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嫂子开门,我是大哥29
“她通知的你?”凌霄磨了磨雪白的牙,像是择人而噬的野兽。
凌阮缩了缩脖子,“我有些猜测,然后她给我支信,说是你们似乎越了界。”
凌阮自小怕老太太,即使长大了,那个枯瘦干巴的老人,在她午夜梦回间,都是能将她惊醒的存在,没有半点慈爱的痕迹。
老太太知道了,对凌阮来说无疑是天塌地陷。
当然她也怕二哥和嫂嫂的一生就这么毁了。
故而收了信,心焦间用了不是主意的主意,差点又做了一桩糊涂事。
“你不是能想出那样主意的,多半是信上有些提示,私通外人这一项罪名,也能悄悄将人解决,影响也相对小些。”凌霄眸中的光影明明灭灭,似藏着刀光剑影 。
“老太太不会那么狠吧,说不得是真想将嫂嫂嫁出去,断了二哥的念想。”凌阮从开始害怕的拿帕子掩唇的犹疑,到抚着胸口的底气不足,后怕不止,也不过弹指之间。
凌霄没有提让温黎守节的不快事。
凌阮摸清了老太太的深意,明明在廊下有小风吹着,额上还是沁出细密的汗,从脚底板升腾的寒气挡也挡不住。
接触过就知嫂嫂是何等的好性子,她不想她出事。
“还是不让你去侍疾?”凌霄断了的脚步又续上,声音清冷。
凌阮迈开腿追随着二哥的脚步,咬了咬唇,似有无奈,又有着庆幸,“最近面都见不上。”
回想上次见面时,阴翳的老人,闷沉沉不见阳光的屋子,压抑的她喘不过气来。
“大概是怕我害她吧。”亲人间处成这样,在大家族中不是少数,幸亏她还有相公这个贴心人,二哥待她也不错,现在还有个不错的嫂嫂,眉眼间的萧索减少几分。
“不见就不见吧,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也不用再来府上。”凌霄送到马车前驻了步。
凌阮惊愕抬头,瞧着二哥平淡的模样,以为二哥还在怪她擅作主张,张嘴就要解释。
凌霄抬抬手阻止了她,有些无奈,“性子还是这么着急,接下来的这段日子,我和你嫂子都不会在家。”
凌阮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什么,可是想想二哥决定的事,她改变不了, 说多了他也会觉得厌烦,那又何必再问呢!
“走吧!”凌霄看着凌阮上了马车,对着车夫吩咐了一声。
车夫鞭子一甩,吆喝了一声后,马蹄哒哒哒带动着车轮往前滚动。
凌阮没忍住掀开了车帘,凌霄比来时快了许多的脚步,让凌阮只能看见他石青色的袍角。
凌霄和凌阮走了,可凌霄留下的那句等他,像是魔音绕耳在她脑中不断回响,让她的心比箩筐里缠绕的丝线还乱。
她想找个事情转移注意,为凌阮做裙衫的活就是现成的。
凌阮随手一指的地方确实有几朵烟紫色的花,如紫色的烟云缭绕在翠绿的枝叶间,它们不是花丛中最夺目的存在,却也毫不逊色。
她看一眼心中就有了大致的构思,并不需要在纸上勾勒出图样。
花留在花丛间,有绿意相衬,才最富有灵性。
她拒绝了蒋婶搬进屋子的想法,让蒋婶端了一个矮凳坐在最近的廊下,做起了绣活。
吴婶瞧着她认真的模样,又悄无声息地端来矮桌,上面摆放着供消遣的茶点。
穿针引线最要集中心神,温黎抿着红唇做得专注,渐渐将凌霄抛诸脑后。
等她绣了半晌,停下了绣针,扶着颈部,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休息时,手边出现了一杯清茶。
温黎以为是蒋婶或者是吴婶,顺手接过,然而眼睛的无意攀升对上了修剪得宜的指甲盖,杯中的的水陡然升起涟漪 ,垂下的眼睫颤颤着抬起,对上一双含笑的漆黑眸子。
“什么时候来的?”温黎懊恼,她怎么一点都没有察觉,可是转念一想,知道了,反而刚刚的心无旁骛就没了,总归是躲不过他。
“好一会儿了。”凌霄对她的反应习以为常,眼中的光还是暗淡几分,不过很快又亮起来,“来夏都有些时日,觉得夏都怎样?”
温黎抿着凌霄递来的茶水,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后面更像是在润泽唇瓣。
听到他这样平淡家常的话,没有跟她纠结那晚上的事,她配合着认真想了想。
“这里的人很多,多到我以前无法想象。这里的人富人富得很,穷人穷得很,乞丐都能窝一墙角。房屋精心雕饰的璀璨华丽,绫罗绸缎数之不尽,仆妇交织如云。”说到这,温黎的思绪有些飘,“和以前的生活就是两个世界。”
凌霄不错过她一点一滴的神色变化,想要捕捉她内心最深刻的想法。
她是不厌恶这里,却也不见得多么喜欢。
凌霄凝眸看着温黎,闪烁的光影里,是显而易见的紧张,他声音轻飘飘,怕打碎什么,“那你觉得牛家村呢?”
“牛家村?”温黎眼神有些迷离,又有些迷茫,不懂凌霄想要知道什么。
“是,牛家村,你觉得它又怎么样?”凌霄见她迟疑,似乎已经有了预感。
她终究是更加喜欢牛家村的吧!
“你怎么忽然问这个?”温黎避而不答,一双水润的眸子狐疑地看着凌霄。
温黎的反应像是坐实了她对牛家村的依恋。
凌霄眸子显而易见的颤了颤,指尖也不受控地捏紧,
他偏头转向一院子的花,每每看见的满足感消散如烟。
温黎觉得凌霄古里古怪,不过刚刚的一番谈话,确实让她近日的纠结消了许多。
她垂下眼准备继续做手上的绣活。
凌霄的声音再次响起,如隔云端,飘渺的让她差点没听清。
翌日早膳间,温黎用着稠白的粥,亲眼看着吴婶和蒋婶兴致勃勃的整理搬运着行李,仿佛思乡情切的旅人。
不过那里确实是她们的家乡。
自从听闻凌霄要带温黎回牛家村过段日子,两人兴奋的一整夜不曾安睡,断断续续地聊着要带上什么东西。
反倒是温黎除了凌霄开口时怔愣了一下,之后反而没有她们那么激动。
说她不想牛家村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她和凌大哥生活过一段日子,凌大哥走了,那里还有待人和善的刘大娘一家。
可说她有多想牛家村也不恰当,毕竟她不过在那生活了四个月不到,而且不是所有人都对她和善。
她还是没有拒绝凌霄的邀请,能回去看看好像也不差。
“叮”的一声脆响,瓷勺与瓷碗相接,温黎放下了手上的碗,走到了里间准备收拾几样喜欢的物件。
吴婶正和蒋婶讨论着带什么东西,收拾的热火朝天,转眼就看见大少奶奶已经不在用早膳,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迎过去笑眯着眼睛询问,“大少奶奶吃完了?”
温黎随意地从鼻子中“嗯”了一声,在自己琳琅满目的梳妆台上挑挑拣拣。
“大少奶奶,二少爷说了,您喜欢的东西尽管都带上。”蒋婶凑过来道。
温黎拿了一支鸾凤缀珠的华丽金钗,果断的放置在一边。又拿了一个深红色的木匣子,从梳妆台上挑挑捡捡了五根素一点的发钗,那日凌阮送得她也带上,再加上涂面涂身的香膏,橡木梳子,零碎的放在匣子中很快装满。
“就这些?”蒋婶接过匣子有些迟疑,这点东西跟大少奶奶拥有的相比九牛一毛,人都说衣锦还乡,怎么大少奶奶还那么朴素呢!
“就这些已经够了。”温黎明白见惯了凌府的奢华,凌霄送得珍奇异宝,蒋婶眼界高了,忘了这些在原先的县里,怕都是难得见上到的好货色,更何况是乡下。
吴婶明白这个道理,还是觉得委屈了大少奶奶,迟疑间有眼色地拉退蒋婶。
二少爷来了。
“这是要搬家?”凌霄瞥了一眼屋子里满满当当的几个大箱子,明明是他开口要带人回牛家村,心里却不是滋味。
吴婶和蒋婶听出凌霄的语气不对,捧着匣子埋头不敢说话,活像是两个鹌鹑。
“不是你说想带什么就带什么?”虽不是温黎收拾的,但她敢拿凌霄的话堵他。
凌霄果然噎住,闷闷的不说话。
他舍不得温黎路上受罪,早已经备下更多的东西,尽全力的想到最周到,让她在路途上更舒服。
只是真见到她搬空了屋子,还是为她回乡心切,不断的发酸。
好像确实有些无理取闹。
凌霄反驳不了,扫到一点红,随手掀开蒋婶手上的匣子,随手拨弄一番朴素至极的钗子,挑剔的想将最上层的蓝宝石簪子找理由剔出去,却是在一手拨弄到底时心情好上许多。
“钗子就带这点?”凌霄装作随意的发问,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匣子中的簪子。
温黎没发现他的关注点在哪,防止他找毛病,又在梳妆台上挑挑拣拣出一支华丽的簪子塞了进去,正是那只鸾凤衔珠的金簪子。
“有这些就够了。”
凌霄反手就将匣子盖上,漆黑的眸中升起融融的光,嘴里念念有词,“是够了,不够我们外间再买,想来家里面的你也腻了。”
温黎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家里面的簪子她都没簪过哪来的腻。
不过向来买珠宝首饰上的事,他都不听劝。
好在他买的都是好货,收在匣子里不会贬值。
温黎说了一次不听后,就随着他乐呵。
一个男人买这些东西比她的瘾还大。
温黎又将她刺绣的工具带上,想来再回来时凌阮的那身裙衫也能绣好。
蒋婶和吴婶出去继续收拾其它,顺便查查有没有什么遗漏。
凌霄就这么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她好几次转身都差点不小心撞到他的胸膛。
再一次差点撞上后,温黎彻底没了好脾气,她拢着眉,睫毛急促的往上翘,对于凌霄的行为不理解,不赞同,“能不能找个地方坐下,你这样我怎么收拾。”
凌霄也不想惹她生气,只是瞅了眼跟刺绣有关系的物件都收拾的整整齐齐,他憋在心中很久的话,不吐不快,“凌阮也要收到你的绣品了。”
温黎翘起的眼尾微微撑起,很快明白了凌霄的意思,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想要彻底扭头不理他,又知他性子难缠,还是耐着性子道:“你不是也有吗?”
还不止一件,看见顺眼的都顺走,跟个强盗似的。
凌霄摸了摸桌上质地柔软已有雏形的纱裙,漆黑的眸子掺杂着点水色,温黎自下而上的角度,尽收眼底。
她不明白他怎么还委屈上了。
“没一件真心实意想给我。”
温黎听得直想捏眉心,她也不收拾东西了,拎着裙摆坐到凳子上。
凌霄像是个学人的娃娃,她坐下,他也坐下。
“我自知不能跟大哥比,可是小妹都有了,为什么我不能有?”凌霄的眼睫轻眨,好似有些伤怀。
温黎想到窗外那朵最盛的乳白色花朵,随着夏风摇曳时,仿佛在讨她怜。
可她知道他可不是那朵小白花。
温黎无动于衷,甚至有些想笑。
凌霄居然无所不用其极的装可怜,就是想在她这讨一件衣裳。
换做当初初次见面时的矜贵公子样,她是怎么也想不到如今,现在两人处了这么久,她反而不奇怪。
“凌阮是女子,你是男子,难道你想穿我做的衣裳招摇过市吗?”温黎真想拍拍他的脑袋,让他醒一醒。
“当然你若认长嫂如母,我也不是做不得?”
温黎这番话成功气走了凌霄。
温黎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窗棂外早蝶飞舞,没了心思再收拾东西,通通被吴婶和蒋婶接手。
直到一个时辰后,凌霄又不知从哪冒出来,伸出手臂想扶她上马车。
玉白的面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漆黑的眸子也没了被她气走时的波光起伏。
温黎斜睨了一眼横出来的手臂,置之不理,扶着马车厢上了马车。
裙上的罩纱尾扫过凌霄的脸,瘙痒传到心底,他垂着头收回了未被亲睐的手臂,翻身上了高头大马,护着马车向着他们相遇的地方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