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时叹了一口气,说:“并非是我不愿意信任他们,而是他们不信任我。”
“那唐公子和唐小姐对我们并非是不信任啊。”
“确实,只是那陆宁却并不信任我,唐明泽和唐雅欣不过是他手下的人,那陆宁本就是心机深沉之人,况且,他的地位也是我们高攀不得的。”苏锦时叹息的说。
“唐明泽和唐雅欣是可以一交,那陆宁却并非那么容易的。”
年素听的有些迷糊,沉默良久,才说道:“娘亲曾告诉过我,若要得到别人的真心,便须要付出自己的真心。”
“我虽没有经历过许多事,却也知道多交些朋友并非坏事。”
年素的神色很认真,苏锦时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心中想着,她这样计较,还不是为了她?她早已是她的软肋。
“唉,锦时,我虽不知道陆宁是怎么想的,但唐氏兄妹待我们确是很好,他们既然有了那份心,我们又何必让他们为难呢?”年素低声的说道。
苏锦时没有说话,她心中也是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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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唐雅欣再次将苏锦时和年素请到了唐明泽的屋内,却是来商量案情的。
这次的案子,虽手法不同,和之前的案子却也有些相同之处,譬如都是连环杀人的,而这次的凶手想来也是心理不正常的。
“这次的案子和之前倒有些不同,城里的知府全力彻查此案,却是毫无头绪,并不像之前的知府一般包庇罪犯。”唐明泽皱着眉头说道。
苏锦时和陆宁同时点了点头,苏锦时见陆宁这般便皱了皱眉,有些尴尬。
陆宁却是没有其他神色,只是认真的听唐明泽说话。
“我们若是想破了此案,自然是要从那衙门着手,若是衙门中没有接应之人,那凶手也不可能一次又一次的躲过官府的追查。”唐明泽继续说道。
“能确定下来的受害者,我和陆宁也都一一调查过了,无论是男女老少,那凶手都不曾放过,而且被害者中既有善人又有恶人,也找不出什么共同性,唯一有一处不同的便是十几日前消失的一个青楼女子,至今还未发现尸体。”唐雅欣将自己得到的情报都说了出来。
青楼女子?
苏锦时想了想,刚开始调查此案的时候,她同年素一起去这岚城中的酒楼茶馆都坐过,似乎又听到两个公子哥提起过此事。
“素素,那青楼女子……”苏锦时话未说完,便看到年素皱着眉点了点头。
她记得当时将此事告诉了大家,经她这么一说,几个人倒有了记忆。
“这倒是有些不同,那些受害者似乎消失后没过几天便有人找到尸体,若是那青楼女子未能找到尸体,可能是因为那凶手将她的尸首藏得过于隐蔽,或者……”唐明泽话未说完,陆宁便接着说道:
“或者,那青楼女子没有被杀。”
“若是如此,那凶手定然和青楼女子有着不比寻常的关系!”苏锦时接话道,她看着陆宁,眼中有亮光在闪动。
陆宁点了点头,“我们先从这青楼女子调查起来吧,那青楼女子不便入内,便由我和公子一起去,你们找找那两个公子哥的消息。”
其他四人都点头赞同,虽然这并非是重大线索,却也是一个突破口。
“我,素素,雅欣,我们三人先去那茶馆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碰上他们。”苏锦时说道。
唐明泽嘱咐了唐雅欣几句,便跟着陆宁先走了。
年素回房去瞧瞧小豆子,苏锦时和唐雅欣便在房间里等年素。
“锦时,你现在是不是不想和我们一起了?”唐雅欣的语气有些难过。
苏锦时看向她,见她眼神明亮,却已然不复最初的灵动与活泼,她叹了一口气,“你们的身份太高贵,我怕我和素素一失足便落入深渊。”
唐雅欣没有说话,眼神却渐渐悲伤起来,“这段时间我也经历了很多,陆宁……他虽然说话不中听,却也不是不关心你们的,因着他的身份,他总是要顾全很多……”
“雅欣,你不必为他说话,我都明白,只是我们道不同。”苏锦时轻声打断她。
唐雅欣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这时,年素进来了,唐雅欣很快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跟着两人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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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楼。
唐明泽和陆宁收到了青楼老鸨的热情迎接,那老鸨一边引路,一边将自己楼里的姑娘夸了个遍,唐明泽和陆宁却是无心于此。
“想不到有朝一日我会同你一起来这烟柳之地。”唐明泽低声轻笑着说。
陆宁扫了他一眼,提醒道:“早在风城的时候,我们便一起去过了。”
“诶,那可不算,那不过赏舞赏曲之处,此处可是真的寻乐做欢之地。”唐明泽斜了他一眼,眼中带了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我说,你应该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吧。”唐明泽在陆宁耳边轻声说道。
陆宁佯装咳嗽,目视前方,正经的说:“我怎会来此处!”
唐明泽低声的笑了几声,不再说话,而陆宁的耳朵却有些红了。
那老鸨将两人带到了一间房间,一入那房,一股刺鼻的脂粉味扑鼻而来,唐明泽和陆宁纷纷皱眉。
“两位公子想来是不常来这里,今日我便找几个上好的姑娘好好服侍两位,我这有几位姑娘可还是雏的呢,保管二位爷满意~”老鸨见两个男人面色有些不佳,不想丢失了赚钱机会,便开始极力奉承。
唐明泽冲着老鸨笑了笑,开口问道:“你这可有位姑娘名唤白玉?我听闻那位姑娘技术极好,我和我的兄弟都想瞧上一瞧。”
那老鸨皱了眉,面色有些不佳,却见唐明泽似是真的仰慕白玉之名而来,只得说:“这白玉姑娘近日不在我楼中,这十几日前便已经不见了,也不只是逃了还是怎的……”
唐明泽和陆宁早已料到会是这样,陆宁却还是有些为难地说:“如此,真是不巧了,不知这白玉姑娘在这楼中可有什么相好的朋友?想来和白玉姑娘关系好,这技艺也不会差。”
唐明泽瞧着陆宁的模样险些笑了出来,偏偏他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出那“技艺也不会差”。
只在心中笑了个遍,面上却还装着有理的模样点了点头。
那老鸨听了自然是欢喜,便吩咐了人准备酒菜,便下去安排姑娘了。
等那老鸨走了,唐明泽再也无法忍住笑意,坐在椅子上笑个不停,而陆宁的脸色早已黑如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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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内。
苏锦时三人点了三杯茶,一边若无其事的聊着天,一边注意着周遭的动静,只是那唐雅欣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年素看在眼里,却也没问,苏锦时则是直接佯装没瞧见,三个人在茶楼里做了约莫大半个时辰了,却没有得到一点有用的消息。
唐雅欣渐渐失了耐心,苏锦时却依旧注意着周围,她坐的位置虽然偏僻却也能看到全场。
她无意中眼神飘过门口,却看到一个乞丐慢悠悠的走过,她觉得那乞丐甚是面熟。
“素素,你瞧门口那乞丐,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苏锦时低声地说。
唐雅欣和年素都往门口看去。
“没有啊,不过是一个乞儿罢了。”唐雅欣满不在乎的说。
年素却皱了眉,“这似乎是几日前见到的那个乞儿。”
苏锦时这才肯定的点了点头,“素素,雅欣,你们继续在这里听着,我去找那乞丐问一问。”
说完,苏锦时便起身离去了,唐雅欣喊了一声,却无人理会,便又恹恹的叹了一口气。
“你若是觉得困便先睡一会儿吧,这里有我听着,若是人出现了,我喊你。”年素笑着说道。
唐雅欣看了看年素,想说话,却又什么都没说。
“其实听他们聊天也挺有趣的。”年素继续说道。
苏锦时出了茶馆,便看到那乞儿转弯入了胡同,她紧随其后,却见这胡同是个死胡同,心中便起了疑惑。
“前面那个乞儿,我这有几个铜板,你可要?”苏锦时对着那乞丐的背影喊道。
那乞丐停了下来,却没有转过身,只说道:“姑娘,别来无恙。”
苏锦时皱眉,却没有说话,她心中涌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她想起自己和这乞丐第一次碰面,似乎都是与这件案子有关,而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和这乞丐说,他却好像知道很多。
似乎也知道她在查这个案子,似乎也知道……凶手是谁。
这样的感觉,又让她想起了莫风,她坐牢时在她隔壁监狱的那个男子。
这时,乞丐转过了身,“苏姑娘,我似乎劝过你不要查这样的案子。”
苏锦时听了这声音,着实的吃了一惊,这分明就是莫风的声音,即使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她却也就记得他的声音,记得他对她的忠告。
可是之前他分明不是这个声音……
“你……”苏锦时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乞丐。
却见他拿出了一块布,将他脸上的脏东西尽数擦去,竟然有厚厚的一层,而呈现出来的模样,竟是莫风。
苏锦时退后一步,抿了抿嘴,这难道就是易容之术?
“苏姑娘,在牢中的话我想你并没有忘记吧?”他顿了顿,却不等苏锦时说话,又开口说:“我曾奉劝你不要查案,你却并不理会,如今到了这个地步,早已无法挽回,想来你也知道危险性了。”
苏锦时的嘴抿成一条线,依旧没有说话。
莫风叹了一口气,看向苏锦时的眼有些怜悯的意味,“你一路走来,一路破案,确实不错,只是你可知道你知道的越多便越危险?事到如今,你想要抽身已然不可能,我只能给你一个忠告。”
“你若是碰上他,莫要犟,莫要说谎,也……莫要违背。”
苏锦时的眼神冷了下来,她忽然笑了一声,“莫风,你还记得我在牢中和你说的话吗?”
“在经历了这些事,你再次给我所谓的忠告后,我依旧将那些话奉还给你。”
“你若是知道一些内幕,我劝你早日告发,不要再让无辜的生命因此受累。”
莫风冷笑一声,“告发?你认为有这么简单吗?官员腐败,苦的也都是百姓,告发?你去哪告发?”
“邪恶的人不可能只手遮天,正义终会压倒邪恶,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苏锦时眼神凉薄的看着莫风。
“你这样无法以真名示人,无法以真面目示人,这样的生活,你过得快乐吗?”
莫风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忽然转身望向了胡同的深处,里处幽暗而昏沉,没有太阳光入内,高耸的墙壁像铜墙一般将这小小的路包围在中间,苏锦时忽然觉得莫风的背影有些凄凉。
她不知道莫风为何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也不知道他为何总是独来独往。
她没有问他他的家人在哪,他是否有爱的人。
这一刻,她忽然原谅了他知道很多却没有告发的行为。
也许他有他的故事,他有他的苦衷。
“苏姑娘,希望你所代表的正义终会胜利。”
莫风的声音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一阵风吹过,苏锦时只觉得清冷入骨。
茶楼内。
唐雅欣一觉睡醒,见苏锦时还没回来,年素依旧津津有味的听着周围的人喝茶聊天,顿时又泄气了。
“年素,我们要不去别的茶楼瞧瞧吧,他们说不定在别的茶楼喝茶呢。”唐雅欣喝了一口茶,撅着嘴巴说道。
久久没有听到年素说话,便开口问:“你怎么了?”
年素眼睛盯着一个地方,表情十分严肃,唐雅欣的心瞬间提了上来,她咽了一口口水,问道:“出现了吗?”
青楼内。
酒过三巡,唐明泽和陆宁怀中一人两个姑娘,倒是快活。
这楼里的姑娘喝了酒又是唱歌又是跳舞又是脱衣的,唐明泽和陆宁倒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里的姑娘可真是不同……”唐明泽低声的和陆宁说,语气中尽是无奈。
陆宁没有说话,只是面色越来越不佳,两人将这几个姑娘灌得差不多了,便开始问了。
“你和那白玉姑娘关系可好?”唐明泽搂着一个姑娘,笑眯眯的问道。
那姑娘何曾见过这样俊逸的男子,自然是有问必答,只是姑娘受过老鸨的训练,手中也不曾停下,媚眼如丝的替唐明泽解起了衣服。
“自然是好,我们几个和白玉是最好的姐妹呢。”
“是呀是呀,白玉姐姐可教了我们许多东西呢!”其他几个姑娘也附和着,手中的动作也是不停。
陆宁和唐明泽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衣服穿好,又问道:“那白玉姑娘怎会突然不见了呢?你们可知道什么内幕?”
那些姑娘早已喝的醉醺醺的,七嘴八舌的说:
“我们哪知道什么内幕呀,只是这白玉之前还同我们说马上要离开这里了,说是有人愿意将她赎出来!”
“是的是的,只是这青楼之中哪有什么真感情呀,还不都是骗我们的。”
“只是那白玉竟是信了。”
“唉,本这白玉就是楼中的头牌,此时不见了,楼里倒是少了许多生意……”
“只希望白玉是逃离了这里,还活得好好的,我们便也开心。”
“是啊……”
“公子,你们怎么穿了这么多衣服?解了这么久,怎的都不动呀?”
唐明泽笑着拉住了姑娘的手,笑着说:“你们若是解的慢,这天都要黑了,还未解完,便是不好玩了。”
姑娘们娇笑了两声,直接靠在了两人的怀中,举起酒杯喂了唐明泽一口,又笑着说:“听闻公子们是仰了白玉的名儿来的此处?”
唐明泽又灌了两位姑娘几杯,笑着说:“本是如此,只是进来了却发现,你们几个也是娇俏玲珑啊!”
几个姑娘笑个不停,却倏的又悲伤了起来。
唐明泽伺机说道:“两位姑娘是否想起了白玉?你们可知道要赎白玉的人是谁?我可帮你们去瞧瞧白玉是否在他那,若是过得好我回来告诉你们可好?”
那四个姑娘虽是有些醉了,却还未全醉,此时笑了笑:“知道她过得好又如何?我们是无法离开这烟柳之地了。”
说着,几个人又喝了一杯。
陆宁眼神催促着唐明泽快些完事,唐明泽却是一脸无语的表情,心想:他在此处卖力的查消息,他倒好,软玉温香在怀中,小酒儿喝着,美女伺候着,还这般嫌弃。
“能够赎那白玉姑娘的定然是有财之人,却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儿?”陆宁开口问道。
却有姑娘嗤之以鼻,“哪里是有财之人?正因为是个穷鬼,我们才觉得白玉无法赎身了。”
“是啊,若是有财之人来赎了便好了,只是那人家中并不富裕。”
“那怎会说要来赎白玉呢?”
“我听白玉姐姐说,在她还未入风尘之地前,那人曾与她有过山盟海誓,即使她被玷污了身子,那人对她依旧不离不弃,每月要来瞧上她一回呢。”
唐明泽和陆宁对视一眼,知道得到了有用的消息。
“那你们可知道那人是谁呢?”唐明泽开口问道。
那些姑娘却纷纷摇着头,一杯一杯的喝着酒,嘴里感叹着白玉能有这样的人为她死心塌地。
唐明泽和陆宁见这四个姑娘已经醉的差不多了,也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便由着她们喝醉了。
五个人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然是黄昏时分,斜阳在西方映出晚霞,西方火红一片。
简单吃了晚饭后,几个人便在唐明泽的房间里汇合了。
“我们今日在茶馆中见到了那两个公子哥!”几个人方才坐下,唐雅欣便迫不及待的说。
唐明泽有些惊讶的看着她们,“今日便见到了?”
唐雅欣点头,“那两个公子哥应该经常流连于烟柳之地,他们常常在那个茶馆里讨论那档子事,我和年素在他们走后便悄悄的跟在他们后面,我使出了一些功夫,将他们拖到了死胡同里,才问出了些东西。”
说着,唐雅欣脸上便溢上了骄傲之色,唐明泽皱眉道:“功夫?就你那三脚猫?”
唐雅欣白了他一眼,“虽不能和你们相比,将两个只知道寻欢作乐的败类制伏还是绰绰有余的。”
唐明泽听了,忍不住笑了,他喝了一口茶,问道:“然后呢?你们问出了什么?”
“他们两个不过是去那寻欢,对于案件的事并不知情,不过……”唐雅欣吞吞吐吐的,有些不愿意将下面的话说出来。
“什么?”陆宁追问道。
唐雅欣抬眼看了一下陆宁,却又低垂了眼眸,支支吾吾的就是不愿说。
唐明泽将目光放到了年素身上,“怎么了?你们问到了什么?”
年素的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开口说:“他们说……想把那白玉姑娘赎出来,然后安置在一个院落里。”
唐明泽有些不明白,他看向陆宁,“难道要赎白玉的是他们?”
陆宁没有说话,继续问年素,“安置在一个院落里?”
年素点了点头,用极轻的声音说,“安置在一个院落里,然后……和别的被她们赎出来的姑娘们一起被他们玩弄……”
唐明泽和陆宁都没有听清楚年素的话,苏锦时却听得清清楚楚,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苏锦时轻轻的覆住年素的手,安抚道:“对不起,我没陪在你身边。”
年素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唐明泽和陆宁看着年素和唐雅欣的模样,皆是不明就里。
“素素说,那两个人合伙将青楼里的姑娘赎出来,放置在院落中,供他们玩弄。”苏锦时冷冷的说道。
唐明泽和陆宁也是惊呆了,随即便有一股隐隐作呕的感觉。
五个人都没有说话。
苏锦时紧紧握住年素的手,无声的安抚着她。
这时候,她觉得那两个公子哥比之前两个凶手还要恶心,他们给了那些女子希望,却将她们带入更深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