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腰部最后一枚痕迹消失的那一天,重阳出现在东宫。
我正靠在树下晒太阳,就觉得有一道又冷又热的视线投射在我身上,比阳光更加刺眼。
经过了这么多天,我已经能平稳下心绪,看着他也没有很愤怒,只是淡漠的看着。
“你倒是想得开。”他冷冷的说。
“不然呢,殿下,”我眯着眼睛看树上的叶子,说:“要我一哭二闹三上吊吗?”
“几日不见,同我说话这般没有礼貌,胆子肥了,是吗?”
“要不然你杀了我?”
他站在那里,哼了半天,甩袖而去。
在旁边站着的花红和柳绿一脸羡慕的看着我,花红说:“姐姐,你这样和殿下说话居然一点事都没有,殿下还是真宠你啊!”
“是啊,是啊,”柳绿接着说道:“姐姐,遇见这样的太子殿下真是天大的福气,姐姐你可要惜福呀!”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苦的让人心发麻的避子药我喝了三天,今天早上才刚刚吐完。
我笑着说:“这天大的福气给你们,你们要不要?”
“姐姐真是说笑了,我们姐妹哪来这样好的福气,”花红说:“只是白白羡慕姐姐罢了。”
“别羡慕了,说起来我更羡慕姑娘们,”我笑眯眯的说:“听说两位姑娘这面纱是殿下专门找制衣局做的,整个皇宫独两份的,真是求都求不来的恩惠呢。”
两个姑娘被戳到痛处,又不敢同我发火,讪讪的离开了。
因着重阳的旨意,她两不能摘下面纱,刚开始她两都用薄如蝉翼的云纱,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结果被重阳发现,嫌弃她两露出的脸碍了眼,专门定制了新的面纱——说是纱,其实我看比身上穿的衣服还要厚,遮的密不透风。
把她俩气走了我又觉得没意思,我留在这里干什么呢,难道真的要跟这两个姑娘争宠吗?
真要争起来,这两姑娘机灵又聪明,我留着也是陪衬的,而且……我也没有什么想求证的东西了。
晚上,我正要去找刘嬷嬷,却听见她同重阳的对话。
“殿下,你同桑姑娘已经……唉,难道您继续让她当宫女,让她这么没名没分的待在东宫吗?”
“名分?”
“她不需要名分,”他声音冷冽:“就算给她了,她反而觉得是侮辱。”
“那难道就……”
“就这样,”重阳说:“她是我东宫的宫女,仅此而已。”
刘嬷嬷深深的叹了口气。
“殿下,您如此,不怕桑姑娘伤了心离开吗?”
沉默良久。
“她不会离开,我也不会允许她离开。”
重阳如是说。
躲在墙角听完了他们整个谈话的我闭了闭眼睛。
他这是……要把我当禁脔了吗。
“殿下,我要出宫。”
我站在东宫的正殿里,义正言辞的向他提出这个请求。
他的目光仍旧停在手上的那一本书上,闻言只是顿了顿,又漫不经心的翻开一页书。
“出宫干什么?”他说。
“我想要回去。”我说。
他终于把目光从那书上挪开,定在我的脸上,他的表情很嘲讽,好像我说了一个多么好笑的笑话一样。
“回去?”他说:“回哪里去?回那个小破封地吗?”
“对,”我说:“我要回家。”
“你当东宫是什么地方,随便的菜市场吗?想来便来,想走便走,”重阳说:“这么长时间,刘嬷嬷还没把规矩给你教会吗?”
我心想刘嬷嬷给我教的挺好,我现在使唤花红柳绿两宫女使唤的可顺溜了。
“那殿下,你如何才肯当我离开?”
“那你得先给我一个理由,你为什么要走,”他说:“是月例不够?还是谁给你气受了?”
“我们彼此都知道那个答案,为什么非要让我说出来?”
“答案,”他低声重复,说:“什么答案?”
我看着他那张一无所知的脸,感到一阵心寒。
他简直——怡红院的姑娘们就算待个恩客,第二天走的时候那客人都不见得翻脸这么快。
我还不如怡红院的姑娘呢!
“如果我说我放弃了呢,你能让我走吗?”
我想他这么聪明,我所说的意思他一定能明白。
他把书合起来,很悠闲的往后一靠,很放荡不羁的姿势。
“我不同意。”他说。
“你为什么不同意?”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同意。”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失去理智。
“好的,我知道了,”我扬起脸,竭力露出一个笑容:“那我就退下了。”
既然正常的方法行不通,那我就只好剑走偏锋了。
他不让我走,难道我真的就走不了了吗?
我当下就找了刘嬷嬷,说近来睡不好,晚上屡屡做噩梦,因为重阳,刘嬷嬷对我很有些愧疚,闻言二话不说就请来了太医为我开了安神的药。
在重阳又去鉴星观的一日,我溜进厨房,将这些药下在晚膳的汤里(谢天谢地东宫的厨子做饭非常难吃,只要重阳不用膳那就简直自由发挥,有几次差点把花红那姑娘毒死),那晚厨子的水平依旧发挥稳定,所以大家喝到味道奇怪的汤也并没有觉得诧异。
一切顺利的简直不可思议。
我听到从刘嬷嬷的房中和那两姑娘房中传来微微的打鼾声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幸好我来东宫的时间并不长,衣服都可以不要,我只把银票全部装起来,并着我那压箱底的玉佩和红绸,打了个小小的包裹,只待到入夜时分就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
可能是老天助我,今夜居然连月亮都没有,外面黑漆漆一片,正是适合逃跑。
偏殿只有我一人,我现在只祈祷那群影子侍卫一个都别留下。
当打更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我穿着顺来的黑色夜行衣,蹑手蹑脚的推开了门。
我有时候真的很感谢东宫并没有那么多伺候的太监和宫女,这让我往出跑的时候没有碰到任何的阻碍。
我屏着呼吸,一路异常顺利的跑到了东宫的侧门——这个门原本就是给下人用的,平日根本没人来,眼看胜利就在眼前,我一只脚刚刚迈出去——
“桑榆晚,这是要去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