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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线战事吃紧。

    身在大昭的云慕晟被囚禁在京城的别苑小楼中。

    他并不知晓此番战事何时挑起,只听六皇兄说过大昭内有南桓的线人。

    既然皇兄能将他留在大昭,必定是有了万全之策。

    他每日悠闲度日,偶尔在侍卫的监视下去街市逛一逛,只是得遮面示人。否则那些个平民百姓一见他这南桓皇子的身份,就朝他丢烂菜叶。

    吃了两回亏后,云慕晟只道大昭人蛮荒无礼,乖乖戴上面具出门去。

    江熙和沈昱的亲事,他没登门。

    当时只觉得这两人一定不得善终,再加上那个怪梦,还有见到江熙时心里莫名其妙复杂的感觉,这些都让他不想跟湘王府的任何人打交道。

    先前挟持江熙的想法渐渐淡了。

    总归父皇他们能将大昭拿下,一雪前耻,他何必把自己卷进去。

    而这一日,掩饰身份的云慕晟在街边闲逛时,看到了湘王府的马车,丁零当啷一步三响地从路摊边经过。

    他背过身,却在余光中,看到江熙从车帘中探出手往外瞧,而另一只皙白的手将她的手捉回去。

    幽幽药气从中溢出。

    云慕晟脊背一麻。

    这味道他再熟悉不过。

    是南桓禁用的萱幻花的香气。

    南桓地广物茂,毒草丛生,历代南桓人都擅毒用毒,能将毒草入药,制成膳食。

    唯独这萱幻花,是举国皆知的禁药,只因毒素难清,淤结于身,能误人头脑,终日沉陷进幻境当中且难以自知。

    这香气,怎会在湘王府中?

    ——

    江熙近日总觉头昏。

    时常看不清沈昱的脸庞。

    有时他叫她名字,她也回不过神。

    她只能记得,她在盼着湘王快些归来,一天一天数着日子,守着他遗留的那副旧盔甲,反复向沈昱打听战况。

    而沈昱可能关心她的身体,最近时常陪在她身边。

    有时她小憩后醒来,总能看到他坐在床边的秀墩上,手臂撑在床沿,翻看些文字陌生的书。白天下了朝,大多时间也都会和她待在一起。

    可有时他又很是冷漠。

    仅仅是用膳时她多嘴问一句听说他最近深得帝心,他便撂下碗筷走人。

    江熙也不惯着他,饭未吃完,直接命人将房里他的东西全丢了出去。

    可那日夜里,沈昱又回来。

    他带着一身好闻的淡香坐在床边向她求情,握着她的手,说些朦胧的低语。

    背对着他的江熙能感觉到他在抚摸她的头发。

    床榻间萦绕着花香。

    她感觉自己躺在一片阳光下的花田中,风一波又一波地吹过来,徜徉且宁静。

    在他握住她的被角,即将俯身时,忽地,门外传来激烈的争吵。

    江熙隐约听到了谢荷铿锵的声调。

    她撑起身,踩上踏木上的那双浅口白靴,想下床去看看情况。

    然而床边的人拉住她,将她勾进怀中,从背后拥着她。

    烛火全熄,房间内光线很暗。

    江熙想唤阿翠点灯,又记起她称病告假,已有两日没见。

    看不清的昏暗让她心慌。

    近日府上的下人,有好些她都瞧着面生。

    一问才知道,沈昱将那些做事慢吞、浑水摸鱼的下人遣散,又招买了批手脚利索的家仆。

    这么大个事,没有过问她,江熙很不高兴。

    可去找沈昱兴师问罪时,他只说她近日思虑过重,不宜劳神,加上王府正在募资买粮草送往战场,理应打紧开销,不养闲散的人,便擅作主张了一次。

    江熙觉得他说得有理。

    可这带来最大的不便就是,阿翠告假后,那几个叫得出名字的婢女,要么出府,要么去了王府他处。她只能适应新来几个伶俐的小姑娘,机灵倒是机灵,就是名字混在一起难记了些。

    江熙索性直接朝门外喊人,让她们来挑亮烛火。

    却是没人应声。

    江熙皱眉。

    哪有这般偷懒的道理,午夜要留人轮番值守都不知道吗?

    赶明阿翠回来,要好好教教她们湘王府的规矩。

    “我去看看谢荷。”

    她态度很坚决,推开肩头的手臂,摸索着去长杆衣架上取下一件薄外衫,搭在肩头往门边走去。

    月亮的淡光落在木门窗格上,透过窗纸一格一格地斜映在房内门边的地上。

    “我去就好,你先歇着吧。”

    身后的人绕到她的身前,踩着月光,长长的影子折叠投在门上和地上。

    他扶着她的肩膀,将她调转方向,在她脸颊细腻地啄亲了一下。

    门外的争吵已经平息。

    也许是谢荷跟沈昱的合作出了岔子,上门来讨说法,那他们俩自己协商解决好了,反正跟她无关。

    江熙打了个哈欠,没再坚持。

    她往床榻的方向走,慢慢地踩着软底白靴。

    穿过对扇打开的屏风时,她忽然想到,如果沈昱如今跟她关系如此,那么他还会走上与谢荷在一起的道路吗。

    她的命运究竟有没有被改写。

    所以她回头。

    看向那道站在月光中目送她往前走的人影。

    细长的门格透出一条条的浅光,将门边男人的身形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他头上的银色发冠很亮,身上是一件颜色深沉的锦袍,看不清表情,姿态倒是很从容。

    江熙一边把那件外衫脱下来,搭在屏风上,一边催促他出门。

    她在动作间,不经意地扫了眼窗案边那面支起的黄铜镜。

    嘴角的笑意顿住。

    房内昏暗。

    泛黄的椭圆镜面中,小小地映着门边的光景。站在月光中的男人身影瘦而匀称,穿着锦纹黑衣,头上的发冠是镶着红玛瑙的镂空金饰。

    依旧看不清表情,可就那么站在那里,以一种审视的姿态观望她。

    竟是不像沈昱。

    江熙眨了眨眼睛,回首看过去,门边的人确实戴着银冠,再看向镜中,银冠金冠恍惚了一下,化为一抹清淡的银色。

    兴许是镜面发黄、月光反光的原因。

    她揉揉眼睛,躺回床上,为自己近来的晃眼而纳闷,终是枕着雅致的清香安稳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