面。 只是这黑色纯粹,映衬着姜行川苍冷白皙的肌肤,显得更加妖冶迷人,像是开在悬崖边上的一朵艳丽的花,美得过于张扬,以至于处处都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他看起来有些酒劲上头,眼神有些迷离。 “清念”他喊了一声。 陈清念立马站得笔直,犹如点兵一样大声回答:“我在。” 姜行川从饮水机里接了杯温水,喝了一大口才觉得干燥的喉咙有所缓解,他看了一板一眼的姑娘,沉声道:“去洗澡。” 三个字像是什么不得了的魔咒。 或许说这难道是什么暗示吗? 陈清念站在原地没动。 她试探性地开口:“姜先生,这离学校不远,我可以现在回去,我在这儿没换洗衣服,怪麻烦的。” 姜行川没说话,走到衣柜旁,伸手拉开。 然后身子懒洋洋地倚在柜边,用一双潋滟着醉意的眼睛看她。 陈清念顿住,柜子里竟然挂了很多女装。 他这是有备而来啊。 姜行川扬眉:“你挑还是我挑?” 陈清念有些挪不动脚步,她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那个好整以暇,守株待兔的男人。 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姜先生,你能提前告诉我,洗完澡之后会发生的事吗?” 如果情况不对,她会提前走。 虽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问出这样的问题会让她显得很蠢。 但是总得先未雨绸缪一下。 姜行川觉得喉咙还是有些发干,后知后觉的酒劲让他的胃不太舒服,他扯了扯睡衣衣领,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和一对料峭精致的锁骨。 开始了。 他已经开始诱惑了。 陈清念悄悄地挪开眼,不敢多看,但是脸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姜行川:“你觉得在这情况下,你问男人这样的问题,会得到几分真的答案?” 男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嘴上说着我只抱抱不做别的,然后抱着抱着就亲了上去,亲的时候答应不乱摸,但是亲着亲着手就开始不老实,再往后发展更是从我只蹭、蹭不进去到我保证只做一次。 都是这样循循善诱,把自己的心肝宝贝哄到手的。 陈清念脑袋里三分清醒,七分情动。 结合在一起,就是铁打的十分好拐。 “我相信你。”陈清念无比认真地点头,“姜先生,你不是那样随便的男人,你之前答应过我的。” 比起恭维,她更像是在自我安慰。 “清念,我喝酒了”他看着有些胆怯的姑娘,声音轻飘飘的,“别太相信我。” 是君子。 但顶多算是半个君子。 姜行川揉了揉眉心,等到涌上来的那股眩晕感压下去之后,才缓缓开口:“洗完澡,只会和你接吻。” 陈清念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从柜子里挑了一件还算正常的睡衣,一套白色的短袖短裤。 余光扫到另外两件睡衣,她不由得耳朵红了一下,然后仓皇地进了卫生间。 等她出来,又过去了一个小时。 她故意磨蹭了很久,出来的时候姜行川已经侧躺在床上,一只手臂垂在床沿,睡着了。 他今晚确实喝了不少酒,睡着的时候眉头还紧皱着,看起来不太舒服。 陈清念到楼下从冰箱里找到蜂蜜,给姜行川泡了杯蜂蜜水端了上来。 她蹲在床边,拉住姜行川垂在床边的手轻轻晃了一下,“姜先生?” 姜行川恹恹地掀了一下眼皮,意识朦胧地抬手按住陈清念的肩膀,把人往自己面前抱。 陈清念蹲着,被他一拉,不由得失去重心,膝盖轻轻触底,半跪在床边。 “清念。” “我在呢。”陈清念轻拍他的手臂,“我给你泡了蜂蜜水,你喝完再睡。” 姜行川的眼睛又闭上,卷密的睫毛在眼睑投下小片阴影。 他的呼吸很轻,但很均匀,好像又睡着了。 陈清念跪的膝盖有些疼,只好又轻拍他圈着自己的手臂,“姜先生。” “嗯”他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然后又喊她,“清念” “我给你泡了蜂蜜水,你喝完再睡。”她又重复一遍。 姜行川这才又睁开了眼,语气蔫蔫的,像是在抱怨,“你洗澡好久。” “抱歉啊姜先生,让你等太久了。” 她把蜂蜜水端到他嘴边,哄孩子一样哄他,“喝完接着睡,好不好?” 姜行川嗯了声,接过了杯子,用一只胳膊撑起身子喝水。 陈清念也终于有机会站起来,她的膝盖已经有点红了,她起身的时候下意识地用手揉了一下。 姜行川注意到,伸手扶住她的膝盖,“怎么红了?” “没事。” “明明就有事。”他好像生气了,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把人抱了过来,温热的手掌覆在她的膝头,暖烘烘的,很舒服。 姜行川把脸贴在陈清念的腹部,垂眸替她轻轻揉着膝盖。 这下又有点痒了。 “疼吗?” “不疼。” 陈清念用手拍了拍姜行川的背,“你快睡吧。” 姜行川眯起眼,仰头看她:“那你呢?” 陈清念有些局促,她指了指门,“我睡客房。” “客房没打扫。” “没事,我可以自己打扫。” “陈清念,你又不是没跟我睡过,来都来了,还至于跟我分床睡?” 他有些霸道,长臂一伸,把人箍进怀里,翻个身,顺势把人压床上。 真奇怪,刚刚躺床上晕得天旋地转,现在把人往怀里一抱,他瞬间不晕了。 甚至精力充沛到能下田梨二亩地。 漫漫长夜,星光零散。 陈清念的发丝凌乱,遮住了脸,姜行川伸手替她把头发捋顺,然后低头碰了碰她的唇。 陈清念立马紧张起来:“姜先生,你不困了吗?” 姜行川低头吻她的脖子。 “姜先生,你还是早点睡,不然明天早上起来会头晕。” 滚烫的呼吸落在她的敏感的脖颈,酥酥得让她连连退避。 “你不是七点要开工,现在已经十一点了。” 姜行川扣住她的手腕压在头顶上。 “窗户没关,我冷,你先下去关个窗吧。” “宝宝”他的声音有些哑,两个字把陈清念的心跳硬生生喊快了几个节拍,“落地窗,不透风。” 陈清念彻底没辙了,只能妥协地看着他:“只接吻,你之前说的,没忘吧?” 姜行川笑了一声,“没忘。” 他是答应了接吻,但又没说接吻的同时不能做什么。 第161章 我厉害吗? 清晰的水流声回荡在不大不小的卫生间里。 陈清念眼尾红红的,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姜行川捧着她的手放在水龙头下耐心地洗着,白嫩嫩的双手被他握得泛红,掌心柔软,真是娇气的不行。 “抱歉”他没那么诚恳地道了句歉。 陈清念不说话,吸了吸鼻子,脑袋里现在还乱得像一锅浆糊。 今晚的所见所闻所感,一切都超越她的认知。 “骗子。” 她吐出两个字,然后又不说话了。 她僵直身子,两眼放空,就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她感觉她被打击到了。 姜行川这么好看的一个人,他的皮肤很白,他的身上很香,他哪哪儿都是完美的,但偏偏在今晚,陈清念发现了他藏在完美之下的样子,是邪恶欲念纠缠在一起,恨不能把她拆解腹中的恐怖。 这件事对陈清念的打击实在太大了,以至于她现在没法正视身旁站着的男人。 陈清念曾经是一个自闭症患者,早些年她拒绝跟人沟通,语言能力发育得很慢,导致了她即使有超高的智商,但依旧在某些事情的认知上存在障碍。 所以她对某些事情是从未涉足过的。 坦白说,像她这样的乖宝宝,从来没看过小黄、漫,除了生物书上抽象的线条画以外,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了极具冲击的东西。 不仅看,还摸了。 一时间有些缓不过来。 姜行川关上水龙头,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替她擦拭手指。 “手酸吗?” 备受打击的陈清念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姜行川伸手抱她,却被她僵硬地躲开。 姜行川没辙,心里有点愧疚:“生气了?” 陈清念抬眼看他,姜行川的眸子深邃漆黑,流露出难以言说的自责和委屈,她心里有些不舒服,目光下挪,又瞥见他脖子上被她咬破的地方,觉得自己可能反应有些过激。 或许……情侣之间都会做这些事情? 她不也很喜欢咬姜行川,哪怕是咬出血他也没推开过自己。 陈清念很纠结。 “对不起”这一次,姜行川很认真地跟她道歉。 “我不应该勉强你。” 陈清念的心开始动摇。 她一直在人际交往上存在困难,她不喜欢跟人沟通,很多时候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有自己的一套认知原则。 可是,在某一天,是她主动掀开自己的一角,把姜行川放了进来。 是她试图要接纳他的。 但现在,她表现得过于强烈,反而让他陷入了自责和愧疚。 可那明明是一件很亲昵的事情,却被她的反应搞得一团糟。 姜行川垂着头,耐着性子哄她:“清念,今晚是我失控了,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他并不是一个会委曲求全的人,随性惯了,做什么事都由着自己,但唯独事情发生在陈清念身上,他才会反复打磨反复斟酌。 也只有陈清念,会让他这样心甘情愿地低下头。 “姜先生”她低着头,两只手绞在一起,“你抱抱我吧。” 姜行川闻言,才缓缓松了口气。 他张开双臂,把小姑娘轻轻圈进怀里。 温热的触感让她方才动荡的情绪慢慢平复,她并不排斥姜行川的拥抱,她还喜欢姜行川。 姜行川轻轻揉了一下她的头发,“别不开心了。” “姜先生,你记得你问过我跟梁司闵的关系吗?” “记得。” 陈清念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声音闷闷的:“他是我心理主治医生的儿子,我得过自闭症,是一个怪人,我怕他会把这个秘密说出来,我怕你知道会讨厌我。” 我怕你知道,看似很正常的陈清念,在很多时候都是个怪人。 “我十三岁才学会说话,所以我话说得不好。” 姜行川有些心疼,抱得更紧,“你哪里说得不好,我觉得你每一句话都说得很好。我们清念是个天才。” “姜先生……你以前和别人这样过吗?” 姜行川顿了下,似乎轻轻叹了口气:“我只交过一个女朋友。” 言下之意,除了陈清念,他没有过别的女人。 陈清念小心翼翼问他:“那你喜欢这样吗?” 她的每一个问题都能让姜行川陷入短暂的沉默。 很多事情,都是她从未涉足过的,那他作为她的男朋友理应为她解答,但又不知道该如何措辞才能显得没那么……下流。 “生理上,很会喜欢。” “心理上呢?” “也喜欢。” 陈清念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清念,如果今晚的事情你觉得冒犯,我下次会克制,坦白来说,我在恋爱中应该是一个喜欢快一点的人,因为私心地想要得到你,但这种私心是大多数男人都有的心理活动,可人又不同于动物,我可以用我的理智和思维控制自己的私心。” “如果你接受不了快一点的交往方式,我可以调整进度。” 恋爱需要互相接纳,不能强迫一个人被迫接纳。 陈清念攥着他的衣角,思绪稍稍回笼,也不像先前那样排斥了:“今天晚上……我没有生气,我只是一时间有些适应不了。” 姜行川刚想开口安慰,陈清念又忽地抬头,看他,“我虽然很难适应,但还是坚持到最后了,我是不是很厉害。” 姜行川的嘴角动了一下。 “厉害。” “只是你时间有点长了,我的手很累,希望你下次能快点,可以吗?” 下次?她同意有下次? 不对,什么叫他时间有点长,希望下次能快点? 这种事情还能有商有量的吗? “清念,你……” “快一点的恋爱也可以,但不能太快了,因为我接受能力有限。” “好。” 陈清念觉得自己的思路这会儿很通透,她可以多说几句话。 “姜先生,你以后不会让别人也……” “当然不会”姜行川的脸色变了,“陈清念,你想什么呢?你是我女朋友,我才会和你做这些事,难不成我是什么变态吗,随便一个人都能碰我?” 他有时候真想敲开陈清念的脑袋看看她的脑回路。 “姜先生”陈清念深吸一口气,她现在想明白了,情侣之间可能确实会做一些私密的事情,如果她表现得很排斥应该会伤姜行川的自尊,所以她应该说一些不伤他自尊的话挽回一下,比如—— “你很厉害。”她没来由地夸了一句。 话题转换得未免太快了点。 姜行川有些迟疑:“我哪儿厉害?” 为什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陈清念眼神闪烁了一下,在她将要开口的瞬间姜行川捂住了她的嘴,“你别说了,我怕你说的话太惊世骇俗会吓到我。” 陈清念哦了一声。 想说的话又被她硬生生憋回了肚子。 “走吧,去睡觉。” 姜行川牵着人回到卧室,把床单换了一遍,和陈清念并排躺下。 这一折腾已经凌晨两点了。 陈清念闭上眼,离姜行川远远的,两只手交叠放在心口,她努力想要入睡,但脑海却不受控制地涌入了一些画面。 那是姜行川犹如海棠花开的脸,漂亮,诱人,他喘息着,眼眶潮红,用一双勾人的眸子看着她,然后用手掌带动她的手上下动作。 所有事情都失了控。 陈清念猛地睁开眼。 心中狂跳不止。 她在干嘛? 她在意yin姜行川的身体。 真的是疯了。 她才知道自己原来是个假正经的人,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实际脑子里敢想那些那羞于启齿的画面。 她侧头看了眼身旁的男人,觉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底反复游走。 甚至有些控制不了。 陈清念猛地坐起身,姜行川也跟着睁开了眼。 “怎么了?” 陈清念摸摸发烫的耳朵,有些心虚:“我不想跟你睡一张床了,姜先生,我想去睡客房。” “……” 第162章 你这个人,真的很差劲 第二天早上,陈清念顶着两个黑眼圈到了学校。 一晚上的失眠让她有点心力交瘁。 马主任倒是挺神清气爽,早上酒醒立马兴冲冲地来到实验室,跟大家宣布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下个月的物理竞赛我们拉到了赞助,同学们都要踊跃报名,我保证学校会有很好的出差待遇给到大家!” 校长同样红光满面地出现在办公室,向所有人宣布学校通过他昨晚不懈的努力又喜提两栋新的宿舍楼。 所有人都皆大欢喜,唯独陈清念一脸肾亏。 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软绵绵地坐下,又软绵绵地趴在桌子上,短短一分钟打了五个哈欠,眼角都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清念啊,你这怎么回事?昨晚捉鬼去了?” 马主任一回头对上两个黑漆漆的眼,还以为哪个动物园把熊猫放出来了。 陈清念无精打采地抬起头,整个人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吧唧:“马主任,我有点困。” 多新鲜啊,物理小天才平时一进实验室身上就跟装了电动小马达一样,从来都没犯过困。 但是现在,她却无精打采到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 真是罕见。 “你这是咋了?”马主任凑近瞅了一眼,“对了,昨晚忘了问你,你昨晚怎么回去的?” 听到这个问题,陈清念立马紧张起来,坐直身子乖乖回答:“我打车回去的。” “打车去了趟动物园?” 马主任指了指她的眼眶,“然后顺道跟熊猫彻夜长谈一晚?” 陈清念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马主任,我昨晚忽然想到竞赛日子越来越近了,感觉好有压力,所以失眠了。” 马主任一脸我信你个鬼的表情。 “你会为了竞赛紧张到失眠?你去年不是在竞赛进行到一半无聊到睡着,结果还拿了个冠军吗?” 陈清念:“……” “我看你不像是紧张的”马主任笑眯眯的,“你是想到又能吊打那群选手,就兴奋得睡不着吧?” 陈清念:“马主任,我很谦虚的。” 上午的演员对手戏不多,主要是补拍实验场景。 姜行川对每一个镜头,每一个细节都把控得很严。 主角是一个沉迷于物理的天才疯子,在一次又一次实验中逐渐迷失自己,这一过程,人物的状态和心理要随着实验的推进变化,为了镜头捕捉的严谨,屏幕上出现的图形和数据都得是部分真实的。 为了得到正确的实验结果,剧组做了挺久的准备工作。 但刚刚开拍就出现了岔子。 一个演员不小心撞到了实验器材,刚刚调好的数据全乱了。 “对不起姜导。” 姜行川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揉了揉眉心,看了眼时间,转头问裴清扬,“这些数据复原需要多少时间?” 裴清扬没好气地冷哼一声:“至少一个小时。” 那名失误的演员更紧张了,低垂着头不敢看姜行川。 裴清扬又道:“不过是一个电影镜头,看电影的观众又不是人人都是物理高材生,错一点半点他们也看不出问题,没必要再折腾一遍了吧。” 很多人看科幻电影不就是为了看个剧情看个特效,谁会真的在乎那些数据。 裴清扬觉得姜行川这样完全是小题大做。 姜行川放下对讲机,缓缓站起了身,表情沉冷。 “一部把观众当傻子的电影,是没有任何艺术价值的,既然你要塑造一个世界,那就得是合理真实的,完全虚幻又毫无科学根据的东西跟一捅就破的纸老虎有什么区别?” “是,我确实不懂艺术,我不知道一个模糊的镜头是否就是把观众当傻子,我只知道,我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姜导演,我很忙。” 裴清扬梗着脖子不卑不亢。 周斯聿看了他一眼,开口:“那如果,我们给你加钱呢?” 他和陈清念交替进行理论指导都是有报酬的,剧组不白用他们。 裴清扬眼底流出一丝不屑:“很可惜,我不缺钱。” 姜行川笑了一下,目光冷冰冰地:“你看起来确实不缺钱,缺教育。” “姜行川,你什么意思?你以为别人怕你,我也怕你吗?” 高材生骨子里本身就有着一股莫名的优越感。 面对他的挑衅,姜行川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直接无视掉。 “斯聿,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找清念。” 裴清扬握紧拳头。 “你找陈清念有什么用?她来了也是要浪费一小时的时间她能做得和我一模一样。” “是吗?”姜行川睨了他一眼,“可我更相信清念。” 裴清扬冷哼一声:“你当然更相信她,毕竟你心里什么想法,你自己最清楚。” 周斯聿有些头疼,马主任到底是怎么想到把裴清扬这小子介绍过来的。 他对姜行川的敌意来得很诡异,换句话说很像是一种变相的雄竞。 姜行川没再搭理他,两分钟后,陈清念来了。 她只是站在屏幕边看了两分钟,然后缓缓开口:“这个数据看起来全乱了,但实际上只是其中一个数据偏差引起的连锁反应。” 陈清念在操作台上拨弄了两下,屏幕上的模型旋转一圈,数据立马都发生了变化。 “好了。” 前后加起来不过三分钟。 就这样解决了? 所有人目瞪口呆。 那刚才裴清扬信誓旦旦说的那些话算什么? 算笑话。 裴清扬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 如果是他,他可能没法一眼看出究竟是哪个数据出现了问题,所以不得不把实验从头做一遍,但陈清念却能一眼看出问题所在,并且瞬间解决。 这就是物理天才的实力吗? 裴清扬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挫败感。 姜行川扬了下嘴角,伸手拍了下陈清念的脑袋,“真棒。” 陈清念笑了一下,礼貌客气:“记得加钱。” “当然,加三倍。”姜导演一向大方,尤其是对待自己的心上人。 裴清扬的表情又黑了一些,他完全被无视了。 比起当众羞辱,被当众无视才是最为致命的。 裴清扬此刻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因为陈清念从头到尾都没看他一眼。 两个人的互动很快被其他人看在眼里。 “小姜爷刚刚是不是摸那个姑娘的脑袋了?” 小姜爷不是不喜欢别人碰他吗? 旁边的人嘘了声:“多做事少说话。” 说不定小姜爷表面来京大是为了拍电影,实际上就是为了追姑娘呢?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默默低下了头。 拍摄正常进行。 陈清念和裴清扬先行离开。 “清念”三天来,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跟陈清念说话。 安静的走廊灯下,一张漂亮恬静的脸映入眼帘:“怎么了?” 裴清扬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 “姜行川故意针对我,你应该看出来了吧?” 陈清念:“?” “明明我就在现场,他不让我调数据,却专门把你喊过来,什么意思?不就是想要我当众难堪吗?” 陈清念的眉头拧了一下。 “可他针对你有什么好处?”陈清念不懂,又道:“而且喊我来,是因为我比你效率更高,不是吗?” 裴清扬一下子被怼的哑口无言。 “可他分明就是在针对我。” 要不然怎么会故意无视他? 陈清念揉了揉自己泛着青黛色的眼眶,还是觉得很困,“裴清扬,你要是觉得姜先生针对你,你就离开剧组,不来就是了。” “那不行。”裴清扬一口回绝,不来怎么看他们暗度陈仓? 他一定要收集到证据,证明姜大导演实际上跟京大学生勾搭在一起。 陈清念懒得跟他纠缠:“那你随意。” “陈清念,我劝你有些事还是想清楚点,如果真的发生什么,我恐怕不会替你隐瞒。” 陈清念瞥了他一眼:“如果你再造谣我被包养,那我会起诉你。” “还有,我收回之前觉得你人不错的话,你这个人,很差劲。” 第163章 清念演戏:你怎么身上有别人的头发 傍晚。 陈森领命从京大对面的奶茶店搬了几十杯奶茶到剧组,然后又一杯一杯分发下去。 其中有一个豪华无敌全家桶大杯是给陈小姐的。 很有眼力见的陈森把那杯奶茶双手捧到小姜爷面前。 “这杯是陈小姐的,我这边还没发完,要不然这杯您拿给陈小姐?” 姜行川表情淡然地接过来,看得出来相当波澜不惊。 陈森递完奶茶,站在原地没动。 姜行川看了他一眼:“还有事?” “有一个八卦”陈森摸摸脑袋,试探性地开口:“您想听吗?” 他不是很想听,但是陈森看起来很想说,所以姜行川大发慈悲地给了他一个说废话的机会。 “说。” 陈森清了清嗓子,“奶茶店的店长是一个地下拳击俱乐部的忠实爱好者,他说前两天俱乐部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 姜行川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奶茶,塑料杯外有细密的水珠往下缓缓流淌,冰要化了。 “说重点。” “一个神秘女拳手打翻了一个特别牛逼的韩国来的女恶霸,那女恶霸来头不小,是某位财阀大佬的掌上明珠,她现在人躺在医院,听说已经惊动了财阀大佬,那大佬届时会飞到京城,然后打算讨个说法。” 陈森咽了口唾沫:“可能要出大事了。” 姜行川的眉头蹙了一下,“那个俱乐部地址在哪儿?” 陈森:“枫榆路。” “知道了”他转身走了。 这就走了? 陈森挠挠鬓角,他还没告诉小姜爷那个神秘女拳手是谁呢。 姜行川穿过实验楼来到教学楼下,陈清念今天有专业课,大概十分钟之后结束。 他站在红砖白墙的楼前,格外扎眼。 路过的学生纷纷侧头,不由得心中赞叹,更有跃跃欲试的想要上前要个联系方式。 陈清念端端正正的听课,放在桌子下面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宋心瓷打来的。 她按了挂断。 然后宋城和打来。 她又挂断。 接着是乔淑玉。 这一家子没完没了了? 陈清念低头,把这三个人全都拖进黑名单。 宋心瓷急的眼眶都红了,“妈,怎么办啊,保送京大的资格没了,要是裴大师那边也黄了,我就真的完了。” 之前去京大面试,明明老师对她很满意,不知道怎么一夜之间就收到了被拒绝的通知。 昨天她还想着裴丽芳这条路走不通,她还可以成为京大的学生。 但眼下,京大保送没了,如果参加统招考试,她又不是百分之百有把握,如果出了差错,那她的前途真的都毁了。 乔淑玉把手机往桌子上重重一放:“陈清念这个死丫头怎么不接电话,宋城和这就是你教出的好女儿!” 宋城和坐在沙发上搓搓手,有些无奈。 “其实你们也不用着急,心瓷虽然保送没了,但是以她的成绩考进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那可是京大”乔淑玉用一根手指戳宋城和的脑袋,“全国优秀的学生都挤破脑袋想要进去,这一次夏令营本来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结果心瓷没进去,其他人进去了,那招收名额就缩减了一大半,这简直就是难上加难!” 宋心瓷坐在一旁委屈地抹眼泪。 是啊,那可是京大,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如果能成为裴大师的弟子,或许还能有机会。 “那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宋城和抬头看她们娘俩儿,“真的打算把股份分给清念?” 乔淑玉表情厌恶。 “不然呢?”她坐下,冷眼瞧着宋城和。 平时家里的事,都是乔淑玉做主,她说给就给,说不给就不给。 但现在问题是,怎么给? 宋城和开口:“那股份怎么分,我拿出百分之五,你拿出百分之五……” 话音未落就被乔淑玉尖着嗓子打断。 “宋城和,你说的是人话吗?” 他怎么又没说人话了。 “那是你女儿,你女儿狮子大开口要股份,凭什么要我拿?” 宋城和表情委屈。 “可我毕竟是公司的上层管理者,如果我给清念百分之十,那我自己持股只剩百分之二十,很危险的。” 绝对控股人才有更高发言权。 “况且,我们是在为心瓷谋划,心瓷是我们两个人的女儿,一人出一半,也很合理吧?” “合理个屁!”乔淑玉了冷哼一声,转头冲宋心瓷开口,“看见了吧心瓷,这个家不仅你奶奶不站你这边,就连你爸都不占你这边。” 宋心瓷哭得更伤心了。 委屈巴巴地喊了一声:“爸……” 这一喊,宋城和的所有主张都碎了。 他一咬牙:“放心吧心瓷,这件事,爸会替你摆平。” 陈清念刚出教学楼的门,就看见站在墙边的姜行川。 姜行川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刚一招手,陈清念转身走了。 竟然直接走了。 “姜先生,那里人多,我们换个地方。” 这恋爱谈得,多少有点委屈。 姜行川叹了口气,认命。 小姜爷丢下整个剧组,自己偷摸约会去了。 一杯奶茶喝了一半,洒了一半,姜行川替陈清念整理好衣角,用拇指抹去她额角的细汗。 姜行川:“下次能换个地方吗?” 他坐在椅子上,一双长腿有些憋屈,只能收拢在面前,他把人抱在怀里,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心跳乱得这么没分寸。 陈清念整个人都红温了。 她舔了舔有些发麻的唇瓣,觉得腰窝的有些酸,想要调整一下姿势,刚动弹就被姜行川按住了背。 “别动。” “可我这样不舒服。”陈清念用湿漉漉的眼看他。 姜行川的耳朵也有些红,对视两秒,他咬着牙妥协,任由腿上的活祖宗挪来挪去找舒坦的位置。 他别过脸,表情有些隐忍。 陈清念刚找到一个舒服的坐姿,转头看到了姜行川红的滴血的耳朵,上手摸了一下。 “姜先生,你这是热还是害羞啊?” 姜行川叹了口气。 “我这是憋屈。” 陈清念没听明白,只是环视了一周,这器械室确实太小了,下次换个大点的地方吧,不能憋屈到姜行川。 “姜先生,我今晚要回宋家一趟。” 提到宋家,姜行川不由得警惕起来,“他们又找你麻烦?” “不是的,他们有事找我帮忙。” “你打算帮他们?”那群牛鬼蛇神有什么好帮的,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 一家子脑瘫,别再传染给他家清念。 陈清念伸手把他肩头落的一根长发拿下来,“我不白帮,我回去跟他们谈条件。” 她捏着那根头发没扔,小脑袋瓜忽然灵光一现。 “你身上怎么有女人的头发?难道你背着我出去找别的女人了?还是说我才是那个后来者?” 姜行川一愣。 什么鬼。 “这不是你的头发吗?” 陈清念满脸严肃,“这怎么可能是我的头发呢,我从来都不脱发,这肯定就是证据!” 姜行川的笑扬了起来,轻佻又孟浪。 这出戏,他接了。 “那怎么办?既然你都发现了,那我就不瞒着你了,我确实在外面养了个小情人,女大学生,长得漂亮,性格温柔,脑袋聪明,身手很好,我们各方面都很和谐,就连在床上……” 陈清念耳根一红,捏住他的嘴。 “不要败坏我的名声!”谁跟他床上和谐过了! 姜行川又把她刚整理好的衣角弄乱了,“这怎么能叫败坏?我说的是我的小情人,又不是你,难道说,你承认自己是我的小情人?” 陈清念被反将一军,刚刚的一时兴起也偃旗息鼓。 她按住姜行川作祟的手,“我不是你的情人。” 姜行川吻她的嘴角,“那你是我的什么?” 陈清念不说话了。 姜行川静静地看她,每一次遇到这种需要她明确自己身份和立场的话题,她都会变得模棱两可。 他心里已经开始烦躁,但还是耐着性子问她:“清念,你是我的什么人?” 陈清念捧起他的脸,捕捉到他眼底的慌乱,心软了下来。 她回答:“我是最爱你的人。” 第164章 绑架 宋家人刚吃罢晚饭。 陈清念回来的时候,陈妈已经开始收拾桌子了。 她只是淡淡地扫了屋里人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宋城和站起了身:“清念,你回来了啊,吃过晚饭了吗?” 他知道陈清念今晚会回来。 但也没打算等她一起吃晚饭。 这就是陈清念的亲生父亲。 她站在客厅,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合同呢?” “刚一回来就要合同,还真是眼里只有钱啊。”乔淑玉阴阳怪气一句,坐在沙发上大腿翘二腿。 石翠兰是不同意把股份转让给陈清念这个外人的。 但奈何这两口子早就商量好,非要这样做,那她也没办法,反正她是不会拿出自己的股份。 人老了,手里总得留点底牌,给自己傍身用。 宋城和的表情也严肃起来:“清念,这件事我们再商量一下。” “不商量,没合同的话我就先走了。” 乔淑玉被气得半死。 看看!什么态度! 跟上门讨债的冤家一样。 “陈清念,你就是一个没教养的东西,进到家里就是这样跟长辈说话的吗?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长辈?” 每次都要长篇大论一些感情牌。 陈清念完全看不懂。 也共情不了。 “再说了,你就算要合同,也得我们先看到曲谱吧,不仅如此,你还要现场给我们弹一遍,证明那首曲子就是你弹的,不然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们的。” 这个乡下回来的野丫头会弹古琴,这件事乔淑玉一直持怀疑态度。 别再是被她处心积虑骗了。 陈清念一言不发,径直走进了宋心瓷的琴房。 宋家有专门给宋心瓷安排的琴房,但她却没有。 陈清念刚一坐下,整个人的气质就变了,优雅端庄,圣洁美丽,恍若间很像另一个人。 宋城和有些看呆了。 太像她母亲沈清君了。 沉稳似水,谦谦女君子。 陈清念的手指在琴弦上游刃有余地游走,琴音婉转,余音绕梁,敲得人心阵阵颤栗,发出共鸣。 她真的会弹,还弹得这么好。 宋心瓷站在一旁,指甲深深掐进了肉里。 自从陈清念回来之后,她生活中的所有都被搅乱了,喜欢的人被抢走了,奶奶的宠爱没了,就连成为弟子的机会都要从陈清念手中乞求。 早知这样,还不如当初让陈清念直接死在平江镇。 就不该让她来京城的! 一曲作罢,陈清念缓缓站起身子,沉默地看着其余人。 乔淑玉冷哼一声,“你跟你死去的妈一样,都很会弹琴,只可惜你妈命短,不知道你……” 陈清念上前一步,毫无征兆地抬起手,乔淑玉被吓得惊呼一声,连忙捂着脸后退。 然而陈清念的巴掌并没有落下来,她只是抬起来手吓唬了她一下。 “乔淑玉,你就这点胆子还敢挑衅。”她冷淡地收回手,像是在看一只耍把戏的猴子。 乔淑玉的脸色难看至极。 股份转让合同最后还是拿给了陈清念,宋家也如愿拿回曲谱。 陈清念要走,宋家没一个人留她。 陈清念并不在乎曲谱,她知道一首曲子的成败在人不在谱,就算把曲子给了宋心瓷她也未必会成功。 乔淑玉在陈清念走后冷不丁地露出笑。 “看着吧,那股份迟早会让她还回来的,她真以为自己能带走宋家的财产吗?” 入秋的夜晚有些凉,风吹叶动。 陈清念站在路边等车。 一辆黑色大众在她面前停下,车窗摇下,司机探出脑袋往陈清念的位置打量一眼。 陈清念低头看了眼订单上的车牌号,缓缓朝后退了一步。 谁料车里竟然哗啦啦下来三个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棒球棍。 姜行川刚回到公寓,打开手机,发现十分钟前发的消息,陈清念还没回。 他拨电话给陈森:“你去接清念了吗?” 陈森有些犹豫:“小姜爷,我本来要去的,但是陈小姐告诉我她已经打到车了,她说会直接去找你,不用我接。” 姜行川心底生出一丝不妙。 他挂断电话打给陈清念,竟然是没人接听。 再打,手机只响两声,就被挂断。 等到姜行川第三次拨号的时候,对方已经关机了。 城郊一处破旧的厂房里。 陈清念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脑袋上套了一个黑色的头罩。 铁门被人哗啦啦地踹开,有脚步声靠近陈清念的位置,然后猛地用力摘掉了陈清念的头罩。 “哟,还真是个美人胚子呢?” 陈清念的视线陡然从黑暗中恢复,她眯着眼环顾了一圈四周,最后落在领头男人的身上。 是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凶神恶煞的,看起来很不好惹。 刀疤男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魁梧的男人。 一共三个人。 陈清念的目光在厂房扫视一圈,很快就看清了环境。 废旧厂房,只有一个铁门出口,中间堆放着很多旧铁桶,左边有一个冷冻室,右边一堆生了锈的铁架子,厂房里有很浓重的腥臭味。 这里是一个养猪屠宰场。 车程一个半小时左右,途中她听到了36路公交车的播报声,那就代表车子中途经过36路的工作路线。 经过36路公交,大约一个半小时距离的屠宰场,那这里应该是城西。 城西有片海。 陈清念大概清楚了自己的位置。 “看什么呢?”刀疤男用匕首挑起陈清念的下巴,“都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思走神?” “刀哥跟她废话什么,先把她扒光让哥几个爽爽呗。” 刀疤男呸了一声。 “想得美,正事儿还没办呢,你少在这儿打歪主意。” 他一把抓住陈清念的胳膊把人粗鲁地拽了起来,陈清念纤细的胳膊在他手中盈盈一握,像一根容易折断的芦苇。 他猛地拽了陈清念一把,险些把她拽了一个踉跄。 “走快点,病歪歪的,跟要死了一样。” 刀疤男身上有难闻的鱼腥味,像是那种经常出海的人才会有的味道。 陈清念觉得反胃,屏住呼吸,皱起眉头。 她在心中不由得怀疑起接下来的去向,难不成是海边? 出了屠宰场,沿着荒无人烟的小路走了大概二十分钟来到码头,陈清念被刀疤推搡着上了一艘私人游艇。 “五哥,人带来了。” 刀疤男冲游艇上的人一吆喝,另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高大的壮汉走了出来。 游艇开动,推动着浪花离了岸。 那个名叫五哥的人上下打量着陈清念,眼神锐利,像是一把能剔人皮肉的屠刀。 他走到陈清念面前嗤笑一声,中文说的很蹩脚:“就是你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打伤我们媛?” 圆? 陈清念思索片刻,又揣摩了一下他的口音。 “你是金枕媛派来的?” 五哥用鼻腔喷出一股热气发出一个哼,“你知道你得罪的是什么人吗?” 不讲理的人。 愿赌服输这个道理他们不懂? 陈清念不说话,只是用一双寒凄凄的眸子看着他。 “把人带进来!” 五哥一挥手,刀疤再次推搡着陈清念往前走。 一路上她数了一下船上的人,一共十二个。 她一个人打十二个,恐怕会两败俱伤。 搞不好还会命丧于此。 她还不能死,她的命留着还有用。 游艇一共三层,五哥在前面带路,直接把人领到顶层,露天甲板上,一个躺椅上半躺着一个女人,胸口固定着甲板,手臂也打着石膏,脸上还有些淤青。 看起来很惨。 但她左右都有人伺候着,又显得格外悠闲。 那人正是前两天被陈清念揍进医院的金枕媛。 左边的人端着一杯饮料往金枕媛嘴边送,右边的人立马递上餐巾擦嘴,然后她一转头,趾高气扬地朝陈清念丢下两个字。 “跪下。” 第165章 调查线索 监控室里站着满满当当一排人。 满屋子的屏幕显示着各个路段的实时监控。 楚荆开:“晚上10:08分,陈清念出现在靖安路口,10:17分一辆黑色的大众停在她面前,车牌我找人核实过是假的。” 姜行川的面色阴冷,眉头始终拧着。 监控很清晰地拍到车上下来三个手拿利器的嫌疑人,但是距离太远,拍不清脸,只能看到模糊的像素人影。 他们用利器威胁,把陈清念强行塞进了车。 然后在下一个路口进入监控盲区。 楚荆开:“目前只能确定大概行径方向,因为他后面的路避开了监控,所以具体方向不清楚。” 开车的人显然是个作奸犯科的老手,不仅对地形地貌了如指掌,就连监控分布都摸得门清。 姜行川紧紧盯着屏幕上的画面,沉声问道:“有确定的范围吗?” 楚荆开点头,“他们朝106国道离开的,106过道在经过一段盘山公路之后有两个不一样的方向,一个朝西,一个朝南。” 监控室里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虽然不知道被绑架的受害人是什么身份,但是能惊动小姜爷亲自出面的,想必也不是普通人。 “清念的手机定位到了吗?” “最后一次定位是在临洮路,我们在路边的花坛找到了手机。” 姜行川没再说话,打开电脑地图从靖安路到临洮路再到106国道一路观察,城西临海,城南临山。 这两个地方都是人烟稀少的荒芜之地。 楚荆开又道:“我会尽快派出两队人马,同时朝两个方向进行搜寻,你别太担心,陈清念会没事的。” 眼下,只能祈祷她真的没事。 要不然姜行川真的会掀了整个京城。 姜行川盯着屏幕良久,沉默不语,身上散发的寒意让他方圆几米的人都止不住打颤。 楚荆开确定好搜寻方案就带着人出发了,踏出公安局的门发现何苗一直蹲在门口。 她平时最怕来这种地方,今天倒是反常。 见到楚荆开出来,何苗立马站起身,因为蹲了太久,小腿有些抽筋,起身太猛,差点一个没疼的当场给他跪一个。 “楚警官”她踉跄一步半屈着腿抓住了他的胳膊,“清念是不是出事了?” 楚荆开先是伸手揪着她的衣领把她薅起来,让她站直了身子,“你别添乱。” 何苗不服气。 “我怎么就算是添乱呢?清念是我在京城唯一的朋友,她出事了,我当然也会跟着着急。” “唯一的朋友?你之前酒吧那群狐朋狗友不算?” 怎么又扯到酒吧的事了。 何苗只是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然后混进去吃瓜而已。 说白了,她只是有点寂寞和无聊。 “楚警官,我能和你一起去找清念吗?”何苗依旧拉着他的胳膊不肯撒手,“我这个右眼皮一直跳得厉害,而且我今天算了一卦,我觉得我跟过去能帮上忙。” 冥冥之中,上天注定要何苗出发帮忙,她虽然是个半吊子何仙姑传人,但是大多数时候也会依照自己的卦象行事。 楚荆开有些无奈:“你当着人民警察的面跟我说这些玄学的东西,你觉得合适吗?” 他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第一次见面何苗这丫头就说他印堂发黑一脸凶相,结果这么久了,他不也是平平安安,什么事都没有? 可见玄学多半都是不靠谱的。 何苗还想纠缠,楚荆开从腰间摸出手铐在她面前晃了一下:“你确定要继续妨碍我的公务?” 何苗一见到手铐就老实了。 赶忙撒了手,往后撤了一步。 她蔫了吧唧地垂下了头。 可是卦象上看,她跟去能帮上大忙。 早上七点,距离陈清念失踪已经过去九个小时。 在这九个小时里,姜行川彻夜寻找线索,查路口监控,查陈清念手机定位,找到任何有可能的目击者。 他几乎是一夜没合眼。 眼下,他和楚荆开来到宋家,乔淑玉正和几个阔太太窝在一起喝早茶,见到姜行川来,立马变了脸色。 “哟,多新鲜啊,今天什么风把小姜爷吹来了?” 姜行川不理会她的阴阳怪气,冷着一张脸开口:“宋城和呢。” “找我们家老宋有事?有什么事跟我说也一样,我们夫妻一体,我就能代表他。” 原本坐在院子里的一群太太此时也站起了身,目光好奇地打量着来人。 人群中也包括沈星也的母亲周魏贤。 姜行川的脸色阴沉,他上前一步,身上的气势骇人至极。 “清念昨晚回来做什么?” 乔淑玉顿住,没想到他这样气势汹汹地找上门,竟然是为了问陈清念的事情。 “陈清念是宋家的孩子,她回自己家难道还需要特殊理由吗?倒是你,无事不登三宝殿,小姜爷这是为了清念才登门拜访?” 乔淑玉话里有话,故意打探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周魏贤在旁边看得起劲。 不知道又为什么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能把姜行川气成那样。 表情冷得似乎能杀人。 “乔淑玉,宋城荣已经进去了,当初是谁旁敲侧击出的点子,是谁指使教唆,你心里难道不清楚?” 乔淑玉的脸白了一瞬。 姜行川的声音冰冷如水:“既然是漏网之鱼,就安分守己点,别总想着掀起风浪,自寻死路。” 所有人噤声,倍感不妙,纷纷找个借口离开了现场。 有时候,富人家的瓜可以藏起来吃,但是不能明面吃。 一不小心就会被卷进去,得不偿失。 周魏贤见众人都散了,自己一个人也无趣,只好收拾收拾离开。 临走之时,姜行川侧了一下身子,声音很低,但却足够让周魏贤听清。 他说:“别告诉我奶奶。” 周魏贤扬了下眉,没说话。 石翠兰和宋心瓷已经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院子里只剩下对峙的几人。 “清念昨晚回来做什么?”姜行川又问了一遍。 石翠兰对姜行川的态度恭敬很多,但是提起陈清念依旧没什么好语气。 “那个丫头回来还能做什么?她是奔着分家产来的,昨晚从她爸手里硬生生要走了宋家百分之十的股份。” 石翠兰提起这件事就一肚子火。 在她眼里,陈清念始终是个外人。 姜行川始终冷着一脸:“你们给了?” 石翠兰:“不给还能怎么样?” “那你们从她身上拿走了什么?”宋家这样唯利是图的,不可能把股份白白送给陈清念,一定是存在某种交易。 以姜行川对宋家的了解,这笔交易就算达成了,宋家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反悔。 所以,绑架陈清念的人,会不会就是宋家的人,目的就是重新拿回股份。 一旁的宋心瓷面色不太好看,她主动开了口。 “行川哥哥,我们没有从姐姐身上拿走任何东西,只是她也是宋家的一份子,爸爸为了弥补她多年流落的委屈,所以主动给予她弥补。” 宋心瓷这张嘴也不是白长的。 颠倒黑白的本事完全不亚于乔淑玉。 楚荆开:“用股份补偿?那你们的意思股份赠予是自愿的?可是宋老夫人方才不是说股份是陈清念要走的吗?” 宋心瓷一点不慌:“是奶奶误会了,毕竟姐姐回来的这几个月总是顶撞奶奶,所以股份的事情我们没跟奶奶说,这才引起误会。” 她顿了一下,又问:“行川哥哥,你们为什么忽然问这些?” 姜行川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清念不见了。”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乔淑玉最先反应过来:“陈清念不见了,你们不会怀疑是我们做的吧?再说了,那丫头不见不是很正常吗?她早就从宋家搬出去了,整天也不知道在哪儿鬼混,还把我们的电话都拉黑了,她不见了跟我们半点关系都没有!” “是吗?”姜行川掀了下眼皮:“你们最好祈祷这件事和你们没关系,要不然……” 剩下的话他没再说。 但是乔淑玉已经感到脊背发寒。 第166章 磕头认错?绝不可能 “宋家那群人说的话,你怎么看?” 楚荆开拉开车门钻进副驾驶,说实话,姜行川开车其实有点吓人,他妈的跟玩心跳一样,在路上撒了疯一样跑。 要不是他心理素质强悍,估计没出车祸撞死也被他这种不要命的驾驶技术吓死了。 姜行川坐进驾驶位,沉着脸把钥匙插进去:“找人查,尤其是乔淑玉,清念10:08出现在路口,绑匪10:17就找到她,不是一路跟踪,就是有人报信。” 如果陈清念真的拿走了宋家的股份,那这件事哪怕不是宋家主谋,他们也脱不了干系。 一脚油门下去,车子飞快驶入车流。 毫无征兆的起步方式,差点把楚荆开弹飞。 他咬咬牙,硬是把一句脏话吞进了肚子:“你就不能慢点?” 慢不了。 找不到陈清念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早知道这样,昨晚他就应该亲自送陈清念回宋家。 不应该让她一个人出门。 不应该让她一个人陷入危险中。 可是陈清念的所有事情,他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回来找宋家要股份,她为什么会去地下拳击馆参加危险的比赛,以及她未来究竟怎么打算离开他。 他一概不知。 姜行川的脑中忽然闪过什么线索。 很快他就捕捉到了。 他猛打方向盘朝另一个方向去。 楚荆开在一旁看的一头雾水:“这是准备去哪儿?” “找陈清念。” “你知道她在哪儿了?” 姜行川又不回答了,他紧抿着唇,两只握着方向盘的手因为太过用力青筋泛起。 他没有把握陈清念就在那个地方,只能去碰运气。 沈星也今晚收工早,正窝在俱乐部扎飞镖,技术很烂,一扎一个不准。 他太过投入,以至于身后何时来人都不知道。 周魏贤一巴掌拍在她家爱豆后脑勺上:“出大事了,你还在这儿玩呢!” 沈星也被这一拍,手里的飞镖歪了方向,毫无疑问,又没扎中。 “妈?你怎么来了,出什么大事了,我爸出轨了?” 周魏贤白了他一眼,“美人鱼劈腿你爸都不会出轨好吧!” 哦,那看来就没什么大事。 沈星也摸摸自己的后脑勺,笑嘻嘻地往他母亲大人身边凑了点,“所以到底出了什么事。” 周魏贤的眼睛转了一圈,先问:“姜行川是不是跟宋家那姑娘在一起了?” 最重兄弟情谊绝不会主动出卖兄弟的沈星也反问:“您为什么突然问这件事?” “不是你之前造谣说姜行川对那姑娘有意思,还表白被拒?” 沈星也松了口气:“那都是我造谣的,他们没在一起。” “真的?” 假的。 没在一起的时候到处被他宣扬在一起,真在一起了姜行川搞起了地下恋他也不敢到处宣扬了。 他知道周魏贤跟姜老夫人平时走得近,如果把这事透露给她,不就等于透露给姜家了吗。 那姜行川的地下恋不就曝光了吗? 周魏贤见他吞吞吐吐,忍不住啧了一声:“这事儿,你哪怕不说,我们也能猜到。” 沈星也嘿嘿一笑:“那你们就继续猜呗。” 猜测总归是猜测,只要姜行川本人不承认,那不管是姜老夫人还是其他人,也都只能白猜。 周魏贤白了他一眼,亏她还这么卖力地给他应援打call,现在有瓜都不愿意跟她分享了。 她这个妈粉是真的有点失望。 “妈,所以你刚才说的大事究竟是什么啊,跟陈清念有关系?” 周魏贤不情不愿地嗯了声:“陈清念不见了,姜行川正满世界焦头烂额地找呢。” 沈星也立马站起了身,心里好大一句卧槽,姜行川放在心尖上的人不见了?那他不得急疯了? “陈清念不见了?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见了?” 周魏贤双手抱胸,气定神闲地看他:“陈清念不见了,你这么激动干嘛?” 沈星也挠了挠头,欲盖弥彰:“我没激动啊,就是好奇,问问。” 周魏贤:“我来的路上已经找人打探过了,说是人被绑架了,现在楚荆开和姜行川正满世界地找呢,你有什么线索吗?” “我哪有什么线索啊”沈星也摊开手掌,“不如告诉姜家那位,肯定会有办法。” “问题就在于,姜行川特地嘱咐我,不要告诉他奶奶。” 沈星也能理解。 他是看过姜行川看陈清念的眼神,那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柔和耐心,陈清念要是真的被人绑架了,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去拼命。 而姜行川又是姜老夫人捧在手心里的人,哪会舍得他这样冒险,说什么都会拦着他。 沈星也思考了片刻,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上上下下打量自家母亲。 “妈,为什么我感觉你也挺在意这件事的?那你是在意行川会出意外,还是在意陈清念会出意外啊?” 可他妈似乎跟姜行川关系一般,跟陈清念也只是见过一两面而已,她关心谁都蛮奇怪的。 周魏贤波澜不惊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我只是个吃瓜群众。” 这样说倒是合理的。 “但是你和姜行川不是走得挺近吗?如果有什么线索能帮忙就帮一下,如果找到陈清念记得跟我说一下。” “哦”沈星也还是觉得不对劲,“为什么找到陈清念要跟你说啊?” 周魏贤理了理自己的大波浪长发,虽然已经步入中年,但依旧优雅自持,举手投足尽显贵气。 她语气坦然:“没什么,我只是单纯想吃到一个完整的瓜。” 游艇上。 陈清念双手被捆住,被一根绳子高高吊在桅杆上。 四周是汪洋看不到尽头的海面。 她身上已经有多处挫伤,显然是遭受了虐待。 金枕媛惬意地睡在躺椅上,抬头望陈清念微微飘动的身子。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能这么淡定,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好像在蔑视游艇上的所有人。 “陈清念”金枕媛的中国话很蹩脚,明明是韩国人,但说话有一股大佐味儿,“你现在跪下给我磕个头,认个错,我就放了你。” 她身后站着浑身是血的刀疤男。 方才陈清念竟然挣脱了身子欲图跳海,几个人同时拦她,谁料她那么瘦弱的一姑娘竟然有如此了不得的身手,一对四也没落下风,还差点把刀疤男抹了脖子。 但她毕竟寡不敌众。 很快就被那群人围堵重新抓了起来,然后掉在桅杆上,像是要接受审判的犯人。 金枕媛见陈清念始终不搭腔,心中不由得冷哼。 “都死到临头,还装清高!” 陈清念这才撤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极其不屑的笑。 “金枕媛,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这么输不起啊。”她的声音柔柔的,明明没有任何攻击性,但却让人听得牙痒痒。 “打比赛,输了就是输了,背地里耍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看你跟你的花拳绣腿一样,都难登大雅。” 陈清念的话像是一根钢针,狠狠地戳进金枕媛的自尊。 她想要坐起来,但是刚一动弹,之前断掉的肋骨就生疼。 这一切可都是拜陈清念所赐! 她竟然还敢这样说风凉话! “我看你真的是在找死!”金枕媛冷呵一声,“把她给我丢进海里喂鲨鱼。” 桅杆上的绳索急速下落,被捆住双手的陈清念像是一颗坠落的流星,猛然砸进海面,哗啦传出一阵巨响。 海水刺骨冰凉。 陈清念沉下去,又被绳子拖着往前。 大概过了一分钟,陈清念才被缓缓拉出海面,浑身湿漉漉的,沾了海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起来。 “陈清念,感觉怎么样?” 第167章 宁死不屈,姜行川赶来 夜色已经降临,海风吹在身上,有种被席卷掠夺的感觉。 陈清念的身子就像是一根被风吹得潦草的芦苇。 她不记得自己这是第几次,被投入海里,又被拉上来。 她此刻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在疼,肺部像是被卡车碾过,每次呼吸都艰难又闷痛。 海面四处漆黑,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任何希望。 她身上的力气几乎要被耗尽了,惨白着一张脸,犹如地狱里刚刚爬出来的女鬼。 可即使这样。 她还是一脸淡然,半点服软的迹象都没有。 “陈清念,我就不行你的骨头能这么硬!你要是不肯服软道歉,那就等死吧!” 金枕媛折磨陈清念整整一天。 要是换成其他人,早就半死不活地求饶了,偏陈清念一张嘴严严实实,不管她怎么翘都不肯松口。 真是活见了鬼。 “天黑了,外面风大,你该进去了。” 之前那个叫五哥的男人走了出来,他把金枕媛扶到轮椅上,嘴里叼着一根烟眯着眼看吊在半空中的女人。 十分钟之后,他重新折了回来,嘴里依旧叼着烟,凶恶的眼神中透露着一丝淫邪,他朝身边的人招手,耳语几句。 那人连连点头,然后伸手,把陈清念的绳索解开来。 陈清念立马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脆弱又颓败地落在地上,砸出一声闷响。 她脸色惨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意识脱离,头痛欲裂。 五哥走上去,用脚尖把她匍匐着的身子踹翻个面,让她仰面躺在甲板上。 她浑身湿透,一件衬衣紧紧贴合在身上,勾勒出她玲珑又曼妙的曲线。 这样清纯的少女身躯,可真是容易勾起人心中的欲念。 五哥狠狠吐出一口烟圈,眯着眼看地上半死不活的丫头,很快就起了反应。 “把她给我拖进去。” 方才解绳子的男人一听到这话,立马露出阴险的嘿嘿声,他抓住陈清念的一只脚踝,像是拽一块没有生命的破布,一路在地上拖行。 陈清念四肢虚脱,几乎每一寸骨头都在疼。 她涣散的意识,在被拖拽的过程中有了短暂的回笼。 她被拖进一个包间,五哥吩咐两声,就把人赶了出去,转身对着地上的人开始解皮带。 “是你自己找死”他的中文同样蹩脚,“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还敢这么硬气,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在床上,也这样有骨气。” 陈清念抬了抬眼皮,艰难地支起身子坐了起来。 咔嗒一声,金属扣解开。 男人拿下皮带,在空气中抽出一道强劲的风声。 角度稍微再偏一点就会抽到陈清念身上。 她坐在地上,眼眶猩红,犹如染了血的鸢尾花,妖冶,破碎,又绝望。 五哥拽住她的一只胳膊,猛地把人往上面一拎,然后像丢玩具一样丢在床上。 陈清念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不由得发黑。 啪! 他抽动手腕,皮带重重地抽在陈清念的腹部,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疼得陈清念倒抽一口冷气。 “脱!” 陈清念按住腹部,咬破下唇,让自己疼得涣散的理智再次回笼。 她需要清醒。 她就算是死,也不能被这个人渣玷污。 “不脱?”五哥再次扬起胳膊,眼看第二鞭又要落下,陈清念猛地抬腿朝他裆部踹去。 她铆足了劲,这一脚绝对踹得不轻。 男人立马躬下身子,往后踉跄一步,疼得骂了句脏话。 “妈的,你这个死贱人!” 然而陈清念留给他的反应时间并不多,她已经从床上跃了起来,顺手抄起床头柜上的花瓶猛地砸向男人的头顶。 嫣红的鲜血顺着他的额角缓缓流下。 他阴狠毒辣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陈清念,实际上,刚才的所有动作已经差不多耗光了陈清念所有力气。 她被吊了一整天,不吃不喝,又被反复丢进海里,现在整个人虚弱到站不稳。 她掌心紧紧攥着一块花瓶碎片,强撑着脚步往后挪。 “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杀了我?” 男人抹去额头的鲜血,表情狰狞犹如一个地狱爬上来的魔鬼。 他步步紧逼,浑身的肌肉绷得很紧。 陈清念抬起手臂,用手中的玻璃碎片对准他,“别再过来,不然我真的会杀了你。” 五哥甩了甩有些刺痛的疼头,冷笑一声:“你在吓唬我。” “究竟是不是吓唬,你可以来试试。” 陈清念面若冷霜。 即使她的气势并不输眼前的男人,但是她微微颤抖的手臂和惨白如枯槁的面色还是出卖了她。 她恐怕撑不下去了。 面前的男人自然也看出了端倪,狞笑一声,再度扬起手中的皮带。 “妈的,老子今天就要让你死!” 然而,就在他手中的皮带即将挥动的时候,只听身后的门砰的一声,被人一脚踹开。 一个男人猛地冲了进来,对准五哥的腿弯狠狠踹了下去,男人踉跄着跪在地上,还没来得及转身又被一记飞腿踹中太阳穴,轰然一声摔倒在地上。 陈清念在看清来人的瞬间,手臂软绵绵地垂了下去。 憋了一天的眼泪瞬间流了出来,她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姜先生。” 哽咽着的三个字狠狠戳中姜行川的心,他跨过地上的人,径直朝陈清念走过去,伸出手臂直截了当地把人抱进怀里。 “没事了清念,没事了。”他轻拍陈清念的后背,安慰着怀里哭泣的人,但他却控制不住自己声音的颤抖。 陈清念失踪了整整22个小时,他才找到她。 他应该再快一点的。 怀里的人浑身冰凉,身子一直在微微发颤,她浑身都湿透了,胳膊上,脖子上,甚至脸上都有伤。 这群畜生! 姜行川捧在手心唯恐摔坏的心上人,竟然被他们这样虐待。 该死! 他们都该死! 姜行川放开她,把她扶到床边坐下。 “清念,把眼睛闭上。” 陈清念木讷地点头,乖乖闭上眼。 姜行川回身,把躺在地上昏昏沉沉的男人一把拎起,砰地一声砸在墙壁上。 五哥瞬间清醒了不少。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的男人,他表情阴狠,眼底猩红,像是一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明明生了一张完美无瑕的皮囊,但给人的感觉却犹如地狱一般阴冷。 “你、你想做什么?” 一滴冷汗从他额角滑落。 他听见姜行川咬着牙,一字一句开口说道:“我想要,你,生不如死。” 他抄起烟灰缸对准他的琵琶骨狠砸下去,然后是胸口,肩膀,手臂,力度很大,找准角度,骨裂声尤为清晰。 五哥叫得撕心裂肺,他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好像都要碎了,痛不欲生。 鲜血染红了姜行川的衬衣和手臂,但他并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像是疯了一样。 此刻的他完全丧失理智,骨子里只有一股无论如何都抹不去的杀意。 “你们这群人渣,都该死。” 敢绑陈清念,该死。 敢伤害陈清念,该死。 面前的人喉咙都要喊破了。 姜行川终于松开了手,退后一步,用一双漆黑无比的眸子看着他。 五哥只觉得自己浑身骨头都碎了,像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他再也支撑不住身子,眼看就要倒下,姜行川又忽然有了动作。 他瞪大双眼,眼底除了惊恐,再没其他。 “我要你”姜行川一字一顿,“断子绝孙。” 最后一击落下,男人蜷缩在地上,直接疼昏过去,八成是砸坏了,以后再难中用了。 陈清念始终没睁眼,她的意识一直在涣散,实在难以保持清醒了。 姜行川走过来,抱住她。 低声安慰她:“清念,没事了。” 但是很快,门外又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他们被包围了。 第168章 姜行川控制了所有人 楚荆开闪身进了门,手臂上俨然多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行川,我们可能被包围了。” 话音刚落,外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光听脚步,就不少人。 姜行川拧着眉起身,把陈清念护在身后,目光警惕地盯着门外的一举一动。 房间里呼啦啦涌进七八个身材魁梧的男人。 他们个个凶神恶煞,手里还带着武器,这些人看起来就是常年在刀尖上行走的亡命之徒,眉宇间都透露着一股狠劲。 “胆子可真大啊,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说话的男人脸上有一道骇人的刀疤,脑袋上缠着纱布,一双眼泛着深邃的杀意,像是吃人的恶魔。 这个男人身形很熟悉,是监控里掳走陈清念的几人之一。 刀疤男嗤笑一声,有些好奇:“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位置的?” 那个女人身上所有通讯设备都被他丢在了路边,他们一路避开监控,绝对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怎么偏偏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被他们找到了呢? 难不成他们身上有通天的本事? 姜行川不语,冷眼看着他,眼神中透露着冰冷的傲慢。 楚荆开:“找到你们这群畜生很难吗?你们处处都是破绽,早就给我们留够了线索。” “哦?”刀疤男不信,“那你说说,是什么线索让你们在这大的海域上,精准地定位到我们。” 楚荆开:“无可奉告。” 刀疤男冷嗤,他看楚荆开一眼,然后又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姜行川,语气不屑:“就你们两个人?” 就他们两个人。 支援队伍最快也需要两个小时才能赶来。 “我们两个人还不够吗?”楚荆开笑的吊儿郎当,他从腰腹撕下一个长布条,绕着自己手臂受伤的伤口缠了一圈,用牙齿咬住另一端拉紧,打了一个潦草的死结。 “我们两个人就能把你们揍得屁股尿流了。” 刀疤男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我呸,口气挺大,就是不知道你能扛得住几下!” 他抬起手里的棒球棍,砰地一声敲在身旁的大理石桌面上,桌面顿时四分五裂,碎片爆裂着四散开来。 楚荆开冷笑:“光虚张声势有什么用?” 房间里的人个个绷紧身子,将包围圈一点点缩小。 姜行川冷着脸解开袖扣,将衣袖挽上去,露出白皙漂亮的腕骨,精致犹如艺术品。 那双漂亮的手中握着一把瑞士军刀,眼底的寒光和刀刃一同反射出凌冽锋利的杀意。 楚荆开毕竟是经过专业格斗训练的警察,动作干净利落,被三四个人围攻,短时间内也没有落得下风。 姜行川的身手更是出人意料,动作灵巧,出手狠厉又不拖泥带水,几乎是见血封喉,几个闪身的功夫就直接放倒两个冲上来的混混。 一时间屋内混乱一团,血腥味四处蔓延。 刀疤男隐隐察觉到不妙。 姜行川侧身将一个冲过来的混混踢翻在地,刀子在手心中转了一圈,他身子半蹲,刀尖一转,方才倒地的人喉间立马犹如喷泉绽放。 嫣红的血迹溅到他苍冷的皮肤上,妖冶,邪祟,疯批骇人。 太可怕了。 这个男人几乎杀人不眨眼。 像一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刀疤男后退两步,表情变得更加阴冷。 这样下去不行。 他脸色一变,忽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陡然对准正在搏杀的两人。 毫无征兆地扣下扳机。 “小心!” 姜行川背对着刀疤,来不及发现异样,听到楚荆开的喊声,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但还是晚了一步,子弹擦着他的手臂过去,他的手臂立刻鲜血淋漓。 “妈的!你这个阴贼,打不过就用这么下贱的手段偷袭!” 楚荆开把姜行川拉到自己面前。 接着又是砰砰砰。 连续三枪。 楚荆开和姜行川在地上翻滚一圈全都躲了过去。 两个人被碎裂的玻璃割破皮肤,处处都是蔓延的血色。 但是下一瞬,刀疤男忽然掉转了方向,手里的枪对准了陈清念。 “清念!”姜行川踉跄着爬起身,只觉得心脏猛地一缩,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陈清念的脸色苍白,一天一夜的折磨让她身心俱疲,此刻她处于放空状态,好像整个人的意识都被人掏空。 刀疤男显然发现了这一点,枪口已经对准呆坐着的陈清念。 姜行川自己挨了一枪都不曾这样慌乱,此刻他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清念,趴下!” 砰! 姜行川踉跄着飞扑过去,把陈清念拉了下来,身子重重地砸在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方才那一发,擦着陈清念的发丝经过,打爆了床头的台灯。 如果姜行川没有及时把陈清念拉下来,那子弹恐怕已经打穿她的头颅。 “妈的,竟然躲过去了”刀疤男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紧接着抬起手,再次扣动扳机。 姜行川的手臂一直在流血,肌肉因为剧痛不由自主地瑟缩着,即使这样,他依旧把陈清念紧紧护在怀里,用自己的身子挡住子弹可以进攻的所有要害部位。 楚荆开骂了一句脏话,一脚踹开挡在面前的男人,找准机会朝刀疤男猛扑过去。 妈的。 今天该不会三个人都交代在这儿吧? 千钧一发之际,楚荆开扑倒了刀疤男,两个人齐齐向后倒去,枪口向上,砰的一声打碎了天花板上的吊灯。 姜行川趁此,将陈清念从地上抱起来,闪躲在一边。 楚荆开扬起拳头重重砸在刀疤男的鼻梁,这一拳结结实实,恐怕他的鼻梁彻底断了。 趁他疼得睁不开,楚荆开夺走他手里的枪。 “荆开,身后!” 一记闷棍结结实实敲在楚荆开的背部,力度很大,直接将他的皮肉抽开。 终究是寡不敌众。 三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十几个拿着武器的亡命之徒从讨到便宜。 姜行川的眸子又冷了几分。 他伸手按住陈清念的肩膀,“清念,把眼睛闭上,在这等我。” 陈清念目光呆滞地看着他,脑袋好像疼得快要炸了。 “姜先生”她伸手拉了他一下,她的掌心滚烫,体温高得吓人,看来是发高烧了,“你受伤了。” 姜行川的血很香。 “我没事。”他摸摸陈清念的头,“在这等我。” 满屋的狼藉,碎片,尸体。 让这个原本不大的屋子变成了人间炼狱。 姜行川扯开自己的衣袖,手臂被子弹擦破的地方,还在不断往外渗血。 他用手掌抹了一把自己的血,在屋子中央站定,然后摊开手掌,犹如地狱恶鬼缓缓扬起嘴角。 他一字一顿:“你们都会死。” 所有人回头,惊诧地看着他,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说不出名字的香味。 那味道钻进人的肺腑,又好像攀升进入人的大脑,控制着所有人的意志,让他们跟着沉沦进去。 然后他们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了了。 所有人都露出惊恐的表情。 姜行川的脸色也越来越惨白,犹如结了一层冰霜,寒彻每一寸骨头。 他将手掌握住,血液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滴落。 他又重复一遍:“你们都会死。” 楚荆开混沌地躺在地上。 他看见了姜行川那双鬼魅般猩红的双眼,明明身上散发着骇人的杀意,却让人心头震颤,对他产生一种深邃又摆脱不开的钦慕。 此刻,姜行川好像是他们高高在上的神。 而所有人都变成他最虔诚的信徒。 所有人都跪倒在他面前,纷纷举起自己手中的武器对准了自己。 第169章 夺心蛊 是蛊术! 楚荆开脸色都变了。 早些年他曾经听家中长辈提过,云陲山谷中有苗蛊族人,他们擅长养蛊下蛊,能养出蛊惑人心的飞虫,让人理智尽失。 现在满屋子的人,好像都变成了提线木偶,意识全无。 他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妙:“行川!停下!” 这蛊术不是早就在几十年前失传于江湖了吗? 为什么姜行川会? 用的还是反噬最强的夺心蛊。 姜行川的状态很差,他面色苍白,唇无血色,眸子好像是看不到尽头的深渊,在那边虚无的漆黑下,藏着一只看不见的手,犹如地狱来客,拼命把人往深陷处拽。 他整个人几乎都被鲜血染红了。 骇人至极。 先前楚荆开猜不到姜行川是如何感应到陈清念位置的,姜行川只是含糊其辞地告诉他,陈清念身上有他能感应到的秘密。 现在想想,他彻底明白了。 姜行川就是靠蛊术找到的陈清念。 那样大范围地发动蛊术寻找陈清念,怎么可能对他的身体半点影响都没有,他是一直在强撑。 眼下他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仍旧发动反噬性最强的夺心蛊,这无疑在自寻死路。 再这样下去,姜行川一旦被反噬,就会彻底失去理智。 “行川,我让你停下,你听到了吗?你已经受伤,不要再逞能!” 楚荆开挣扎着想要爬起身,但是同样被姜行川的蛊术控制着,四肢僵硬麻木,只能抬起头无力地嘶吼。 姜行川置若罔闻。 眸子里逐渐燃起猩红的杀意。 “你们,都得死。” 他猛地抬手,那些被操纵着的人也纷纷抬起手,然后骇人的一幕出现了。 那些人竟然用自己手中的棒球棍狠狠砸向自己的脑袋,清脆的撞击声此起彼伏,嫣红的血液在他们脑袋上绽开。 与此同时,姜行川也狠狠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挺拔的身子摇晃一瞬,却变得更加疯魔了。 眼底彻底被血色染红。 楚荆开只觉得空气中那股香味越来越重,像是压迫在他神经上的巨石,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混沌疲惫。 “姜行川!你再不停下陈清念也会死!” 听到陈清念的名字,姜行川才稍微有了一丝动容。 但他也只是站在原地没动,表情显得格外凝重。 那些人还在攻击自己,他们跪在地上,像是着了魔,好像感觉不到痛觉一样,麻木又机械地伤害自己。 又是一大口鲜血从姜行川的口中喷出,染红了他原本发白的嘴唇。 鲜艳又嫣然的血色绽放在他的唇瓣,美艳得像一只恶鬼。 他抬起一根手指抹去嘴角的血渍,笑得疯癫邪祟。 夺心蛊反噬,会让他也变成失去理智的疯子。 一旦姜行川也变成疯子,那事情就更难办了。 陈清念的身子此时也已经不受控制,咚的一声仰面摔在地上。 楚荆开身后的门外又传来响动。 是一个精瘦的男人推着一个轮椅站在门口,轮椅上坐着一个满脸嚣张的女人。 “你们是来救那个贱人的?” 金枕媛坐在门口,好奇地朝里面望了一眼,一片血海。 啧啧,真是惨不忍睹。 这样惨不忍睹的画面,她见了也没丝毫慌乱,可见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楚荆开始终警惕地看着她:“你不是我们国家的人。” 金枕媛挑眉:“我说我是来旅游的,你信吗?” 当然不信。 仅仅是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就搅出这么多事,那她的背后一定有人撑腰。 金枕媛抬起手指了一下自己:“我被那个女人打成这样,我只是把她请上来讨一个说法而已,你看看你们这是何必呢?” 她又指了指满地的狼藉。 但她的表情并没有太多动容,地上倒着的都是她花钱雇的华人,是死是对她来说好像并不重要。 金枕媛的出现让姜行川的注意力转移不少,楚荆开终于哼喘口气,强撑着身子从地上站起来。 “把人请上来?我看你挺会胡说八道的。”楚荆开活动一下手腕,手里赫然拎着一把枪。 金枕媛表情依旧淡定。 她只在乎一个人:“五哥呢?” 精瘦男人站在门边扫视一圈,很快发现昏倒在地上的五哥。 “金小姐,五哥受了重伤,在地上。” 金枕媛的脸色变了,她目光越过楚荆开与站在屋中的男人对视。 那男人身材高挑,长着一张极为好看的挑花眼,但他眼中的杀意很重,不仅杀意重,他看人的眼神似乎有些疯癫。他五官精致,气质出众,站在那儿像一位优雅却疯批的神明。 他受了很严重的伤,浑身几乎被鲜血染红,触目惊心,又妖冶至极。 她提起鼻子在门口嗅了一下,闻到一些不同寻常的香味。 不由得皱起眉头,转头问身旁的精瘦男人:“这是什么味道?” 精瘦男人察觉到异样,赶忙推着金枕媛远离了门口,“金小姐,那味道我从没闻过,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暂时远离。” 金枕媛不语。 只见屋里的男人竟然跨过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朝他们走了过来。 他的每一步都好像踏在别人心坎上,带来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金枕媛挑眉看他:“你是那个女人的相好?” 要不然怎么会为了那个女人把自己搞成这样。 姜行川面无表情,一步一步靠近,“为什么抓她?” 金枕媛仰头,“我不是说了,她打伤了我,我讨说法。” 精瘦男人也从腰间掏出一把枪,对准了姜行川的眉心,他喝了一声:“站在那儿别动!” 楚荆开不动声色,也抬起了枪,枪口对准轮椅上的金枕媛。 “你要是敢开枪伤我兄弟,我就打死这个女人,不信你试试。” 男人犹豫了。 气氛僵持不下。 姜行川还在往前,金枕媛的表情不得不也严肃起来。 “你想做什么?”她的手按在轮椅的扶手上,眼前的男人带着一股浓烈的杀意,他好像并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他只是单纯地想让其他人死。 精瘦男人的手指已经落在了扳机上,如果他开枪打面前靠近的男人,那么后面的男人也会开枪杀金小姐,但如果他先开枪杀后面那个男人呢? 他眯起了眼,念头在脑海中成型。 他猛地调转枪口,指向楚荆开。 但是在即将扣动扳手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指动不了了。 怎么回事? 姜行川站在他们三步远的地方,用一双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他们。 男人的手腕竟然开始不受控制地转动,竟然将枪口对准了自己。 一个诡异的念头从他心底升起。 杀了自己。 杀了自己供奉面前的男人,最他最虔诚的信徒。 这个想法一从他脑海冒出,他就被吓了一大跳。 豆大的冷汗从他的额角滑落。 “金、金小姐。” 金枕媛抬头,惊诧地看着他:“你在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的声音开始颤抖,“救救我金小姐,我控制不了自己,我马上就要死了。” “阿蛮,你在做什么,快把枪放下!” 那个叫阿蛮的男人表情越来越痛苦,他甚至闭上了双眼,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停了。 不对。 金枕媛猛地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 他面色苍冷,阴郁又恐怖。 但是很奇怪,他的眼神似乎在涣散。 “是你?”金枕媛看向姜行川,“是你在控制阿蛮?难不成你会什么巫术?” “巫术?”男人笑出了声,声音淡淡的,不带任何感情,他的眼神越来越涣散,甚至不能聚焦在金枕媛的身上,“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巫术,只有以命换命的蛊术。” 第170章 玩个游戏,敢不敢 阿蛮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 这是他第一次被这种强悍的力量控制住,他握着枪的手根本不受控制,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眉心,冷汗从他的额角往下流。 这种陌生又强大的力量,完全混沌了他的理智。 他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只是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可怕至极,但又散发着让人难以抗拒的魔力,会让人忍不住想要跪拜在他脚下,虔诚地甘愿赴死。 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愿意为了一个陌生男人赴死! 阿蛮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似乎已经完全不受控制。 他咬着牙质问姜行川:“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而姜行川似乎也完全疯癫,他扬起一个极美的笑容,眸子猩红,皮肤又苍白如久不见天日的吸血鬼,阴森诡谲。 他嘴角还挂着嫣红的血迹。 明明他看起来状态也很糟糕,但为什么能笑得这么开心? 姜行川动了动薄唇,似笑非笑地回答四个字:“东方玄学。” 然后砰地一声,阿蛮的双膝不受控制往下一弯,竟然直直跪在了地上。 “阿蛮,你做什么!” 金枕媛的脸色也变得格外难看,她想要伸手去夺阿蛮手里的枪,但发现自己好像也动弹不了了。 什么蛊术,她从来没听过这种奇怪的力量。 她只觉得面前的男人很可怕,也很疯癫。 “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招?你明明看起来跟走火入魔了一样,难不成你真的打算一命换一命?” 没人真的不怕死。 只要跟他打心理战,说不定还有一线转机。 可她毕竟不了解姜行川的为人。 他狠起来,连自己都敢捅两刀。 他问:“为什么不能一命换命?” “当然不能!”这是什么问题啊,换了不就死了吗。 姜行川的眼神平静,说出的话却让人脊背发凉:“我觉得能。不过是死亡而已,你既然这么害怕,又为什么要来自己找死呢?” 金枕媛的脸色越来越白。 楚荆开已经缓过劲儿,他举着枪挪动双腿,摇摇晃晃地往外走,每靠近金枕媛一步,她的眼底就会多出一分慌乱。 “我们是来救人的,不是来杀人的”他试图跟这群绑匪讲道理,“争个鱼死网破没有任何意义,你们现在自首,说不定还能争取宽大处理。” “但如果你们执意反抗,后果就得自负了。” 金枕媛皱眉看着他:“你是警察?” “是。” “可我不是你们国家的人,你准备用你们国家的法律来处罚我?” 她虽然紧张,但是语气一如既往的嚣张,显然根本就不把楚荆开的话放在眼里。 在韩国,金家可是有着只手遮天的本事,就算她被抓了又能怎样? 只要被押送回去,金家就有办法把她无罪释放。 倒是那个把她打成重伤的女人,自己好不容易才抓到她,还没玩够呢,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放她走。 眼下这两个男人也很有意思。 一个是身经百战的警察,一个是会蛊术的怪物。 两个人竟然就这样大摇大摆地闯上了游艇,可真是有意思。 要是把他们三个都抓回去,把他们跟自己的那些宠物关到同一个笼子里,那会发生什么美妙的事情呢? 想到这儿人,金枕媛心底的恐惧就褪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眼底闪烁的兴奋光芒。 “我们做个游戏,好不好?”金枕媛舔舔嘴唇,忽地开口。 楚荆开手指扣在扳机上,不由得笑出了声。 “你的意思是,要我现在就开枪崩了你的脑袋?” 他的表情几乎瞬间阴冷下去,不像是开玩笑,而像是真的做得出来。 金枕媛也不得不收敛起笑容。 “我说真的,我们做个游戏,如果你们赢了,就放你们走,绝不阻拦。” “那要是我们输了呢?”楚荆开直接问重点。 金枕媛挑眉:“输了,后果就由你们自己承担。” “可我们为什么要跟你做游戏?”姜行川忽地开了口,声线冷淡,犹如寒冰刺骨:“眼下,我们是必胜的局面。” 金枕媛没有反抗的能力。 阿蛮又被控制住。 还有什么比拼的必要吗?这难道不是明显必胜的局面。 但金枕媛却露出了一个饶有兴趣的笑:“哦,是吗?不然你们先回头看一眼身后呢?” 姜行川顿感不妙,猛地转过头。 方才昏死过去的五哥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起来,他浑身都是血,似乎已经疼得理智不清。 此刻他正扣住陈清念的脖子,用一块锋利的玻璃碎片抵在陈清念的喉咙处。 力度很大,已经划破了肌肤,渗出丝丝血痕。 姜行川身体猛然一怔,刚才分崩离析的理智竟然重新回笼。 陈清念有危险。 “你要是敢杀了阿蛮,我就让五哥杀了那个女人。” “你敢!”姜行川怒喝一声,脖间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金枕媛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我怎么不敢?我原以为你是一个多厉害的人,但是没想到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暴露了自己的软肋,这下,你还觉得自己是必胜的局面吗?” 姜行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楚荆开不由得在心底骂了句脏话。 “五哥”金枕媛使了个眼色,满身是血的男人立马心领神会,猛地抬手把玻璃狠狠扎进陈清念的手臂,然后又猛地拔出来。 顿时鲜血四溅。 姜行川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下。 整个人彻底乱了分寸。 “你要是再敢碰她一下,我就让你死!” 话罢,姜行川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体内的蛊虫因为他剧烈的情绪波动变得格外不安,纷纷躁动起来。 他的体力不支,没法很好控制自己的信念,也没法安抚那些躁动不安的蛊虫。 犹如万蚁啃噬心脏,疼得他微微躬下了身子。 他的身体快要到极限了。 再纵蛊恐怕真的会暴毙而亡。 “行川”楚荆开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你看起来很糟糕啊”金枕媛饶有兴致地看向他,“你这是怎么了?遭报应了?” “我遭你大爷,你没事儿闭上嘴行吗?”楚荆开现在真想一枪开了她的脑袋瓢。 姜行川的额头被冷汗打湿,他的身子颤抖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就直起身子,像个没事人一样,用一双冷得骇人的眸子看向金枕媛。 “玩什么游戏,你说。” 第171章 赌命游戏 楚荆开没想到,这艘游艇上,竟然会有一间密室。 墙上挂满了生了锈的鱼叉和鱼钩,满满当当一整墙,似乎全都是出海捕鱼的工具。 四周弥漫着腥臭腐朽的味道,没人知道这间密室曾经发生过什么。 但是以楚荆开的直觉判断,这里十有八九发生过命案。 难不成金枕媛是绑架杀人的惯犯? 因为国籍问题,所以才一次又一次地逃脱? 阿蛮拿出一叠牌放在桌子上。 金枕媛坐在轮椅上。 姜行川和楚荆开围着桌子站着。 五哥始终挟持着陈清念站在一边。 对于金枕媛来说,陈清念就是她手中的底牌,也是她的杀招。 除此之外,金枕媛身后还站着另外两个带着伤的男人,他们看起来已经没什么战斗力,不知道金枕媛把他们叫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难不成仅仅是为了充数? 但是很快楚荆开就明白金枕媛多叫两个人来的意图是什么。 金枕媛喜欢这种豪赌的感觉,尤其是把人的性命押上去的时候,游戏会变得格外有趣。 “我的这个游戏很简单,它就叫赌命游戏。” 金枕媛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一共四个回合,每输一次,我们就要从对面杀掉一个人,你看怎么样?” 楚荆开脸色立马变了:“你怎么好意思问出怎么样的?你那边加你一共四个人,我们去掉一个人质只有两个人,单看人数就是不对等的,这样的游戏有什么意义?” 说什么赌命游戏,这分明就是一个变态的杀人游戏。 “既然是赌命游戏,它的规则就不包含公平这一说法,如果你们有本事,现在拉两个队友来也行,我绝对不会阻拦。” 楚荆开气笑了。 “我上哪儿拉两个队友?下海抓两鳖上来充数,你觉得怎么样?” 金枕媛冷哼一声,并不搭话,转头看向姜行川。 “怎么样?你不是要救那个女人吗?那就和我玩这个游戏,赢了你们都能活下去。” “玩个屁!行川你清醒点,她既然能耐开口说出这样丧心病狂的游戏,想必心里就想好了该怎么耍诈。” 姜行川向来是个聪明人。 不仅聪明,还手段狠辣。 但是遇到陈清念,他就像变了一个人。 他的脸色很白,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他背在身后的那只手一直在微微颤抖,夺心蛊的反噬太强了,他只能时刻和自己的理智对抗。 他用指甲狠狠掐进自己手掌,硬生生掐出血来。 只有清晰的痛觉,才能让他保持绝对的清醒。 他抬眸,一双漆黑的眸子平静如水,甚至很难从他的声音中听出多余的情绪。 “说你的规则吧。” 楚荆开瞪大了眼:“你真的要和这个疯子玩这个游戏?” “玩” 不玩,他们会立刻杀了陈清念。 玩游戏起码能拖延时间,说不定救援队就快要来了。 金枕媛刚想开口,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阵不寻常的声音。 她抬头,看向头顶的甲板。 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上面。 下一瞬,她意识到不对劲,还没来得及喊阿蛮关门,就已经有两道身影冲了进来。 楚荆开和姜行川皆是一愣。 竟然是沈星也和何苗。 他们怎么找到这来的? 其他人怎么没来? 再者说这两个祖宗跑来,真的能帮上忙吗? 楚荆开怀揣着一肚子疑问开了口:“你们怎么来的?” 沈星也嘿嘿一笑,语气有些得意:“开私人飞机来的,你忘了我可是有驾驶证的人,牛不牛?” 他吊儿郎当的态度,让金枕媛很不满。 “你们是谁?要来做什么?”她警惕地张望着外面,唯恐还会有其他人。 看来他们的位置是彻底暴露了。 要是不快点速战速决,恐怕真的要栽这几个人手里了。 “你这问题问得,我们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来救人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这聚在一起准备干嘛呢?” 沈星也话音未落,阿蛮已经举起了手中的枪对准了沈星也,子弹瞬间上膛,眼看就要扣动扳机。 “是你们刚才说的”姜行川声音一出来,阿蛮就下意识停了动作,跟中了邪一样。 “如果我们有本事,现在拉两个队友来也行,怎么,这么快就要反悔?” 金枕媛犹豫起来。 “你不是喜欢玩赌命,多两条命,不是更刺激?赌徒难道还会嫌弃赌注太大不成?” 这下,金枕媛彻底被说服。 姜行川说得不错,赌徒永远不会嫌弃赌注太大。 沈星也和何苗小心翼翼地挪到楚荆开根姜行川身后。 何苗一直担忧地盯着陈清念,她好像晕了过去,一直低垂着头,身子软绵绵地坐在椅子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楚荆开不动声色地抓住何苗的胳膊,把人往自己身后拉过来。 他用严肃的眼神批评她的冒险行为。 这种节骨眼上,何苗也不怕他了,坚持自己的说法:“我觉得,我来了会很有用处。” 金枕媛简单地说了自己的游戏规则,很直白,就是随机抽牌比大小。 楚荆开觉得荒唐,“你就是这么草率地决定一个人的死活,把所有事情都交给运气?” 先不说运气这种事情有多难把控,单看这个决定就让人匪夷所思。 如果四次,都是金枕媛方输掉比赛,那她身后的四个人都会死,她的同伴死,她也这么无所谓吗? 那她究竟是怎样铁石心肠又心狠手辣的人。 面对质问,金枕媛只是好整以暇地看他们:“怎么,怕了?” 沈星也摸了摸下巴,盯着桌子上的牌扬了一下嘴角,“单纯比运气啊,那就比呗。” 何苗也往前挤了一步,声音很轻,但似乎也不害怕:“比就比。” 姜行川始终沉默不语,用手指狠狠掐着自己的手掌保持清醒。 楚荆开觉得所有人都疯了。 反正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横竖都是一死,也没什么好怕的,“比吧,我倒要看看是谁的运气更差。” 金枕媛笑着点头:“那你们四个先抽牌。” 沈星也刚想动弹,被姜行川按住了肩膀。 他动了动唇,开口道:“你先抽。” 金枕媛的表情动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复如常,她示意身后其中一个人帮她抽了一张牌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自己并没有动手。 姜行川笑了一下,他从墙下取下一个鱼叉拿在手里,抵住一张牌,反面朝上移到自己面前。 金枕媛脸色一变。 姜行川道:“既然你不摸牌,我也不摸,我们保持公平。” 第172章 毫不犹豫 见到姜行川的动作,金枕媛的脸色很不自然。 一场没有任何规律,没有任何技巧可言的赌命游戏,她凭什么敢这样大胆玩? 那是因为,她笃定自己不会死。 不管是一场荒谬的赌博,还是在其他方面,她都有百分之百的信心能杀掉所有人。 “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用公平的手段来跟我们进行游戏,你想让我们所有人死。” 姜行川的语气始终波澜不惊,古井无波的眸子像是一潭失去生气的死水。 他们面前的桌子不大不小,几个人分站在两侧,大理石材质的桌面,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着冷冽的光,桌子中央一沓牌,桌子两侧分别放着两张牌面向下的牌。 赌局已经开始了。 金枕媛:“我确实想让你们所有人死,不如你猜猜,我会让你们怎么死呢?” 从他们上了这艘游艇开始,就没可能再活着下去,落在她的手里,有的是让他们生不如死的法子。 姜行川先前耗费太多理智,此刻大脑好像沉入了一片混沌的迷雾中,越来越找不到方向和出口。 体内的蛊虫,更是越发的躁动,难以控制。 用指甲掐自己的掌心已经不管用了,他的掌心红肿麻木,已经感受不到痛。 他能保持清醒的方法,只能再寻其他。 楚荆开侧头看了眼,被姜行川的样子吓了一跳,“行川,你脸怎么白成这样,真的没事吗?” 他想要伸手去扶,却被姜行川抬手打断,“我没事。” 但是下一瞬,他拿起手上的鱼叉,猛地朝自己另一个掌心刺去。 这样的举动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我草,行川你干嘛?好端端的怎么自残?”沈星也眼看着他的手掌瞬间被染红,不由得激起浑身的鸡皮疙瘩。 鲜血沿着桌面滴答滴答地往下流。 姜行川没理会他。 剧烈的疼痛,让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又稍稍恢复了一丝理智。 他露出一个让人觉得心底生寒的笑。 “不用猜,你的牌面上抹了毒”姜行川平静地回答金枕媛的问题,“你一开始的打算就是毒死我们,而不是赌死我们。” 话音刚落,方才取牌的男人脸色变了。 他慌张地低头看自己的手掌,空空如也。 他有些茫然地看向金枕媛。 金枕媛不动声色,依旧稳稳当当地坐在轮椅上:“你说我的牌有毒,那为什么刚刚摸牌的人还没死?我看你也猜不出答案了,所以还是继续游戏吧。” 姜行川冷笑,“你确定是我猜不出?还是我猜出了,你不想承认?” “可他没有死。” “没有暴毙,不代表等会儿不死。” “所以你想拖延时间?”金枕媛的眼神闪烁一股阴冷,她搭在轮椅上的手指轻微敲了敲,似乎在预谋什么。 姜行川没再回答。 他用鱼叉轻轻将牌面往上一挑,牌顺势翻了个面,上面是黑桃8。 是一个不算小的数字。 金枕媛没想到他竟然半点犹豫都没有,这个男人真的是一点都不怕死吗? 方才取牌的男人也上前,把桌子上的牌翻了过来,方块5。 砰! 那男人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五哥不紧不慢地收起了枪。 何苗被突如其来的枪声吓得一哆嗦,不由得后退一步。 这群疯子是在玩真的,他们真的会杀人。 那个男人死了,那他究竟不会毒发,就没法判断了。 所以牌面上真的有毒吗? 面对失败,金枕媛竟然一丝懊恼都没有,白白死去的一个队友对她来说,好像就是家常便饭。 楚荆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知道事情一旦开了头,就不会再有回头的余地了。 那个叫五哥的男人会毫不犹豫地杀掉自己的队友,倘若下一场输的人变成了他们,那他会更加毫不犹豫地开枪。 所以,他们一定要参与这场危险又毫无规则可言的游戏吗? 姜行川和这个疯子究竟在搞什么? 虽说进行游戏能拖延时间,但照这样看下去,恐怕等不到救援队,他们就要死在这儿了。 “继续下一轮吗?”金枕媛好整以暇地问。 “继续” 姜行川依旧没有半点犹豫。 所有人的心都提在了嗓子眼。 “你不怕死,那他们呢?”金枕媛指了指姜行川身后的人,她觉得有趣,太有趣了。 这个游戏她不是第一次玩,在韩国,隔三岔五就会找一些她看不顺眼的人跟她玩一玩,每次第一场她都会输掉,然后毫不犹豫地杀死自己的一个队友。 这个时候,对面的人就会被死亡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应该慌乱才对,应该为了生存产生分歧和争吵才对。 但是姜行川和他身后的几个人,竟然都能这么淡定。 难道他们真的都不怕死? 既然这样,那这个游戏可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她想知道,如果下一局输掉的是姜行川他们,那他会选择让谁第一个死呢? 比赌博更有趣的,是赌人性。 而且姜行川猜得没错,牌上确实有毒,发作时间通常在十分钟之后。 姜行川是一个可怕又聪明的男人。 这样一来,这场简单粗暴的死亡游戏,就变得更加有趣了。 楚荆开始终盯着金枕媛的表情,她那种看淡一切又分为张狂的笑容,他最熟悉不过了,是他在很多杀人犯脸上能看到的笑容。 金枕媛,怕不是一个杀戮成性的疯子。 第二个男人上前取了牌,这一次,他没有拿上面的牌,而是从中间抽了一张。 “你刚才说了,你要和我一样,那我从中间拿,你也要从中间拿,我们用的手,你也要用手,并且这一次,你要换一个人取牌。” 姜行川拧了下眉。 “我来。”一道怯怯的声音忽然响起。 何苗刚要上前,被楚荆开一把拉住,“我来。” “不,楚警官,让我来,这一局我们不会输。”她虽然胆怯,但是说话的语气却分外笃定。 楚荆开不同意:“你开什么玩笑,你难不成有透视眼?” 何苗摇头,“我没有透视眼,但我能赢。” 她凑近楚荆开,小声道:“楚警官,一把枪里有几颗子弹?” 第173章 反转 楚荆开明白了何苗的话。 他松开了手,不动声色地挪到桌子的另一边。 几乎是同一时间,沈星也跟着挪了个站位,更靠近金枕媛一些。 姜行川把所有人的动作都看在眼里,有的时候,默契就是这样,根本不需要过多交流,就已经心领神会。 何苗坦然地走上前,然后极其自然地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副白色的橡胶手套。 金枕媛脸色一顿:“你怎么有手套?” 何苗白了她一眼:“你管得着吗?” 她从那堆牌中抽了一张出来,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现在翻吗?该你们先翻了。” 金枕媛冷哼一声,示意身后的人翻开了牌。 黑桃J。 是一个很大的牌了。 在比数字大小的游戏中,数字从1到13,现在金枕媛他们拿到的是11,除非何苗手里那张是Q或者是K,否则,他们输定了。 五哥已经将手里的枪举了起来,对准了何苗。 何苗深吸一口气,对五哥笑道:“你受伤这么严重,反应还够灵敏吗?等会儿开枪该不会迟疑吧?” 五哥冷哼:“小丫头片子,死到临头还在这逞强。” 何苗挑了下眉,翻开了牌,立马露出一个笑,五哥顿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看清牌面,就听到沈星也大笑出声。 “哈哈哈他妈的!真是天要亡你们啊,方块K!最大的牌!” 五哥一顿。 沈星也和何苗同时望向他。 “怎么不开枪?手生锈了?该不会是输不起了吧?” 金枕媛觉得有些不对劲,“别……” 砰! 金枕媛身边的男人再一次被爆了头,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她手里的不是K,是9!”金枕媛转过头对着五哥怒喝。 “什么?”五哥一顿,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血渍,让自己的视线变得清晰起来,然后不可置信地看向何苗丢在桌子那张牌。 红桃9。 他被耍了。 “妈的!” 下一瞬,楚荆开陡然朝他扑了过来,他抬起手快速扣动扳机,空了。 子弹竟然空了。 与此同时,沈星也两手一撑,跳过桌子,朝阿蛮狠狠地踹了过去。 阿蛮踉跄两步,身子撞到墙壁,另一只手立马伸到腰间取枪。 “沈星也!”姜行川喝了一声,沈星也立马蹲下了身子。 一柄带着血的鱼叉直直地飞了过来,精准无误地刺进阿蛮的肩膀,他手一抖,枪掉在了地上,被沈星也一把捞起,又反手丢给了姜行川。 姜行川抬手,稳稳地接住了那把枪。 所有事情几乎都在一瞬间完成。 金枕媛甚至都没有反应的机会。 怎么会这样! “姜行川!你们耍诈!” 姜行川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金枕媛的眉心:“这就是你藐视生命的下场,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这个道理你都不明白吗?” “还有,我从来都没跟你透露过我的名字,为什么你知道我叫姜行川?” 金枕媛面色一僵,立刻面如死灰。 “你费这么大力气,把陈清念抓到这里,把我引到这里,怎么都没想到,最后要死的人,会是你自己吧?” 姜行川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他浑身都是伤,嫣红的血早就把他身上的衣服浸湿,在苍冷雪白的肌肤上绽放出大片鲜艳妖冶的红色。 “金枕媛,你抓清念,到底是什么目的?” 她不回答,只是用一双癫狂的眼神看着姜行川。 然后发出骇人的,像疯子一样的大笑声。 笑得太过用力,扯动她先前断裂的肋骨,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姜行川拧了下眉,将手里的枪缓缓落下。 “你不肯说,我也有办法知道。” “是吗?”金枕媛看着他,“可我没有任何目的,我说了我抓那个女人就是因为她打伤了我,我想要讨个说法而已。” 即使现在,她还是能这样淡定。 “现在我没有对你动手,如果你杀我,就不是正当防卫了,属于犯法了。” 她可以让自己身边的人肆意杀戮,但是她知道姜行川他们不能。 所以她一点都不害怕。 只要姜行川不杀她,就只能把她送去警局,到时候这边的警察处理不了她,会把她押送回去,只要她回去,就会平安无事。 姜行川冷笑,吧嗒一声把枪丢到了地板上。 “我确实不会杀你,但你也不会有可能活着回去了。至于你的目的,你说不说都无所谓了,我不会揪着一个死人不放。” 金枕媛刚刚维持的表情,又有些崩塌了。 她觉得姜行川很可怕,他既然能开口说出来让自己成为死人,那他就一定能做到。 所以,他打算怎么做? 五哥、阿蛮和金枕媛三个人都被楚荆开用绳索紧紧地绑在甲板的桅杆上。 陈清念被何苗扶着,坐在甲板上,她一直在持续高烧,整个人的神智都变得模糊不清,嘴里一直在念叨着什么。 何苗凑近听,才发现她一直在喊姜先生。 但是姜行川此刻,却站在一边,目光冷淡地看着陈清念,盯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缓缓闭上了眼,几乎是毫无征兆地砰地一声砸在了甲板上。 “行川!” 楚荆开和沈星也吓了一跳,连忙去扶他,但是诡异的是,他的体温竟然在急速下降,体温变化过于明显,以至于他们仅仅是用手就能感应出来。 “怎么会这样?”沈星也有些不知所措,他脱掉自己的上衣,把姜行川手上的伤口按住,“是不是失血过多的原因?那也不会凉的这么快吧,怎么浑身冰凉成这样。” 跟具尸体一样。 楚荆开的眉头皱了一下。 “应该是跟他体内的蛊有关。” “蛊?行川身体有蛊?” 沈星也听得一头雾水,什么跟什么啊,他从小到大都跟在姜行川屁股后面,他怎么不知道姜行川竟然会那些邪门的玩意儿。 楚荆开不回答,只是抬头看了眼同样昏迷的陈清念。 他的面色越发凝重起来。 他不由得在心底呢喃一句:“陈清念,你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救行川,还是为了害死行川?难道早些年那些巫婆说的子母蛊,就在你身上?” 第174章 来看笑话的? 医院里。 梁司闵匆匆赶来,把坐在走廊闭目养神的楚荆开薅了起来。 “他们人呢?” 楚荆开跟着姜行川奔波一天一夜,虽然身上没有致命伤,但是大大小小的皮外伤几乎遍布所有裸露在外的肌肤。 他看起来很疲惫,眼皮子一直耷拉着。 金枕媛那群人已经被押送到了公安局,后续事情还需要他参与。 “行川刚刚被送到病房,已经没事了。” 他只是想在这坐着休息会儿,然后回去,他打了个哈欠,掀开眼皮看了梁司闵一眼:“你要是不忙就去看看行川吧,我明早还要上班,就先回去了。” “等一下”梁司闵拉住他的胳膊,“陈清念呢?她怎么样?” 梁司闵有些着急,一时间没注意自己的语气和神态,是一种过了界的关心。 楚荆开狐疑地看向他:“陈清念还在发烧,在另一间病房输液,有何苗陪着,怎么了?” 他顿了一下,又问:“司闵,你跟陈清念很熟?” 言下之意,是不是反应太过了? 梁司闵的表情有一瞬的变化,很快就恢复如常:“我跟清念有些渊源,她是我父亲当年的病人。” “你父亲?我记得没错的话,他是一名心理医生。” “是” 多余的话他没再说,楚荆开也没再追问。 姜老夫人和姜如驰接到消息,立马赶到医院,只是他们没想到,还有人比他们更早一步。 姜牧城站在电梯前,刚按下上升按钮,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斯文周正。 他转头,看到了姜老夫人和姜如驰。 “妈,这么晚了,不是说让你明天再来吗?” 老夫人身上穿的还是睡衣,只在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长衫,花白的头发用一根簪子挽在脑后,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疲惫。 反观姜牧城西装革履,整个人哪怕在深夜也能收拾的格外整齐。 不像是来探病的,更像是来谈合作的。 “幺儿,你怎么也来了?” 他们叔侄闹得那么不愉快,本还以为两个人再见面会是分外眼红的场景,没想到他竟然还会来医院探望。 就连姜如驰都不由得在心底泛起了嘀咕。 这小子不是跟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因为一个姑娘闹得不可开交吗? 现在跑到这医院是为了什么? 该不会是来看笑话的吧? 要不然也不会大半夜穿的这么人模狗样。 姜牧城:“妈,我跟行川毕竟是一家人,听到他出事,心中担心得很,所以就想着来看看。” 回答得倒是滴水不漏。 姜牧城伸手扶住老夫人的胳膊,俨然一个孝顺又体贴的孩子。 他本就长相温和,素来是个体贴又懂事的形象,这样道貌岸然的几句话,顿时显得他心胸宽广起来了。 姜如驰不由得在心底喟叹一句,他这个弟弟是有点表演天赋在身上的。 老夫人点头:“你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现在能跟行川不计前嫌,我就放心了,毕竟都是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打断骨头连着筋,总不能真的老死不相往来吧?” 这话里有话,点到一旁的姜如驰身上,让他尴尬地侧过了头。 真正能做到老死不相往来的,恐怕只有这爷俩。 姜如驰和姜行川这父子关系,少说僵持也不下六年了,半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安静的走廊处处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白炽灯在墙壁上反射出白森森的冷光,一行人停在VIP病房门口。 透过门上的玻璃就看见了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姜行川。 “我们川宝儿怎么样了?” 还没走进房门,老夫人担忧的声音就率先响起,七十多岁的老太,这会儿腿脚利索得跟田径运动员似的。 “老夫人”陈森原本守在床边,听到声音连忙站起身。 “小姜爷已经脱离生命危险,现在只是有点累,睡着了。” 老夫人只是往床上看一眼,就立马哭天喊地:“哎哟,怎么伤得这么严重啊,到底是什么人,竟然下这么狠得手,看看我们川宝儿小脸白的,这可怎么办啊……” 陈森有些难为,小姜爷只是睡着了,又不是睡死了。 “老夫人,小姜爷他没事,身上的伤都处理过了,医生说他已经没生命危险了。” 姜老夫人这才放下心。 姜牧城拖了把椅子让老太太坐下。 “听说行川是为了救陈清念才冒的险?”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这问题显然是抛给陈森的,这他该怎么回答? 三先生先前因为陈清念和姜行川大打出手,今天又能这样心平气和地谈论起这件事,如果不是姜牧城是个大度的人,那就是他太会伪装自己。 老夫人闻言一顿,抬眼看向陈森。 临危受命的陈森,下意识挺直了腰板,语气都变得郑重起来,字正腔圆地回答:“我不清楚。” 不清楚也值得回答的这么煞有介事? 姜如驰不信。 “你怎么会不清楚呢?那臭小子有什么事不都最喜欢告诉你了?” “二爷,我确实不清楚,小姜爷也不是什么事都告诉我的。” “你少在那儿胡扯,我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陈森你可别忘了,当年收留你把你派给那臭小子的人是我!这个姜家现在也不是那臭小子说的算呢!” 陈森梗着脖子,一根筋。 “可我现在只听小姜爷一个人的安排。” 他绝对不会出卖小姜爷的。 姜如驰被一根筋气到:“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查不到姜行川冒死出海的原因了?” 陈森不卑不亢:“那您去查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姜老夫人被他们你来我往的争吵扰的头疼,不得不出言打断。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有什么事等川宝儿醒了问他就好,你们两个在这争论来争论去,有什么意义呢?” 陈森赞同地点头。 “二爷,您有什么问题就等小姜爷醒过来亲自问他吧。” 姜如驰冷哼一声,“我才不会问那臭小子,我跟他早就断绝父子关系了。” 陈森:“哦。” 倒也不用这样事事有回应吧。 第175章 六年前,对陈清念的救命之恩 陈清念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迷雾,雾里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她不远不近的地方。 “姜先生。” 那个身影没动。 陈清念想要上前看得更清楚,但是双脚好像被钉在了原地,竟然没法挪动半分,她觉得浑身都被一股冷气包裹住,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她身体里流走,什么都抓不住。 她急地冷汗都留下来了。 “姜先生。” “姜行川。” “姜行川!” 姜行川没回答她,反而是转身朝反方向离开,越走越远,走到那场大雾中,彻底消失不见。 陈清念彻底慌了。 她豁然睁开眼,被强烈的白炽灯晃得双眼一痛,她又连忙闭上。 隐约中看到了姜行川的身影,梦里的一幕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陈清念又睁开了眼。 真的是姜行川。 “姜先生”她的声音很哑,有些无力。 姜行川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脸色很白,表情很冷,像是……变了一个人。 陈清念支起身子,抬眼看他。 心里惴惴不安。 “姜先生,你还好吗?”她的目光落在他包着纱布的手掌上,她掀开被子,踉跄着下了床,“我记得你的手臂也受伤了,是不是?” 她伸手想要去碰姜行川,却被他身子一侧,躲开了。 陈清念的手,就那样落了空,停留在原地,心也跟着空了一瞬。 “陈清念”他的声音好冷,“你有话想跟我说吗?” 这个问题他不知道问过多少遍。 他一直问,陈清念你有事瞒着我吗?你有话想跟我说吗?你会骗我吗?你会离开我吗? 他问了无数遍。 陈清念一次实话也不愿意告诉他。 陈清念的手脱力地垂在身侧,她低下头,眼眶有些发热。 姜行川觉得心头泛起一股苦涩,更憋闷得要命,憋着一团火气想撒都没地方撒。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从什么开始变成这样,连自己的基本情绪都难以控制。 他甚至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对你一无所知啊陈清念。”他低头看那颗耷拉着的脑袋,“是我对你还不够认真吗?还是说我始终不值得你分一点喜欢给我?” 陈清念抬起头,脸上已经满是泪痕。 她脸色苍白,脆弱胆怯,要是在以前,姜行川会耐心地抱住她,会温柔地安慰她,但是现在,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但是心口却疼的要命。 “姜先生。”陈清念带着哭腔,声音微微颤抖:“你生气了吗?” 她能说的,会说的,所有话,都只有这几句。 姜行川觉得失望。 “你不要再问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了,比起这些,我更希望你跟我坦白,你每天在想什么,在做什么,为什么会去地下拳场打拳,为什么招惹上金枕媛,为什么要单枪匹马去做那么多危险的事。” “我说过,你遇到任何事都可以跟我说,但你好像永远把我当成一个外人。” “陈清念,你真的把我当成男朋友了吗?” 被人造谣被人霸凌,她不会告诉他。 去做危险的事情,也会瞒着他。 甚至连她决定跟自己在一起的真正意图,都是瞒着他的。 姜行川肆意妄为24年,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失败的人。 差一点就因为保护不了她,就彻底失去她了。 但这些都不是让他最在意的。 他最在意的是陈清念接下来要做什么。 子母蛊,是死蛊。 找不到破解的方法,就会死。 唯一的破解方法他知道,但是危险性太高,他不可能拿陈清念去冒那个险。 “从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能做到吗?” 陈清念木讷地看着他,表情可怜兮兮的。 姜行川到底还是心软,他牵过陈清念,让她在床边坐下,自己站在她面前。 “第一个问题,我们第一次见面在哪儿。”他语气很严肃,“想好再回答,这一次不要再骗我,要不然,我们就分手。” 分手两个字从姜行川的嘴里说出来让陈清念不由得心惊了一瞬。 虽然离开是她一早预设好的结局,但是这个结果从姜行川的嘴里说出来,竟然会让她感觉这么难过。 难过到好像下一秒,她就会变成一条脱水的鱼儿。 陈清念的脸色煞白。 她乖巧地回答:“第一次见面,六年前,在云陲山谷。” 六年前,姜行川皱了下眉,他18岁那年,好像去过云陲,是为了采风。 “你去那儿做什么?” 陈清念语调缓慢地回答两个字:“去死。” 姜行川一顿。 “那个时候,我还不会说话,我是一个自闭症患者,不能跟人沟通,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并且身体各项指标都很糟糕,器官衰竭很严重,外婆带我去了很多医院都查不出病因。” 她从出生开始,就是一个病秧子。 这也是宋家抛弃她的原因。 陈清念的语气有淡淡的悲伤,像是秋风染着凉意,吹在人身上分外寒冷。 “那年,医生说我可能活不过秋天了,我在医院住了很久,外婆在最后一天带我去了云陲山谷,陪我一起等死。” 云陲山谷很美。 也很神秘。 她不止一次听外婆讲山谷里的故事,她也跟着外婆去了很多次,但都没找到那种神秘的虫子。 直到她要死的那一年,她遇到了姜行川。 “当时我跳进了河里,我想死在河里的,可你救了我,并且治好了我的病。” 姜行川的眉头皱得很紧。 他完全回忆不起来,自己曾经救过谁。 他确实在六年前去过山谷,但是他并不记得自己曾在某条河里救过一个小姑娘。 而且他不是医生,又不是再世华佗,怎么可能会治病呢? 医生都束手无策的病,他是怎么治好的。 但是,等等! 姜行川忽然想到什么,“你身体里的蛊,是我给你下的?” 他当年去云陲山谷除了采风,还有一个旁人不知道的原因,那就是为了找蛊。 找能解他身上死蛊的蛊。 很遗憾,他没找到,但却在阴差阳错之间,把自己的寿命延长到了26岁。 第176章 从河里救了她 六年前。 十八岁的姜行川有自己特立独行的思想,不顾姜如驰的反对,放弃了经商啃老的计划,反而追求艺术呈现。 姜如驰痛骂:“姜家上下就没有一个跟你一样不务正业的!你要是不肯经商,等我死了把名下的财产都捐了,一个子儿都不给你留!” 姜行川满不在乎。 “您难道忘了,算命的怎么说的,我活不过20岁,还有两年我就要死了,你指望我经什么商?” “放屁!算命的话你也信!算命还说你老子我命中绝后呢,那我不照样有了你这个臭小子?” 姜行川似笑非笑:“我死了,你不就是绝后了?这算的不也挺准的。” 姜如驰的妻子去世的早,这么多年也一直没再找,所以姜行川是他的独苗苗。 如果这个独苗苗没了。 那姜如驰这一房,也确实绝了后。 “除非,您趁现在还能有力气,再找一个合适的,再生一个儿子。” 姜行川吊儿郎当的话一出,差点没把姜如驰气死。 整个姜家只有完全溺爱姜行川的姜老夫人不反对他的决定。 在父子俩僵持不下的时候,也是姜老夫人出来打的圆场。 她说:“我们川宝儿那么聪明,做什么不都一样,人嘛,就是要及时行乐,姜家又不是除了川宝儿就没其他人了,不用强迫他做自己不喜欢的。” 姜如驰是个孝子。 既然自己母亲都开了口,只能放任姜行川自生自灭。 姜行川自此搬出了姜家,跟姜如驰大吵一架之后,只身来到云陲山谷采风。 云陲山谷在地图的最南边,挨着边境的地方。 山谷里有很多神秘的传说。 据说很危险。 所以姜行川想去冒冒险。 云陲山谷里的村民大多排外,对大部分外乡人都有着很强的戒备。 姜行川来到山谷三天,愿意跟他搭话的人不超过三个,好在他也并不是一个喜欢社交的人,只是带着自己的相机穿梭在山谷的各个角落。 “喂,年轻人,那里不能去啊!” 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太撑着拐杖站在小路上冲他招手。 表情有点凶。 “那里不准外人去!会招来煞气的!” 姜行川挑了下眉,“阿婆,我命中带煞,不怕。” 老太见劝不动他,气得用拐杖捶地,骂骂咧咧地转身离开了。 最后一句话,姜行川隐隐听到,她说:“山谷晦气,死了一个又一个。” 听外界的传闻,云陲早些年有苗疆蛊族的人,他们危险神秘,擅长养蛊。 因为过于独来独往,他们的存在就像是这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另类。 后来,苗疆蛊族的人不知道怎么就招惹了一群京城的富贵人家,招来了杀身之祸。 不过两三年,山谷里便再也没有苗疆蛊族的痕迹。 姜行川从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出发,穿过碎石山涧来到一条原生河边。 这里和京城围着栏杆的人造河流完全不同,山谷里的河流是自然沟壑逐渐形成,周围野草丛生,半米多高,河水清澈,一眼便能望到河底青色各状的鹅卵石。 原始森林的景象总是格外的美。 比起和那些行云诡谲的人打交道,姜行川更喜欢拍这些自然的景。 美得纯粹。 不会阿谀奉承。 快门按下,镜头囊括了河流,天空,和岸边的草木,以及……河里飘着一个人? 姜行川顿了一下。 他放下手里的相机,快步赶到河边,然后扑通一声,跳进了河里。 捞上来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瘦得跟火柴棍一样,面色苍白,气息微弱。 姜行川小心将她放在岸边,俯身的时候手掌不小心触在尖锐的碎石上,擦破了手掌。 在他没看见的地方滴下一滴在少女的唇边。 那是一张很干净很漂亮的一张脸。 像是个脆弱易碎的瓷器娃娃。 “喂,醒醒” 姜行川俯身,手指贴在她的颈动脉感受了一下她的脉搏,很微弱,还没死。 他先是检查了她的口鼻没有淤泥或者水草杂物,然后给她做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大约一分多钟,地上的人才猛地咳嗽一声吗,吐出大口的河水。 “醒了?” 陈清念感觉有人在拍自己的脸,睁开眼看到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她是死了吗? 原来秋天的河水这么凉,刺得她浑身骨头都在疼,她喘不上气,每次呼吸都觉得肺部像是被小刀拉过一样痛。 迷迷糊糊中,陈清念以为自己来到地狱。 村里的孩子都说,她是一个怪物,怪物死后都要下地狱的。 那现在蹲在自己面前的人又是谁呢?会是阎王吗? “怎么掉到河里的?”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河水流过山涧,落在满是鲜花的平原中。 陈清念想,这里应该不会是地狱,因为地狱不会这么好看,阎王也不会声音这么好听。 那这里应该是天堂,眼前的人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天使。 天使用一根手指摸了摸她的脸,问她:“你家在哪儿?你爸爸妈妈呢?” 天使不知道,她是个天生不会说话的哑巴,回答不了问题。 山谷的风呼啸而过。 陈清念浑身湿漉,又狠狠打了个寒颤。 天使叹了口气,“我先送你下山吧。” 下山? 她不要下山,她活不久了,就死在这里挺好的,这里有山有水,很漂亮。 陈清念摆了下手,挣扎着坐起身,然后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 她的表情从容到与她本人年纪完全不符,她慢吞吞地挪动脚步,一步一步,很坚定地走到河边。 这一次姜行川看明白了。 这孩子不是无意落水,她是在自杀。 “你不能死”姜行川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了回来:“我已经救过你一次,你现在这条命是我救回来的,理应是我的,我还没同意让你死,你不能死。” 陈清念呆住。 像是完全理解不了他的意思,看起来又傻又惨。 姜行川叹了口气,“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解决不了,你一个小屁孩,怎么会想着自杀呢?” 他俯身,把陈清念脸上的水珠擦掉,“这个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死亡是最没用的选择,你知道吗?” “好好活下去,再大的困难,也总能想到办法。” 第177章 陈清念,我们已经分手了 沈星也在医院转了一圈,最后才在医院的天台找到姜行川。 他站在围墙边抽烟,背影看着格外孤单。 “不是说戒烟了?” 沈星也拍了一下姜行川的背,探头一看,才发现他脸色难看的吓人,毫无血色,跟死了三天一样,冰冷又毫无生气。 “你这是怎么了?想不开?是准备抽最后一根烟跳楼?” 姜行川捻着烟,声音特别哑:“我和陈清念分手了。” “哦,你和……你和谁分手了?”沈星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和陈清念分手?你不是爱她爱得要死,不是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做吗?这一次为了救她,你连命都可以不要,好不容易你们都平安回来了,怎么忽然要分手啊?” 沈星也实在看不懂姜行川的骚操作。 而且就他目前这状态来看,分手跟要了他命一样。 他图什么啊? 姜行川烦躁,狠狠吸了口烟,顺着风吐出大口的烟雾,整张阴郁的脸都被与烟雾蒙上一层阴影。 他感觉自己胸口要被什么东西顶炸了。 很难受。 很烦躁。 烦躁到想从楼上跳下去。 他抓了抓被风吹乱的头发,转过头来看沈星也。 “我不能跟她分手吗?我想跟谁在一起就在一起,我不想跟谁在一起,就不在一起,我做决定还需要给你们一个十全十美的理由吗?” 沈星也缩了缩脖子,啧了声:“你这失恋也不能拿我撒火啊,我是无辜的。” 姜行川冷哼一声,转过头,继续沉默地烦躁。 沈星也往他身边凑了点,“是你提的分手,还是陈清念啊?” “我提的。” 沈星也张大了嘴巴。 那他更想不明白了。 “你为什么要提分手,突然就不喜欢了?还是说陈清念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姜行川不回答,低头抽烟,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 当天下午,他就出院了。 陈森来接他的时候顺口汇报:“陈小海中溺水次数过多,有轻微的肺部感染,需要留院观察,小姜爷,需要我单独安排人守着吗?” 姜行川单手撑在窗边,看着窗外发呆,并不说话。 陈森以为他没听到,又重复一遍。 又过了好一会儿,姜行川才缓缓转过头,语气冷得跟下冰刀一样:“管我什么事?又管你什么事?” 陈森满脸问号。 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 那陈小姐,不是自家雇主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吗? 怎么忽然之间,就不是了呢? 他很疑惑,但他不敢问。 回到枫榆路,晚上九点,奶茶店店长给姜行川打电话。 “小姜爷,陈小姐今晚定了十杯奶茶,全都是送到京大滨海公寓的,但是我们去了公寓,敲了半天门,也没见到里面有人出来。” 滨海公寓是姜行川租在京大对面的房子。 他揉了揉眉心,语气有些不耐烦:“扔了吧。” “扔了?可是陈小姐说如果没人收奶茶,就不准我们回去。”店长的语气有些为难,“小姜爷你看这……” 对面沉默了很久,才开口:“你先放那儿。” 九点十五,姜行川出门。 半路上接到楚荆开的电话。 “星也说你跟陈陈清念分手了?然后一个人躲起来郁郁寡欢寻短见?” “……” 他明明谈恋爱的时候搞的是地下恋,全天下都没几个人知道的事情,怎么在他分手之后,所有人都找上门来了。 “你有话就说,没话就挂。” “这么大火气干嘛?我当然有话要跟你说”楚荆开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啪的一声点了根烟。 “金枕媛那边笔录做的差不多了,没什么线索,她一口咬定是陈清念先故意伤害,她只是想找她友好地交谈,只是行为过激了点。” 过激? 把人吊起来,丢进海里,再捞上来,折磨了一整天之后,再把人像挂件一样挂在半空,这样的行为是叫有点过激吗? “船上那些人命呢?”姜行川问。 “她说是我们本地的海贼自相残杀,与她无关。” 这么扯的理由她也扯得出口。 楚荆开叹了口气,“金枕媛的背景你应该也调查过了吧,她身后有一个很不好惹的财阀老爹,局里已经打算明天把她遣送回国了,她只要回了国,所有事情都不归我们管了。” 姜行川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微敲了三下,“让她回。” 只要她有命回去。 “你确定吗?我怀疑她跟陈清念有一些渊源,她这一次来京城遇上陈清念可能并不是偶然,而是有预谋的,只是证据我们还在收集中。” “其他的事你不用管,我来处理。” 姜行川转个弯,在下一个红绿灯停下来。 “对了”他又开口,“金枕媛事先买通了乔淑玉,是乔淑玉卖了陈清念的行踪,你看情况抓人吧。” “好”楚荆开顿了一下,“你看起来还是挺关心你前女友的啊。” 他特意强调了前女友三个字。 “话说,你这次拼死拼活把人带回来,但是转头就提了分手,这是抽哪门子的风啊?” 姜行川刚想出言怼他,楚荆开又道:“好歹我也是和你一起共同经历过生死的战友了,有什么话没必要瞒着我吧?” 他也是为了他前女友拼过命的人了。 姜行川沉默许久,半晌才开口。 “因为她不爱我。” 语气格外落寞,格外悲伤。 楚荆开哦了一声,“不信。” 姜行川:“……” “她爱不爱你这件事,你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不就应该弄清楚了吗?如果你一开始都没介意,怎么现在忽然介意了?行川,你有别的打算吗?” 姜行川不回答,只是冷漠地回答两个字:“挂了。” 十点零五分,姜行川下了车,往公寓走。 夜已经很晚,逛街的学生都已经准备回宿舍,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 姜行川老远就看到小区花坛边蹲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乖巧恬静,像一只小猫。 他脚步顿了一下,想要转身离开。 但在陈清念打了个喷嚏,缩了下脑袋之后,还是决定往前走。 “蹲在这儿干嘛?” 陈清念抬头,喜出望外。 “姜先生,我给你带了奶茶。” 她站起来,哪里有什么十杯,分明只有一杯。 那个店长真是好大的胆子,都敢串通这个小呆头鹅骗自己了。 他冷脸:“我不喝。你不是还在住院,你跑出来护士晚上不查房?” 陈清念眼眶红红的,嘴角一弯,就要哭出来。 “姜先生,我想你了。” 姜行川心头一紧,差点天崩地裂,他深吸一口气,“陈清念,我们已经分手了。” 第178章 带前女友回家啊~ 天阴了。 预计深夜十一点有雨。 陈清念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半袖,站在风里,孱弱得好像风一吹就会散在朦胧的夜里。 姜行川垂在身侧的手指有些发麻,明明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但心里却搞得兵荒马乱。 “姜先生。” 一开口就是要人命的哭腔。 姜行川冷着脸,“哭什么?” “没哭”一滴泪从眼眶滑出,她胡乱用手背擦去,眼眶红得像是泼了半瓶胭脂打底。 这时候也不知道在逞什么强。 “那你有事?” 小姜爷疼人的时候把人捧在手心里,不疼人的时候说话都是怎么冷漠怎么来,能把人的心窝窝捅出八百个洞来。 陈清念嘴角向下弯着,满脸的委屈:“我给你送奶茶。” 送什么奶茶,他根本就不喜欢喝奶茶,确切地说,他从来都没喜欢过甜食。 奶茶店是为了陈清念一个人开的。 他别过脸不看她:“我不喝,你带着奶茶回医院吧,身体还没好,不要总在外面瞎转悠。” “我身体很好,什么事都没有,我只是想给你送一杯奶茶。”刚说完,肺里灌进一股冷风,刺得她一阵咳嗽。 “咳咳——咳咳咳——” 姜行川:“……” 她咳的耳朵和脖子都红了起来。 惨兮兮的。 姜行川低头,看她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脖颈,不由得叹口气。 苦肉计。 绝对是苦肉计。 他朝陈清念伸出手,板着脸,“奶茶给我。” 陈清念欢喜地把奶茶递过去,姜行川用一根手指勾住奶茶袋,手掌一拢,把那只冰凉的小手包在了手心。 陈清念愣住,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解释,转过身,一声不吭地牵着陈清念往公寓走。 开了门,把人领进屋,立马松开手。 “在沙发上坐会儿,我去给你倒杯水。” “我不渴。” “我渴。” 陈清念哦了声,乖乖地走到沙发边坐下,两只手搭在膝盖上,端端正正的像一个小学生。 姜行川心里烦。 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做什么。 虽然他经验不多,但是心里还是明白把前女友领进家门,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绝对是渣男行为。 他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瓶冰镇柠檬气泡水,仰头喝了一大口,凉意贯穿喉咙,才让他心里的焦灼感稍微褪去一些。 不过就是进来坐坐而已。 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喝了半瓶气泡水,顺手热了杯牛奶,端着去了客厅。 打眼就看见坐得端正的陈清念。 跟个三好学生一样。 “牛奶”他把杯子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坐在沙发另一边,离她很远。 陈清念盯着杯子看了三秒,没动,然后转头看姜行川。 她总不说话,总用一双无辜又委屈的眼睛看他。 姜行川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有”她点了下头,语调慢悠悠的,“姜先生,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果然又是回到这个问题上,比起陈清念,他更不想回忆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总得有一个人去做那个坏人吧。 他说:“这本来就是你一早预设好的结局,我只是提前帮你完成了而已,你没必要反复询问理由。” 他顿了一下,又道:“如果你真的非要其他理由,那就是,我很失望。你所有事情都瞒着我,我没了解你,没法走近你,两个不能坦诚交心的人没法成为情侣,所以我决定让我们的关系回到起点,这样说,你能接受吗?” 陈清念的心口痛了一下。 姜行川说得没错。 这个结局本来就是她预设好的,两个互相藏着心事的人也确实没法成为长长久久的情侣,可她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难过明明还在几天前,姜行川抱着她很温柔地跟她承诺未来,说永远都不会离开她。 亦或者在难过,他曾经那么纵容自己对他胡作非为。 但现在,一盆冷水浇下来,所有事情都回到原点。 甚至比原点的情况还要糟糕一些。 “姜先生……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道歉,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是我小心眼,我接受不了躲躲藏藏不被重视的恋爱,也接受不了感情中出现的任何一种欺骗,陈清念,是我要求太高了,不是你的问题。” 他把所有想说的话,压缩成一个毫无意义的实心球,然后不轻不重地抛出,管它会砸出什么样的坑。 这就是他能给出的所有答案了。 心里那团无妄的火又烧了起来。 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姜行川也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他该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 他要拿陈清念怎么办。 “陈清念”他每一句话,都是在自己心上开口子,“我们已经结束了。” 陈清念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他屏住呼吸接着道:“结束的意思,就是彻底两清,你不用报当年的救命之恩,因为那件事我也不记得了,我也不会再强迫你留在我身边,我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是生是死,都和对方无关,你明白吗?” 她明白。 但她不想听。 陈清念眼眶又红了,回答的话驴头不对马嘴:“姜先生,今天是农历八月十四,再过一个多小时就是八月十五了。” 马上就要中秋了。 但是外面却下起了雨。 “八月十五怎么了?想赏月还是想吃月饼?” 陈清念不回答,起身走到窗户边,趴在窗台看外面的雨。 凉风带着雨吹进窗子,陈清念受了寒又开始咳嗽。 身后伸来一只手,把她往后拉了两步,然后砰地一声窗户关上了。 “自己什么身体自己不清楚吗?” 陈清念忽地转过身,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踮着脚吻他。 姜行川愣住。 大脑中绷着的一根弦,忽然断掉了。 陈清念的吻很生疏,但又很努力地学着姜行川平时亲她的动作,沿着他的唇瓣一点点描摹,倾着身子把自己身体的重量放在他怀里。 姜行川绷着的理智被搅得乱七八糟。 直到陈清念的手放在不该放的地方,他才猛然惊醒,“你做什么?” 陈清念缩了缩脖子,怯生生的,但是眼睛又贼亮。 “姜先生,你能配合一下吗?” 第179章 姜先生,你是有什么顾虑吗? 外面的雨又大了点。 一个深邃难缠的吻进行了许久,其实也分不清到底是谁在迎合,谁在主动。 屋檐下蹲着一只躲雨的橘猫,它沿着窗台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走到有光亮的地方侧头朝玻璃窗里看了眼,然后发出很轻微的一声猫叫。 “喵~” 姜行川陡然回神,松开怀里的人,仓皇地结束这一场不该有的旖旎。 他真是疯了。 怎么就着了陈清念的道儿。 他回头看了眼窗台上蹲着的猫,眼神带着杀气。 猫咪被吓到,呜咽一声,灵巧地跳下窗,溜进了大雨里。 陈清念垫着脚尖往窗外看了一眼:“姜先生,你吓唬它干嘛?” “……我没。” “它是流浪猫吗?会不会生病,要不然把它带进来躲会儿吧?但它好像不见了,要不然我去找一下。” “不行”姜行川板着脸打断她,话题怎么忽然就变成猫了,“万一你出去淋感冒了,到时候比野猫生病还麻烦,所以你消停点。” 她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又在窗台站了会儿,朝黑漆漆的夜色中寻觅良久,最后放弃。 她转过身,猝不及防地开了口:“姜先生,我们可以去你房间吗?” 陈清念的声音在模糊的雨声中,竟然显得格外娇媚。 明明是不打雷的秋雨,姜行川却好像听到了晴天霹雳。 一向保守害羞的陈清念,他的小前女友,大半夜给他送了奶茶,然后站在窗户吻了他,现在又问要去房间吗。 这比见鬼更让他震惊,更让他手足无措。 这句话传递的信号过于明显,以至于姜行川甚至怀疑面前的人到底是不是陈清念本人。 他哑声:“陈清念,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点头:“我知道,姜先生……你是有什么顾虑吗?” 姜行川险些被她气死,“你觉得呢?”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她,“你忽然跟我提这种要求,你觉得我有什么顾虑?” 都分手了! 分手前怎么不知道她脑袋里会有这些神出鬼没的想法。 陈清念满脸无辜地看着他。 “姜先生,我没别的意思。” 姜行川被气笑了,他俯身,揪住陈清念的脸,“那你告诉我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大半夜不好好在医院待着,跑到这给我送一杯奶茶,然后又亲我,又要跟我回房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我一个人思想污浊,把事情想歪了?那不如你现在告诉我,你打算跟我回房间干什么,斗地主吗?” 斗地主还三缺一呢! 他现在唯一后悔的事,就是把人带回了家。 现在不是自找的吗? 他也是个正常的人,独处一室本来就容易心猿意马,之前因为知道陈清念会拒绝他,所以理智尚且能控制住。 但眼下如果陈清念都不拒绝了,那岂不是所有事情都会失控? 他反正只是半个君子。 姜行川在思考要不要把陈清念丢到雨里好好淋一淋,让这个呆头鹅清醒点。 但是一想到她身子弱成这样,又舍不得。 她到底怎么想的,平时那么矜持的姑娘,怎么忽然开始对他盛情邀请了。 他用一根手指抵住陈清念的脑袋,把她往后推了两步。 “陈清念,你可真有意思,谈恋爱没做的事情,你想跟我在分手之后做?那你这是什么特殊癖好?” 陈清念的耳根红了。 她羞赧的语无伦次,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应该没你想象中那么轻浮吧?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这样昏了头。” 姜行川的语气很冷,像是从上而下浇下来的冷水。 “在医院的时候,我给过你机会,我说,如果你再不肯跟我说实话,我们就结束了,是你点头答应的,是你同意分手的,现在这样又要闹哪儿出?” 陈清念吸了吸鼻,眼眶有些红。 她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雨越下越大,十二点之后会停吗?月亮还会出来吗? 刚才一时间上头的情绪退散了些,或许这个月等不到合适的月圆夜了。 那就……算了吧。 姜先生看起来也不是很愿意。 一番心理建设之后,陈清念放弃了心里的计划。 这个月圆夜不行,那就下个月圆夜吧。 她自觉退后,跟姜行川拉开距离,小脸儿格外认真,跟刚才判若两人:“我刚刚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姜行川心口一堵。 觉得更烦躁了。 他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又把领口扯得松散一些,语气有些冲:“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开玩笑呢?” 他转身往客厅去,把刚才剩下的半瓶柠檬气泡水喝光了,心头的燥热降下去三分。 余光瞥到桌子上的牛奶,没好气地把人喊了过来。 陈清念慢吞吞地挪着步子,又重新在沙发上坐好。 “把牛奶喝了,我送你回医院。” 陈清念哦了一声,端起牛奶,却不往嘴边送:“你刚才喝的什么?” “我刚才喝的是冰水,你喝不了。” 姜行川心里烦闷,身子懒散地躺在沙发上,和陈清念只隔了几公分。 他的表情舒冷,好像跟她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不,比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更让人心窝难受的,是故意装陌生的恋人。 陈清念舔了舔干涩的唇,目光呆呆的:“可我刚才尝到觉得还挺好喝的。” 姜行川心口一顿。 刚才尝到? 刚才不就是接吻的时候,从他嘴里尝到的? 这样暧昧的话,她是怎么做到这么一本正经说出来的? 陈清念或许真的疯了。 他破罐子破摔,拿出流氓架势看陈清念,“是吗?那你要不然再来尝尝?” 他只是想逗逗口无遮拦的姑娘。 但没想到那姑娘真的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倾身凑了过来。 呼吸落在他脖间的时候,他才意识到陈清念是来真的。 姜行川连忙用手抵住她的肩膀,两人之间的气氛都焦灼滚烫起来。 他喉结上下滚动,咽了口唾沫。 耳根不知不觉地滚烫起来。 半晌,他才收起身上刻薄的冷意,隐隐有些妥协,“陈清念……你是想跟我和好吗?” 如果她想和好的话…… “不想。” 姜行川差点没被气死。 回答可真干脆啊。 “那你在做什么?” 陈清念用一双清澈的眼看他,绯色的唇一张一合,逼得他太阳穴直跳:“我做什么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姜先生,你跟我分手就是怕这件事,对吧?” 第180章 双生花的故事 金枕媛的案子很棘手,不管问什么她都能找各种借口推脱掉,可见这种场面她也不是第一次经历。 一个仗着身份和国籍想钻空子逃脱的人最难处理。 按规矩办事,就势必要放人,可一旦放了她,那些她犯下的罪孽就会不了了之。 楚荆开在警局算是个硬茬,平日办案关上门,也不完全照着规矩来。 他是出了名的警痞子。 金枕媛坐在审讯室,双手双脚都被固定住,看着眼前的男人露出惊恐的眼神。 “你这是屈打成招!” 楚荆开摸了摸自己坚硬的寸头,露出一丝坏笑。 “我什么时候打你了?有人看到吗?” 他哪动手了,只不过是抓了十几二十几的爬虫全都丢在了金枕媛身上。 双手双脚都不能动弹的金枕媛只能被未知的恐惧折磨着,感受那些爬虫用坚硬的躯壳在她身上反复摸索,然后猝不及防狠狠咬她一口。 太恶心了。 这样的手段,比肉眼可见的殴打更折磨人。 她瞪大了眼,死死盯着楚荆开:“你不是警察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犯人?” 楚荆开拉过一把椅子,大大咧咧在她面前坐下,语调轻哼:“你不是犯人吗?怎么敢这么嚣张跋扈为自己开脱罪责。” 金枕媛被狠狠噎住。 审讯室里的门被关得严丝合缝,除了他和金枕媛,再没第三个人,监控被他关了,现在可不就是他为所欲为的时候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身子歪歪斜斜地靠在椅背上,一身匪气。 “金枕媛,你杀了那么多人,现在还想钻着空子独善其身,你晚上睡觉不会做噩梦吗?” 做噩梦? 金枕媛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不过就是死了几个人,也值得她做噩梦。 她烦躁地扭动身子,躲避身上的爬虫,觉得自己的理智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忍受煎熬。 她真的快疯了。 “我的事情已经不归你们警局管了!明天我就会被送回去,如果在那之前,你敢做出伤害我的事情,你一定会受到法律制裁!” “你这个杀人绑架犯都不会受到法律制裁,我怕什么啊?” 楚荆开抽口烟,悠闲地吐出一口烟雾,“对了,忘了告诉你,你身上那些虫子,有一种叫隐翅虫,隐翅虫你应该听说过吧?有毒的,被它爬过,咬上一口,你就会中毒,会皮肤溃烂,严重点,你会死的。” “那些虫子,只是不小心飞到你身上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如果你死了,也只能算是一种意外。” 金枕媛再次瞪大了眼。 她没想到眼前这个警察,竟然比她还要无法无天,比她还要可怕。 她的嘴唇颤抖着,恐惧从瞳孔映照出来,脸色很快就变得苍白,又毫无血色。 “你这个疯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楚荆开咧开嘴露出一个痞坏的笑,“我只是想知道,你跟陈清念或者姜行川有什么特殊的渊源?” 金枕媛的表情顿了一下。 半晌,她才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我跟他们没有任何渊源,我只是听说了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双生花的故事,你听过吗?同生共死,你死我就不能独活的那种,他们一辈子都要纠缠在一起,不死不休。” 楚荆开叼着烟,斜着眼瞅她。 “然后呢?这跟行川有什么关系?” 金枕媛的眼睛亮了,“怎么没关系,姜行川他是蛊王,他身体里有一种双生蛊,又叫子母蛊,就是跟双生花一样的,双生蛊不能分离,他们要互相契合在一起,才能活下去,一旦被分离,倘若其中一只蛊出意外,那另一只蛊也会受牵连。” “双生蛊是一种绝杀的生死蛊,蛊死人亡,蛊不在了,人就会死掉。” 楚荆开听得云里雾里。 他隐约知道姜行川在养蛊的事情,但是他怎么可能是蛊王呢,这个说法听着就很天马行空啊。 他跟姜行川认识几十年,知根知底。 现在却忽然告诉他,姜行川是蛊王,这种震撼未免太大了点。 还有什么双生蛊,什么子母蛊,什么蛊死人亡。 他完全听不懂金枕媛神神叨叨地在说什么。 “你的意思,陈清念和姜行川体内,都有双生蛊?” 金枕媛点头,“这是我很早之前在一个山谷小镇听到的秘密,我想验证。” 楚荆开这下有点明白了。 “你的意思,你想确定他们体内是不是真的有互相牵连的双生蛊,所以才故意抓走陈清念进行折磨的?你是不是有病?你验证出结果了吗?” 就为了一些根本无法证实的传言,她差点把陈清念丢进海里淹死。 费了那么大周章把姜行川引过去,难道就是为了杀掉其中一个人,然后观察另一个人是否也会跟着死掉吗? 真的是太荒谬了。 在她眼里,人命是可以随意被屠戮为自己答疑解惑的吗? 楚荆开掐灭了烟蒂,拍拍衣角站了起来。 “金枕媛,我看你真是疯得不轻。” 他转身欲走,金枕媛立马惊恐地喊住他:“你要走?我把秘密都告诉你了,你应该帮我把隐翅虫拿掉的!” 楚荆开握在门把手上的手停顿一秒,他无所谓一笑,“我有说过你告诉我,我就会帮你吗?” “什么!”金枕媛身上本来就有伤,现在手脚都不能动弹,只能无能狂怒,“你这个骗子!你怎么可以这样!” “你自求多福吧。” 楚荆开丢完一句话,冷淡地拉门离开。 只留身后一阵阵撕心裂肺的低吼声,和崩溃的叫骂声。 原来随意践踏别人生命的人,也会这么畏惧死亡。 其实她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隐翅虫。 他放的都是一些无害的七星瓢虫,只是瓢虫的壳很硬,在她的肌肤上窸窸窣窣的爬行很难被忽视,所以她才会觉得毛骨悚然。 人吓人,才会吓死人。 楚荆开揉了揉眉心,看了眼时间,早就过了下班点,现在已经是深夜。 他收拾完东西转身离开警局。 在停车场的花坛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他脚步放慢,那身影在夜色中一点点清晰起来,是何苗。 原本坐在花坛边托腮打瞌睡的何苗听到脚步声,猛地睁开了眼,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楚警官,你忙完了吗?” “你一直在这等着?” 何苗点了下头,“是啊,我一直在等你。” “怎么不进去找我。”楚荆开拉开车门,示意何苗上车。 何苗揉了揉发酸的腿,挪着步子坐到车里,等到两人都坐下,她才回答:“你知道的楚警官,我不敢进派出所,我害怕……所以只能在外面等你。” 楚荆开笑了声:“你不是也害怕警察,怎么,现在坐在我的车里就不害怕了?” 何苗有些尴尬地挠头。 怕。 当然还是害怕,像她这种搞封建迷信的人,还是很害怕会被警察当成骗子抓起来的。 但这眼下不是特殊情况嘛。 “楚警官,我担心清念,所以想问问你那个女魔头怎么样了,会被判刑吗?” 楚荆开看了她一眼:“不会被判,她明天就要被遣送回国了。” 何苗有些义愤填膺,“难道就要这样放了她吗?” “当然不会,恶人自有天收,这你不用操心。” 第181章 如果我听话,你还要我吗? 胖橘在屋檐下蹲着打盹。 风吹雨动,偶尔落在它的脑袋一点点雨滴,它会抖一下耳朵,甩掉雨水,然后接着闭目养神。 陈清念蹲在距离胖橘半米的地方,缩成小小的一团。 雨夜的凉气沾染到身上,她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身后的门不知道过了多久,又被人拉开,姜行川长身而立,低头就看见一猫一人蹲在他的屋檐下。 一个赛一个的可怜兮兮。 “怎么还不走?” 陈清念揉了揉发酸的眼眶,抬头望他:“雨太大,没伞。” 姜行川折身进去,带了把伞出来递给她。 陈清念磨磨蹭蹭站起身,接过伞。 两人说话的声音扰到胖橘,它不情不愿地看了他们一眼,喵呜一声,慢吞吞起身挪了个地,离他们更远一些。 陈清念的声音软软的,带着委屈:“手机关机了。” 姜行川沉默。 盯着她看了好大一会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我给你叫车。” 是铁了心不会留她过夜了。 这么晚,又下这么大的雨,陈清念以为姜行川怎么着也会心软。 但没想到,他真的可以这么决绝。 真不愧是小姜爷,做事从来都不给任何人留余地。 陈清念叹了口气。 “姜先生,我自己回去吧,不用麻烦你了。” 姜行川落在屏幕上的手指顿了一下:“你自己怎么回去?” 陈清念很淡定:“走回去。” 说着,她打开了手里的伞,葱白纤细的手指握住伞柄,孱弱到让人心疼。 她身子单薄,冷风一吹,就不由得缩一下脖子。 她提步走进雨里,一步一咳,纤弱芦苇,让人看得直皱眉。 “陈清念,你在跟我怄气吗?” 陈清念站在院子里,撑着伞,有些茫然地回头。 她用那双无辜的杏眸看他:“我只是不想麻烦你。” 姜行川揉了一下发痛的眉心。 苦肉计! 肯定又是苦肉计! 陈清念明知道怎么做会让他担心,让他难受,她偏要做。 就是为了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他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进了屋,但是却敞开着门,没关。 陈清念站了一会儿,又倒了回去,进了姜行川的公寓,又顺道带上了门。 姜行川拿出她上次穿过的睡衣,已经被洗干净,带着洗衣液的香味。 “自己去洗澡,然后去客房睡。” 陈清念哦了一声。 半小时之后,姜行川的床上多了一个人。 他仰头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一团乱。 “不是让你睡客房?” “那你为什么不锁门?” 陈清念半张脸埋进被窝,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她往姜行川身边靠了点,汲取他身上的温度。 她问得理所当然。 姜行川不关大门,是为了让她进来,不锁卧室门,难道不是一样的意思? “陈清念,你别得寸进尺,我们已经分手了。” 陈清念委屈巴巴地看他:“分手了就不能睡一张床吗?” 姜行川侧过脸看她,这姑娘京大的物理高材生,那么高的智商,不可能这点道理都不懂,她分明就是耍无赖。 不仅嘴上耍无赖,还把一只冰凉的手塞进他的睡衣里,贴着他的皮肤暖着。 塞一只手就罢了,没过一会儿,一只冰冰凉的脚也伸了过来,塞在他的腿弯下。 她用一双人畜无害的眼看他。 “姜先生,我好冷。” 姜行川理清了思路。 陈清念不想跟他复合,但是想睡他。 而他以为,只要跟陈清念分手,她那样古板的小脑袋就不会接受跟他睡这件事。 但实际上并不是。 那现在所有都乱了。 他不想睡陈清念,所以提了分手。 陈清念想睡了他,所以答应分手。 姜行川闭上眼,不想再理这层乱七八糟的关系,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和陈清念保持距离,起码除了同床共枕以外,不会再发生其他的事情。 “姜先生”黑夜里,一道细微的声音传来,“其实做一次,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姜行川闭着眼问她:“那对你呢?” “对我怎么样都可以的。” “不行。” 陈清念往他身边挪了点,“为什么不行?这本来就是我欠你的。” “你不欠任何人的。陈清念,你是你,我是我,你不欠任何人,也不欠我任何事,我自己就会养蛊纵蛊,我的事情我自己能解决。” “那你想到其他办法了吗?” 陈清念已经完全挨着他了,一只手圈住他的脖子,把下巴枕在他的肩窝处,说话的时候有呼吸落在他脖间。 她真的很执着报恩这件事。 就是中了邪一样。 哪怕自己会死也要把这个恩报了。 姜行川实在无法理解这样自毁式的报恩方式。 他伸出一根手指抵在陈清念额头,“要么,你老实躺回去,要么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你选一个。” 好冷漠啊。 陈清念叹了口气,她选第三个。 “姜先生,我能咬你一下吗?我有点睡不着。” 她喜欢咬人。 这是姜行川前段时间才知道的秘密。 他没再说话,收回手指,闭上了眼。 哦,这是默许了。 陈清念欢天喜地地凑过去,吧唧一口亲在他的下巴上,“谢谢你。” 姜行川冷哼一声。 陈清念在黑暗中摩挲着扒开他的衣领,趴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很疼。 姜行川躺着没动。 任由她小狗一样在自己身上爬来爬去,咬完肩膀咬脖子,咬完脖子咬胳膊。 陈清念的手指触摸到他手臂上的纱布,动作停了一下。 “姜先生,你受伤了?” 她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嗯。” “还疼吗?”陈清念趴在他的胸口,手指很小心地摸到纱布边缘,心里有些发酸。 这应该是救她才受的伤吧。 姜行川回答:“不疼。你咬完了吗?咬完了就躺下睡觉。” 陈清念舔舔干涩的嘴唇,就在他胸口趴下了。 脸贴着他心口的肌肤,她的温度有些高,竟然让他的肌肤有了被灼烧的感觉。 姜行川抬起一只手覆在她的额头上,“发烧了?怎么这么烫。” 陈清念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没有,热的。” 姜行川才不信,他拍拍陈清念的肩膀,“去旁边躺好,我给你找体温计。” 陈清念没动。 黑暗中,能听到她吸鼻子的声音,她声音有些哽咽:“姜先生,前男友都会对前女友这么好吗?” 会收留她,会允许她耍无赖,让她咬自己,还要照顾她生病。 明明姜行川表现得很冷漠。 好像再也不喜欢她了。 但又对她这么好。 姜行川不吭声,陈清念就趴在他胸口,大颗大颗的泪落下来。 “姜先生,我不想你死,所以,可不可以让我为你做点什么。” “我不会死,我不需要你为了我做任何事,我跟你分手也不是因为其他事”他开始撒谎,“我只是不想要一个这么不听话的女朋友。” “那如果我听话呢?” 姜行川心口一窒。 陈清念往上挪了点,贴着他的耳朵,“如果我听你的话,你还要我吗?” 他侧过身,把陈清念抱进怀里,“陈清念,你告诉我,我怎么才能留下你?” 留下你,就等于时刻把你的命挂在刀尖上。 如果一开始,他就能确定双生蛊的子蛊在陈清念身上,他或许不会放任自己爱上她。 更不会允许自己跟她在一起。 第182章 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次日清晨。 陈森在门口蹲了一个点,等待自家雇主的间隙还给他的顶头上司通风报了个信。 一五一十把小姜爷失恋两天如何颓靡不振的状态汇报了过去。 顺道添油加醋一番:“小姜爷这两天茶不思饭不想的,感觉都快抑郁了,人都瘦了一大圈。” “陈小姐?陈小姐心特别狠,说什么都要甩了我们小姜爷,怎么劝都不行,估计这一次是要跟我们小姜爷老死不相往来了,也不知道陈小姐怎么想的,我们小姜爷这么好的男人提着灯笼都找不着,她怎么就这么倔这么绝情呢。” 他叹了口气。 一抬头,发现窗户边探出一个脑袋。 正是那位准备老死不相往来特别倔还特别绝情的陈小姐。 这下好了,说人坏话被抓包了。 “陈先生,早。” 陈森浑身一僵,嘴巴张大成O型。 他现在撤回那些话还来得及吗? 陈小姐手里拿着一根奶酪棒,只是礼貌地看了陈森一眼,转身朝窗台边的一只橘猫伸出了胳膊。 陈森慌忙挂断了电话。 他仓促地站起身,手脚有些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陈小姐,早、早啊,你怎么在这儿?” 橘猫懒洋洋地挪动着胖胖身子,往陈清念身边靠,就着她的手舔奶酪棒。 陈清念伸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真乖,跟姜行川一样。 她转头朝陈森露出一个乖巧的笑。 她坦然地回答:“我来找姜先生复合的。” 陈森的嘴巴张得更大了,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了:“那你们复合了吗?” “没”陈清念叹了口气,“姜先生拒绝了我。” 小姜爷竟然拒绝了? 陈森的脑袋飞快地运转,以他对自己雇主的了解,他觉得自己能斗胆指点一二。 “陈小姐,我要是猜得没错的话,分手是你提的吧?” 陈清念没回答,低头看着猫咪。 陈森觉得自己肯定猜对了。 小姜爷对陈清念,那可是史无前例的溺爱,他怎么可能会主动提出分手呢,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狠心的陈小姐甩了他家雇主大人。 所以他家雇主才陷入郁郁寡欢的状态。 “陈小姐,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们小姜爷,他是一个很要面子的人,他心里肯定早就原谅你了,但是他嘴硬,不肯承认。他假装自己不好哄,其实就是想你多花点心思。” 陈清念茫然地眨了眨眼。 陈森拍着胸脯保证:“陈小姐,烈女怕缠郎,你这次要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在姜先生身后死缠烂打,保准管用。” 陈清念觉得很有道理。 她虚心请教:“我该怎么死缠烂打呢?” 陈森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当然是投其所好,做他会开心的事,说他爱听的话,每时每刻都在他面前晃悠。” 陈清念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听着蛮有道理的。 医院今早找不到陈清念,梁司闵的电话就直接打到了姜行川这儿。 “陈清念在你那儿吗?早上查房的护士说病房里没人,打电话也没联系上,我猜她应该不会回宋家吧。” 姜行川熟练地将电饼铛上的煎蛋翻了个面,煎到金黄的时候用小铲子盛出来放在了白瓷盘上。 另一边面包机里的吐司面包也刚刚烤好。 他一边收拾厨房,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电话那端的人:“在,我等会儿把她送回去。” 梁司闵顿了一下,有些犹豫:“行川,你跟清念……” “梁医生,17床的病人需要你过去一趟。” “好,让她稍等。” “行川,我先去忙了,你早点把清念送回医院吧,她身子还没好,今天还需要输液,别耽误了。” 姜行川抬头看了眼外面放晴的天空,今天是中秋节。 姜老夫人一大早就打电话通知他今晚回去参加晚宴了。 那陈清念今天会一个人在医院过节吗? 他问:“司闵,她输完液之后还需要留在医院吗?” 梁司闵犹豫了一下:“你准备带她出去?” “嗯,今天中秋。” “可我不是听说,你们分手了已经?” 梁司闵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之前他和陈清念在一起,梁司闵并没有过多表态,但如今分手了…… “行川,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姜行川停顿在流理台前,关掉了水龙头。 “是关于清念的?” “对”梁司闵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周围的环境明显安静了下来,“我不知道你对她了解多少,但我过去跟她接触挺不少的,她以前有很严重的自闭症。” 姜行川没打断他。 “她早起不会说话,多半就是因为自闭症,因为拒绝跟外人沟通,完全把自己封锁在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中,所以她还存在严重的认知障碍,心理各项指标都很危险。” 陈清念是罕见的自闭症天才。 她虽然心理障碍严重,但是有着超高的智商。 所以当初他父亲才会把陈清念作为重点研究对象,观察研究很久。 “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 梁司闵叹了口气:“没有想表达什么,我是想告诉你,陈清念其实一直处于观察期,她的心理状态和思维状态依旧存在很大的危险性,如果你们这一次分手了,我希望你们不要再复合。” 姜行川拧起了眉。 “我这是为了你好,行川,陈清念的精神状态其实就是一个定时炸弹。” “什么时候自闭症患者能成为定时炸弹了?”姜行川的声音冷了下去,“她不是那些不受控制的精神病患者,她只是不喜欢跟人沟通而已,她现在很正常,我没觉得她对我能构成什么威胁。”、 “行川,陈清念跟别人不一样,她内心很阴暗。” 一个时刻为了报恩愿意献出自己生命的人内心能阴暗到哪里去? 姜行川并不赞同梁司闵的观点。 怪不得陈清念会这么排斥梁司闵。 原来在他眼里,陈清念就是一个危险阴暗又不受控制的精神病患者。 没人愿意被当做精神病。 况且陈清念只是自闭症,她现在已经很好了,她现在愿意跟人沟通,性格有那么温和,能有什么危险? 那些带着刻板印象的医生恐怕才是更危险的存在。 “陈清念很好,她留在我身边也很好,复不复合是我的事情,你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吧。” “行川,你……” 嘟嘟嘟嘟—— 电话被姜行川果断地挂掉。 他端着准备好的早餐出去,刚走到客厅就看到陈清念趴在窗台,脑袋探出去在跟什么人讲话。 隐约之中他听到四个字:“母凭子贵。” 第183章 烈女怕缠郎 “陈清念”他叫了一声,但听声音就知道他不高兴了。 陈清念立马缩回脑袋,恭恭敬敬,响响亮亮地回答:“在呢。” 姜行川刚到嘴边训斥的话突然就偃旗息鼓了,最后只能不情不愿地啧了一声,“过了吃早饭。” 陈清念拍拍手上的碎屑,欢快地跑了过来,看起来心情很好,一点都不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去洗手。” 陈清念乖巧地进了厨房。 姜行川走到窗边,打眼就看见站得笔直的陈森。 跟个木头桩子似的。 “小姜爷早啊,今天上午剧组工作已经由周少爷代理了,您现在完全不用着急,可以安心吃个早饭再到公园遛个弯。” 姜行川看了他一眼,砰的一声关上了窗。 一句话都没跟他说。 陈森心里那个凉啊。 真是世风日下,重色轻助理啊。 陈清念洗完手,坐在餐桌边,扫视一圈,流心煎蛋,燕麦吐司,热牛奶,和切好的新鲜水果。 她没动,盯着那些吃的发呆。 “怎么了?” 姜行川在她对面坐下,手指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敲了一下。 陈清念撇了撇嘴,委屈巴巴:“姜先生,我嘴里苦,没味儿。” 桌上的东西多清淡啊,她想吃点带味儿的。 姜行川不惯着她:“就吃这些,吃完送你回医院。” 忙活了一大早上,他姜行川什么时候亲自给人洗手做羹过。 她还挑上了。 陈清念哦了一声,扫视一圈,最后决定打算吃口吐司,一口吐司嚼了十多下才勉强咽下去。 姜行川无语。 “你想吃什么?” 陈清念的眼睛亮了一下,“我们学校后面那条街有家店做的糖油粑粑很好吃。” “大早上吃那么甜?” “可我嘴里苦的,不然你尝尝。” 陈清念一本正经地绕着桌子挪过来,挨着他胳膊坐下来。 姜行川眉心一跳,没想到陈清念会突然来这一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陈清念眼里漾着小狐狸一样狡猾的笑,又偏偏是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 姜行川心里穿了线的珠子叮当散了一地,慌也不是,不慌也不是。 直到陈清念撅着小嘴凑过来,他才稍微清醒一点,用三根并拢的手指堵在她的唇上。 “陈清念,你给我坐回去!” 好好的姑娘,怎么忽然学得这些轻浮把戏。 明明之前也不这样啊。 “你等会儿还要去医院,咳嗽还没好,我不会带你去吃糖油粑粑,我给你准备什么你就吃什么。” 陈清念蔫了吧唧趴在桌子上开始耍赖,“我没睡好,我没有力气,我感觉嘴里好苦,肯定是你昨晚给我吃的退烧药有问题,我感觉我现在难受得要命,除非你带我去吃糖油粑粑。” 姜行川:“……” “陈清念,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戏这么多?” 以前那是因为没遇到陈森。 陈森说的,烈女怕缠郎,姜行川这个人面冷心软,只要死缠烂打什么事都可以成功。 她决定先从一件小事开始尝试。 “姜先生,我想吃甜食。” “姜先生,你带我去吧。” “姜先生。” “姜行川先生。” “姜……” “闭嘴”姜行川屈起手指在她脑门上砸了一下,没用力,“上楼换衣服去。” 哇噻。 成功了。 看来陈森说得对,软磨硬泡真的管用。 陈清念利索地上楼了换了衣服,昨晚的衣服已经被雨淋湿了,好在姜行川公寓里之前就有给她备衣服。 陈清念虽然平时是个低调的性格,但她其实很爱美。 在平江的时候外婆会在她每一条裙摆上都绣上扶桑花,她喜欢漂亮的衣服和漂亮的花,虽然不怎么炫耀,但会暗戳戳地欣赏那些好看的衣服。 她从柜子里挑挑拣拣选中一条淡青色的吊带长裙,长发垂在肩头,一张素面朝天的脸,水灵灵的能掐出水来。 但她好像又有点低烧了,脸颊有些发红发烫,身子也有些发软。 但她觉得自己还扛得住。 姜行川也已经换好了衣服,黑色的衬衣和笔直服贴的西装裤,袖口挽上去,露出一对苍冷白皙的腕骨,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禁欲气息。 他侧头看了眼陈清念,淡青色的吊带裙很显白,露出脖颈下方大片雪白的肌肤,一对精致突出的锁骨明晃晃地出现在眼前,很是诱人。 陈清念的长发乖巧地垂在凹陷的腰边,声音软软糯糯的:“姜先生,我好了。” 姜行川没说话,折身进了卧室,又拿出一件白色的牛仔外套递给她,“穿着。” “我不冷。” 姜行川啧了一声。 陈清念慢吞吞挪过去,“这个外套和裙子不搭。” “搭。” 他不由分说地把人拉到自己面前,亲力亲为给她穿外套,陈清念嘴上抗拒,但动作倒很配合,抬着胳膊乖乖地伸了进去。 姜行川离得近,身上冒出一股股热乎乎的香气,露出的脖间有一小块红色的牙印,那是她昨晚咬的。 陈清念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有种打了标记就属于她的感觉。 她大着胆子箍住姜行川劲瘦的腰,挤进他的怀里。 姜行川正抬着手臂帮她把头发从衣领里掏出来。 他绷着脸,看起来很严肃:“做什么?” 陈清念像一只会撒娇的猫,声音黏黏糊糊,能把人溺死。 “可以亲一下吗?” 姜行川替她捋顺头发,在她后脑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小前女友,你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了?” 哪有分手不分嘴的,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姑娘玩这么大呢。 这两天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开始在他身边死缠烂打起来。 要知道从前,他想接个吻都得哄着这小祖宗。 现在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陈清念把脸贴在他胸口,抱着不撒手,说话也开始直进直出:“姜先生,你好香啊,我好想亲你。” 姜行川被她两句话搅乱了心境。 当君子,忍得难受。 不当君子,有悖人伦。 认真思考三秒,姜行川低头捧起陈清念的脸吻了上去。 狗屁的人伦,跟他有什么关系?他长这么大做事从来都是随心所欲,这辈子估计也只会在陈清念一个人身上栽跟头了。 他们现在的关系,实在太奇怪。 两个人都藏匿着爱,两个人又都心事重重。 他们或许根本就分不开,但又偏偏拧巴着不和好。 第184章 你跟你对象挺般配啊 陈清念强撑了一早上,回到医院之后整个人彻底瘫在病床上。 查房的护士忍不住念叨她:“昨晚不是叮嘱你要按时吃药不要乱跑,怎么就是不听呢?” 陈清念白着脸咳嗽两声。 原本走到门口的姜行川闻言停下脚步,侧着头看床上病恹恹的人儿。 陈清念舔了舔干涩发苦的嘴唇:“姜先生,你先回剧组吧,我没事。” 护士拿起体温计对着光看了一眼:“40度!这怎么没事!你看看,这下好了吧,让你老实待在医院就是不听,也不怕把自己烧糊涂。” 陈清念:“……我感觉还好,就是有点冷,咳咳……” “你肺部感染这么严重,应该呼吸都会觉得胸口疼吧?又咳又烧的,这你都感觉还好?小姑娘,你难不成是铁人啊?” 姜行川的脸黑了下去。 陈清念觉得这个护士姐姐好像是故意的。 她不说话了。 心虚地缩在病床上,拉过被子盖过脸,身体因为高烧开始发冷,隐隐发颤,她不喜欢被子上消毒水的味道,但是现在脑袋混沌一片,也顾不上那些。 人在生病的时候会极度缺乏安全感,她内心渴望姜行川能留下来。 但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耽误他。 陈清念不敢出声挽留,就只探着脑袋悄悄往门口瞅。 期待的种子像是被风无意带到了一片田野,下了一场雨,将种子外壳泡发,紧接着就开始发芽。 稍微有一点阳光露出来,都可能立马生长,破土而出,露出自己嫩绿的样子。 陈清念现在就像是那颗泡发的种子。 “姜先生”她声音发涩,有些言不由衷,“你要是忙的话就先走吧。” 淋了雨生了病的小猫崽,知道发出什么样可怜兮兮的声音能博得猫妈妈的关心,所以就会一声又一声喵呜喵呜地叫。 就跟陈清念现在一样。 “我吃完药就睡了。” 姜行川松开门把手往回走,高冷的身形带着无声的压迫感,护士姐姐仰头看了一眼,自觉地往旁边撤了一步,调整好陈清念的输液速度,就收拾好东西走了。 小猫崽还在一声声叨叨。 “这药真管用,刚吃上就感觉身体不难受。” “我等会儿自己睡一觉,或许起来就退烧了。” “今天是中秋节,好在不下雨,天气也晴了,晚上应该能赏月。” 姜行川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人。 陈清念继续碎碎念,“姜先生,你今晚中秋要回家过吗?” 她的双颊泛着酡红,眼里迷蒙着眼泪,这是典型的高烧症状。 姜行川替她将被角掖好,表情还是冷冷的。“好好躺着,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陈清念乖巧地哦了一声。 姜行川又漫不经心地开了口:“晚上来接你,过中秋。” 陈清念立马露出笑,像一只狡猾得逞的小猫。 他勾了下嘴角,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发顶,“乖乖睡觉。” “好。” 姜行川走后,又安排了护工守着陈清念。 护工是一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阿姨,人很随和,就是话有点多。 叽叽喳喳围在陈清念身边,一会儿问她渴不渴,一会儿问她饿不饿,不渴不饿就问她头晕吗,想吐吗,想上厕所吗。 等到护工关怀结束,阿姨终于进入了正题:“小姑娘,今天那个是你对象吗?” 原本迷迷糊糊药效上来的陈清念,再一次被强迫开机。 “阿姨”陈清念嗓子发哑,“我真的有点困了。” 护工阿姨连连点头,替她掖好被角,“行,那你先睡,一会儿输液瓶没水了,我替你叫护士。不过话说回来,姑娘你命真的好,找了一个那么帅气的男朋友,临走还放心不下你,还替你找护工。” “现在的男人哦,这么细心体贴的其实已经不多了。” 昏昏欲睡,但又睡不着的陈清念感觉眼皮史无前例的重。 “我之前就听说咱们医院,有一个病房的女病人,做了手术,下不了床,结果老公只是来看一眼就走了,连个护工都不给人家找,结果那姑娘自己下床,把刀口都挣裂了呢。” 陈清念:“……”脑袋好重。 不是说让她睡觉吗? “小姑娘,我看你跟你对象蛮般配的哦,就是他看起来有些高冷,平时是做什么职业的啊?” 陈清念叹气。 “他是导演。” “唉哟,导演啊,那岂不是能接触到很多女演员?那你可得有点危险意识,作为过来人,要不然我教你几招?” “巴拉巴拉巴拉……” 后面的话陈清念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因为她烧糊涂睡着了。 再次睁眼,护工阿姨正扯着嗓门跟别人吵架。 “我跟你说了,病人在休息,你是耳朵聋还是怎么了?” “你让开!我是她奶奶,我找她说两句话也不行吗?” “你是谁奶奶也不行啊!病人在休息不能打扰,再说你这样杀气腾腾,看着也不怎么像人家奶奶,倒像是上门讨债的冤家。” 石翠兰被气得脸都要绿了。 她扯着嗓子对着陈清念吼:“陈清念!你起来,少在那儿装睡!我有话问你!” 护工阿姨挺起胸脯把她往后一推:“你叫什么?” 石翠兰两眼一瞪,“我叫石翠兰!你能把我怎么着!” 护工白了她一眼:“你神经吧,谁问你名字了!我让你安静会儿。”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人没法安宁。 陈清念强忍着头痛,睁开了眼。 石翠兰两眼贼光一放,立马推开挡在面前的人走了上去。 “陈清念!你是不是故意的,就想把我们宋家搞得家破人亡是不是?” 陈清念吃力地睁开眼睨了她一眼,表情淡淡的,显然没明白她说的意思。 石翠兰叉着腰,凶神恶煞地看着她:“自从你回来之后,婚事黄了,你大伯进去了,你弟弟也被抓进去教育一顿刚回家,现在你又把淑玉告了,她也被抓起来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乔淑玉被抓了?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陈清念撑着身子,半靠在床头,漂亮的小脸惨白惨白的,看着几分惹人怜。 护工阿姨一看姑娘这副病弱可怜的模样,就坐不住了,一把推开石翠兰。 “你这女人,这么大声音干嘛?你一家都坐牢跟人家小姑娘有什么关系?说明你们一家都不是遵纪守法的好人呗。” 陈清念点头,在理。 第185章 姜行川:我媳妇儿 石翠兰气的腮帮子鼓了起来。 “你说谁一家子不是好人?分明是因为这个丧门星害得,你一个外人知道个屁,你在这儿捣什么乱?” “我才没捣乱,我是人家花钱请来的护工,我的任务就是照顾好患者,半点闪失都不能有,你的出现大大增加了我工作失误的概率,我当然要管!” 护工阿姨差点把敬业两个字写在脸上。 “这事跟你没关系!”石翠兰不依不饶,依旧指着陈清念责问:“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是不是想我们宋家家破人亡!” 陈清念冷淡地看着她。 家破人亡就说得太严重了。 她只是想让宋家破产而已。 “宋夫人”她声音还有点哑,声音不大,有气无力的,“乔淑玉犯法了吗?” 石翠兰顿了一下,一时竟然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楚荆开当时带着人上门,说乔淑玉涉嫌一起绑架案,不由分说地就把人带走了。 当时乔淑玉的脸色很难看,但更多的是事情败露的诧异。 所以,要单问她有没有参加那起绑架案,石翠兰也有点说不准。 陈清念看出她的犹豫,又道:“如果犯法了,那抓她就是理所应当,要是没犯法,警察那边自然会放人,这左右也跟我没任何关系吧?” 石翠兰的气势都弱了下去,有些支支吾吾,“这怎么和你没有关系?他们说淑玉绑架了你,可你不是好好地在医院躺着吗?” 说完,她就察觉到了哪里不对。 陈清念没接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一旁的护工看明白了,立马又开始重拳出击。 “哈!我算是听明白了,敢情就是你家那位绑架了这小姑娘,把人家小姑娘害住院了,现在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她落网了,现在你跑来质问人家小姑娘了是不是?” 石翠兰表情跟吃了苍蝇一样。 好像无处反驳。 “所以,是人家小姑娘求着你们绑架她的?你看看人家这小身板都被折腾成什么样了?你怎么好意思的?而且你刚刚说什么,你说你是这姑娘奶奶?哪个奶奶会坑自己亲孙女?” 陈清念忽然觉得,这个话痨阿姨战斗力很强。 话痨阿姨两手叉腰,大杀四方:“我看你八成就是个人贩子,建议警察好好查查你!” 可没见哪家去绑架自家孩子的。 除非孩子不是亲生的。 “你现在好意思找上门胡搅蛮缠,你看看人家小姑娘被你们害成什么样了?你还说人家好好躺在这儿,人家一直在这受罪呢,怎么就好好的了!” “你、你这个外人……”石翠兰已经语塞,理亏到气势都矮了半截。 陈清念恹恹地看着她,自始至终都没生气,就像是个看戏的局外人。 手背上还留着输液之后的医用胶布和海绵,陈清念轻轻地撕掉,丢进床边的垃圾桶,漫不经心地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但又分明带着威胁。 她说:“宋夫人,最近关注一下公司吧,别倒闭了。” 石翠兰脸色一僵,如临大敌:“你什么意思?” 陈清念拿过湿巾把手背上的碘伏擦掉,始终没给她正眼,“没别的意思,就是提醒你两句。” “你又憋什么坏呢?” “人家好心提醒你,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呢?”战斗阿姨把她的手往下一压,“提醒你就回家注意着别倒闭了呗,你这人咋这么不听劝呢?” “你……” “我什么我啊,你再不走我可叫保安了啊,你这完全就是在骚扰我照顾的病人。” 石翠兰碰了一鼻子灰,撒野的地方也没了,最后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心里只能暗骂乔淑玉那个不中用的,怎么会想到绑架这个蠢办法。 先前宋城荣就是因为绑架进去的,她怎么还敢! 等等。 石翠兰好像又想明白了一件事,她一拍大腿,气个半死,宋城荣之前绑架的主意不也是乔淑玉提的吗? 一个烂主意竟然用了两次,还次次都栽跟头,也是蠢得没边了。 等到烦人精一走,护工阿姨立马扯了把椅子坐在陈清念身边。 满脸的骄傲,“小姑娘,你放心吧,这种人,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一双我打一双,谁都甭想欺负你。” 她的表情明晃晃地在说,今天这钱我可不白拿,事儿肯定把你办妥。 陈清念朝她露出一个水灵灵的笑,多乖啊,这姑娘看着就讨人喜欢。 姑娘病恹恹的,好不容易下午睡个觉,还没恢复精气神呢,就遇到这个闹心的。 “小姑娘啊,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啊?要是不舒服你就跟我说。” 陈清念摇头:“没有,我现在很好。” 睡一觉起来确实觉得好很多。 “好好好,那有力气我们聊会儿天呗。” 陈清念的笑停住了,早知道就说她不好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你跟那个小伙子……” 陈清念:“……”谁来救救她。 护工阿姨从恋爱几年,到什么时候结婚,再到什么时候要孩子一路问下去。 陈清念一个都答不上来,小脸憋得通红。 “阿姨……其实我跟姜先生,我们俩……” 病房的门被人猝不及防推开,姜行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距离上一次见面只过去了七个小时。 陈清念的话卡在喉咙,那句我们已经分手了硬生生被吞了回去。 “哟,姜先生,你这么早就下班了啊?” 姜行川看起来很高冷,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早了,五点多。” “那我这服务时长八小时呢,还没干到时间呢。” 姜行川的嘴角扯了一下:“没事儿。” “那可不行”话痨护工阿姨,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找出计算器就开始敲,“我这个人不爱占便宜,我退你们小两口一个小时,今天中秋,你们小两口回去好好团聚。” 姜行川的表情一顿,转头看向陈清念。 陈清念无辜地眨了眨眼,意思跟她无关。 话痨阿姨霹雳吧啦一顿算,一边算一边嘴也没闲着:“姜先生,你不知道哦,刚刚有个泼皮来欺负小姑娘,被我一下子赶走了,你可得上点心,别总让那些奇葩亲戚找上门欺负你媳妇儿。” 陈清念尴尬得想找一个地缝钻下去。 姜行川缓缓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怎么,有人下午来欺负我媳妇儿了?” 他特意把媳妇儿三个字咬得很重,臊得她脸红成了西红柿。 第186章 姜家见面,过中秋 话痨阿姨添油加醋地把石翠兰的事情说了一遍。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描述了陈清念多么柔弱可怜被欺负得有多惨,石翠兰有多凶狠多彪悍把小姑娘恐吓的眼泪汪汪。 姜行川的眉头蹙的很紧,表情一直挺严肃的。 话痨阿姨觉得自己的话可能起了作用,最后还特意叮嘱他一句:“姜先生,你媳妇儿性子太软,这么一点小姑娘又没什么心眼,太容易被人欺负哦,你看你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你可得好好珍惜她,保护她,现在老婆都不好找的。” 姜行川清冷的面庞微微有点动容,但又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情绪。 眼前的阿姨一口一个媳妇儿的,可这分明是他的前女友而已,也不知道在他离开的这几个小时发生了什么,这阿姨忽然热情的像是一个婚托。 陈清念早就摆烂了。 她靠坐在床头,像一个精致的小手办,反正就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略微有点心虚仰头看着天花板。 装聋作哑的痕迹太明显了点。 直到话痨阿姨离开,他的眉头才稍微舒展一点,拉过陪护椅在陈清念床边坐下。 “怎么说小媳妇儿,石翠兰今天来找你了?” 陈清念看天花板的脑袋低了下来,小媳妇儿这个称呼听起来怪怪的,但从姜行川嘴里说出来有种莫名的勾人,压低的声线,略带笑音的语调,三分撩拨,七分揶揄。 让她的心跳不由得加速起来。 “是,她说乔淑玉被抓了,姜先生,这是你做的?” “嗯。” 桌子上还放着话痨阿姨给她削好的苹果,应该放了有一段时间,已经氧化微微泛黄,但苹果的香甜味儿依旧很浓,飘散在四周的空气中。 姜行川坐下,顺手将那只苹果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陈清念的身子顺势就探了过来,把冰凉的手搭在他的手背上,纤细的手指有些试探性地并拢,然后握住。 姜行川没推开她,但也没表现得太热情。 他算是发现了,对待陈清念,你要是更热情,她反而会很被动很冷淡,但你要是比她冷淡,她反而就主动了。 早知道这样,他之前费那么多力气做什么? “石翠兰伤着你了吗?” 陈清念摇头,脸颊红红的,“阿姨很厉害,把她拦住了。” 姜行川透过氤氲的雾气看她的眼底,“受委屈了吗?” 陈清念撅了撅嘴,没逞强,反而很会讨乖“有一点。” 姜行川将她垂在耳边的发丝捋上去,语气很淡,但是话却带着莫名的偏袒:“会替你收拾她,现在感觉怎么样,能出去吗?” 说好接她回去过中秋的。 陈清念立马点头,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喜悦:“我很好,能出院。” 晚上六点半。 姜家来了一位老熟人。 姜老夫人亲自到大门口迎接的,两个年过花甲的妇人,见面时和多年未见的闺蜜一样,手拉手亲热得像是一个人。 “念庵,好久不见。” “是很久了,快十六年了吧?” 姜老夫人本名沈念庵,眼前的老妇人是陈清念的外婆,陈婉君。 沈念庵带着陈婉君进了屋,两个人一前一后,举手投足都是优雅的气质,看得出来两人年轻都是美人胚子。 “今天你来的正好,中秋节,可以陪我过一个节,我们都多少年没聚在一起了,正好巧了,行川今晚也回来。” 陈婉君笑笑,眼角的细纹像是枯叶细微纹理:“我这次回来,可不是为了看苗家小子的。” “哎”沈念庵连忙拦住她,左右张望一通,很是警惕:“婉君,隔墙有耳,有些事还不是现在说的时候。” 陈婉君点头:“你要记得答应我的事。” 沈念庵叹了口气,眼神有淡淡的忧伤:“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清念是你的手心的肉,川宝儿也是我手背的肉。” 陈婉君的脚步顿住,神色一敛,变得严肃起来:“抱歉念庵,我知道这么多年行川对你的意义非同一般,我不应该勉强你,但你毕竟是清君的姑姑,清念也是你的……” “老夫人,小少爷回来了。” 老叶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 “小少爷还带回了一个姑娘。” 两个人同时转头,门口的人脚步一顿。 “外婆?”陈清念惊喜地叫出声,她没想到高姜行川竟然会直接把她带来姜家,也没想到在这里能看到外婆。 陈婉君也是轻微惊讶,很快露出欣喜的笑容,朝陈清念招手:“念念。” “外婆”陈清念张开胳膊扑了过去,直接将陈婉君抱了个满怀。 她一直对外界带着很强的防备,很少会主动跟其他人亲热,陈婉君是她生命里最重要,最亲近的人,见到她的时候,陈清念好像变了一个人。 不再沉默,不再腼腆,而是一个和其他十几岁小姑娘没区别的孩子。 “外婆,你怎么会来京城?” 陈婉君拂了拂陈清念的头发,满眼怜爱:“当然是想你了啊,想着今天中秋,就来看看你。” 姜老夫人这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到撑陈清念本人。 很漂亮的姑娘,跟她母亲眉眼有八九分相似。 她抬眼,和门口的姜行川对视。 那双深色略带清冷的眸子,正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沈念庵挤出一丝笑,她知道姜家这位祖宗聪明,十有八九早就知道了什么,不然不会专门把陈清念带过来。 姜行川跟沈念庵单独进了书房,娘俩儿坐在沙发上,谁都没先开口。 直到头顶上的八哥率先打破平静,扯着破锣嗓子喊:“川宝儿——川宝儿——” 姜行川从桌上捻起一粒谷,朝笼子丢了过去,“闭嘴。” 八嘎立马闭上了嘴,欺软怕硬的精神演绎得淋漓尽致。 “奶奶,您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姜老夫人装模作样地哼了一声,“这话我该问你吧,你一个招呼都不打,就把小姑娘带到家里,什么意思?你不会不知道你小叔今晚也会在吧?” 到时候,前任现任见面,那场面该有多尴尬。 姜行川却不以为然,波澜不惊地道:“没关系,我跟清念也分手了。” 姜老夫人满脸惊诧:“我连你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都不知道,你现在跟我说,你们已经分手了?” 这事儿,好像越变越复杂了。 她试探性地问道:“有些事……你知道多少?” 姜行川太聪明,聪明到她谋划十几年的事情,在最后关头,任何时刻都会失败。 第187章 到底是谁救谁? “知道的不多,但应该也不少。” 姜行川靠在沙发上,没有骨头似的,骨子里一股慵懒的邪气儿。 这不多不少,刚好知道陈婉君今天回来,他又刚好把陈清念带回来让她们娘俩儿见面,单从这一点出发,姜行川知道的恐怕就比她想象中多。 “川宝儿啊”姜老夫人语重心长地叫他,“奶奶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 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话出来,那就意味着,他们之中注定有一个人是不能好好的了。 “奶奶,你告诉我,我身体的事情,除了你和我以外还有谁知道,清念外婆知道吗?” 沈念庵没法回答。 “如果她知道,她应该会拦着清念来京城吧,当初你故意安排我去退婚,实际上就是为了让我跟清念有机会认识,我跟姜牧城闹成那样你都不阻拦,所以你一开始就是想撮合我跟清念的,对不对?” 都对。 沈念庵知道,自己这只几十年修为的狐狸骗骗别人还行,骗眼前这位太难了。 她家川宝儿太聪明。 但是事实的真相远比想象中更残忍,她该怎么把一切伪装撕开又揉碎,露出里面发黑发暗的秘密。 姜行川,可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啊。 整整二十四年。 她对姜行川的疼爱,在世人眼中怎样就是怎样,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不管从什么立场出发,她都是打心眼里疼爱这个孩子。 沈念庵长长叹了口气:“川宝儿,奶奶一直在想办法,或许我们还可以再等等。”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姜行川索性也不再兜圈子,“我今天早上拿到了陈清念的体检报告,她除了一些肺部感染以外,还有很明显的器官衰竭迹象,但是并没有查到任何病理因素,就是很突然的,开始衰竭。” 十三年前,陈清念因为器官衰竭,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所以陈婉君才带她去了云陲山谷。 而姜行川又恰好去那里采风,阴差阳错间救了陈清念。 先前觉得巧合,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巧合,应该也是眼前这位一手谋划的。 “奶奶,你说再等等,但我觉得清念可能等不了了,她的身体每况愈下。” 姜行川眼底的细冰逐渐融化,化成一潭冰凉却透着温柔的水。 沈念庵苍老的脸颊微微一动,心里跟针扎的一样。 她后悔了。 如今这两个孩子,她都不能坐视不理,当初怎么就想着一命换一命的办法呢? 难不成现在要她眼睁睁地去看他们其中一个人去死? 晚宴准备妥当,姜如驰和姜牧城都回来了。 客厅里的几人面面相觑,各怀心思。 姜如驰觉得陈婉君有些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但她身旁的陈清念,他可再熟悉不过了,这姑娘的照片,他可看了几十遍。 这不就是姜家叔侄两人抢的那位姑娘。 “陈清念是吧?”姜如驰清了清嗓子,端起自己的架子:“我是行川的父亲。” 陈清念有些拘谨地点头。 姜牧城拧起眉,脸色不太好看,“行川带你回来的?” “是” 姜行川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他已经换了一身浅灰色的居家服,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不少,本就完美精致的脸,在少了些冷漠之后变得更加迷人。 陈清念转头看他,心脏微微鼓动。 姜行川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毫不避讳众人。 他转头对陈婉君彬彬有礼:“外婆,你一路奔波应该也累了,先坐吧。” 这股亲热自然的劲儿,好像他跟陈婉君已经见过很多面似的。 姜牧城如鲠在喉,想要说的话硬生生憋在喉咙,最后也只能面色如常地落座。 沈念庵笑脸盈盈地下楼,手里攥着一个红包,走到陈清念身旁塞进她的手里。 “清念,这是你第一次来姜家,今天又是中秋,给你拿个红包,祝你节日快乐哦。” 陈清念有些懵,拿着红包不知所措,她仰头看姜行川。 姜行川对她笑笑,“拿着吧。” 今晚的气氛很奇怪。 陈清念觉得有些不自在。 这种感觉怎么像是见家长啊? 挑个好节日,双方家长都在,一起吃个饭,聊聊家常,再给未来孙媳妇揣一个红包,这是……什么意思? 陈清念觉得自己越想越歪了,她不是跟姜行川分手了吗? 这又怎么可能算是见家长呢。 吃罢饭,老夫人让下人收拾了一间客房,清念自然要黏着外婆一起睡的。 “外婆,你有事瞒着我吗?” 陈清念洗完澡,换了件白色纯棉的睡衣,长发松松地盘在脑后,水灵灵的一个漂亮姑娘。 她往陈婉君身边凑,像一只会撒娇又爱粘人的猫。 陈婉君笑笑:“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啊,我不是跟你说了,我跟姜老太是多年的朋友,刚好中秋想你了,来看看你,想着没地方歇脚,所以才来姜家。” 她捏捏陈清念的鼻尖:“倒是你,不是说跟姜家那小子没什么进展吗?我今晚看他对你,不像是没进展的样子。” 两个人在饭桌上虽然话不多,但是动作自然又亲昵。 姜行川会给她夹菜剥虾,会替她拿湿巾擦手,完全旁若无人。 这样的关系,恐怕早就超越普通朋友了。 尤其是今晚那个模棱两可的红包。 在平江,节日见了家长,要是男方对女方很满意,就会给包一个大红包。 那今晚那个红包,是节日红包,还是满意的红包? 陈清念不知道怎么回答陈婉君的话。 她有些惆怅地坐了一会儿,半晌才开口:“外婆,你之前说,报恩可以用以身相许的方式吗?” 陈婉君表情一顿,“那是开玩笑的,清念你应该替他做得够多了吧?” 陈清念低头,扣自己的手指。 她给姜行川攒了一千万。 来京城之前,她预计中的打算,是用一千万报答姜行川当年的救命之恩。 后来她发现了一个秘密,姜行川没有她可能会死。 所以,她又想换一种报恩方式,那就是以命换命。 可是姜行川不准她以命换命,甚至还跟她提了分手,现在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陈清念觉得自己过去十几年的生活都是枯燥又麻木的,自闭症的缘故,让她对这个世界并不抱有热情。 所以生死对她而言,并不重要。 姜行川那么优秀的人,如果26岁就死掉,那真的太可惜了。 “外婆,我想救他。” 陈婉君的表情有些复杂,“你救他?” 可是,到底是谁救谁呢? 第188章 大结局(一) 中秋夜,月满盈。 几家欢喜几家愁。 宋家此刻完全乱了套,乔淑玉被抓当天,宋家公司工程出现重大人员事故,安全检查不过关,材料偷工减料,出现事故塌方,伤十人,亡三人。 宋城和跟石翠兰焦头烂额,连夜召开董事会讨论解决方案。 董事会大动作,递给宋城和一份意向收购合同,收购方是沈氏,沈成岸,也就是姜家老夫人沈念庵的亲弟弟。 是个有名见缝插针的捞王。 “什么意思?你们什么意思?我可是公司绝对控股人,我具有最大发言权,你们想不经过我同意,就把宋家的公司卖出去?” 宋城和老脸涨得通红,他一拍桌子,蹭地一下站起了身。 “我看你们谁敢!” “宋总”坐他最近的董总开了口,“工程黄了,赔款五千万,伤亡人员安抚也需要一大笔资金,公司资金库前段时间投资项目,已经是亏空状态,现在你准备拿什么补这个窟窿?” 宋城和的脸色变成难看的浆果色。 董总又道:“而且现在,你恐怕已经不是绝对控股人了。” “你什么意思?” 会议室里气氛格外紧张,面色各异的众人,各怀心事,宋城和猛然警觉,跟自己并肩作战几十年的同事好像都在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他们每个人都狼子野心,对宋家这块蛋糕虎视眈眈。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从宋城荣被抓之后,公司内部结构就已经在悄然变化,只是他一直没注意这个问题。 董总拿出一份文件,摊开推到宋城和面前,语气不急不缓。 “宋总,我要是记得没错的话,你现在手里股份占20%,但沈氏负责人,也就是沈成岸沈先生手里股份是25%,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愿意出一份收购合同,已经是对宋氏这么多员工的一种帮衬,一大笔资金的注入,完全可以解决公司的燃眉之急。” 宋城和如遭雷击。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沈成岸手里怎么可能有25%的股份?怎么可能是股份占比最大的那个人,他明明是个外人啊! 沈家。 周魏贤刚吃完晚饭,整个人懒洋洋地躺在院子里看月亮吃月饼,沈星也守在她旁边讲娱乐圈最新的八卦。 沈成岸接了一通电话之后,春光满面地走了出来。 “老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周魏贤抬了抬眼皮,她太了解自家这位,每次他兴高采烈地说有好消息的时候,都是他又大捞一笔的时候。 “我捡了个便宜,把宋家收购了。” 周魏贤蹭地一下坐了起来,“你确定你是捡了个便宜,没干违法乱纪的事情?” “我确定”沈成岸挨着自己老婆坐下,“前段时间,宋氏一个姓董的给了我一份股份转让合同,我就成了宋氏绝对控股人,加上宋氏昨天工程塌方,投资方进行了撤资,他们要面临巨额赔偿,但又赔不起,刚好我就趁这个机会坐收渔利了。” 沈星也挠了一下头,也坐起了身。 “爸,宋氏塌方那个工程,我记得你也和魏叔叔一起投资的啊?” 沈成岸推了一下鼻梁的眼镜,回答的理所当然:“是啊,我撺掇你魏叔叔一起撤资的。” “……” 怪不得宋氏赔不起。 董志成出了宋氏的大门,拨了一通电话,对面很快接通。 “喂” “喂,小姜爷,事情已经办成了。陈小姐前段时间转让给我的股份,我联合我手里的和另外两个董事的,一起转让给了沈总,宋城和走投无路,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将公司卖出去,自己从董事变成一个普通的管理层。”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兴致并不高,只是回了一个嗯,就挂断了电话。 这些是陈清念想做的。 她原本打算,把手里的股份整合起来,再拉拢几个董事,一起把公司送到姜行川手里。 宋氏那几个老狐狸没那么好拉拢,单凭陈清念一个人,根本完成不了,是姜行川私下促成的。 而且他对宋家的公司不敢兴趣,左右想来,只有沈家比较合适,毕竟陈清念的母亲姓沈。 沈念庵的沈。 沈清君是姜家隐瞒了二十多年的血缘秘密。 叩叩叩—— 门外传来三道很轻的敲门声,敲门的人似乎胆子很小,动作都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姜行川勾了下嘴角,走到门边,并不开门,故意问道:“谁?” 门外沉默了三秒,才传来怯怯的声音:“姜先生,是我。” “你?你是谁啊?”他隐着笑。 陈清念有些急了,但又敢大声,只能压低声音耐着性子解释:“我是陈清念,姜先生,麻烦你开门一下。” 真礼貌。 姜行川逗够了,拉开门,把外面缩头缩脑的姑娘拉了进来。 一进门,陈清念就像一只八爪鱼一样挂在了姜行川身上,瞄准他的脖子狠狠咬了下去。 “姜先生,你故意的!” 姜行川单手抱出陈清念,把门关上,带着人往卧室里走,他不躲,任由她在自己脖子上咬出一个红红的牙印。 “你外婆睡着了?” “睡着了。” “在长辈眼皮子底下溜出来跟男人私会,你是不是胆子太大了点?这可不是好孩子应该做的事情。” 姜行川的房间很干净,是清一色的高级灰,单调素净,很有格调。 他抱着陈清念一同倒在松软的大床上,支起胳膊看身下脸颊红红的姑娘,“找我干什么啊?小前女友。” 陈清念耳朵红红的,今天本来还有点咳,晚上吃了药,现在好很多,只是轻微咳。 “你干嘛还叫我小前女友,你不是跟我和好了。” “我什么时候跟你和好了?”姜行川托着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陈清念心里有底,就会变得有恃无恐起来,她从自己的睡衣口袋里拿出今天奶奶给的红包跟姜行川炫耀。 “你带我回来过节,你当着大家的面牵我的手,还让我拿了红包,这个红包,不就是奶奶对我很满意的意思吗?” 她的语气中甚至透露着一股子没来由的骄傲。 姜行川这个人就是嘴硬,其实心里早就不跟她置气了,还非要端着架子不肯承认。 那他们就是和好了吧? 姜行川看着她手里的红包,扯了扯嘴角,“你觉得是就是吧。” 他伸手拂了拂陈清念鬓边的头发,“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 她口出狂言:“哪儿都很舒服。” 自从陈森告诉她追男人要胆子大脸皮厚要死缠烂打揣着糊涂装明白之后,陈清念觉得自己好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果然人脸皮厚点之后,做什么事都轻松多了。 姜行川哭笑不得,“小小年纪不学好。” 他低头吻陈清念的唇,辗转缠绵,和她呼吸交换,然后趁她不注意,忽地低头咬破了她的唇。 一丝腥甜蔓延进陈清念的口中,带着一股莫名的蛊香,让陈清念一时间有些失神,她不由得身子一颤。 下一刻,姜行川咬破自己的食指抵在她的额头,声音很低,很好听,带着致命的诱惑力。 “陈清念,从现在开始,你要完全听我的话。” 陈清念瞳孔一震,这一幕太似曾相识了,她想反抗的时候,已经手脚发软,动弹不得了。 “清念,我不知道你是从谁那儿听来的有关于我的事情,但我猜得没错的话,那应该是我奶奶和你外婆联合整出来的,你以为跟我发生实质性的关系就可以帮我破体内的蛊,这个方法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奏效,但是,情况有变,所以接下来的事情,由我来做,好吗?” 第189章 大结局(二) 姜老夫人拄着拐杖,身上披一件风衣就脚步匆匆地走了出来,敲了敲陈婉君的房门,面色很是焦灼。 房门打开,沈念庵连忙问道:“清念呢?” “清念不在房间”陈婉君神色一顿,“姜行川呢?” “川宝儿也不见了。” 早知道姜行川会有动作,本以为他起码会到后半夜,夜深人静的时候溜,沈念庵甚至为了能安稳地度过这个月圆夜还专门多加了一层防守,结果人还是溜了。 “你真的不知道吗?婉君,川宝儿说他看到了清念丫头的检查报告,清念这次被绑架身体损伤很大,器官已经开始出现异常衰竭,今天又刚好赶上中秋月圆,他一定会动手。” 陈婉君面色平和地看着沈念庵,一双布满细纹的眼,分明都是算计。 沈念庵的语气也凝重起来:“川宝儿即使不是姜家的亲生骨肉,但也是我一手养大的,我没法眼睁睁地看他去送死。” “念庵啊,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法回头了,我们谁都没法做到眼睁睁看他们两个人其中一个去送死,但这能如何?这就是上一代欠下的孽债,理应是姜行川来还。” “况且,这件事,不是你和我一直在谋划的吗?” 一句话,让沈念庵哑口无言。 如同她当初问老叶那般,她是不是做错了,她早就开始动摇自己的信念,甚至开始质疑自己。 她后悔了。 因为这么多年,她早就把姜行川当成了亲孙子,若是今晚他出了什么意外,她恐怕有些难以接受。 沈念庵跟陈婉君可不只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这么简单。 陈婉君是沈清君的母亲,而沈念庵是沈清君的姑姑。 沈清君早年时期到云陲山谷游玩,被苗蛊族人抓去当了实验体,用她的身体养了当时最危险的双生蛊。 双生蛊是当时的族长为了救自己孙子才进行的实验,实验进行的并没有那么顺利,族长孙子起死回生,但沈清君险些丧命其中。 姜家动用了所有关系,把苗蛊族逼入绝境才勉强找到一个能让沈清君勉强捡回一条命的方法。 那时,姜家把双生蛊另一个宿主带了回来。 那个人,就是如今的姜行川,也是当初族长的孙子。 几年后,陈清念出生,沈清君体内的双生蛊转移到陈清念体内,沈清君因为器官衰竭体力消耗太大,最终难产死亡。 而陈清念自出生起,因为体内的蛊虫干预,生来就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后面的所有事情,都在陈婉君和沈念庵的谋划中。 她们撒了一个很大的谎。 其实活不到26岁的人,从来都不是姜行川,而是陈清念。 陈清念甚至连26岁都活不到,她体内的子蛊时时刻刻都在威胁她的性命,如果不由母蛊引出,必死无疑。 双生蛊本就是同生共死互相羁绊,若是分开太久,子蛊躁郁,也会导致陈清念死亡。 所以六年前,沈念庵和陈婉君安排姜行川和陈清念第一次见面。 但他们最后的计划,还是想让姜行川体内的母蛊引出陈清念身体内的子蛊。 她们不懂蛊,但是隐约知道,当初族长将双生蛊分离救了姜行川一命,如今又要他以身犯险,恐怕是凶多吉少。 一直以来,为了让计划能顺利进行,她们都在撒谎。 她们担心姜行川不会心甘情愿地赴死,所以才谎称他活不过26岁,她们暗示唯一能救他的人就是陈清念。 但实际上,究竟是谁救谁? 引诱姜行川一步步上当,结果他迎来的却是死亡。 这一切都是泼天的骗局。 沈念庵有些后悔,但就像陈婉君说的,这一切都没有回头路了。 凌晨两点,姜行川的车子停在了一个安静的山谷入口。 他俯身解开陈清念身上的安全带。 “清念,你想做的事情,我可以一一帮你实现,你恨宋家,所以我帮你收拾他们,你想报恩,所以我给你机会。” 他低头,吻了吻陈清念的嘴角。 “姜先生”陈清念隐隐不安,她伸手抓住了姜行川的衣角,她很聪明,姜行川能猜到的事情,她大抵也能猜到,“不可以。” 她的声音都开始隐隐颤抖。 “清念,我不会有事的,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苗蛊族最后一位继承人,我生来就是一具活生生的蛊器,我不会有事。” “不”陈清念心中的不安越发扩大,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外婆骗她了。 所有人都在骗她。 她不是来报恩的,她是来要姜行川的命的。 陈清念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她挣脱开姜行川,推开车门跳下了车,“姜行川,你不可以擅作主张,我不要你替我做任何事。” 姜行川也跟着下了车,他一身黑衣,衬得他肌肤雪白,更似孤月冷霜。 他嘴角浮起漫不经心的笑:“清念,你之前擅作主张非要跟我一命换一命的时候,我也没劝动你啊。” 世界上贪生怕死的人多了去,但不怕生死的人也多了去。 如果一定要为自己的生存找出一个意义和目的的话,太难了,人的生命毕竟有限,在短短几十年里,你无法判断究竟哪一件事才算是最有意义的。 所以,姜行川更崇尚随性而为。 如今,他心之所至,就是愿意一命换一命留下陈清念,所以,他便会义无反顾。 换句话说,他们还真是般配,都是一样倔脾气的人。 “从哪里开始,就应该从哪儿结束。” 姜行川上前,拽住陈清念的胳膊,把想要挣脱的人按进自己的怀里,他抬头看了眼山谷,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从脑海中涌现。 沈念庵不知道,姜行川其实一直都记得自己的出生和使命。 他四岁那年被带回姜家,往后所有记忆都完好无缺。 唯一出现的一次记忆断层,是六年前跟陈清念见面那次,那是沈念庵用催眠手段对他进行的记忆干预,如今他也都想起来了。 倘若他记得六年前的事情,那他就会知道,活不到26岁这句话就是一句谎言。 因为有个人,需要他才能活下去。 朦胧的月色下,姜行川的脖颈渐渐浮现淡蓝色的血管纹理,就像是树叶上错综复杂的脉络,妖冶,撩人,透露着十分危险的气息。 同样的,陈清念的脖间也浮现同样的蓝色纹路。 这是体内的双生蛊互相感应产生的效果。 “清念,我确实不懂怎么去爱一个人,我前半生太自由散漫,没想到自己会长寿,也没想到自己会遇到一个让我死心塌地的姑娘,所以你出现的时候,我纠结了很久。” “我反复试探自己,想要找到答案,好消息是,我确实找到了答案。” 他捧着陈清念的脸,一点一点沿着她的眉眼吻下去。 “清念,我很喜欢你,不管你是否有过跟我坚定在一起的想法,我都不会改变自己对你的喜欢。” “我也喜欢你”陈清念抓住他的衣摆,指尖都在发抖,“我也很喜欢你,姜先生,我想跟你在一起,我之前想着离开,是我不对,但我现在后悔了,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没事,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你带我回去好不好?” 她带着哭腔哀求他。 仔细回溯她过去的十九年,她好像并没有畏惧过死亡,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上天给她怎样的结局她都能接受。 但是如果她活下来的代价是要姜行川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那她接受不了。 姜行川那么优秀,那么有才华,他应该留下来,在这个世界上继续发光发热,而不是为了她就放弃自己努力赢来的一切,变成一抔骨灰埋在潮湿又阴冷的地下。 她不能让姜行川死。 “行川,带我回去吧,给我一个家,好不好?” 她的面色苍白,完全是一副病态。 姜行川叹气。 陈清念凡事都喜欢藏在心里,她说她没事,但她的肺每一次呼吸都会闷痛,身体器官的衰竭让她疲乏无力,整个人都是濒临虚脱的状态。 怎么会没事呢。 “清念,你的世界,有我吗?” “有。” 他用指腹擦掉陈清念的眼泪,“那就够了。” 他用额头抵住陈清念的,“只要你让我在你的世界里出现过就足够了。” 情欲会调动人的情绪,也会激活体内沉睡已久的蛊。 在月色山谷中,姜行川偏执又固执地将献身进行到底,陈清念咬破他的肩头,与他十指纠缠,也与他共同沉沦踏入深渊。 在最后一场风花雪月之后,陈清念会从深渊踏出去,而姜行川会永远留在深渊下。 “姜行川,如果你死了,我会恨你。” “恨我,总比忘了我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