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的侄子在郦城有营生,有门路。
侄子说下半年,就算不继续干旱下去,宁远县也会大乱,因为大周跟西戎的停战协议就快到期了。
而且,石榴村附近的凤凰山里已经有不少山匪。
石榴村迟早要遭山匪祸害。
让李老太的哥哥来石榴村告诉她,让她卖了家当,跟他们一家一起去州城郦城避难。
李老太对哥哥的话,深信不疑。
李老太经历过十五年前的兵祸,对西戎的兵马的惧意是至今想起都心有余悸的。
昨天上午又发现老水井出水很慢,石榴村断水,是迟早的事情。
便当机立断的决定变卖家产,去郦城投奔侄子们。
反正,石榴村的人因为贺家对李家也不好,跟他们混在一起也没什么意思。
贺秋荻一听她这么说,就知道李老太打的什么算盘,原本想让小蠢猫往老水井里放水,也暂时没让了。
“想要买地的可得趁早啊。买了好早点种粮食。趁着水塘里还有水,方便灌溉,秋天好收粮食啊。”
有人直接揭穿贺老太的算盘:“就你家那十五亩旱地,在风调雨顺的时候,一亩地都产不了两担粮食,在灾年,一两银子都抵不了。那五亩良田,在风调雨顺的年岁里都卖不到三两银子一亩。老水井这两天没怎么出水,谁知道以后能不能下雨。你那旱地说不定今年就荒废了,你还想卖四十两银子?十两银子都嫌多。”
李老太被人怼得一口痰咯在喉咙口,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差点没被噎死。
她咳得撕心裂肺的。
李二婶给她拍着后背顺气,好一会儿才把一大口绿浓痰吐在地上。
李老太狠狠的瞪着拆她抬的大娘,梗着脖子骂道:“十两银子就想买我家二十亩地,你在想屁吃,我就是把地放在那里放烂了,我都不会卖。”
说完,扭头就走了。
贺秋荻知道,这宁远县地处边陲,若不是每年都有人犯事,被流放到宁远县和岚县,这附近的原着村民早就跑得差不多了。
地广人稀。
家家户户都不太缺地。
并且赋税也相对少一些。
石榴村就有不少适合耕种,但距离储水塘比较远,灌溉不方便而没有开荒的荒地。
自己开荒出来的旱地,三年后才要交赋税,成本算下来不要一两银子一亩,但开荒的过程会比较辛苦,所以也有人愿意花钱买别人的旱地,就是价格不会超过一两银子。
而良田的价格就会高一点。
良田靠近储水塘,灌溉方便,需要耗费的人力少,肥沃,亩产能高达三担多粮食。
行情好的时候,能卖到五两一亩。
但那也是行情好的时候。
在灾年卖地,只能打骨折价格贱卖。
贺秋荻走到贺老爷子身边,跟他打招呼,把自己在桃花村的事,大概跟他说了下。
贺老爷子看老水井没有出什么水,也就沉着心思,跟贺秋荻一起返回家里了。
今天。
地里的冬小麦,已经收回来不少,要晒干了脱粒,储存起来。
这就要分一部分人在家干活,一部分人继续下地干活,收割麦子,整理收割后的地,继续进行春耕。
贺家有良田二十亩,旱地三十亩。
贫瘠的地,一年只种一季。但肥沃的地,会种两季的,所以才有春收冬小麦和糜子。
想要把这些地里的粮食全部都收回来再播种,可有得忙呢。
贺老太要把家里的小麦和糜子晒干,脱粒,脱壳。她今天就没下地干活,管着家里的活计。
五哥贺怀瑾,六哥贺怀璧放田假,也回来贺家帮忙干活。
看到贺秋荻回来,兄弟俩从饭厅里迎接过来。
“七妹,你终于回来啦。”贺怀璧笑了笑,说,“你要是吃了午饭还没回来,我都打算跟怀瑾去三嫂娘家接你们俩了。听三郎说,你们在桃花村,也猎到不少东西。”
贺秋荻哈哈大笑着说:“可不是嘛。桃花村的地势低,那边的水井完全没有断水的迹象,山里的水塘里也有水,金家的侄子们带我和三郎进山玩,三郎猎到两只野鸡呢。”
贺怀璧惊喜的道:“真的吗?是三郎一个人做到的?”
“六叔,你咋就不信我呢。那两只野鸡,真的都是我一个人猎到的,别说没让小姑出手帮忙,我甚至都没让我表哥出手呢。”贺三郎在一旁神气的说道。
贺怀璧连忙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是六叔错了。咱们家三郎,遗传到阿爹的天赋,将来一定很厉害,能当个神猎手。”
贺三郎自信膨胀的道。
“那肯定的。”
贺秋荻问道:“六哥,你尝三郎带回来的烤羊腿了吗?味道还不错,就是凉了,没昨天那么好吃了。”
贺怀璧答道:“阿娘说她热一热。走,我们去厨房看看。阿娘说午饭吃酱羊肉和羊肉炖锅呢。”
贺秋荻吞了口唾沫:“那我要跟阿娘学一学怎么做酱羊肉和羊肉炖锅了。”
进了厨房,贺秋荻就看到灶膛上方的横木上挂着一条条的熏鹿肉。
看情况,那天猎到的鹿,贺老太大部分都做了熏肉。
整个厨房里,都弥散着肉类的芬香,馋得人流口水。
贺老太正在铁锅里,用热水处理羊腿,另一个空旷的地方,正架着炭火炉子,准备热烤羊腿。
看着少了一半的烤羊腿,贺秋荻有些心虚的笑着说:“阿娘,三郎的外祖母给了我们一整条烤羊腿,在回来的路上,我们饿了累了就切块下来吃,吃着吃着就吃掉很多啦。”
贺老太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
“我知道了。总不能为了半条羊腿,跟你和三郎置气。听三郎说,昨天金家烤了一整只羊?”
贺秋荻:“嗯。”
贺三郎突然插嘴道:“阿奶。如果我和小姑,能在石榴村也捉到山羊,你能不能烤一整只给我们吃呀。”
贺老太无奈的笑了:“行。趁着你五叔和六叔都在家,你和你小姑要是能猎到山羊,我就给你们做一整只烤全羊。”
因着贺老太这句话,在吃过午饭后,贺三郎闹着要贺秋荻带他进山捕猎。
贺秋荻连续两夜没睡好,没答应要进山,就留在家午睡了。
结果是贺怀璧拿了贺老爷子的弓箭,带着贺三郎进山,两人遇到一只落单的野山羊,在他们俩的合围之下,这只可怜的野山羊被射穿肚皮,奔跑了两个山头,最后还是成功的被抓获。
贺怀璧把山羊扛回来,结果贺老太说要把羊杀了,明早拿到城里去换钱。
贺三郎一听,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阿奶,你明明说好,再猎到野山羊,就给我们做烤全羊吃的。”
贺老太神神在在的说:“我说的是你和你小姑再猎到野山羊,就做烤全羊吃。可这野山羊是你和你六叔猎到的,你没有参与捕猎,这就不算数了。”
她玩起文字游戏来耍赖。
贺三郎哭得更大声了,朝着贺秋荻的房间走去,一边走一边抹眼泪:“小姑,小姑,我心里可太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