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捉奸的一幕说来也凑巧。
原本用过午食后,所有人都在客堂休憩。
因是在佛家圣地,女客和男客分开而歇,程仲檐被安排在山脚西侧的客屋。
他向小和尚打听了善缘师父的住处,打算去寻他一趟。
不想飞涯来报,说世子妃的贴身丫鬟求见。
他不假思索,拒了,没见!
苏文溪却趁他见完善缘师父下山途中,在下山半道将他截住,说想与他聊一聊。
他们之间没什么可聊,他抬脚就继续往下走。
苏文溪却有备而来,冲他喊道:
“师兄不是一直在找那本册子吗?我有消息。”
果然,此话一出,程仲檐停下脚步。
“只要你愿意与我说上几句话,我就将消息给你。”
程仲檐回头,撩起眼皮看她一眼。
黑沉沉的眸子隐晦如深海,似要把人吸进去,望不到底。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它?”
冰冷的眸光上下打量她片刻,他冷声质问。
苏文溪柔柔回道:
“你忘了,明源书院不仅是大临第一书院,更是江湖最大的情报之所。”
程仲檐没出声,盯着她的眸色愈加深沉。
那不靠谱的齐肃竟然让她知道了这些?如此信任她?
可他不信她。
若换作以前,他可能还会看在苏老的面子上,碍着师门的情面,与她客气两分。
可前世轻轻惨死后,他才得知,是她按下稻子衙,将轻轻已怀有四个月身孕的消息给瞒了下来。
她说她会将这个消息转达给他。
然而从始至终,她都不曾对他提过只字片语。
她被飞涯他们拉回涯上,他甩开她紧拽的手跳下海中时,她也不曾开口说哪怕半句。
直到轻轻被打捞上来,他发现了她高隆的肚子.....
原来他大错特错,错得离谱,他竟被耍得团团转。
而她楚楚可怜地表示,她太害怕,所以一时给忘了。
忘了,人命关天,她竟给忘了!
好一个给忘了。
若不是顾及她腹中那唯一的血脉,是为他而死的世子仅留,他绝不会先伸手向她。
她竟还抓着他不放,用尽手段阻止他跳下去救他的妻儿。
他真是眼瞎又愚蠢得可怜。
直到被卸了双手双脚的刘长茗疯癫中揭开真相,告诉他:
“其实怀孕的,是你那位明媒正娶的发妻,而非这位世子妃。”
“得亏了世子妃,不然我根本就抓不到你的发妻,也看不到你这痛不欲生的模样了,哈哈哈…”
他当场气血攻心,一口血从胸腔喷涌而出,顷刻间白了满头千丝,彻底疯魔。
虽然后来他也亲手送她下去给轻轻和孩子赔罪,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可又有什么意义?一切都晚了…
大袖下的拳头一点点收紧,前世痛苦记忆再次侵蚀全身。
程仲檐深深闭眼,用尽全身力气,这才堪堪将呼之欲出的那一面强压下去。
冷眸微眯,口中弥漫起一股血腥味来。
他不想变成那个模样,轻轻会害怕,若是她看到他那一面,会逃得更远。
苏文溪见他有所松动,立刻跑下去,从怀里掏出一张小纸条递给他。
程仲檐审视片刻,嘴角微抿。
这个女人,可不像她这柔弱外表下看似那般无害。
他刚伸手,打算验一验她所谓的消息是否真假。
苏文溪却没让他如愿,立刻将手一收,把纸条藏进怀中。
“那边有个隐蔽之处,师兄,此等重要信息,去那边看吧。”
说着走了进去。
锐利的眸光一压,带着阴冷的寒意。
抬脚跟上,嘴角噙起一抹冷意。
前世他怎么查,都查不到这个女人有什么不妥的证据。
今生他到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她的目的,一定没那么简单。
不想他还是低估了这个女人。
苏文溪利用名册消息拖住他,与他说了许多无关紧要的废话。
他强忍着厌恶和杀意,冷冷看着,想从她字里行间探出一点东西。
不想,这女人一个劲儿对他诉衷肠表爱意。
他从没做过让她误会的事情,她是为什么会认定他会喜欢她这样的女人?
前世不曾动过心思,今生更加不可能。
程仲檐不想再与她纠缠,听她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转身打算离开。
苏文溪却突然从身后一把抱住他。
娇滴滴的声音酥麻入骨:“师兄,别丢下我。”
程仲檐伸手摸向腰间的软剑,眉头扭得死紧。
腰间软剑被她扣住,他正要伸手拧断她的手,不想戏剧的一幕出现了。
一声惊呼,一双熟悉又明亮的大眼撞了进来。
沈云轻瞪大不可思议的双眸看向他们。
对上她的视线,程仲檐呼吸一滞,神色全乱。
还不等他将抱住自己的脏手扯断拉开,她快速拉了华澜就跑。
程仲檐脸色刷得全黑,面色阴沉。
强压杀意,粗暴地将人扯开,他快步追上去,不想苏文溪再次缠上来。
“师兄,别丢下我,我是真的喜欢你。”
咔擦一声,冷酷无情的大手无情一折。
也不管环住自己腰身的手是否娇弱的不堪一握,他暴力地将人扔到地上。
“啊师兄!”
程仲檐一脸冷漠,声音透着森森寒意。
“苏文溪,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摔在地上的苏文溪握着卸掉的手泪如雨下,嘤嘤抽泣起来。
“师兄,我....我和世子殿下并无夫妻之实,我想嫁之人一直是你....”
“与我何干?”
眼神如淬毒药,眸色冷冽而决然:
“我不曾喜欢过你分毫,别来恶心我。”
“不!”
豆大的泪珠掉落,柔弱的身子从地上一跃而起,倔强道:
“那个女人对你下了什么迷魂药?你以前明明不是这么对我的。”
“师兄,你忘了我们在明月涯上看景赏月的夜晚了吗?你忘了我们一起…”
“够了!”
程仲檐粗暴地打断她,被她三番两次纠缠得甚是烦人。
为了不让轻轻再起误会,他示意飞涯先追下去。
他之所以还留在这里,是要彻底断了这女人荒谬的念头,不再让她到轻轻跟前胡说八道。
“我最后再强调一遍,我不曾喜欢过你。”
“我所爱之人,从来都只有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沈云轻,竖起耳朵听清楚,别再纠缠不放。”
“不,不可能的!”
苏文溪梨花带雨地摇头。
“你明明喜欢的人是我,师兄!”
“是不是因为我嫁了齐世子,所以你才....”
“苏文溪!你是魔怔还是得了妄想症?”
程仲檐一脚将她踢开,厌恶至极。
啊地一声倒地,苏文溪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她错愕片刻。
程仲檐高高站着,眼中寒光迸发。
“我不曾对你做出过任何表露爱意的举动。”
“可是,你不让任何一个女子靠近,唯独只有我可以。”
苏文溪喃喃自语。
“所以你以为,你就是特殊的那一个?”
醇厚狠厉的语气,却正说着最伤人的话。
“看来你很会自欺欺人。”
“你自己就心知肚明,邀你上明月涯的,是你的表兄季林,雪中煮酒赏梅,也是他叫的你。”
“我未曾与你多说半句让人误解的话,若不是因为他,我不会让你跟在我们左右。”
“不!不是的,师兄,这一定是你的言不由衷。”
“你定是碍于齐肃的面子,所以才会这样说,对不对?”
苏文溪仍旧不死心,爬起来就要缠上去。
言至于此,这女人还如此执迷不悟、冥顽不灵。
程仲檐彻底失去耐心,一掌就将她震飞数十步远,没让她再挨近他半点。
狭长的眼睛里,满是鄙夷和厌恶。
苏文溪摔到在地,口中呕出一大口鲜血,满眼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就连脸上的泪水都忘了再流淌。
“你最好相信!”
“再到我家轻轻跟前胡说八道,我亲手杀了你。”
说完毫不留情转身离开。
独留苏文溪趴在地上久久无法回神。
许久,脸上的泪珠再次淌落。
苏文溪踉跄着起身,艰难站稳,望着那宽广挺拔的高大身躯。
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水,倔强的美丽容颜上爬满狰狞狠毒:
程仲檐,你一而再再而三对我视而不见,羞辱我,毁了我。
最后还杀了我。
我会让你再次亲眼看到她死在你面前。
这一世,我要先得到你,再将你踩在脚下彻底毁掉。
以报前世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