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之间,花颜根本注意不到旁的人或事,只能看见寒光一闪,那婢女已然到了吐蕃公主的面前。
眼瞧着那匕首就要刺进吐蕃公主的身体之中,花颜顾不上旁的,慌忙扑上前去,将那婢女猛地推到了一边,那匕首也因此刺偏。
“你是何人?”花颜将吓得花容失色的吐蕃公主护在身后,面色有些泛白,却还能勉强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厉声呵斥:“竟然在宫中行刺吐蕃公主,你就不怕皇上诛你九族吗?!”
“今日就算你说破了大天,这吐蕃公主我也要杀!”那婢女神色骤然凌厉起来,一瞬间好像就变了面相,同方才去请她的那名巧笑倩兮的婢女判若两人。
说着,那婢女拿着手中的匕首站在光下,眼眸中闪烁着嗜血的凶光,就好像是同吐蕃公主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花颜却好像听不见她的话,一双眼眸定定地看着她,这样紧急的情况之下,她竟然是被那婢女的脸吸引了视线。
不知为什么,这个婢女的脸总是会让她生出几分怪异的感觉,可她好像又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怪异。
像是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十分不可思议的想法,花颜扭头看向身后的吐蕃公主问:“公主,这婢女可是你从吐蕃带过来的吗?”
“是。”方才还条理清楚地同花颜说话的吐蕃公主,此刻已经被吓得脸色苍白,却还是躲在花颜身后大着声音回答她:“还是我从小带在身边的婢女,本公主从小最信任七月九月她们两人,可我根本想不到九月究竟是为了什么会要对本公主下毒手我从小待她不薄。都是本公主看错了人也选错了人。”
吐蕃公主的话语中充满了不解和愤怒。
“公主不必伤心自责,如果花颜猜得不错,眼前的这个人想必早就不是从小伺候在您身边的忠仆九月了。”花颜闻言,大着胆子看着那婢女,冷声质问,是在她身上极为少见的疾言厉色:“还不快交代出你的真实身份!公主大发慈悲,或可留你一个全尸。”
花颜问完,还没等那个拿着匕首的侍女开口,便听见伺候在吐蕃公主,身旁的七月开口说话了。
“你同她多说什么?!你是不是傻啊!这样的刺客,敢在这里行刺那必定是亡命之徒,说不定是存了必死的决心来的,你与其在这里关心她的身份,不如逃出去喊人来救公主!”另外一名婢女瞧见,花颜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竟然还拿起腔调来质问面前的刺客,简直觉得不可理喻,根本不明白她在想些什么,竟然做出这样的无用行径。
“七月,花颜姑娘方才救了本公主一命,休要如此疾言厉色,稍安勿躁。”吐蕃公主躲在花颜身后,忙阻止七月对花颜的不敬。
“哈哈哈哈…你但是是个聪明的!”只见那刺客,听见花颜的话不怒反笑,随即扬手在脸颊旁一掀,竟然当着他们几人的面活生生扯了一张人皮面具下来,和刚才是截然不同的两张脸,她看着花颜笑了一声:“你这个小丫鬟,没想到还有些脑子,既能看出其中蹊跷。只是我颇为好奇你是从哪儿看出来的不对,又如何知道我不是九月?”
“我是如何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就要死到临头了!”花颜眸光一转,脸上竟然生出几分讥诮的冷笑来。
听见花颜的这一声冷笑,那刺客才仿佛终于反应过来了些什么,神色大变,从方才的得意和笃定变成了如今的惊恐和慌张,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花颜这一番话的用意:“你这个贱人原来是在拖延时间,等着人来救你们!今日我便让你们看看,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吐蕃公主也要死!”
说着那刺客便手持利刃朝花颜身后的吐蕃公主杀了过来,见花颜还护着吐蕃公主,冷笑道:“既然你要护着她,那你这个贱人便先去死吧!”
说着,他手中冒着凛凛寒光的匕首便朝着花颜的肚子上猛地捅了过去!
“铮!!!”
一声刀剑相撞的剧烈嗡鸣声骤然响起,直钻她的耳膜,险些要将花颜的耳朵震得一时爆炸。
眼前的长剑骤然将那把匕首格挡开来,大公子提着长剑冲进来,许是事发突然实在情急,他虽练过武,但平日也是鲜少在人前展露,而此时面对那刺客,大公子却是招招凌厉,满身的冷煞杀气。
不出五招,大公子已经将那刺客打得毫无反抗之力。
“来人!还不快将这个敢在宫中公然行刺吐蕃公主的刺客抓起来,押进大理寺!!”太子殿下和几名皇子紧接着便带着侍卫们冲了进来,忙将此时被挑断了手筋脚筋的刺客抓了起来带了下去。
“公主!公主可还安好,是我们来晚了!”
那几名皇子除了太子殿下之后,都是快步朝着吐蕃公主而来,看见护在吐蕃公主面前的花颜时,都是无视而过,基本上都对着后面吓得脸色苍白的吐蕃公主大献殷勤。
只有太子殿下忙着命人料理现场,无暇顾及吐蕃公主。
身后传来几位皇子叽叽喳喳此起彼伏的声音,在这个一片狼藉的地方实在是显得很是聒噪。
花颜下意识地捂住耳朵,拧紧了秀眉,却骤然发现一道身影已然到了她的面前,伸手紧紧将她揽进了怀中!
熟悉的冷竹香和气息让花颜慢慢回神,刚才强撑着的勇气顿时散了大半,心有余悸地埋首进他的怀中。
她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找到了一块能够暂时续命支撑的浮木,埋首在大公子胸膛之中,如同着了魔怎么都不够一般,疯狂索取着他身上的气息和温度。
“你是铁打的身子还是金打的身子?如此情况你竟也敢挡在别人面前?!”
头顶上传来大公子的声音,随即又听得他道:“你可知道你如今是什么身子,偌大的皇宫怎么就轮到你一个小女子来强装镇定?”
满是责备的话,是很不好听,可言语之中的担忧和关心不似作假。
最重要的是,花颜当真是头一次在大公子的语气之中听出因为担忧而着急的情绪。
纵使他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花颜心中也不觉得多生气,靠在他的怀中,抬起头眼眸直勾勾地望向她,嗓音柔软地解释:“若是花颜不护着,吐蕃公主当真在宫中出了事儿,破坏的就是我大景国和吐蕃百年以来的和平交往,更是无异于撕毁了大景国和吐蕃这一回的秦晋之好。天子必然震怒,天子一怒,伏尸千里,整个朝堂岂有谁能幸免?加上此时只有花颜在,若是袖手旁观自己也不一定能活,反而会连累公子。”
她同方才卫辞青难得一见的情绪失控不同,是温和柔顺地解释。
那双充满水光的眸子,眼波流转间仿若山间潺潺的溪流,流淌进卫辞青的心中,无端端便抚平了他方才那一股自己都没办法控制的暴怒情绪。
许是被她的解释说服了,又许是大公子也反应过来自己的情绪似乎有失控之势头,他沉默地看了她片刻,像是在上下打量她哪里受伤,随即又冷声道:“日后再有什么理由也不能再如何。所有的变故所有的可能本相一个人承担就是!本相不是佛堂里的那个废物,自己无能要靠女人帮他拼了命的去争前途。若是连自己都女人都保护不了,那才是最大的无能。”
“好。”花颜心中有些发暖,大公子同二公子不一样,大公子从来都是一言九鼎的,若是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是绝不会开口,他的承诺一旦出口,便会践行。
真的好奇怪,明明方才还因为他受了委屈,如今再靠在他怀里,被他宽广的胸膛护着,就仿佛对生死这样的大事的畏惧都会消失,是她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可这个温暖宽厚的怀抱,很快就属于别人了。
一股酸涩的疼痛感瞬间从心中涌了起来,就仿佛无数根针扎的痛感细细密密的,险些让她缓不过气来。
出身,地位,权势,钱财。
当真个个都是好东西,一旦拥有其中一两个,便能轻而易举地拥有旁人梦寐以求的东西,甚至轻而易举地便能将忍心都熏坏。
如今,她是什么都没有的。
一瞬间所有的苦涩、不甘和不愿,最后都化成了花颜唇边那自嘲又苦涩的笑。
说什么很快要属于别人,其实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没办法属于她的。
“诶,这位是?”
花颜正自顾自地出着神,突然就听见身边传来一声温润的嗓音,她好像在哪里听过,很是熟悉。
只是此时此刻,在这个地方应该是非富即贵的。
花颜兀自将面前的大公子推了推,眨眼间便整理好了情绪,从他的怀中退出来这才发现是身穿一身明黄蟒袍的太子殿下,她忙朝着面前的人福身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没说话,只是好笑地瞧了一眼一旁的大公子。
只听得身旁的大公子掀了掀薄唇:“正是微臣家眷,太子莫要见怪。”
“无妨无妨。”太子殿下闻言,笑眯眯地打量着面前的花颜,双手负在身后,绕着花颜左看三圈,右看三圈,就是不说话,像是查案的大人一样,也不说话就是沉默地找证据。
花颜哪里见过太子殿下在她身边绕过来绕过去这等的大场面,下意识地攥紧了身旁大公子的衣袖,又被太子殿下那直勾勾打量的目光看着心中禁不住忐忑,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看向大公子求助,只能在身后悄悄用力地扯了扯大公子的衣袖。
“皇上要来了,还请殿下注意分寸。”就算花颜不向他求助,以卫辞青对花颜的占有欲,哪里会忍得下去,冷声提醒。
太子和卫辞青是十几年的交情,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卫辞青在成为丞相之前,乃是太子太傅,是名正言顺的太子老师,可以说某种程度上如今的太子不管是从为人处世哪个方面,都是卫辞青手把手教出来的。
太子殿下哪里还有不了解自己相处多年老师的?
一听卫辞青这话,便就懂了其中意味,太子殿下也不捉弄花颜了,只是嗔怪地瞧了一眼一旁的卫辞青,凉飕飕道:“不就是多瞧了两眼,怎么老师还吃起孤的味来?老师一向胸怀宽广海纳百川,气度那岂是常人能及?孤还是第一次见老师这样,当真是小气极了。”
说罢,又笑眯眯地看向花颜:“莫要紧张,孤只是从很早之前便知晓老师身边有一位懂事有顺心的可人儿,所以很是好奇,究竟是什么人,是何等相貌和才华能让老师都感兴趣的,所以多看了几眼。如今一瞧,只觉老师的眼光当真是从未错过。”
卫辞青对太子殿下的话不置可否,只是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随即更是一阵骚动,便听得传来公公们通报的声音:“皇上驾到!”
“行之和朔风会护送你回府,此事兹事体大恐不能早些回府,今日不用等本相。”卫辞青低头靠近花颜,附在花颜耳边低声交代了一句,随即便让行之和朔风来了。
吐蕃公主在大景皇宫中遭遇刺杀,此事不仅涉及到皇室权威,更会影响到大景国与吐蕃的外交关系,确实是天大的事情。
这个时候皇上赶过来,想来也是要先处理此事,将吐蕃公主稳定下来,紧接着定是要召集群臣商议国事的,事发突然况且此事兹事体大,若是以最快的速度将此事处理下来,恐吐蕃皇对大景皇帝产生怀疑,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花颜自知在此处很是麻烦,况且她是罪臣之女,如今在皇上怒极之时出现显然不是什么好事情,她朝着大公子微微颔首,便随着行之与朔风回了府。
不出花颜所料,那一日夜里大公子并未回来,甚至连白日都未曾回来。
花颜一天一夜也没瞧见公子从宫中回来,不知怎么她心中竟有些没有来的慌张起来,就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一般,原本正是嗜睡懒散的,可一天一夜都有些心神不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