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念差点没反应过来。
宋志恒这是……被她揍服了?
中二少年的脑回路有时候确实很难让人理解。
只见他跪在地上,腰板挺得笔直,表情是从没有过的严肃,他两只手抱拳,抬到与自己鼻尖齐平的高度。
声音清脆且洪亮。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日月同鉴,我心坦诚。”
陈清念:“……”
这是要拜把子?
“我!宋志恒!深知经师易求,人师难寻,今日,不想错过此等良缘,特此拜师,望师傅收下弟子,往后我一定唯你是瞻,唯你是从!绝不辜负师傅的一片真心相待,师傅你就收下我吧,千万不要让这段情缘就此夭折!”
陈清念:“……”
原来是要拜师。
“师傅!千万不要此情可待成追忆,拔剑四顾心茫然啊!你要该出手时就出手,天上的星星参!北!斗!”
陈清念:“…………”
她动了动唇。
又动了动唇。
首先,她想知道宋志恒是怎么做到把《好汉歌》字正腔圆地念出来,而不是唱出来。
其次,她真的很想知道初中阶段的语文学习内容……难道跟她当年学的不一样?
多么朴实无华的两段话,硬生生被宋志恒用得稀碎。
陈清念叹了口气,她真的很想提醒宋志恒,与其在这浮夸中二地犯病,不如安心躺在家里等着继承宋家的遗产。
但是。
罢了。
宋家的孩子,祝他成功吧。
她最终一句话都没说,直接转身走了。
因为实在无话可说。
“师傅!你去哪儿啊?”
宋志恒跌跌撞撞爬起来,穷追不舍。
陈清念加快了脚步。
“师傅!你能不能先教我过肩摔?”宋志恒也加快了脚步。
陈清念脚步不停,等出了宋家的院子,忽地拔腿,跑了起来。
“师傅——”
“你跑啥——”
陈清念:“…………”
-
清明轩茶馆。
乔淑玉领着宋心瓷来到了二楼包厢,接待他们的是茶馆的经理。
“宋夫人,宋小姐,你们先在此等候,裴大师那边还有客人,等到结束,我再来领你们过去。”
宋心瓷莞尔一笑,说了声谢谢。
这样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让人很有好感。
经理笑了一下,说了声请自便,就退出了房间。
另一间包厢,一扇屏风后坐着一个优雅高贵的女人,她拂着袖子沏茶,一双生了老茧的手指微微变形,但是皮肤白皙,手指细长,虽已年近五十,但依旧保养的很好,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难以描摹的韵味。
她就是古琴大师,裴丽芳。
“你倒是有良心,还知道来看我一眼,我真当你眼里没我这个人了呢。”
对面的人轻笑,回答:“裴姨,我哪敢啊。只是前段时间出了点麻烦事,裴姨应该也听说了那些事,这才耽误时间,没能及时赶来见您。”
“您知道的,我从小到大都很敬佩您。”
裴丽芳被对面的人两句话哄得没了脾气。
她将沏好的茶往前面一推,笑道,“就你小子嘴甜。”
姜行川身子懒散地靠在藤椅上,身上没长骨头似的,他松弛,但又不失礼,那张温润谦和的脸,任谁看了都会心情舒畅。
裴丽芳笑,“你知道我这一次来京城是为了收弟子的吧?”
姜行川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有什么想法没?比如从你的剧组里给我推荐推荐?”
“裴姨,您就别说笑了。”姜行川笑了一下,好听的烟嗓,缓缓道来,“您是什么水准的大师,京城无人不知,想要找您拜师的,恐怕都能把你门槛踏破,哪用得着我给您介绍?”
这句话倒是不假。
光是听着风声找上门的人,就已经不计其数了。
哪还用得着别人介绍。
裴丽芳笑而不语,低着头吹了吹手里的茶,浅抿了一口。
姜行川是个聪明人,当即看出问题所在,又开口。
“裴姨莫非是有了心仪的人选,需要我帮您做点什么?”
裴丽芳哈哈一笑,“行川,你真的跟你母亲一样,是个很懂我的人。”
言罢,她又不说话了。
像是在等什么。
姜行川也不吭声,随她一起等着。
约莫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脚步声,裴丽芳才轻轻一笑,“来了。”
包厢的房门打开,果真有人走了进来,但是隔着一扇屏风,看不清来人是谁,只是依稀能辨出一道纤细的身影,是个姑娘。
那姑娘一声不吭,在屏风后落了座。
慢慢地,一阵悠扬的琴声缓缓响起,曲调流畅,韵律稳进,是一首广为流传的《雁落平沙》。
方才进来的姑娘,会弹古琴。
姜行川静下心来,仔细听这首《雁落平沙》。
这一首曲子并不难,流传度很高,京城学古琴的千金小姐几乎每个人都会弹这首曲子。
但是每个人弹出的韵味都不一样。
眼下这姑娘,似乎真的领略出了雁落平沙的寓意,感情层层递进,以大雁远志,抒逸士心胸,每一个音律,每一次递进如行云流水。
这虽然是一首相对于其他名曲难度更低的曲子,但偏偏屏风后的人弹出了不一样的感觉。
一曲作罢,姜行川还沉浸在韵律中尚未抽离。
屏风后的人却已经起了身,但并没有出来跟他们打招呼,而是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
“她……”姜行川欲言又止。
裴丽芳高深莫测一笑:“行川,你觉得她怎么样?”
“很有天赋。”
同一首曲子,却能弹出新的高度,除去技巧,更多的是天赋注入的感情。
裴丽芳点头:“可惜了,这么好的苗子,却不愿意做我的弟子。”
竟然还会有人拒绝做裴大师的弟子,那还真是新鲜。
“那你觉得我能帮上忙?”
姜行川连刚才弹古琴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可是裴丽芳却想让他帮忙,难道那个人跟他有什么渊源?
“我觉得你应该认识她。”
“应该?”
“对”裴丽芳点头,表情很认真,“我做过背调。”
还做过背调呢。
姜行川懒洋洋地伸了一下腿,慢悠悠地问道:“什么背调?”
裴大师神秘一笑,用布满老茧的手抚了一下自己耳边的碎发:“我找人算过。”
“……”
“这就是您所说的背调?您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我也想坚定,但他算得很准,所以我就信了。”
姜行川还是觉得荒谬:“比如呢?”
“比如大师说,你是个恋爱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