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悔的情绪一下子萦绕,白舒童辛苦了大半年,同他套近乎,好不容易有大进展,又一步子跨太多。
心里想着,完了完了,怎么办才好。
同他解释解释吧。
一整天没心思想其他的事情,她机械地帮忙着兄妹俩腾空屋子,曝晒屋内的床品,一边等着顾承璟从镇上回来。
平台上晾晒着隔壁家用板蓝根扎染出来的黑色布料,一行一行,随风扬,她人在其中,延伸着竹竿和阿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话。
远远地,从平台上,就见了两个去镇上的身影回了来。
一个是顾承璟,一个是马先明。
两人分别出发去的镇上,刚好碰上了。
见了她在房顶,马先明踩马镫,立了下身子,扬了马鞭,喊她。
“舒童妹子,你快下来瞧瞧。”
见阿斯也在旁边,白舒童连忙指着,又在嘴边比了嘘,还好阿斯转头正在晾被子没留意,她在屋顶上比了个知道的手势让他往他住的屋子去。
示意他别来。
马先明也手势回着。
两个人神神秘秘的。
也没一会儿,白舒童就下楼来,她拉过下马的马先明,到一侧去嘀嘀咕咕地说了许多话。马先明又是嗯嗯嗯地应,两人商量着,马先明就没往屋里进,去往了隔壁他暂住的地方,连马匹也牵进了院子里头。
顾承璟看着。
下了马,他将绳子绑在了门口的栓马石上,小方帮着他卸下在镇上买的一堆东西,也帮忙搬着。
搬完了东西后,白舒童从屋里出来捧了碗水给他。
笑嘻嘻的,笑容灿灿。
同他说,“辛苦了,喝点水吧。我和你说会儿话,好吗?”
他接下了碗,喝着,喉结滚着,应了,“嗯。”
白舒童说起昨晚的事,声音压得很低,“就昨晚,我酒喝多了,你别放在心上。这些事我也不该同你做的。”她找着合适的例子,当着顾承璟情欲启蒙未开,同他教授着,“也只有结婚了之后,两情相悦了,才能做那事。比如,像阿斯和她未来的夫婿才可以。平时,朋友、家人、不认识的人,不能做。明白吗?”
碗面水停在一个角,顿了顿,然后又晃。
顾承璟听了,放了碗下来。
让他不要放在心上,又说只有两情相悦的人才能做昨晚的事情,这两项,每一项都在说,她纵情的对象是那军官。
“我要明白什么?”他反问,黑瞳沉降冷意,“你明白你同谁睡在一张床上吗?”
“我知道啊。所以,也只有喜欢,才能做那种事。”
“你们以前经常做?”
“你们?”白舒童手指了他们俩个人,更正,“是我们。”
“睡一起还做什么了?”
“做......”
大白天,白舒童也要脸面,酒清醒后也没那么大方能分享闺房私事,支吾在嘴边,往下的她也说不出来了,捏了发烫的耳垂,科普不下去。
顾承璟见她窘迫,不难想象她接下去要说的事情会多么亲密,亲密到她都无法说出口。
一时,他脸都黑了。
隔壁的木门咯吱一声响,马先明放完了东西,走出来,又要到阿布和阿斯家里来,听说了他们家正在大整修,他正要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门口就见着顾承璟和白舒童在说话。
顾承璟从远处扫了他一眼,问面前白舒童,“马老大,是你说可以的那人吗?”
这怎么要同她吵架了。
他人要进门,白舒童伸手拦在门边,“为什么要说这种莫名的话。”
“那你们俩这两天避开人,在做什么?”
“有事。”
“什么事。”
“就一些事。”
说了等于没说。
听了这话,顾承璟侧了下头,抬开她的手,径自地进了门去,背影冷漠。
对话很短暂。
白舒童都不知道结在哪里,不知道怎么解开,她又和马先明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于是就没跟着,只先出了门,将出来看热闹的马先明推了回屋去。
“妹子,你们吵架啦。”
“对,好像还是因为你,你别进去了。同我办了正经事再说。”
院子里摆了许多的东西,全是给阿斯置办的嫁妆。
这些都是他们秘密在做的正经事。
如果光明正大地办,两兄妹肯定不肯收她的情,于是她托着马先明四处采买妆奁。
新娘的嫁衣勤劳的彝族姑娘喜欢自己做。
其他的,她则都安排了。
马先明用马骡驮了两大箩筐回来,新的被褥、衣物、金饰、银饰、香膏、胭脂......新嫁娘最高规格的嫁妆,一应俱全。就等着他们的屋子修葺好了,再奉上,说退也退不了了就好。
“为了我吵架?我才来没多久,这一大早也出门去了,怎么就和我扯上关系了。”马先明摸着脑袋,没明白,他昨天才来,能惹什么事。
他猜说,“是你昨天闹酒疯了吧,他就将你醉酒的事放我头上了,是不是。”
白舒童同他点着清单上的东西,才恍然,“哦,那应该是。”
“妹子,你闹了什么酒疯?”
白舒童僵了下,明明清楚,却摇头回应,“都说是发酒疯了,怎么记得。既然是酒的事情,我晚点再同他解释吧。阿斯的事情要紧,我们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马先明见她欲言又止,看破没说破,掀开了又一箩筐,感叹道,“怎么连阿斯妹妹这么快也要嫁人了呢。”
说起阿斯的婚事。
其实也来得很突然。
她要嫁的小伙子是在庆祝十月年时认识的。
那时候村寨里摆了长桌宴,并请了玉屏村的人来跳虎掌舞。披着白虎皮、全身画了虎符图腾的四五个彝族小伙放开舞步,学着老虎模样,舞动着、跳跃着。其中一个就不小心碰倒了站在人群最前的阿斯。
动作一大,让她受惊摔了一大跤,帽子都掉了下来,叫了出声。
小伙停下了舞,致歉,也赶忙在人群里扶起了她。
就这么一来一回地问候,互相就看上了。
到了年底,还谈上了婚嫁。短短的时间里,定也谈好了,就等着过门。
白舒童看着又叹可惜的马先明,笑话他,“你什么时候看上阿斯妹妹的?”
马先明叉着腰际,流里流气,可也似开玩笑,同她说,“我惦记的人可多了去了,可惜一个个要不心有所属,要不就已谈婚论嫁的。”他摇摇头,“这酒席,我也一定要留下来吃不可。看看婚宴上有没有能歌善舞的姑娘能跟我回家。”
白舒童笑。
两个人清点完了东西,还缺酒席的安排。
马先明拍了胸脯,说,“那酒席,我来筹吧。”
“行。”
于是白舒童也没有同他争,随了他。
彝族的婚礼习俗规矩也是不少的,阿斯这些日子,每天都加紧着做自己的嫁衣。白舒童第一天抱了被子搬去与她同住,屋里的灯就一夜都没有灭。落在灯下,阿斯认认真真地赶工,在扎染的衣服上绣上珠子,又勾上垂穗,做她的嫁衣。
手很巧。
心也很虔诚,一针一线都是待嫁前的少女心事,饱含了许多嫁人的期许。
琴瑟和鸣、白头到老,也是神仙眷侣、儿孙满堂。
她绣着的时候嘴边总含笑。
白舒童也弯了眼,没有打扰她,静静看着。
同人吵了莫名的一架,她在灯下看着阿斯的繁复手工,思绪在飘,也时不时抬头往窗外看二楼平台上和阿布在说话谈天的人。
他同阿布说着话,偶尔脸上也带笑。
明明心情瞧着不差,可就是偏对她生气,听了她保证说会和马先明以后少喝醉酒,脸色更是不好,连马先明买回来的糕点都不接,一整天不再同她说话。
白舒童拄着脸在想,怎么说都不对,那难道是顾承璟心智变了以后,心也跟着变了。
他让她自由过活。
是不是,他想有别的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