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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奉和韦少禾走进一家面馆,他们坐到一个角落里面,角落的视野最好,可以随时观察外面的情况和可疑人物。

    “老板,两碗煮面。”

    “好的,请稍等。”

    周围没人,招呼老板下面去,两人才敢开始谈话。

    张:“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韦:“不,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我只是感觉到了,有人盯着我们。”

    张:“大白天,有人看着我们不是很正常吗。”

    韦:“我感官很敏锐,阴狠的视线,温和的视线,我还是分得清的,就在刚刚,我感受到有人用一种罪恶的视线看着我们,这种感觉很熟悉,在我回到臧禾镇的时候就感受到了,包括祭水会那天的下午,所有人离开现场的时候,我也感受到了,绝不是空穴来风。”

    张:“这么一说,你身上有很多不为人所知的能力,能听到怪声,能感受视线,还有出色的侦察能力,我现在很好奇,你还有什么能力,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韦:“经历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处理后事。我们来谈谈段程的遇难时间吧。”

    张:“尸检报告中提到了,不能通过尸斑确定具体的死亡时间。”

    韦:“是的,但我尝试过推导他的遇难时间。两次祭水会,流程几乎一模一样,只要在第二次活动中记录时间,同时观测周围的气象,太阳高低,山面的阴影程度,就可以大致推导他的遇难时间,事实上,我确实这么做了。但由于第二次活动中终止了,我没能完全验证我的想法。”

    张:“具体的推导过程呢。”

    韦:“我的记忆中,在我昏迷前的一刻,段程已经落水,而我观察到四周的光线比较昏暗,跟早上一样,一句话,黎明即黄昏,这个点,无非就是下午的5点到7点,也就是酉时,而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无法判断时间,但是段程并没有死亡,我就逃走了。”

    张:“那么在第二次活动中,你的计划是什么。”

    韦:“在最后的上供环节记录时间,只要在酉时这个阶段,完成上供环节,我就可以大胆猜测,有人能够在上供结束后,来到中游,看到我和段程,并且回到活动中完成点名,这样一来,他就可以为我作证,我没有杀人。”

    张:“这个人没有理由去中游。”

    韦:“只是猜测,一个可能,但我有个嫌疑人。”

    张:“谁?”

    韦:“傅征。”

    张:“我知道这个人,等等!!你说你醒来以后回到镇子上了,但是傅征当年给你提供的不在场证明中,说你是从你家的方向跑出来的。”

    韦:“档案中有,我知道。所以他撒谎了,我怀疑他。张队,你们当年没有怀疑傅征,是因为他确实具有不在场证明,不过你们不知道段程的死亡时间,你们错把段鹏的口供当作事实,以为段程是在祭水会之后死亡的,也就相信了他的话。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未知被害人遇难时间的不在场证明,是否有效。”

    张:“未必有效。”

    韦:“所以,我怀疑他五年前有机会看到我昏迷和段程遇难,甚至有可能他就是那个‘鬼’。”

    张:“他不可能作案的,既然段程落水,受了伤,血液流向河流,凶手的衣物必然会沾上血渍,就算没穿衣服,河流的腥味,血液的腥味,都是会有的,但是傅征身上什么都没有,他的父母可以作证。”

    韦:“看来张队也还是有本事的,是我疏忽了。不过他确实有机会看我和段程,这点,我很确信。”

    张:“那就再问他一遍,让他招供。”

    韦:“不要问,也不要向他提起我们说的话,不要打草惊蛇。因为我们只是怀疑,没有证据能够指出。”

    张:“韦顾问,你越来越厉害了。那么,我能将刚才的谈话记录下来吗?”

    韦:“可以,但是一个条件。”

    张:“哈哈哈,说吧。”

    韦:“加两碗煮面,我给我爸妈带回去,他们应该还没吃。”

    面馆老板:“嘿嘿,面来咯,二位趁热吃。”

    张:“老板,再加两碗煮面,打包。”

    韦:“都放葱花,不要辣。”

    面馆老板:“好嘞。”

    待面馆老板进入后台,两人再谈起。

    张:“那你接下来什么安排。”

    韦:“今晚,我要去那个麦场,但我需要警力来保护我的安全。”

    张:“怎么说,你不是去过了吗,不是什么都没有吗。”

    韦:“我要再去一遍,昨晚是因为我孤身一人,战斗力不足,没有把握四处游荡,与敌人对峙,所以只能在一个地方待着,观察四周动静。”

    张:“那我要小周小马陪你去。”

    韦:“人太多了,人多了会打草惊蛇,而且他们去,我不放心。”

    张:“我带你去。”

    韦:“承蒙厚爱。”

    张:“毕竟现在韦顾问身子金贵,情报一等,我自然要提枪相护。”

    韦:“今晚7点左右,我会从家里出发,你到了那里,或者我到了,发消息,但是不要打电话,去的时候走路过去,不要开车,发动机很响,不要离那个麦场太近,不要暴露在明处,到时候你在外面等,我先进去,一有情况,我会打信号枪。”

    张:“你哪来的枪。”

    韦:“你们警方应该有彩枪什么的,或者给我手榴弹也行。”

    张:“你到底想干什么?”

    韦:“以身为饵,我一个普通人进去,对方不会怀疑,但是一个警察进去,对方必然不会露面。”

    张:“……“

    面馆老板:“两位你们的面好了。”

    张:“老板,麻烦你再做两碗面,不要葱花,加辣,打包。”

    面馆老板:“……好的。”

    老板又进入后台,两人再次谈起。

    张:“你怎么确定凶手就一定在那个地方,而你有把握在晚上的时候遇见凶手。”

    韦:“我不确定,如果麦场里面什么都没有,一个好消息,凶手与这里无关,我听到的那个声音就有问题,说明那不过是我的臆想,一个坏消息,又一个接近凶手的机会,消失了。但我也没有把握在晚上遇到他,凶手两次都在晚上作案,若是它得知我们在查它,看我孤身一人,有可能再次犯案,引起镇民恐慌,以此混淆视听。”

    张:“抱歉,我不能将你的安全问题交给凶手,如果你出事了,我无法向你父母交代,我们人民警察无法让任何一个老百姓陷入危险。”

    韦:“好啊,不去是吧,那我一个人去。”

    张:“我会派人盯着你。”

    韦:“可以,但你们没办法盯我一辈子,就算今天去不成,明天,后天,或者明年,甚至五年后,我再回到这个地方,我一样会去。”

    张:“你为什么这么固执!”

    韦:“你做过噩梦吗?”

    张:“什么?”

    韦:“五年前,从那次祭水会后,我就频繁做噩梦,梦里的情节,就是段程的死,他像录像带一样,不断在我脑海中重播,你以为我愿意回到这个地方吗,被人歧视,排挤,被人当作杀人犯,活得不人不鬼,有时候,我多么希望那天晚上,那个家伙连我一起杀死。接下来,我的一切,都是为了真相出现的那一刻,噩梦结束的那一刻。”

    张:“……”

    韦少禾的话语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很简单的事,如眼前的这碗面一样,只有葱花,剩下的不过是粗糙的面条,和无味的汤底,就像他的人生。也许在无数个这样的时刻,刚才的话,他已经对自己说过无数遍了。

    面馆老板:“先生,你的面好了。”

    韦:“我吃好了。”

    张:“哦哦哦,多少钱。”

    面馆老板:“一共是六碗面,三十块钱。”

    张奉从桌子上站起来,背过身,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点了一下屏幕,才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掏出三十元给老板,这一系列动作,被韦少禾尽收眼底。

    两人走出面馆,老板看着桌上一个空碗,还有一个碗几乎没动,有点无语。

    “这人怎么回事,自己不吃,还总要我下面。”

    ……

    两人走出面馆后,张奉提出四盒面,其中两盒是给他助手的。他呼出一口气,烟圈吐向大地。

    张:“呼——你的面,拿着。”

    韦:“谢谢。”

    张:“已经快五点了,我送你回去吧。”

    韦:“不用,我自己走回去。”

    张:“你就不怕还有人盯着你?”

    韦:“只要上了马路,人来人往,就安全了。”

    张:“这样啊,那你自己注意吧。”

    韦:“……”

    韦少禾没有说话,等到张奉快要上车的时候,他才开口说道:

    “张队,我们不过是合作关系,我的情报,要你们拿出对应的东西来等价交换,至于什么价格,我来定。”

    张奉回头看向韦少禾,但是什么都说不出口,他有些迷惑,韦少禾到底想从他们那拿到什么。

    “还有,既然从一开始就在录音的话,那又何必再问我呢。”

    说完这句话,韦少禾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张奉一个人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韦少禾的背影,他顿时感觉眼前这个男人有多么不可思议,一个恐怖到完全理解他心思的存在。

    ……

    走在回家的路上,韦少禾思绪万千,他要应对的不仅是凶犯,还有警方。是的,他还没有完全取得张奉的信任,而他也没有完全信任张奉,两个人几十个心眼子,不过韦少禾更胜一筹。

    就目前韦少禾掌握的信息来看,不过是两起案件的冰山一角,现在又新添很多疑点,没人打扰他,正是罗列的好机会。

    “开始吧。”

    1.段程尸检报告上记录了多处伤口,而韦少禾仅仅造成了头面部和胸部的伤害,但是额部那处阴影并不是他造成的,按道理来说那种伤口并不致命,凶手为何多此一举,再添新伤

    2.两起案件的凶手是一个人吗

    3.单人行动还是多人作案

    4.段家为何频遭凶案,是仇人所致吗,凶手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5.祭水会现场的物品有所遗失,香烛,果品,宣纸,何人所致,是凶手吗

    6.案发现场有大面积的血迹,但是马路上没有,段鹏是在河边遇害的吗

    7.段鹏的死因和死亡时间,这个要等尸检报告

    8.数字“3”

    “目前,先想这么多吧。”

    韦少禾在罗列疑点的时候不能加入自己的分析,因为他还没有开始总结和整理,只要找到疑点之间的联系,或者排除一些不可能疑点,他才会将问题缩减,减小思考难度,串联疑点,加以分析。

    不知不觉,已经走回家了,家里面韦母正打算做晚饭,韦父在院子里劈柴。

    韦父:“小兔崽子还知道回来啊,一天了人都看不到。”

    少禾:“不用做饭了,我给你们带了煮面。”

    韦父:“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看来我儿子考虑得还是蛮周到嘛。”

    韦少禾将面盒子交给爸妈,自己打算回房间眯一会。

    韦父:“少禾!”

    韦世平一声“少禾”将韦少禾从困倦中拉回来。

    少禾:“怎么了。”

    韦父:“你吃了没有,要不我再煮点饭。”

    少禾:“我都带面回来了,你说我吃了没。”

    说着,又打算回房间。

    韦父:“少禾!!”

    少禾:“啧,又干吗。”

    韦父:“听说你把我们的事情都说出去了。”

    少禾:“嗯。”

    韦父:“警察没对你怎么样吧。”

    少禾:“他们对我很好,我现在是这起案件的特别顾问,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韦父:“我知道你现在有本事了,但是,听爸一句,不要再让家里人担心了。”

    这一句“担心”让韦少禾内心动摇了,多年以来,除了自己的父母,没有谁能够击破他的防御,或许,这就是家人的力量吧。

    少禾:“知道了,我睡了。”

    韦父:“嘿!臭小子。”

    韦母:“唉呀,你让孩子好好休息吧,面都堵不住你的嘴。”

    韦父:“儿子大了,叛逆期啦,我的话都不中听了。”

    韦少禾独自躲在房间里面,靠在门背后,他看着窗外即将落下的太阳,心情复杂,不知如何和父母说自己晚上的安排,到底该不该说,他不想再让父母担心,他想对爸妈说“我已经有自己保护的能力了,你们放手吧”。

    父爱是一座无言的山,他坚定地立在孩子的身前,无论前方是什么风雨,都将自己的孩子护在身后。母爱是每日早中晚的饭菜,无论这饭菜好不好吃,只要你回来,她就有,不会让其他人触碰,因为那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在外工作的各位读者们,多回家看看自己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