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仪宫内贵妃正等着陛下用膳。
一个宫女进来和良棋说了什么,良棋脸色微变挥手让她下去。
“娘娘,陛下去祥福宫了。”
贵妃一愣,略显憔悴的脸上是意外加不解。
“怎么忽然要去看良妃?”
良棋道:“今日是良妃娘娘的生辰,传信的人说是三公主将陛下请去的。”
贵妃了然的点了点头,起身做到了饭桌上。
“那便不等陛下了。”
良棋上前给贵妃布菜,见贵妃脸色没什么变化才放心些。
自从顾元熠失踪的消息传回来,贵妃就没睡过几个好觉,若非陛下怜惜总来陪着,指不定贵妃都要大病好几场了。
良棋又有些担忧贵妃不发泄出来憋在心里对身体更不好,就如同太子妃那样。
太子去世之后太子妃便憋着一股劲儿,后来皇太孙出事才爆发出来,至今还卧病在床。
“娘娘,不如宣王妃进宫来陪陪您?”
贵妃摇了摇头:“她身子不便,还是要多休息。”
江郦姝的情况她也是知道的,宫里的女医去了几趟,她情绪不好怕见到江郦姝影响她,索性便不见了。
良棋便不再开口了。
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只有等北地的结果了,好在江相亲自去了,贵妃能放心一些。
陛下在祥福宫待了两个时辰,回雍华殿的路上还是转去了承仪宫,看了看贵妃才离开。
陛下对贵妃的宠爱宫内的人都看在眼里,让人嫉妒的同时又忍不住羡慕。
良妃欣赏的看着陛下赐的字,缓缓的道:“陛下的字沉稳了许多。”
少了些许年轻时候的锋芒。
陛下老了。
大宫女佑瑶奉了杯茶,抬手让过来禀报的宫女退下。
“陛下对娘娘的期许倒是从未变过。”安平喜乐,这宫里的女子,到底如何才能够真正的安平喜乐呢。
良妃垂着眼眸对此并无意外,缓缓地喝了口茶,目光从字上移开:“明日你走一趟少府寺。”
“是。”
陛下的字,自然是要装裱起来的。
良妃起身看着窗外渐渐暗下的天色,树叶的剪影落在地上有些许的模糊,今晚似乎没有月亮。
“曜亲王失踪,贵妃想必很担忧吧,她身子还算健朗,但愿撑得住。”
佑瑶垂下眼眸并未接话。
身体还算健朗的贵妃没几日便病了。
太医诊断是郁结在胸,如此发出来倒是对身体好,便开了一些解郁补气的方子,并嘱咐贵妃娘娘想开一些,长此以往身体是要垮的。
陛下便又成了承仪宫的常客,几乎每天都要去一趟,若不是贵妃担忧自己的病情传染给陛下,陛下晚上都是要宿在那里的。
但饶是如此,陛下近日也有些精神不济,甚至开始咳嗽了。
叶敏忠诊断后也是说陛下思虑过重,加上休息不好导致的身体不适,调理一下就好。
是的,陛下没有动叶敏忠。
因为陛下顺着他没有查到任何人,甚至不知道叶敏忠到底是不是可信,为了不打草惊蛇,便一直留着他。
陛下是倾向于叶敏忠不可信的,因为太子的死绝对和叶敏忠脱不了干系,没有人能够轻易的给太子下毒,除了日常给太子用药的人。
陛下挥手让他下去备药,又看了一会奏折才起身。
“去东宫。”
“是。”
东宫内,沈亭正守着卧病在床的皇太孙,脸色苍白看似命不久矣的皇太孙此刻在紧闭的房间里走来走去,手里拿着一本书看的起劲,但眉头紧锁仿佛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
沈亭优哉游哉的坐着喝茶。
果然对比才是最好的安慰。
每次他觉得自己惨的时候,只要来看看被迫卧床的皇太孙身子就能好许多。
“陛下驾到。”
沈亭赶紧将茶放下,皇太孙亦是三两步窜到了床边,极为熟练的掀开被子钻进去,将手上的书本牢牢地盖在被子里侧。
夏日被薄,屋内还放着冰,他并不觉得热。
只是好几个月不能出门,连大声说话都不可以,实在是难受的厉害。
卧房的门被打开,陛下一个人走了进来。
门外的林寻将门关上,退开几步守在廊外。
陛下神色不太好,沈亭恭敬的行礼,皇太孙从床上下来,行过礼之后继续抱着书本来回走。
这几个月他们都是这样相处的。
皇太孙甚至品出了陛下的不易,他不仅仅是一国之君,更是自己父亲的父亲,是自己的祖父。
而他失去了父亲,陛下也失去了他最看重的儿子。
陛下坐下,将手放在茶桌上。
“给朕把脉。”
沈亭脸色一变,来不及说什么手立刻探了过去。
皱着眉摸了半天。
皇太孙也紧张的凑了过来,担忧的看着陛下。
“陛下的脉象时重时轻时缓时快,是有些奇怪,但不至于太奇怪。”
陛下:“……”
“说人话。”
沈亭正色道:“保险起见,臣想给陛下扎一针。”
陛下:“来。”
沈亭没想到陛下如此果断,于是又道:“若是中毒应该也是慢性的,扎一针也不一定能看出来。”
银针探毒,搞不好还得放血,万一没查出来那可就罪过了。
陛下沉默的看着他,沈亭感觉到压力很大。
但由不得不说。
“陛下,慢性毒药这种东西一般在发现的时候就无力回天的,想要确认只有这一种办法。”
陛下:“扎。”
好在沈亭每次来都装备齐全,他立刻取来药箱做准备。
扎的是分枝上穴和分支下穴这两个穴位,是非常重要的解毒穴。
沈亭一针扎下去,缓了几秒钟才抽出来,银针的颜色并未有明显变化,趁着陛下不注意,沈亭立刻又扎了第二针。
依旧没有反应。
陛下:“……”
沈亭正色道:“陛下,您忍一下。”
陛下还没说话,沈亭拿起放在一旁的三菱针点刺,立刻便有血液涌了出来。
血液颜色有些发暗,但有的人正常的血液也是如此。
沈亭立刻将血液擦拭干净,伸手掐住此处,让陛下伸出手臂快准狠的扎进了手千金穴,银针再拔出来已经微微变黑了。
“陛下,您的确中毒了。”
陛下看了看被掐的乌紫的皮肤,又看了看沈亭手里拿着的银针,然后对上沈亭格外真诚的眼神,面无表情的拉上了衣服。
他眼睛没有问题,自然是看到了。
“什么毒?”陛下问。
沈亭眨了下眼睛,不太好意思的道:“得再取些陛下的血才好判断。”
陛下指尖动了动,道:“多少?”
沈亭快速拿起小瓷瓶,道:“不多,小半瓶就够了。”
陛下有些头疼:“换大一点的来。”
沈亭又拿了一个略大一点的。
陛下抬手拿起药箱里的小刀在掌心划了一道,血液不要钱似的往外流。
“皇爷爷……”
沈亭一边说够了一边拿布带缠住陛下的手腕,遏制血液快速流动。
陛下最后脸色苍白的包扎着手出了东宫,而东宫室内刚才上演了一出陛下怒斥沈亭无用摔了茶碗但割伤了手的倒霉剧情。
看得出来陛下是真的耐性有限,在又一次看到皇太孙每况愈下的时候脾气是一点都收敛不了。
皇太孙看着陛下离去的背影有些难受,在他没有发现的时候,皇爷爷好像老了许多。
“沈太医,皇爷爷他……”
沈亭收拾着药箱头也不回的道:“没事,陛下身体壮的像头牛。”
皇太孙:“……”
“那这毒……”
“无妨,我可以的。”
皇太孙不是不相信沈亭,而是明知道对方对陛下下毒却不能轻举妄动,是不是说明陛下还要继续假装不知道,这毒药是不是还要吃?吃下去会不会对身体造成影响。
沈亭明白皇太孙的意思,道:“用不了多久的。”
就算陛下等的了,对方也等不了。
对方既然给陛下下毒了,自然就说明快要行动了。
陛下如今的情况的确很合适一病不起,毕竟最近的糟心事实在是太多了。
陛下伤心欲绝导致身体每况愈下直至药石无医,听起来很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