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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暂时宣告同盟的二人,在这方宁静的东宫浴室歇息。

    江熙一边在地上铺被,一边在心里狠狠地谴责他让她打地铺的恶举。

    可想到方才他对着伤腿垂目:“这一刀不知多久痊愈。”

    她又只能认命。

    江熙拍拍平整的地铺,起身把高高灯架上的烛火全都吹熄,还剩最后一盏的时候,对躺在床榻间遥望她的裴征客气一笑,“晚安。”

    说罢冷着脸吹灭灯火,摸索着自己钻进柔软的被子里,安心躺下。

    劳累奔波一天的江熙,在极致的黑暗和宁静中,没一会儿就睡着。

    裴征听着她逐渐均匀的呼吸,闭上黑暗中睁了许久的眼睛。

    他知道他会死的结局。

    他做过那样可怕的梦。

    可是江熙从来都不像其他那些人一样,将死亡直白地告知他。而是告诉他要活着,要想法子活下去,未来不尽是黑暗。

    裴征回望这么多年,从提心吊胆到绝望平静,属于他自己本心的东西早就被丢弃。这空洞的东宫将他掩埋,世人的冷漠也早就为他立好了墓碑。

    他原以为自己会就此按众人所想的死去。

    可能死于一剂毒药,死于某次落水,死于歹人行刺,死于他自己苦苦支撑不住的意志崩塌,自我了断……

    直到一种指引从心头升起,在他脑海中余音绕梁般重复,让他去抢夺江熙,抢夺一条命悬一线的生路。

    他终于逐渐感受到胸腔里的心脏开始跳动,迸发出一种久违的生机勃勃的痛快。

    裴征无数次痛恨自己,因为一个女人而心生希望,痛恨自己对她仿佛被镌刻的设定好的追逐、贪恋。

    这种没来由的温存折磨着他的神经。

    让他更加悲悯自己的无能为力。

    可,抓住江熙,看着她的眼中只有他时,那种洪涛般汹涌而出的与真实相碰撞的激昂,像是箭雨将他裹挟,美妙得似乎这一辈子无论如何都不会结束。

    安静的黑夜,裴征忍不住嘴角轻扬了一下。

    他枕着手臂,转头看向玉瓷地砖上朦胧的黑影。

    一动不动。

    就这么躺在与他相隔十米远的殿内。

    就像养了一只会挠人的猫。

    白天吵吵嚷嚷,夜间终于安宁。

    裴征转回头,盯着床头金柱上悬挂的一条平安符,开始想,明日让厨子做哪些餐食,来弥补上次刻意扮惨给她留下的坏印象。

    ——

    夜间,江熙睡得好好的。

    听闻敲门声骤响。

    跪在门外的宫女,声音颤颤巍巍,“太子殿下,沈尚书三公子在殿外求见。”

    床榻轻响。

    裴征似乎起身,安静地走到门边,低声道:“不见,让他滚。”

    正欲坐起身的江熙,一听这话,肩膀又塌回去。

    算了算了,反正跟沈昱也没什么牵扯的奔头,别见了。

    她保持原有的姿势装睡。

    可折返回头的裴征一步一步走来,在她身边躺下。

    江熙眉头直拧。

    那么大一张床不睡,来跟她挤这硬地板?

    太浪费了吧!

    要不是他一直没什么动作,江熙真想扔下被子窜到床上去。

    但他不动,江熙也僵持不动。

    门外,宫女去而复返,“殿下,沈公子说,不开门便将南桓的人带到此处。”

    江熙:……

    很好,很像沈昱鱼死网破的风格。

    裴征这次未起身,可能是觉察她已经醒来,没有压低声音,冷冷地将威胁反击回去:“让他只管去请,正好本王顺势请婚。”

    江熙眉毛一抖。

    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啊你们两个!

    当宫女第三次回来,恭敬唤了声“殿下”,再也忍受不了的江熙从地铺上直挺挺地坐起来。

    再不去见沈昱,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破格的举动。

    剧情已经崩到这个地步,再乱一点她干脆就发疯好了。

    在她摸索着找鞋时,裴征问:“你想见沈昱?”

    她懒得理他,刚将一只脚套进绣花鞋,就被拉回去躺下。

    脚上那只鞋瞬间被抽走。

    “扑通”一响。

    落入远处的浴池中。

    江熙:……

    她的鞋有错吗?

    为什么不能尊重一下脆弱的它。

    江熙就势躺平放弃挣扎。

    门外却传来宫女抖如筛糠的声音:

    “殿下,沈公子将湘王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