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碧辉煌的皇宫御书房内,皇帝薛晋正襟危坐于书桌之后,眉头微微皱起,目光深邃而凝重。
他前方的左右两侧,分别站着左相杨鸿和右相章成渝,三人的脸色都显得颇为严肃,气氛压抑而紧张。
“今日将二位爱卿留下,乃是为了商议一桩关乎皇室与朝廷的大事。”薛晋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而有力。
左相杨询夜微微欠身,恭敬地说道:“陛下但说无妨,臣等定当全力辅佐陛下,为陛下您出谋划策。”
右相章成渝也连忙附和道:“陛下,臣愿聆听圣意。”
薛晋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朕的皇子们已然到了适婚之龄,而朝中诸位大臣之女亦是才情出众。朕思来想去,觉得大皇子薛书廷与公主段清月,以及叶将军与杨爱卿之女杨月曦,若能结为夫妻,实乃美事一桩。不知杨爱卿意下如何?”
薛晋说着,将目光投向了脸色看不出变化的杨询夜,眼神之中带着些许得意。
薛晋也是很早的时候就知道叶麟与杨月曦相爱之事,并且以他与杨询夜这十几年来的交情,薛晋也早就与杨询夜商量过叶麟二人的状况。
毕竟他们发现二人恋情的那一年距离薛书廷被贬也没过去多久,若是贸然代表叶麟提亲,不说皇家的面子过不去,甚至就连杨询夜自己也不同意。
杨询夜好不容易说服了薛晋让杨月曦嫁入皇家,结果圣旨颁布的第二天,杨月曦就悄咪咪的逃出了京城,抗旨不遵。
如若不是薛书廷恰恰也在那一天大闹皇宫,将杨月曦抗旨逃婚一事压了下去,恐怕他这左相的位置都坐不稳了。
“陛下,小女月曦与叶将军之事,臣也曾有所考虑。只是婚姻大事,还需看孩子们自己的意愿。如今形势有变,成婚之事我觉得不可着急。”杨询夜微微垂眸,面不改色地拒绝道。
哪怕叶麟算是薛晋默认的皇家之人,杨询夜也不会同意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他的!
虽然二人两情相悦他也是有所耳闻,甚至在朝堂之上也有些闲言碎语,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杨月曦自己去了。
但是一旦这件事情放到了明面上,他丢了这左相的官位是次要的,杨月曦的名声在这偌大的京城之中怕是就此毁了。
毕竟杨月曦逃婚一事虽然薛晋并没有追究,但是她因为逃婚被山贼掳走,最后被叶麟所救一事也曾经闹得沸沸扬扬。
如果薛书廷刚刚回京,杨月曦就与黑甲卫指挥使成婚,那么杨月曦一定会被天下文人口诛笔伐。
所以,这个婚,现在绝对不能成,更不能与薛书廷的婚事安排在同一天!
薛晋听了杨询夜这推脱的言辞,脸色微微一沉,沉声说道:“杨爱卿,你这可是在违抗朕吗?莫忘了五年前你那女儿也是抗旨之人,你今日是想要再走一走那条老路吗?”
杨询夜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冷汗直冒,说道:“陛下息怒,臣绝无此意。只是小女之事确有诸多难处,还望陛下体谅。”
章成渝站在一旁,见好不容易可以让这始终压了自己一头的左相吃个苦头,趁机高声说道:“杨相,陛下一片好意,欲成就这两段良缘,你却再三推阻,莫不是心中另有盘算?”
杨询夜听见这栽赃陷害之语,顿时目光投向章成渝,对其怒目而视,道:“章成渝,你莫要在此挑拨离间!我一心为陛下和朝廷着想,何来盘算之说?”
薛晋抬手揉了揉眉心,脸色愈发阴沉,不耐烦地道:“都住口!杨询夜,朕念你多年为朝廷效力,本不想为难于你。但你接二连三反驳朕的意思,你若不解释清楚,你这左相也就不用做了。”
“陛下,臣觉得左相定是有他的难言之隐!可能是因为大秦公主也只是抵达京都也才一月之余,或许还不是成婚的好时候。”章成渝看着杨询夜终于被薛晋一阵痛骂,心中终于生出了几分痛快。
这几年杨询夜不知道妨碍了他多少好事,甚至就连那位大人也对杨询夜恨之入骨。
今日这件事一出,杨询夜在陛下这的信任必然不如从前了,说不定自己的职权还能往前更进一步,超过那杨询夜一头。
章成渝压住心中的愉悦,盘算好当前的局面后毅然决然地站出身来,高声为杨询夜辩解道。
“臣心中有一计,老臣觉得可以在京中举办诗会,届时可以邀请此次京闱上榜之人,那么多的青年才俊,不仅可以让大殿下在众人面前树立威严,也可以顺水推舟,让京城众人通过此次诗会接受成婚之事,到时候民间就算有些闲言碎语,也抵不过大势所向。”
章成渝一口气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正在心中自我得意,全然没有看见薛晋与杨询夜的脸上全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丝笑容,就好像有什么阴谋诡计得逞了一般,渗人无比。
“行,章相不愧是我大乾的顶梁柱,这个主意朕准了,既然如此,这诗会便由你作为举办人,所需银两从户部调出,也可以放出声去,朕与内阁首辅张智晟张大人也会出席此次盛会。”薛晋挥了挥手,像是对章成渝的主意十分中意,龙颜大悦,高声说道。
章成渝听闻薛晋让自己作为诗会举办人,心中顿时一喜,应道:“陛下放心,臣定当办好此次诗会,不负陛下所托。”
薛晋点了点头,说道:“好,那此事就这么定了。章相你先退下吧,就让杨询夜在这跪着,什么时候知错了再走吧。”
章成渝拱手领命,转过身去,离开之前对着杨询夜得意洋洋地笑了笑,好似是在显摆他那好不容易得到的恩宠,老脸之上写满了喜悦。
杨询夜跪在地上,看见章成渝笑容时还没有什么反应。
直到章成渝走出了御书房,房门被门外的谢杉拉上,他才站起身来,眼神中充满了诧异。
“陛下,您是怎么让这智障坐上这位置的?他是给了您什么好处吗?”杨询夜看着坐在书桌后沉默不语的薛晋,嘴角微微抽动,难以置信地问道。
他没想到,一路走到右丞相的章成渝,竟然会这样乖乖地跳进他的陷阱,看上去似乎还十分得意,真的是蒙昧无知,浑然不觉啊!
就章成渝这脑子做到丞相,他那祖坟怕是都得被雷劈上个千百次才能走到如今的地位吧!
“朕……朕当年眼瞎了,信了他的鬼话……”
薛晋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辩解,但绞尽脑汁也没想到什么合适的理由,也只能被迫承认这事是他年轻不懂事,被奸人所利用,才让章成渝走到丞相这个地位。
“额,陛下倒也不必如此自辱,是章成渝太过狡猾坑骗了陛下。”
杨询夜愣了愣,他没想到薛晋会这么直接地承认这是他当年的疏忽,他还以为薛晋又会把这个过错甩到已经身死的先皇身上呢。
杨询夜心知这么想不太好,但却也是实话。
毕竟薛晋即位八年也犯过不少错误,只是大部分都被撇到已经身故的先皇身上。
反正死人不会自证清白,薛晋与先皇关系也不好,先皇的政绩如何还不是由他一张嘴说。
这种事情杨询夜也帮着薛晋做过不少,甚至一开始这主意都是杨询夜出的……
“行了,你想要骂朕就直接骂,没必要这么拐弯抹角的。”薛晋瞥了杨询夜一眼,听出了他那句话里面的深意,倒也没有怎么生气。
杨询夜前脚还在骂章成渝是智障,后脚就说他成功地骗了薛晋。
那么能被智障骗了的薛晋,那脑子怕是也好不到哪去了……
薛晋心中自然明白杨询夜这是在向他撒气呢。
杨询夜可是将杨月曦视为心上宝,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一直宠溺得不行。
结果现在薛晋一句话就将杨月曦视作了棋子,就算杨询夜再好的脾气,也是忍受不了薛晋如此行事。
“不过你骂了也没用,这事朕会亲自去问月曦,她要是同意嫁给叶麟,你就算在朕这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是没用的。”薛晋继续说道。
他脸上那平淡无奇的神色让杨询夜看着心中不免充满了无名之火。
杨询夜也顾不上什么君臣有别了,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的薛晋有些发毛。
杨询夜抬起手来,在背后那从上朝之时就一直背着的一个鼓鼓囊囊的袋中一掏,一根约莫有三尺长的金鞭握在他的手中,就这样直直地指着薛晋,泛着冷光,显得威严满满。
“打王鞭,上打昏君,下打奸臣,这是陛下您当年赐给我的,今日我便用它给陛下您,醒醒脑子!”
杨询夜话音刚落,将手中的打王鞭高高扬起,冲着薛晋就跑了过去,脸上悲愤交加,但打得还是十分起劲的。
“杨询夜,冷静,冷静!”薛晋趴下身子险而又险躲过第一鞭,看着从自己耳边呼啸而过的金鞭,心中慌张不已。
他冲到门前,想要跑到御书房外,却怎么也打不开房门。
薛晋被逼无奈,只能在这狭小的空间中躲避着呼啸不止的金鞭,大呼小叫地上蹿下跳,哪还有一点作为皇帝的威严。
御书房外,谢杉手中牵着一根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到了台阶下,站在那一动不动。
谢杉抬头看向鸡飞狗跳的御书房,心中充满了无奈,他早就预料到这样的局面,只要薛晋想要给人赐婚,就一定会挨一顿打。
如今看来,这个理论确实没错。谢杉摇了摇头,不禁将手中的绳子攥得更紧了些。
绳的另一头绑住的赫然就是御书房门上的门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