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萧承影大惊失色,他以为父皇最多只是不相信他的说辞,可也没有确凿的证据拿他怎么样。
可是——父皇竟然要废了他?
虽然看似只是让他和其他兄弟平起平坐,可其他兄弟都还有“继续竞争”的机会,而他作为被废黜的前太子,却再也不可能登顶了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相当于把他打落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不……父皇,不要!”
他浑身僵硬,满目惊恐的看着面前的帝王,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时竟想不出任何解决的办法。
皇贵妃更是吓得脸都白了,眼眶瞬间泛起了泪水,“皇上,冤枉啊!”她凄然道,“承影绝对不是那种人,臣妾愿以性命担保,定是老七和他的王妃故意栽赃承影,求您还承影一个公道吧!”
“性命担保?”
景帝咀嚼着这四个字,威严的双眸骤然眯了眼睛,“你确定,你当真想死吗?”
皇贵妃狠狠一震,脸上的血色彻底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张了张嘴,可是在帝王冷酷的目光下,终是没敢点下头,只得凄惶地看着他,一脸呆滞,哪里还有来时半分的春风得意。
景帝也没有再管她,冷冷的收回视线,一拂袖,转身就走。
大臣们也是面面相觑,不敢开口,一个个擦着冷汗离开。
侍卫上前来将顾岑扣押,至于王灿和那宫女,也都被押走了。
经过云浅身边的时候,王灿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云浅朝他点了点头,用嘴型说了两个字:放心。
王灿答应帮她的前提是,能够将功折罪。
所以她会帮王灿争取减去一半的刑期,并保护好他的家人。
“狗奴才,原来是你?”
萧承影看到他们的互动,陡然回过神来。
虽然他没有看到事情的全过程,可是顾岑和他一样倒了大霉,而这狗奴才却和苏棠暗通曲款,他怎么可能还猜不到事实如何?
他咬牙切齿,目眦欲裂,“本宫待你不薄,你竟敢背叛本宫?”
王灿眼神闪了闪,似乎想说什么,但事已至此,道歉告罪都是多余的,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其实太子对他确实还不错,但他作为宫中侍卫,家境底细都被查得一清二楚,睿王妃想要拿捏他实在太容易了——若是睿王妃没有查出真相还好,可是就连皇上都帮着她演戏,今日的胜负早已成定局。
为了家人,他不可能帮着太子冒险。
“抱歉了,太子殿下。”他皱眉道。
“一句抱歉就算了?”萧承影恶狠狠的瞪着他,嗓音仿佛淬了冰渣,“本宫定要杀光你全家,以解今日心头之恨!”
此话一出,王灿骤然变了脸色。
云浅也沉下脸,“太子殿下,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这个道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王灿背叛你不是因为你对他不好,而是因为你干的事本就天理难容!”
“你这个贱人,还敢教训本宫?”萧承影勃然大怒。
“我有什么不敢的?”云浅重复着这两个字,冷冷一笑,“从明日起,你这个太子能不能继续当下去还是个问题!”
“苏、棠!”
萧承影终于气疯了,一脸凶狠的朝她扑过去,恨不得杀了她。
萧墨栩脸色一变,拦在她的面前,一掌打在萧承影胸口。
萧承影整个人被打得倒退三步,口吐鲜血,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萧墨栩微眯着凤眸,冷森森居高临下的道:“二哥若是嫌自己死得还不够快,那就尽管试试。”
说罢,便拉着云浅离开了现场。
王灿也在他的示意下,被侍卫带走。
萧承影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眶发红,“他敢打我?”他整个人都有些恍惚,“母妃,本宫可是太子,他们竟然敢这样对我?”
他生来养尊处优,极尽奢华尊贵,可是为什么——从前有老三,如今有老七,所有人都要来抢他的位子?
他们全都该死!他只是守护自己的一切,他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父皇要这么对他?
皇贵妃看着他恍恍惚惚像是傻了一般的模样,眼泪终于克制不住的掉了下来,“承影,你别这样,你别吓唬母妃……”
顿了顿,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眸色微亮,“你放心,你父皇只说明日早朝讨论此事,并没有说一定会废了你啊!母妃有一个办法,一定可以保住你的太子之位的!”
萧承影瞳孔一缩,“当真?”
“当真!”
皇贵妃郑重的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抹厉色,“母妃这就去找那个人,她一定有办法帮你的。”
………
静幽宫。
一名宫女拿着食盒走到院中,随手扔在地上,一脸冷漠的看着树下披头散发的女人,“吃饭了。”
身旁另一人咬唇道:“姐姐,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她毕竟还是皇后娘娘,皇上还没有废了她呢。”
“废不废有什么区别?平西王府倒了,她儿子被判死刑,就连她自己也疯了,你对她好不好她根本就不知道,又何必跟她浪费时间?”
“这……”
“行了,收起你那无用的同情心,滚去干活儿。”
“……”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皇后依旧呆呆地坐在树下,一动不动,眼神迷茫,每一根头发丝儿都像是枯草一般,再无从前的光泽。
皇贵妃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靠近时,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散发的阵阵馊味。
她皱了下眉,“装疯就装疯,有必要把自己弄成这样么?”
皇后依旧纹丝不动,对她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皇贵妃冷笑一声,“从前我们确实针锋相对的斗了一辈子,可我来这里不是看你笑话的——今日皇上当着众大臣的面提了废太子的事,明日早朝会让所有大臣一同商议表决,下最后的决断。我儿子也跟你儿子一样,被人害得要倒大霉了。”
皇后脸色依旧不变,只是瞳孔微微收缩起来。
皇贵妃继续道:“不管我们过去有什么恩怨,可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不是吗?”
皇后眼皮动了动,终于微凝了眸光,看了她一眼。
没错,她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苏棠。
如果不是那个小贱人,她就不会被打入冷宫,策儿也不会下定决心谋朝篡位——甚至就连谋逆一事,也是那个小贱人鼓动策儿的。
她恨,恨不得把那小贱人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可是她知道,策儿已经出事了,她不能再莽撞行事,否则睿王府一定不会放过她的,那她就再也不可能为策儿报仇了。
所以她宁可被一群该死的狗奴才欺凌折辱,也要装疯卖傻,在这冷宫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只有活着,才能报仇。
皇后敛了下眸,淡淡的道:“我能得到什么?”
皇贵妃眼底闪过一丝厉芒,“如果有机会,我会帮你救出老三。就算没有机会,我至少也能帮老三和你报仇。”
皇后沉默了一会儿,扯下腰间的玉佩递给她,“拿着这块玉佩去找我父王,他可以让朝中几位老臣听你号令。”
如今的她身在冷宫,诸事不便,既然有人送上门来帮她,她又何必再计较那些过往?
………
云浅和萧墨栩离宫以后,先去安顿了王灿的家人。
然后说起京城那批灾民的安置事项,两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凝重。
“你是说,父皇给你安排了任务,但没有给你钱?”
云浅神色微妙,“他不会是想,让你用睿王府的银子赈灾吧?”
萧墨栩嘴角抽了抽,“应该不至于。”
睿王府大出血,或许是能接济这些灾民。
但是,即便他愿意这么做,父皇只怕也不乐意——睿王府凭什么以一己之力去接济灾民?是不是存着不该有的心思,想要收揽民心?
他沉默了一会儿,“父皇应当是希望我想办法筹钱。”
云浅的神色更复杂了,“所以太后其实也知道这一点,但她怕你误解父皇的意思,所以故意找我说起募捐一事?”
也就是说,太后是在帮他们,指点他们。
萧墨栩点了点头,“不错。”
从前太后最疼爱的是老三,但是自打苏棠救过她以后,她老人家对他们睿王府,也算是有几分偏爱了。
但太后从不插手朝政,没想到如今,竟愿意在这种事上指点他们。
云浅想了想,拧眉道:“其实这件事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是……需要父皇同意才行。”
但,她觉得父皇很难同意。
云浅忽然道:“萧墨栩,你有没有办法,把那些流民聚集起来?”
萧墨栩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想干什么?”
云浅弯唇,“施压。”
………
御书房。
景帝因为太子的事烦躁得很,偏偏这个时候李德通来禀报,说是老七和苏棠求见。
“他们来干什么?”
景帝蹙眉道:“朕已经如他们所愿了,还不满足吗?”
虽然他知道,今日之事错的不是他们,他们只是受害者而已。
但,苏棠在众目睽睽之下揭露此事,他还是有些生气。
毕竟她打的不只是太子和皇贵妃的脸——废储君,那颜面扫地的是整个皇室!
李德通自然知道帝王心中不快,讪讪道:“回皇上,睿王说,是睿王妃想到办法,如何赈济京城这批灾民了。”
景帝脸色微变,其实这批灾民是最烫手的山芋,甚至比西北那边的灾民更难办——因为西北至少有赈灾银送过去,但这批灾民,国库却没有更多的钱来安置他们了。
所以,只能从朝中大臣手里募捐钱财。
但这些老匹夫,一个个都是貔貅,要想从他们手里拿钱,比登天还难!所以这是他丢给老七的一个难题,也算是一个考验。
没想到,苏棠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了办法?
“宣!”他立刻道。
“是。”
李德通颔首,尖声唱喏道:“宣睿王、睿王妃觐见!”
下一秒,萧墨栩和云浅便从外面走了进来,恭敬的行了个礼。
景帝犀利的目光当即落在她脸上,“你说,你有办法安置灾民?”
云浅点头道:“是,不过臣媳以为,单纯的募捐并不妥当。”
景帝脸色微沉,“这是何意?”
云浅不答反问,“在臣媳回答父皇的问题之前,想先请教父皇,您认为朝中的每位大人,应该捐多少合适?”
景帝皱眉,“自然是按照官职,各不相同。”
“所以您的意思是,相同的官职,便应该捐相同的钱?”
“……当然也不能一概而论。”
景帝说完,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不悦道:“这是朕派给老七的活儿,你倒是问起朕来了?”
云浅下了下,“父皇恕罪,但是您也知道,每位大人家中的情况不同——即便是相同的品级、领着相同的俸禄,但他们之中有做生意的,有贪污腐败的,也有两袖清风一贫如洗,若是让他们每个人都捐一样的钱,对那些清贫的官员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可若区别对待,让他们捐不同的钱财,那就没有判定的依据,相当于抢钱了。”
景帝,“……”
是,她说的没错!他当然也知道“如何募捐”是个大难题!
可现在她把问题又抛回给他是什么意思?
“那你说怎么办?”
他没好气的道:“难道干脆不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