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阳不阳刚？”祝撄宁手举猪肉，问车下的辜萤。
辜萤翻白眼，“阳刚。真阳刚——就能打还不了手的。”
祝撄宁怪笑着，又踹一脚娄爽，“还手啊。谁不让你还手了？”
辜萤说：“他明天报警怎么办？他是醉了，又没昏迷。”
祝撄宁说：“哦。”
他右手高举冻肉，往自己的左边胳膊上狠狠一砸——
那块冻肉在祝撄宁原本受伤的胳膊上，又蹭出一条血口子，接着掉出车门，骨碌碌滚到辜萤脚边。
祝撄宁朝着胳膊上的血口子轻轻吹气，“这样就是互殴。”
颜风微一时无语。
辜萤捡起脚边的冻肉，仔细一看，皱眉对祝撄宁道：“喂！你不是研究火腿吗？这个猪肉，我觉得不太对劲，你看看——”
祝撄宁“啊”了一声。
这时娄爽已彻底趴了。祝撄宁又踢了他一脚，接着随手捡起一块地上的冻肉，拿到车门处细看。
接着骂了一句：“呸！槽头肉。”
*
趁着夜深，祝撄宁、辜萤和颜风微连着查验了多辆冷藏车运输的猪肉，确认全是槽头肉。
槽头肉指的是猪头与躯干连接部分的肉，含有淋巴结、脂肪瘤和甲状腺，食用有健康风险。新厨食品以槽头肉制作预制菜，这是一起食品安全事故。
新厨是预制菜板块中较有潜力成为龙头股的一只股票，目前股价表现亮眼，稳步上涨。公募基金凡是配置预制菜股票的，往往都持有新厨。槽头肉事件一旦公开，必将影响新厨股价。
当晚回酒店，辜萤就开始发消息。
祝撄宁有点急，“先别通知其他客户。你让我先跑一点。我仓位有点重。至少给我一个交易日吧！”
辜萤回答：“放心吧！我没通知客户，就是跟师父汇报一下情况。”
颜风微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祝撄宁跟辜萤关系会那么好。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有种古怪的感觉——祝撄宁跟辜萤才是一对，而她是被强拉进来的。
周日，预制菜调研结束。一行人踏上返程。
颜风微开始关注新厨食品的股价。周一开盘，新厨股价高开低走，十一点左右一个跳水，大跌3%。
祝撄宁给辜萤打电话，语气有点急：“不是跟你说了晚点通知吗？”
辜萤说：“我没通知啊。”
颜风微听到了这通电话，心中疑惑。槽头肉的事并没公开。如果砸盘的不是祝撄宁，那会是谁？
她心里浮现一个人。
那晚栽在祝撄宁手里，娄爽没报警。
但当时娄爽被关在冷藏车里，是半昏迷状态。外面人的对话，他听进去了吗？
到下午，新厨股价收复失地。有不少机构和散户抓住机会抄底。新厨收涨0.2%。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次日，辜萤开始挨个知会核心客户，提醒新厨持仓需要注意食品安全风险。
这个电话也打给了石栎。
石栎没把辜萤放在眼里。辜萤才提几句新厨，她就挂了电话。
十点左右，新厨股价再次发生暴跌。十一点左右，已经跌去5%。
祝撄宁在疯狂出货。
这说明他快出完货了，根本不在乎股价暴跌。前一天是分散的小单，怕扰动股价亏损过多。今天就直接挂大单，清仓完事。
十一点半，石栎打电话来，问新厨怎么回事。
祝撄宁已经跑完，没必要再为新厨掩饰什么。
辜萤很诚实地说：“有公募在出货。我们调研时发现新厨使用不合格食材，事情还没曝光，但是迟早的事。”
石栎加回了辜萤的微信，发来消息：“上回你说，可以单独跟陈首席约路演。”
“没问题。”辜萤发去微笑的表情，“我确认下首席时间，马上为您安排。”
*
当天新厨收跌8个点。祝撄宁砸盘后，公募机构陆续出货。但散户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以为是正常回调，还在买入。
辜萤通过自己的自媒体发文：提示投资者注意预制菜食品安全风险。
合规要求，她不能写具体的股票。
但已经尽力了。
颜风微说：“新厨的产品有安全问题，是不是应该举报，让他们下架啊？”
辜萤皱着眉头，揉揉太阳穴，有些疲惫地说：“等等。等我们的客户先跑完。”
*
颜风微线上投诉新厨食品，但处理进程缓慢。
而在新厨被处理之前，不合格的梅菜扣肉产品还在上架销售……不知情的普通人，还在食用。
她心里有了另一个计划。
跟辜萤沟通后，辜萤双手赞成。
周三下午，颜风微带上大伟、小舒去接罗波波。
罗波波自称抖音荣誉等级40级，说明他是短视频深度用户。
在学校附近的香遇奶茶店，颜风微提出自己的想法：“我们一起做一个短视频帐号，专门做上市公司连锁店的食品安全问题。你们三个，谁有时间，谁就去当卧底，去店里打工，把厨房中不合格、不卫生的情况曝光出来。尤其关注那些宣传厨师手艺，却在使用预制菜的店家。还有那些使用不合格食材的店家。”
颜风微父亲曾经经营餐饮店，年轻时自己也是大厨。颜风微太明白爸爸的店是怎么破产的了——当大部分餐饮店都为了降人工成本，而选择使用预制菜，或者劣质食材的时候，那些真正恪守初心、坚持现制菜、使用好食材的餐饮店，就会因为成本过高，而被市场彻底淘汰。
曝光为压缩成本而抛弃良心的公司，就是拯救那些还坚持现制、守住良心的企业。
——是金子，就让它发光！
颜风微讲完想法，小舒十分感兴趣：“这个有意思！感觉可以写个论文！”
大伟也拍手赞成，“我做短视频账号一直没做起来。这个赛道感觉可以试试！”
罗波波却不情不愿，“我得申请大学，太忙了。干不了！”
颜风微摇头，“就是因为你要申请，所以你必须当主力。你没有特长，没有奖项，成绩也不亮眼。你的简历拿什么吸引招生官？好好做一个视频账号，把你的经历，你的故事，还有你对中国食品安全问题的看法写出来——这就是一篇顶级的申请文书。到时候，你想申请传媒、商科、农业或者任意人文社科专业，都会非常有竞争力。”
罗波波眼睛一亮。他挺直身体，“你这么一说……我好像……”
颜风微笑着眨眨眼，“斯坦福很困难。不过想进加州大学，完全没问题！”
这时香遇奶茶前台在叫号：“600号！”
“600号？”小舒一愣，“这么快就到600号了？”
“是哎！”颜风微细看自己手边的奶茶小票，“我们是503号。才进来多久啊，已经快100单了？”
这时，香遇奶茶前台又在叫：“607！”
“哈？”大伟道，“离谱了。这店里又没多少”
颜风微问罗波波：“你们学校同学来这家店多吗？”
罗波波摇头，“不多。我们自己有食堂啊。再说平时也不让出校门。放学就都回家了。”
前台只有一个员工，忙得焦头烂额。才一会儿，叫到20号。
颜风微望向前台显示的叫号屏幕，心中生起一个古怪的念头。
传说中的奶茶王子吗……
对顾瑶，她忍耐、委曲求全，却并不是不恨。
如果是当面送上的把柄，为什么不用一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