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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沃尔夫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只是心头有些怅然。

    毕竟他会提出这个邀请,原本还是有一些把握的。

    从世界尽头毕业回来,又重新加入自己原有势力成为顾问的学生并不少,参与决策的他们,关系一多潜移默化地就会为机械师带来额外的影响力,不可小觑。

    不过以沃尔夫的身份,他自然是希望能招纳到真正的机械师,能够潜心为世界尽头服务。

    但此刻见了南丁的回答,沃尔夫也只能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没有再追究,他也并非是上赶子一定要求着对方不可。

    无论是机会还是陷阱。

    一次就够了。

    鲁代从诧异中反应过来,重新变得欣喜:“那么我……”

    虽然有人居然能拒绝她心中的圣地,这件事让自己的追求显得有些不得劲,可话又说回来,既然南丁不去,那名额是不是重又是自己的了?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你跟着我再学两年……”沃尔夫疑惑道,随即眉头又舒展开来,“哦,名额啊,之后有机会再找一个人,不着急,我可是宁缺毋滥的。”

    宁缺……毋滥……

    我是滥吗……

    鲁代彻底凝固了。

    一边的机械师费南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知道沃尔夫肯定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对方少年天才从小就在世界尽头长大,自然不觉得那里有什么特别的,加上解读失落科技的事业在谈的人生中占据了太多,学得有些失去了人性……咳,太过理性纯粹了而已,说话便从不圆滑。

    在对方的眼中,整个世界都像一台冰冷运转的机器,只要输入相应的数据就能得到正确的答案。

    不过,费南的确赞同沃尔夫的决定,这对鲁代未来的发展更有好处,她缺的是实践而非科班。

    话是这么说。

    屋外风雨大作,雷声滚滚,可在这房间里,好似还是能听到某人心碎的声音。

    “剩下的,把这一份电报传送出去吧,盛极而衰,肆虐了这么久,看天气乌云也宣泄得差不多了,这场暴风雨很快就会停止。”沃尔夫显然没有听到,他把拟好的文件交到鲁代手上,另一页是密密麻麻的计算结果,虽说没有人会看,“不过,这也意味着在此之前洼地泻湖的水位将会达到峰值,下城区准备最后一波迎接潮水的冲击。”

    说完后,他顿了顿,第一次加上了自己的主观判断:“问题应该不大。”

    “哦。”鲁代闷头向外走去。

    “带上伞……等等。”沃尔夫提醒道,可在看到弟子的表情后,他又想起了什么:“鲁代,你上次不是问我河豚是什么吗?”

    “河豚……”女孩像一台锈掉的机器,生硬地回过头来。

    “就像你这样。”沃尔夫对照着古书上的记载,打量了一番,才肯定地点了点头,为自己能够为学生答疑解惑而感到满意,“泄了气之后。”

    为了保证严谨,他补上了最后一句。

    “嗤。”

    南丁笑出了声。

    鲁代:“……”

    再笑毒死你啊!

    ……

    ……

    “潮水预警,等级轻量……潮水预警,等级轻量……”

    洼地泻湖镇的电力恢复供应之后,所有的系统重新开始运转,礁石号的传达室中再次收到了信号。

    然而此刻,再也没有人能够将其解读,这些电讯就像幽灵的传唤一般,回荡在钻井平台。

    直至最终消散。

    狂风暴雨,洼地泻湖正是潮涨,水位不同以往,若非如此,他们也不敢大胆到在地下行船。

    可是,一艘铁甲战舰从百米坠落,那造成的是何等冲击。

    它击碎了渡鸦号之后,竖直砸入湖底,磅礴的力量甚至在一瞬间将触碰到的湖水给清空了。

    掀起波涛。

    浊水如壁。

    长发的男人挣扎着站起,房间里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倒转,座椅柜台四零八落,湖水本身不可能摧毁礁石号,但是现在它正在不断往整艘船倒灌。

    秦在最后一刻逃入了舱室。

    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的行动居然还要用上“逃”这个字。

    一道骇人的巨大豁口,从男人的左肩开始,一直贯穿到他的右下腰,整张胸腹打开,露出残破的脏器。

    所有刀势触及到的地方,都已经不是被斩开,而是肌体化作了肉泥,像是被绞过了一般。

    只有一颗暴露在空气中的心脏,还在鼓鼓跳动。

    但也有衰竭的倾向。

    换作任何人,遭遇这样的伤势都只能横死当场,但是秦却依旧能够挣扎出来,战争级的体质远非常人能比,甚至都超脱了一般的生命。

    那路北游说得没有错,他只有一次的机会,那柄断刀的长度毕竟有限,只来得及斩中一次。

    后续要想追上秦,也就没有那么容易。

    ——但是,换一个角度说,仅仅只是一刀,就将他伤到了这个地步,秦的心里第一次生出了恐惧,并非是对于死亡,而是对那仿佛高山深渊一般无法逾越的差距。

    否则,他绝不至于落荒而逃。

    礁石号下坠的态势凶狠,哪怕是路北游,也必须在这之中稳定保全自己,反观秦,本就是身处绝境,不管不顾之下反倒是争取到了一丝生机。

    如果说这就是勇气的话,这一瞬间他的确是有了一回。

    可即便是这样的生机,也如同暴雨中的烛火一般,随时都可能被浇灭,为了逃生秦必须要舍弃掉自己那沉重的战刀,轻身遁走,而他现在还在礁石号内部,唯一的依仗就是自己对于这艘战舰复杂路线的熟悉,能够拖延路北游片刻。

    让他能够有机会。

    前往到礁石号的底舱,见到那些货物,那些即便是骆有生、格林等下城区 的管理者都没有权限知道的机密,那些客人的礼物……

    如果能够开启它们……

    自己未必还没有胜机。

    秦跌跌撞撞地拖着手臂赶路,失去了肌肉的力量后,他再无能压制这些伤势,而浑身的力气也在随着血液而流失。

    “这样下去不行……”

    最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从贴合在制服内部的暗袋里,掏出一管针剂,看向自己裸露的胸口,一针打了下去。

    秦眼睛都不眨,这样才能够准确地看清自己心脏的位置,直接贯穿进去。被路北游切开胸膛和肋骨之后,某种程度上还真是方便。

    力量重新在他的体内复苏,到了他们的这个层次,普通的伤药效果甚至都不一定赶得上身体自己的恢复速度,除非躺上维修床,否则更好的办法是直接催化人体自己的潜能。

    秦使用的是某种类似腺上肾素的活力剂,只是还要强劲得多,否则不足以支撑起这幅残破的身体,而它也是从某处遗迹中搜刮得来的,成百上千年过去了,也不知它有没有保质期的限制。

    不过,在这之中,秦还加入了致幻剂,这倒是他们在下城区自己制造的,研究出黑浸膏的作用机制后,模仿其纯人工合成的化学品。

    这样即便未来再也无法从沼泽地取得大麻原料,他们也可以自己生产,那些废水还可以就近排入下城区,有着整个洼地泻湖帮忙消化。

    重点是,效果比那些“纯天然制品”还要强上百倍。

    这一次运船,秦便是想要在斯托伯开辟新的生产基地,一旦这种新品打开市场,必定会快速流行开,从贵族到平民,积蓄资源与人脉的力量,可比单纯当一个守望者要大多了。

    何愁发展不起自己的势力。

    到时候,也就能彻底脱离科技猎人,也就……再也不用笼罩在那个人的阴影之下。

    若非沼泽地换了新王,禁止了原先属于黑色转换者的大麻贸易,说不定他还下不了这个决心挪用资源专心研发,只不过其中耗费的时间与成本,秦自然要算在对方头上,势成之后早晚要还回来。

    只是没想到在那之前,路北游就已经找上了门来。

    并且,不自量力的人,似乎不是对方,还是他自己。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试问天下谁能够想象到,一个刚刚晋升的新人,展现的积累与底蕴,竟丝毫不亚于天心利正这般成名已久的老牌强者……甚至,回想起那种压迫,秦都不敢确认他们到底孰强孰弱。

    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评判范围。

    只有真正打过才知道。

    药剂随着仅剩下半副的循环系统流动,作用到骨子里,秦的心脏勃然跳动,就连残破的脏器都开始生长愈合,流失的血液干涸,蒸发血痂,这一刻他的确还恢复不到最佳的状态,可至少已经是个正常人,而精神更加振奋矍铄,只是眼前有些迷蒙。

    像是身处梦境。

    这却是致幻剂的作用。

    按理说,这样的制品秦绝对不会用在自己的身上,但是现在这种情况,除了身躯的残破,他的精神也摇摇欲坠。

    若不是这样,可支撑不下去。

    守望者恢复之后,连忙绕过倒塌的障碍,向前,不,是向下赶去,他都已经能够听到外面的潮水以及隐藏在其中拖刀划动的脚步声。

    可是,就在路过一个房间时,秦停了下来:“你……”

    “大人!”藏身其中的赫然是礁石号的船长,他早在秦与敌人交战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了战场的差距,带着人提前躲下了船。

    只是这一回经过剧烈的颠簸,其余手下早已经不在失散了。

    秦的第一反应是转过头去,他的半张铁面上,现在还带有被路梦的那根铁管打中的凹痕,可是他随即想到自己的身前还有着那么明显的一道伤口,再怎么掩饰也没用了。

    终归不再体面。

    看到自己的这名手下,他原不想理睬,径直就要赶时间离去,可是船长却追了上来:“大人,是您赢了吗,我就知道……”

    秦不耐地就要甩开,可回头看见手下脸上的欣喜不似作伪,不知怎么的心里一动:“是……”

    话还没说出来,他又改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不跳船?”

    礁石坠落,它的高度与渡鸦号不同,上面的人即便被甩下去,也只会是粉身碎骨——可他们中的骨干精英除外。

    就好比玻与林棘,一开始就跳下了渡鸦号,哪怕可能会受到一点轻微的伤势,但只要准确落入水中,终归不会有太大损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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