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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会有性命之忧

    秋水苑的书房中,在虞子安说完朝中原本定下的粮草辎重之事恐会生变之后,顾长卿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事实上,今日在春风楼中时,裴度在指出陛下遇刺之事后,也隐晦地提及了送往北疆的粮草或会生变。

    今日已是大胤朝太和元年九月十五,二十四节气中的寒露已过,时已进入深秋。

    在大胤京中,如今天气早已进入深寒时节,无论是世家大族或是京中百姓都早已换上更为保暖的衣裳,偶尔风寒露重时,更会添上一件披风保暖。

    而北疆的寒风比之京中更是凛冽得多,在顾长卿幼年的记忆里,每年九月上旬起,便要穿上絮棉的衣袍,待到九月下旬,北疆更是往往已经下过第一场雪了。

    每年的冬日,都是北疆将士与百姓生活得最苦的一段时日——北疆苦寒,百姓能够种植果腹的食物也少,收成也十分勉强。

    而北疆疆内已是如此,疆外的冬日更是白茫茫的一片冰天雪地,牛羊绝迹。

    疆内的百姓苦,疆外的那些蛮夷只会比疆内更苦上十倍百倍,因而每到冬日时分,就是那些疆外诸部对着疆内蠢蠢欲动的时刻。

    冬日里,经常会有小股的队伍袭边,虽然没有大战,但是一整个冬日里必然都是摩擦不断的。

    而今岁,整片北疆地域都遭了灾,无论关内关外的粮食都紧缺,关外更是因为干旱导致他们的牛羊缺乏牧草大片死去。

    在这等情况下,今年冬日等待北疆军的已经必然会是一场无可避免的大战。

    虽然如今暂时不知道疆外的蛮夷诸部会从几时起真正向大胤北疆发起大战,但以顾长卿的猜测,至多不会超过11月中旬——以北疆疆外的气候,进入11月下旬后,疆外就有暴风雪频发的风险,就算是疆外蛮夷也不可能顶着暴风雪频发的时节大军攻城。

    如此算来,距离北疆蛮夷诸部大军南下的日子已不足两月时间。

    如今朝廷收到北疆奏报,即便是按照陛下原先的计划,仅仅为北疆军筹备足以供给10万将士使用的粮草军资便需要至少半月时间,在此期间,朝廷还需要征集民夫以便粮草辎重筹备完毕后可以顺利运往北疆。

    照此日程来算,即便户部兵部以最快的速度为朝廷筹集粮草、征集民夫,再算上运往北疆所需耗费的日程,待这十万将士所需的粮草运抵北疆时,最快也是十月下旬临近十一月的时间了。

    在时间如此紧迫的情况下,如今朝中竟突然发生了新帝遇刺这等石破天惊的大事……

    虽说顾长卿在春风楼中写下的那个’户’字在裴度那儿得到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答案,但即便户部尚书不是主谋,也必然会是其中的一个重要推手。

    有人要借着北疆之事裹挟新帝,将如今正在全力收束手中权力的新帝重新搅入乱局,而户部在这其中不论是推波助澜又或是坐山观虎斗……总之他们必然都会暂时停下手里的粮草辎重筹集工作。

    也就是说,不论眼前这一场混战背后真正的推手是谁……这都是在用大胤朝的国运与北疆数十万将士百姓的性命在进行一场棋盘上刀刀见血的权力博弈。

    只要想到这样的可能性,顾长卿的面色便越加冷凝——自古以来,权利二字,最坏人心。

    自进书房后就蹭在顾长卿身边的虞子安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顾长卿这周身的冷意。

    他试探地叫了声’长卿哥哥’,也只得到顾长卿一句似有似无的’嗯’。

    虞子安见此,一双漂亮的猫瞳中眸色微沉,他有心想要再说上些什么,但沉默过后到底没有再开口。

    大约是察觉到虞子安这略微有些不安的表现,顾长卿终于回过神来,轻轻拍了拍虞子安的肩:“没事,以你的身份,只需安分守己,便不需要担心这些朝中乱局。”

    毕竟虞子安作为先帝幼子,又无外家支持也无权臣辅佐,自小在宫中进学以来也并未有过什么天资纵横的表现……这样的一个皇子,就算如今长大成人,可除了皇家血脉之外,又有什么用处?

    所以正如顾长卿所说的一样,只要虞子安安分守己,就算如今朝中危乱至此,虞子安也照旧可以做他的太平王爷。

    十六岁的少年似乎是在顾长卿的怀中得到了安抚,在顾长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背之后,虞子安闷闷地’嗯’了声,应道:“好,长卿哥哥,我不怕。”

    但停顿了片刻之后,虞子安又在顾长卿的耳边问:“……但长卿哥哥,顾伯伯和顾大哥他们又该怎么办?”

    顾长卿明白,虞子安这是在说如今朝中危乱,是否会影响到北疆的情势。

    闻言,顾长卿没有开口答话,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子安,陛下遇刺之事是怎么泄露的?”

    虞子安闻声一怔。

    顾长卿继续低声细细剖析:“你昨日和我提及陛下与户部的朝堂争执时,尚且提到陛下在朝堂之上震怒——那时陛下必定还未受伤。”

    “今日你入宫时,也还未有陛下遇刺的消息传出,但恰在你出宫前后,陛下急病的消息开始传出,宫中天使快马召集天子亲卫尽速回宫,不从者视同违背圣命。”

    顾长卿的语气中并未有任何责怪的意思,只是阐述着自昨日到此刻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但蹭在顾长卿身边的少年却像是被戳穿了什么似的,忽然沉默了下来,就连揽住顾长卿腰的那只手似乎都更用力了些。

    顾长卿感受着怀里少年的情态,微微叹了口气,以极低的声音问靠在他颈间的人:“子安,陛下急病的消息……是你传出来的?”

    在他怀里的少年忽而直起身来,抿着嘴看着眼前的顾长卿。

    虽然他不肯说话,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顾长卿因而微微沉默了片刻,轻声问:“子安,你为什么这么做?”

    顿了顿,顾长卿又深吸了口气,看着眼前抿着嘴的少年道:“你可知……你这么做,于你会有性命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