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小媳妇》 第一章 苏信是桃花镇一家酒楼的老板,他是个落榜秀才,但并不迂腐,落榜两次也就放弃了科举,在家乡开了一家小酒楼,有些小钱,日子过得也富足。 苏信的娘子赵氏是自小喜欢的青梅,因着国家政策重农抑商,苏信自从开了酒楼后便不讨老丈人欢喜,但赵氏铁了心的跟了苏信,为苏信生下了一儿一女后,老丈人虽不喜倒也有些往来了。 苏信的儿子苏怀瑾三年前生下一子,苏信十分欢喜,当天免费送酒,直到如今苏信仅有一个心愿未了,便是他的女儿——苏锦时。 苏锦时年方十八,却还没出嫁,幼时与苏锦时一起玩耍的发小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而苏锦时的亲事还没影儿,苏信怎能不急,近几个月苏信简直天天盯着镇上的男青年,想找出个合适的赶紧将女儿嫁出去。 近来,苏信觉得自己女儿行为有些怪异,虽然女儿以往就有些不同寻常,但最近锦时时不时的来酒楼帮忙,而且越穿越少…… 苏信虽然想提醒女儿这样不成体统,然而苏信一想到也许会有酒楼的男青年看上锦时并且来提亲,苏信也就随她而去了。 然而……苏信忘了,正经的男青年是不会喜欢抛头露面的女子的,而且,还是个大龄未出阁女子。 苏锦时在一旁摆弄着店里的酒,感觉到了身后苏信炙热的眼神,她决定无视之,苏锦时来古代一个月了,每天都在被明里暗里的让她去相亲,然后赶紧出嫁,她的耳朵快要生茧! 于是苏锦时打算来家里酒楼帮忙,顺便也能透透气儿,在家里不是被赵氏指着哪家的青年倍儿棒,就是被嫂子孙氏一阵用心良苦的劝导早日出嫁。 苏锦时简直不能忍,于是来酒楼里抛头露面了。 “哟,今儿个锦时又来帮忙呀,苏老板可真是有福气!生了个好女儿啊。”镇上的张氏提着一瓶子酒拿到了账台,笑着对苏信说道。 “哈哈,若是锦时早些出嫁,我才是真的有福气啊!”苏信一边找钱一边说道。 苏锦时在一旁听了个清楚,这还是亲爹吗!当着外人的面就这么说她。 等张氏走了,苏锦时拎了一坛子酒走到苏信面前,重重一放,道:“爹!女儿就不嫁了,一辈子在这给你照看生意不好吗?” 苏信显然被苏锦时气到了,嘴边的胡子一翘一翘的,吼道:“你这不孝女!” 说着还急冲冲的走到一旁去拿着扫把作势要打苏锦时,苏锦时也在气头上,冲出了店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信拿着扫把走到门口,见苏锦时都跑得没影儿了,叹了一口气,把扫把放回原处,自言自语道:“哪家姑娘不出嫁的,锦时出嫁我也舍不得啊。” 苏锦时一下子就跑到了镇口的河边上,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喘着粗气,越想越懊恼,“嫁什么人啊,有什么好嫁的,男人有什么好的!” 苏锦时跑得有些热,正好在溪边,她就跑到水边上洗了把脸,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还有些恍惚,这张脸和她长得有些相像,只是这张脸眉间有些英气,右眼角下有一颗褐色的痣,一个月前她还是大学刚毕业在社会四处碰壁的人,而现在却成了别人家的大龄剩女。 虽然这个苏锦时才十八岁。 十八岁时苏锦时最好的时候,与大多数人一样,也把最好的年华给了错的人。 苏锦时伸手把水搅浑,水中的倒影一下子就凌乱起来,苏锦时在旁边的树上摘了两片叶子下来,遮在自己的脸上,就这样躺在河边睡着了。 春日午后的太阳带着一丝热意,周围虫鸣蛙叫,倒成了苏锦时的催眠曲,她很快睡着了。 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苏锦时想:这是多出来的生命,她已经体会过死亡,这一次她要活的精彩些。 苏锦时死的原因是车祸,死前她甚至听到自己骨骼碎裂的声音,很痛却解脱了,不再有工作的压力,父母的不理解以及那段痛苦的记忆。 苏锦时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她身上盖了一件带着补丁的衣服,而旁边是一个瘦弱的姑娘在洗衣服,夕阳将她的背影拉得很长,她用手一下一下的搓衣服,搓完在河里清洗一遍,然后拧干。 苏锦时就这么看着她洗完一件衣服,她走过去说:“小姑娘,你这样洗衣服是洗不干净的。” 洗衣服的姑娘回过头看了看苏锦时,看到苏锦时一张笑的明媚的的脸,并没有理会她,转过头继续洗衣服。 苏锦时这才看清了这姑娘的脸,眼睛顿时一亮,她在这镇上还未见过如此貌美之人,肤若凝脂,在夕阳下添了一丝嫣红,一双大眼睛更是水灵灵的,瞧得苏锦时心都要化了。 苏锦时见她还是用原来的方法洗衣服,顿时皱了眉,她拿过那姑娘的衣服,同时伸出了手。 那姑娘见苏锦时拿着衣服还向自己伸出手,虽然不明白她想做什么,却还是皱了眉抢过自己的衣服。 苏锦时见她这般不领情,急道:“小姑娘,你这样洗衣服可是要把自己的手洗坏了呀,你没有皂荚吗?” “皂荚是什么?” 苏锦时这是第一次听到这姑娘说话,声音软软的甜甜的,柔和如春风。 “皂荚就是用来洗衣服的呀?难道你都没有用过吗?”苏锦时有些惊讶的问道。 那姑娘洗着手中的衣服,语气有些冷淡的说:“没有。” 苏锦时见她连皂荚都不知道是什么,心中不由涌起了一股同情之心,她也拿起盆里的脏衣服,帮着姑娘一起在河边洗了起来。 那姑娘见苏锦时帮她洗衣服,她匆匆忙忙的将苏锦时手中的衣服抢了过来,语气有些急:“姑娘,你不必帮我,我自己会洗。” 那姑娘力气有的有些大,苏锦时见衣服都要被撕破了就放了手,哪料到那姑娘就这样结实的屁股着地摔了一跤! 那姑娘摔在地上,一手拿着衣服,另一只手忍不住摸着自己的衣服,一张脸顿时就皱了起来。 苏锦时见了,立刻就跑到她身边将她扶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呢?我只是想帮帮你。” 将她扶起后,苏锦时才意识到这姑娘的身高才到她的肩膀处,身材又十分瘦弱,她不由得说道:“你好瘦啊,怎么不多吃一点?” 那姑娘没有理会苏锦时,揉了一会自己的屁股,继续蹲坐在岸边洗衣服。 苏锦时自知理亏,便蹲在姑娘旁边,见她认真洗衣服的样子,说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松手的,只是瞧你的衣服要被扯坏了,这才……”她顿了顿,凑近了一些,说:“我叫苏锦时,以后有什么都可以来找我帮忙,你叫什么?” 那姑娘洗衣服的手顿了顿,低声说:“我叫年素。” 苏锦时听到她说话,顿时一喜,笑道:“年素?这名字怎么有些耳熟?” 年素没有说话,继续埋头洗衣服,苏锦时见年素不理会她,也觉得有点无趣,她起身去拿之前年素给她盖在身上的衣服。 “谢谢你给我盖衣服,可是我却害你摔了一跤,我回家去帮你拿一些皂荚来如何?”苏锦时将衣服递给她,笑着说道。 年素接过衣服,摇了摇头,“不必了,举手之劳而已,况且这衣服也不干净。” 小姑娘,别这么诚实啊…… 苏锦时摆摆手,“我不喜欢欠人,你给我盖了一件衣服,我自然是要帮你的。” 苏锦时说完就想打算跑回家去拿一些皂荚给年素,她转身走得有些快,一脚踩到了岸边的青苔,重心失衡,整个人就要往后倒,情急之下,苏锦时抓住了年素的衣服试图缓解一下。 然而……瘦弱的年素根本无法阻止苏锦时向后倒。 “扑通——” 第二章 “扑通——” 苏锦时和年素双双掉入河中,傍晚的河水有些凉意,苏锦时打了一个寒颤。 她回头看年素,却见她在水中扑腾,头发衣服全部都湿了,口中喊着:“救命啊!” 苏锦时站在河里见年素这样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们并未落在水深之处,苏锦时现在站在河里,河水也只到她胸口。 苏锦时双手拉住年素,将她直接抱了起来,年素似乎有点受到了惊吓,她急急叫道:“放我下来!” 苏锦时并没有将她放下,反而抱着她走向了岸边,这时,年素已经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也就不挣扎了。 苏锦时的手心很烫,抱着她的腰间,连那一块皮肤都变得有些滚烫。 “你没事吧?”苏锦时有些担忧的问道。 年素摇了摇头,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纤细的手抓住衣摆拧水。 年素穿的衣服是白色的,浸了水衣服就变得有些透明,苏锦时甚至可以看到她的嫩黄色的肚兜,她的头发湿哒哒的贴在脖子上,乌黑的发丝更显得那处的肌肤白腻如雪。 苏锦时眸光一闪,将视线转移到别处。 年素将衣服上的水拧干,忽然一阵风吹过,她打了一个喷嚏,她看到自己放在岸上的衣服已经通通落入水中,她着急道:“我的衣服!” 苏锦时一看,几件衣服都飘在了河上,有些衣服甚至已经飘远了,而年素则是一脸的急切,仿佛下一刻就要冲到水里把衣服捞起来。 “我帮你去拿吧,你这样子下水肯定要生病!”苏锦时叹了口气,直接就跳入了水中。 好在她学过游泳,此时还派的上用场,年素站在岸边,正提起裙摆也要下水捞衣服,奈何苏锦时动作极快,不一会儿就将衣服拿了回来。 洗好的衣服和没洗好的衣服都混在了一起,年素皱了皱眉,却也道了一声谢,将衣服都放在了一个木盆里,准备重新洗。 虽然年素没有说什么,但是苏锦时还是感觉到她对她并不友好。 也许是她心情不好,搓衣服搓的有些用力,手有些发红。 苏锦时一见这样,心里更是内疚了,湿漉漉的头发还黏在脖子上,衣服也黏在身上,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年素,我回家给你拿件衣服来,顺便拿一些皂荚,你在这里等我啊!”苏锦时说完就跑走了,也不管年素同不同意。 年素看着苏锦时跑走的模样,默默地摇了摇头,继续洗衣服。 苏锦时一路跑回家,她到家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了半个头,遥远的东方也有星星闪烁。 苏锦时风风火火的冲进家门,迎面就碰上端着菜的孙氏,苏锦时及时止住了步伐,但孙氏却被苏锦时吓得不轻,碗里的菜险些就要洒出来,苏锦时见了,眼疾手快的扶住了碗。 这一幕正好被拿着饭碗出来的赵氏看到了,重重的在桌上放下碗,瞪着苏锦时道:“你这丫头去哪里了?怎么衣服全湿了?快点回屋去换一换,大姑娘家穿着湿淋淋的衣服满大街跑,害不害臊?” 孙氏放好菜,见苏锦时被赵氏骂,身上的衣服却还是湿的,便开口道:“娘,锦时也知道错了,她衣服还是湿的,若不换掉,恐怕是要生病了!” 赵氏叹了一口气,说:“你陪锦时去换衣服吧,换好衣服就吃饭吧。” 孙氏点了点头,拉着苏锦时就进了苏锦时房间。 苏锦时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又拿了一件衣服出来,孙氏还在旁边,苏锦时顿了顿,问道:“嫂子,我们家的皂荚在哪?” 孙氏皱了皱眉,不大高兴的说:“在井边,怎么了?” 苏锦时笑着摇了摇头,说:“没事儿,嫂子你先去忙吧,我过一会就去吃饭!” 孙氏不疑有他,出去帮赵氏了,苏锦时贼头贼脑的到井边拿了皂荚,偷偷的从后门出去了。 苏锦时一路奔跑,终于来到了年素洗衣服的地方,此时年素的衣服已经半干,头发却还是湿漉漉的。 “年素,我给你拿了干净的衣服过来,你快点换上吧,不然一会就要生病了!” 苏锦时将手里的衣服递给年素。 她伸着手,笑的一脸灿烂,年素低了低头,说:“不必了。” 说完她便拿着自己洗好的衣服准备离去,苏锦时按住年素拿木盆的手,皱眉道:“你怎么回事啊?我好心帮你你怎么就不领情呢?虽然是我害得你落水又摔跤,但我也道歉了……” 苏锦时话还没说完,年素就甩开了她的手,淡淡的说:“我不需要你的帮忙。” 说完,年素就快速拿起木盆,转身离开了,苏锦时呆呆的站在原地,手中还拿着衣服和皂荚。 片刻过后,苏锦时追上了年素,她走在她身边,将皂荚放进了年素手中的木盆里,快速说道:“这个皂荚就算是我对你的道歉了,我苏锦时从不亏欠别人。” 年素还未来得及说话,苏锦时就一溜烟的跑了,她看着木盆里的皂荚静静出神。 回到家的时候免不了又被赵氏一顿数落,苏锦时自知自己有些过分了,也就甘愿被唠叨,折腾了好一会才爬上了自己的床。 苏锦时躺在床上想着自己来到古代后的生活,倒是充实了不少,虽然每日都在和爹娘针对成亲的事斗智斗勇,但总好过在现代的生活。 苏锦时想着明天应该找什么借口来推迟这件事,想着想着也就睡着了,屋外还有鸟鸣蛙叫,苏锦时却觉得分外安心。 而苏信房中,苏信喝醉睡着了,但赵氏却怎么也睡不着,自家闺女十八了却还未出嫁,甚至连影子都还没有,她怎能不急,尤其是看到今日闺女竟然浑身湿淋淋的跑回家,她更是觉得要好好的教导一下闺女。 赵氏也纳闷,自己教导女儿的办法分明与他人一般,为何别家闺女早早地就成亲了,而自家…… 为了让闺女尽早嫁出去,同时也不去祸害他人,赵氏决定从现在抓起,将苏锦时变成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贤妻良母。 赵氏怀着这样的想法沉沉睡去,第二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赵氏便起床了,她穿好衣服后直奔苏锦时的房间。 此时“贤妻良母”正抱着被子睡的正香,大腿露了一大半,上身的衣服也七歪八扭的。 赵氏皱了眉,走到床边,说:“锦时,醒醒,跟娘一起做饭去!” 苏锦时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叫她,咂吧咂吧嘴翻了个身,背对着赵氏继续睡得香甜,赵氏瞧着苏锦时的屁股,抬起手就是一下。 “嗷!” 苏锦时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摸着自己被打的火辣辣疼的屁股,咬牙对赵氏说:“娘!你要谋杀亲女儿!” 赵氏瞥了一眼苏锦时,把一旁的衣服扔给她,说:“赶紧穿上,等会和我一起去做饭。” 虽然屁股火辣辣的疼,但苏锦时还是觉得非常困,于是抱着衣服又躺下了…… 赵氏去厨房淘米,本想着等苏锦时过来,让女儿瞧瞧怎么做饭,做饭时水放多少,她在外面等了一会,苏锦时屋里没有一点动静,她进门一看,又睡着了。 赵氏忍住气,走到苏锦时床边,说:“锦时,你打算睡到什么时候?屁股想开花吗?” 第三章 苏锦时一个激灵,迅速起床穿好衣服毕恭毕敬的站在赵氏身边,说:“回娘亲,锦时已经起床了,任您差遣。” 赵氏看到突然乖巧的苏锦时,叹了一口气,道:“你这孩子,就不能让我省心点吗?” “娘,锦时这么乖,怎么就让你不省心了嘛。”苏锦时拉着赵氏的胳膊撒娇道。 “你呀,要是每天都这么懂事不闯祸就好咯!”赵氏点了点苏锦时的额头,笑着说,“要让我省心,你就早些像个女儿家一般出嫁吧!” 苏锦时干脆把头往赵氏肩膀一靠,说:“娘,我不想嫁人嘛,一直陪着你不好吗?你瞧,我要是嫁了人,就没人天天逗你笑啦。” 赵氏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但还是将苏锦时拉到了厨房,帮着一起做饭。 好在苏锦时在现代的时候会做菜做饭,所以在厨房倒也没给赵氏添乱,一家子的饭很快准备好了,赵氏瞧着苏锦时有些进步了,心里也开心。 “锦时啊,你听娘说一句,女儿还是尽早嫁人,若是年纪大了,找不到好婆家,你的这一生可就不好过了!你瞧瞧隔壁家的大牛也要娶媳妇了,昨儿个还找我帮忙,你若是不早些出嫁,嫁了个和大牛一般的,你可愿意?”赵氏一边给灶头添柴火一边絮絮叨叨。 “大牛娶媳妇?他身体也不好还有一个儿子,有姑娘愿意嫁给他吗?”苏锦时拿着扇子煽风,问道。 “可不是,唉,这大牛还不知能活到几时,此时娶妻倒也好,小豆子也有个照顾,大牛爹娘也不在了,亲戚又不联系,要是撒手了,小豆子可咋办。” 赵氏继续絮絮叨叨,苏锦时却觉得古代女子甚是悲催,嫁给自己不爱的人,赔上一生,若是婆家不好,还会被公婆欺负,若是公婆不在了,只怕家里那些琐碎之事都要由女人来做。 苏锦时是极讨厌做那些事的。 “娘,大牛这媳妇儿咋找来的?”苏锦时问道。 赵氏站起来看了看锅里的粥,说道:“唉,这大牛也是可怜,生病之前赚的钱都当聘礼送了那姑娘家,那姑娘家也是穷,竟这样把女儿卖给了大牛,如今大牛找了媳妇,家中却是没钱,这日子可还怎么过下去!” 苏锦时了然,也为那女子感到悲哀,“娘,你以后不会这样将我嫁出去吧?” 赵氏转头看到苏锦时可怜巴巴的眼神,哼了一声,“你要是再不乖,我就随便在镇上找个男人让你嫁了!” 苏锦时脖子一缩,赶紧到赵氏面前撒娇,“娘,我错了嘛,我以后一定乖乖的好不好?你瞧我现在都帮你做饭了!” 赵氏没再说话,苏锦时也闭上了嘴,帮着做饭。 ** 吃过早饭,苏锦时趁着家里人不注意偷偷地溜了出去,当她经过大牛家时,听到屋内传来的咳嗽声,又是一阵叹息。 也不知谁会嫁给大牛。 原来的苏锦时在这镇子上也有些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但这些女子大多都嫁为人妇,苏锦时也曾去找过她们,却发现她们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甚至抽不出空陪她聊天,久而久之她也就不去找她们了。 但苏锦时也不为之难过,她本来就是独来独往的性子,不喜拘束,再者,古代的生活不若现代那般多姿多彩,却也有独处的乐趣。 青松环绕,流水叮咚,苏锦时坐在树下拿出一本从她哥哥苏怀瑾那里偷来的书,慢慢的看着。 看了一会便有脚步声过来,苏锦时往树后隐了身子,却见到一个身着灰色衣服的姑娘慢慢地走着,身后还有一个小孩子跟着。 “年素,娘叫你回家!”小孩子声音带着冷意,仿佛在叫一个不相干的人。 “我知道了。”年素轻声说道,语气中有淡淡的忧伤。 苏锦时一惊,这不是昨天她遇到的那个小姑娘吗?怎么这么巧。 “呵。”小男孩冷冷一笑,依旧跟着年素,讥诮道:“年素,你只是被别人用三钱银子给买过去的而已,你……” 小男孩还未说完,年素忽然大声地说:“年强,我知道!你不用再说了,我都知道的。” 年素的声音越来越弱,有一股悲伤弥漫,而那年强却又说:“竟然也敢吼了?” 苏锦时微微探出了身子,却见那年强不过十二三岁模样,个子已经比年素高了,此时却扬起手作势要打年素,而年素低着头面对着年强,竟然一点躲的想法都没有。 苏锦时下意识的冲了出去,抓住年强的手将他狠狠地往后一扔,年强力气抵不过苏锦时,就这样结结实实的被苏锦时甩在了地上。 “你打她做什么?”苏锦时皱着眉看年强。 年强快速的站站起来,冷冷的看着苏锦时,说:“这还轮不到你管吧?” 苏锦时见年强这般嚣张,不由低声问年素:“他是谁?为什么要打你啊?” 年素被苏锦时护在身后,看到年强冰冷的眼光,她竟有些不敢看了,“他是我弟弟。” 苏锦时张大了嘴,有些不敢相信,却又觉得有些了解,因为在现代,她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她生来不被疼爱,她有一个弟弟,明明不如她,却轻而易举的能够获得夸奖,而她却是做什么都是错。 “你知道了吧?我们的家事还轮不到你外人来管。”年强双手背在身后,面上带着笑意,眼中却是一片森冷。 苏锦时竟有些不敢看年强的眼睛,她稳了稳心神,说:“年强是吧?你是她的弟弟,你似乎没有资格打她吧?况且你是个男子汉,你更不该欺负女子。” 年强没有回答苏锦时的话,反而大力的将她推开,然后狠狠拉起年素的手腕,将她拽到他的身边,他看着一脸震惊的苏锦时,冷声道:“我劝你别管闲事,不然我连你一块收拾。” 说着,年强就强行拉着年素走了,苏锦时吃惊于年强对年素的所作所为,也吃惊于年强森冷的眼神,她从未在一个小孩身上看到过这样的眼神。 她唯一一次看到这种眼神的时候,是她在她高中的时候,一个心理有问题的女孩曾经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的同桌。 后来,她的同桌跳楼,而那个女孩也转校了。 可是年强看模样不过十三岁,竟然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而且他看年素的时候,眼神也不变。 苏锦时心里一惊,有些隐隐的担心年素,看这个样子,年强打年素一定是经常性的,年素却不躲,说明年素定有把柄在年强手中。 苏锦时看着越走越远的两人,心中的疑惑越加浓厚,理智告诉她她不应该管这件事,但她脑中却浮现了昨日年素全身湿透的模样,还有那一抹嫩黄色。 苏锦时懊恼的叹了一口气,然后鬼鬼祟祟的跟在了两姐弟的后面。 第四章 苏锦时一路的跟着年素到了家,看到年素家的屋子,苏锦时才明白什么叫土坯房。 年素家住在桃花镇外的一个小村子里,村子里人口并不多,每户人家基本都是土坯房,年素家的房子在这个村子里算差的。 墙壁都是由泥土堆成,窗户也是随随便便的用树枝做成,屋顶则是由有些稀疏的的树枝和稻草组成。 苏锦时看的心里一酸,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简陋的房子。 “娘,我把年素找回来了!”年强在院子里喊道。 屋子里走出了一个穿着灰布衣服的女人,她手里拿着扫把,“你还知道回来?衣服不洗,饭也不做,是不是要嫁人了就可以偷懒了?” 女人将手中的破扫把甩到年素身前,“快点给我去扫地,扫完了就去做饭!” 年素低着头拿起地上的扫帚,默默地走到了屋子里,而那女人则留在院子里,看到年强傻站着,就冷声道:“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外面看看有没有野兔子抓?整天看那些图画书有什么用!” 年强眸中闪过一丝冷色,却也乖乖的出去了,那女人还在院子里絮絮叨叨。 苏锦时躲在暗处看着这家人,竟不像她想的那样是重男轻女,看这妇人的样子,一对儿女都是她吩咐的对象。 趁着那女人离开,苏锦时快速闪到屋子里,看到年素低着头认真的扫地,不由得皱眉道:“年素!” 年素转头惊讶的看着苏锦时,她完全没想到苏锦时会出现在此,“你怎么在这里?” 苏锦时抢过年素手中的扫把往旁边一扔,“你娘一直这么叫你做事?” 年素皱着眉捡起了扫把,说:“你快点走吧,我娘马上就会回来了。” 苏锦时没有离开,反而问道:“年素,你告诉我,你家一直是这样吗?你弟弟年强……也一直如此?” 年素没有回答苏锦时,自顾自的开始扫地,“苏锦时,这里不欢迎你,你快走吧。” 苏锦时见年素十分倔强的样子,忍不住跺了跺脚,却也不好再问。 “那我先走了,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来找我,我是镇子上苏家酒馆的老板的女儿。” 年素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苏锦时叹了一口气只能离开。 中午的阳光很好,微风和煦,镇上的路人都行色匆匆,约莫都回家吃饭了,苏锦时到自家酒馆的时候,苏信已经在关门了。 “爹,我们一起回家吧。”苏锦时走上前去,帮苏信一起关门。 苏信瞅了苏锦时一眼,说:“你这丫头,不好好在家,又溜到哪去了?” 苏信鼻子下面的胡须一翘一翘的,甚是好玩,苏锦时瞧着那一撮胡须,娇娇的说:“爹,我这不是来帮你关门了嘛,我下午来帮你店里干活好不好?” 苏信瞧着苏锦时这般娇俏的模样,本有些气也都没了,“你呀,好好呆在家里做做女红,我也就满足了。” 苏锦时不说话,跟在苏信身后回家了,赵氏已经把午饭做好了,桌上难得的放了一盘子肉,苏锦时看的眼睛都发光了。 “娘,今天吃肉啊!”苏锦时咽着口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盘子肉。 赵氏瞧了苏锦时一眼,看到自家女儿这般的不懂规矩,又是一阵叹息,“你今天偷溜出去的帐我还没跟你算,你不准吃肉!” 苏锦时一听赵氏这么说,着急的说:“娘,娘,我的好娘亲!你最好啦,你看这么多肉你们又吃不完,要是剩下了坏了可咋办?” “坏了也不给你吃。”赵氏正在摆放碗筷,见苏锦时竟愈发的没规矩了,若是她好好的道个歉,她也就不说了,可她完全没有半点悔改的意思,她的火气也上来了。 苏锦时一听这话就知道娘是真的生气了,她心里也着急,半个月才吃一次肉,这次吃不到可又要等十四日了,她自穿越以来也才吃过两次肉,并非她家穷,这镇子地理位置偏僻,养猪人家也不多,猪肉便供不应求,价格刷刷的涨。 想她在现代每天都有肉吃,哪像现在半个月才吃一次肉。 “娘,我错了,我不该偷偷溜出去玩,我下午跟你学女工好不好?你原谅我吧,好不好?” 苏锦时想,自己为了吃肉连做女工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再不给她吃她真的要离家出走! “难得锦时有这样的觉悟,你就让她吃吧,锦时会懂事的。”苏信打圆场,又说:“你这厨艺是越来越好了,闻着可真香。” 苏信也给赵氏台阶下,赵氏也不追究了,只说:“你这丫头,等会不要忘了做女工,好好一个女孩子一天到晚在外面野。” “是是是,都听娘的,娘让我干啥我就干啥!”苏锦时嘿嘿的笑着。 一家子都坐了下来,约莫是因为难得吃一次肉,这顿饭大家吃得都特别香,苏信心情好还倒了一碗酒喝,老爷子喝上酒了,整个人都开心了不少。 “老婆子,你去瞧瞧家里桃花树下的那几坛子酒酿的如何了,埋了十年,也该让它们见见光了!”苏信中气十足的说道。 赵氏正在收拾碗筷,听到苏信这么说便把活交给了孙氏和苏锦时,去瞧那几坛子酒了。 “爹啊,这酒是如何酿的?我想学学成不?”苏锦时乘着赵氏不在,悄悄地对苏信说道。 苏信还未喝醉,听了苏锦时这般说,立即就吹胡子瞪眼了,“你不好好学女工,学什么酿酒!你这丫头就是不让人省心!” 苏锦时撇了撇嘴,给苏信倒了一碗酒,说道:“爹,这您就不知道了,您看以后我嫁了人,若是会酿酒,家里人就喝我酿的酒,这般就可以省了一笔开支啦!岂不是妙极?” 苏信喝了碗酒,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这姑娘若是嫁出去了,会酿酒确实省了一笔开支,若是酿的好,家中公婆倒也不会欺负她。 苏信还在犹豫,苏锦时瞧着他的样子似是动心了,又给他倒了一碗酒,便再接再厉道:“爹,您若是教我如何酿酒,女儿就乖乖的和娘学女红,学做菜,如何?” 苏信一听这话,喝了酒,说:“好!明日我便教你如何酿酒,酿酒并不是好玩的,若要酿的好,可要花费一番功夫。” “嗯嗯,女儿一定尽心尽力的学习!” 苏锦时笑的眉眼弯弯,苏信瞧了也哈哈的笑了起来。 ** 苏锦时白天跟着赵氏学做菜女红,晚上便和苏信一起酿酒,几日过去,苏锦时酿酒的技术有长进,做的菜也能入口,只是那女红却是怎么也学不会,只会简单的缝缝补补,绣花做衣那样的依旧是不会。 隔壁大牛家也开始布置着准备结婚了,赵氏和苏锦时也去帮过忙,大牛虽然身子弱,但人却也不错,家中养的鸡下蛋了,便送了赵氏几个鸡蛋。 只是苏锦时经常会想起隔壁那个村子上的年素,自从那天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年素,无论是去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河水旁还是去第二次见面的地方,她都未能看到年素。 苏锦时偶尔回想起那天她们俩一起落水,她嫩黄色的肚兜贴着身子贴着衣服,还有她粘着湿发的白腻脖颈。 第五章 四月初三是个好日子,宜婚宜嫁,只是天气不太好,一大早便阴阴沉沉的,空气中浮动着燥热和不安。 苏锦时今日起得很早,原因是隔壁大牛家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开始敲锣打鼓了,早上鞭炮也放了一串儿,苏锦时想睡也睡不着了。 她起床后,帮着赵氏准备了早饭,一家人吃了过后,赵氏叫苏信给隔壁大牛家送一些酒,苏锦时也想跟过去看看。 她是个未出阁姑娘,去男人家总归不好,但苏锦时和大牛也是从小玩到大的情分,虽许久未见了,她也该去看看大牛,她好一阵缠,苏信才答应苏锦时一起去。 她还未走进屋便听到大牛的咳嗽声,很响,还有小豆子拍背的声音,但大牛的咳嗽却依旧没停住。 苏锦时皱着眉进屋了,约莫是这屋里许久没有女人了,屋子里透着一股怪味,脚臭味,霉味都有,她皱了皱眉。 苏信敲了敲门,大声说:“大牛在吗?” 回答她的是大牛的咳嗽声以及断断续续的一句:“在……请问……咳咳,哪位?” 苏锦时站在客厅里,环视着周围,大牛病重而小豆子才五岁,屋子里有些脏乱,前几日赵氏来帮大牛打扫过,才让这间屋子能入眼。 小豆子扶着大牛慢慢地走了过来,大牛本是身强力壮的,身材高大,皮肤黝黑,而如今却病的只剩皮包骨了,佝偻着背咳嗽,虽然穿着喜服,却一点喜庆的感觉都没有,苏锦时心中一酸,想去扶他,却也忍住了。 “咳咳,苏大伯,你怎么来了?”大牛说话有气无力,脸色也十分难看。 苏锦时越瞧越担心,脱口而出:“大牛,我瞧你这病比以往还要严重了,你今天便要成亲了,若是病倒了可如何是好。” 苏信瞪了苏锦时一眼,将手中的酒放在了桌上,“我带了一些酒来,中午也可以招待招待客人。” 大牛咳嗽的厉害,很久没能说话,小豆子一直不停的拍大牛的背,把他扶到桌边,倒了一碗水,大牛喝了才终于缓过来一些了。 大牛神色有些欣喜,他摸了摸小豆子的头,道:“谢谢苏大伯了,你们一家都是好人。” 说着,他眼中竟有些泪意。 苏信又和大牛寒暄了一番便也离开了,苏锦时走出那个屋子,呼吸到新鲜空气却没有感到舒服,心里重重的难受。 巳时三刻是今日的最好时辰,新娘坐着喜轿,被喜婆引来,喜轿旁边还有一个身着暗红色衣服的小男孩,成亲的排场很小,因着大牛家并不富,与镇子上的人的关系也一般,来贺喜的倒也不多。 大牛家虽穷,但该有的却还是有的,有几个迎亲的人在前面敲锣打鼓,喜轿也是正经租的,喜婆也是镇上不错的喜婆。 苏锦时看着喜轿旁边的男孩,瞪大了眼,这不是那个年强吗? 这么说,坐在轿子里的是年素? 苏锦时心中有些不安。 大牛穿着喜服由村上的一个男子搀着来到了喜轿前。 大牛轻轻的踢了踢喜轿,喜婆便喊着:“新娘落轿咯!” 身穿喜服的新娘从轿子上走了下来,喜婆给大牛递过喜绸,大牛紧紧的握住一端,而另一端被新娘拿住。 苏锦时看着那身高,那体型,绝对是年素无错,她呆呆的站在原地,有些没缓过神来。 喜婆扶着年素和大牛一起进了屋,大牛一直在咳嗽,却被锣鼓声盖住,两人跨过火盆,走到客厅内,锣鼓声忽然停了,只剩下大牛的咳嗽声。 全场静默了一会,赞礼者高呼:“一拜高堂!” 拜的是大牛父母的牌位。 苏锦时跟着人流走到里面,看到正好看到年素娘坐到位置上,大牛和年素正在拜她,而一旁的年强则神色冷淡的看着他们行礼。 苏锦时忽然打了一寒颤。 苏锦时站来人群里看完了大牛和年素的婚礼,大牛还在咳嗽,年素被接回了房,下来本应该喝喜酒,但大牛和镇上的人也不熟,很多人看完热闹后也就散了,留下的不过是帮过他的几个邻里。 苏锦时一家虽然帮了大牛,但大牛家苦,他们也不想留下来喝喜酒,说着家中有事也就走了。 大牛家也热闹了一次,只热闹后的清冷让苏锦时有些难受,她看了看大牛房间那个方向,叹了口气,也走了。 小豆子不知从何处跑了过来,扶着大牛将客人们送了出去,大牛的咳嗽声音很大,苏锦时出来后抬头看天空,依旧阴阴沉沉的,空气中的燥热只增不减。 这是大牛和年素的婚礼,应该是喜庆的婚礼,却让人觉得压抑,也许是天气,也许是大牛的咳嗽声。 年素嫁过来后,发髻也改成了已婚妇女的发髻,她依旧瘦弱,眉眼间却有欢乐。 苏锦时心中的不安却隐隐加深,她一直没办法和年素说上话,一是赵氏看的紧,不让她出去,二是年素整日的忙着,打扫屋子,做饭,洗衣服。 直到大牛死的那天,她才终于和年素说上了话。 那一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春风和煦,温暖不热,是难得的好天气,那天早上,苏锦时在帮赵氏做早饭,却听到隔壁的一声惊呼。 苏锦时近来一直有不好的预感,听到这声惊呼,她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活,跑到了大牛家。 门还关着,苏锦时咚咚咚的敲门,却是没有人开门,她也顾不得了,后退几步,直接朝门撞了过去。 门被撞开了,屋里有淡淡的花香,她却管不了这么多,跑到大牛的房间,却见年素和小豆子都呆愣愣的站着。 床上躺着的是大牛,再也不咳嗽的大牛,但大牛的神色狰狞,双眼混浊。眼睛瞪的大大的,嘴巴张的很大,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苏锦时心头一跳,她走到床边,将大牛的眼睛阖上。 小豆子的眼睛清澈乌黑,流露出的却是惊恐。 苏锦时急速走到小豆子身边,轻轻的捂住了小豆子的眼睛,她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说:“小豆子,乖,先出去玩吧,你爹……你爹……” 苏锦时本想说一些安慰小豆子的话,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那样一双清澈的眼眸,她竟然无法说谎。 苏锦时调整了一下情绪,她轻柔的摸了摸小豆子的头,轻声说:“你爹来生一定会富贵安康。” 苏锦时忽然觉得自己手心湿润,苏锦时的一句话让小豆子忽然哭出了声,他哭闹着叫道:“不要!我不要走!我要我爹,我爹在那里,我要去陪他!你让我去陪他!” 小豆子哭喊着,几近崩溃,年素终于也哭了出来,她呆愣的站在原地,低声呢喃着:“他是对我最好的人,他让我睡里面,为着不让我滚下去,他教我识字,他给我盖被子……” 年素没有嚎啕大哭,只安静的流泪,说着这些日子以来大牛对她的好。 这时候赵氏也赶过来了,赵氏看到大牛的样子也被吓到了,赵氏将小豆子抱了起来,轻声的哄着离开了房间。 年素还在低声地说着,苏锦时听的难受,她轻轻的拍着年素的背,说:“一切都会好的。” 她不会安慰人,只能重复的说着这些话。 年素似乎没有听到苏锦时的话,依旧说着那些大牛的好,年素从小过得苦,从不曾尝到温情,而大牛却是给她温情最多的人,却没想到大牛这么快就走了。 年素只是流泪,她眼睛看着大牛的遗体,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惊恐,苏锦时还未来得及捕捉它就消失了。 第六章 年素嫁到大牛家几日变成了寡妇,还有多了一个孩子小豆子,约莫是大牛走前与年素说了些家当,年素倒也给大牛置办了一场正正经经的葬礼,但参加的人并不多,大牛生前和亲戚们几乎断了联系,在村上也没有能说得上话的朋友,所以大牛的葬礼也只是入了土后邻里之间吃了一顿饭而已。 但大家心情都不好,也就很早散了,年素比大家想象的要坚强很多,没有因此就打道回娘家,反而尽心尽力的收拾起这个家来。 苏锦时在大牛家吃了一顿回家后,心里总不是滋味,她觉得大牛死前的模样太过诡异,好像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被什么人吓到了,突然猝死。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但想的最多的还是年素。 大牛死的那天,年素断断续续和她说了很多,她虽然嫁过来不久,但大牛对她却是十分好。 只是苏锦时现在还想不明白,年素那时候为何会眼中露出惊恐。 此时已经戌时三刻,屋外月光明亮,星光隐隐约约的闪烁,空气中是淡淡的泥土味混合着青草味,带着一股子腥味。 苏锦时毫无睡意,她穿了衣服起床出去。 她在自家院子里随意的走着,却听到爹娘房里传出了声音,苏锦时走近了,才听到赵氏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唉,大牛媳妇也是苦命的女娃子,这才嫁过来几日便死了丈夫,还要带着一个孩子,这姑娘今后可如何是好。” 赵氏的声音带着惋惜和怜悯,此时苏信也说话了:“是啊,以后我们能接济就接济着点吧,这孩子不容易。” “可惜咱们还要存些钱给锦时当嫁妆,锦时年纪也大了,约莫是嫁不到好人家,嫁妆多些总能少受些委屈,这大牛媳妇咱们也只能送些鸡蛋过去了。” 听到赵氏这话,苏锦时皱眉,她觉得那个年素没有看起来这么单纯。 她静静地离开,不想睡觉,便坐在自己房前的石阶上。 她抬头看月亮,今日约莫是十五,月亮又圆又亮的悬挂在空中,仿若一个大圆盘,远远的似乎有蛙鸣,苏锦时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右边便是年素的家,此时也是一片寂静,大概也睡了吧,苏锦时又想起那一天,她和年素双双落水,她浑身湿透的模样。 苏锦时想了想还是回屋把衣服穿好,悄悄地走到了墙边,苏家和大牛家的之间的墙不过六尺高,垫个椅子或是桌子翻过去也比较容易。 苏锦时借着明亮的月色环顾了周围,只见院子的角落里有一堆木头,简单地用不湿水的布盖着,苏锦时借着这堆木头,轻轻松松的翻到了隔壁院子。 年素似乎已经睡了,屋子里没有一点灯光,苏锦时偷偷的走到年素家后门,她小心的推了推,发现门没有锁。 忽然一声狗叫把让苏锦时吓了一跳,她看了看周围没有什么异常,也就放下了心。 她竟然这么冲动的翻了墙过来。 其实年素的事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并不是爱管闲事的人。 年素后院有一口井,苏锦时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便躺了下来,虽然白天已经有些热了,但晚间的地还是凉的,苏锦时的后背贴在地上,丝丝凉意透过后背传到苏锦时心里。 她看着月亮,想:那个嫩黄色的肚兜真是个祸害。 后面传来了开门声,苏锦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她回头一看却是年素,她一身白衣站在门口,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苏锦时怎么在这里。 而苏锦时回头却看到年素红红的一双眼,脸上似乎还有泪痕。 “年素。” 苏锦时叫了她一声,微风拂过,吹起了年素的裙摆,也吹动了她披下来的青丝。 年素回过神来,她用手擦了一擦脸,声音有些沙哑:“你怎么会在这里?” 又是一阵风吹过,年素低哑的声音随着细风吹入她的耳中,她的语气有些冷淡,苏锦时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怎么在这里,就转移了话题,“你还好吗?小豆子怎么样了?” 年素清了清喉咙,说:“与你无关。” 苏锦时有些囧,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年素这幅样子,她总是忍不住的想去帮助她。 “怎么无关呀,我现在是你邻居了,邻居之间可要互相帮助的。”苏锦时双手撑在地上,闲闲地说道。 年素听到苏锦时的话,表情有一瞬间的松怔,但她很快恢复了淡漠的表情,“我说过了,我并不需要你的帮助。” 苏锦时摆摆手,“我知道啊。” “可是你越是这样我就越想帮你,你就当我是无聊管闲事好了。” 苏锦时的笑容在月光下有点虚幻,年素看着她的笑容愣了愣,随后说:“随便你。” 她说完转身就想走,而苏锦时却还躺在她家后院看月亮。 “你可以回去了吗?”年素站在一边冷冷的说。 “年素,今后你打算怎么办?”苏锦时答非所问,却一派自然。 年素皱了皱眉,刚要开口,苏锦时却即使打断道:“你又打算说不关我的事吗?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你为什么老是躲着我?” 年素咽下刚要溜出喉咙的话,她沉默了一会,才说:“我会做豆腐。” 苏锦时挑了挑眉,砖头向年素望去,却见年素平静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漠然,一双大眼睛中有一股悲伤弥漫。 苏锦时以为年素还在为大牛的事伤心,她安慰着说:“年素,会慢慢好起来的,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和我说,我会尽力帮你的!” 年素听到苏锦时这样说,心中有些犹疑,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冷然,“苏锦时,不要和我扯上关系,不然你会有麻烦的。” 苏锦时坐了起来,仔细的看年素脸上的表情,她走到年素身边,“你在逃。” 过了一会,她又说:“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你想逃开一个漩涡却又不敢彻底离开,如果那些事让你这样难受,你又何必恋恋不舍?” 年素一张小脸忽然惨白,不等年素说话,苏锦时又说:“我以前也和你一样,很想逃出让我深陷下去的沼泽。” 她不再看年素,反而看向天空的一轮圆月,她说:“想逃,就要心狠,畏首畏尾永远不可能成功。” 也许是年素像一个刺猬一样,也许是她从年素的眼中看到了熟悉的眼神,苏锦时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雨夜。 那一夜,陆静沉和她说了分手,陆静沉的面色寡淡带着一丝嘲讽,她说的轻巧而随意,仿佛那些她们在一起的日子只是一团烟雾,她一吹就会散。 苏锦时现在还记得那一天,她的心就像外面下雨的天空,漏了一个大洞。 “虽然不太明白你的话,但还是谢谢你,只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帮我了,”年素的语气逐渐柔和下来,眼中的冷意也慢慢消退,“你的同情,我也不需要。” 苏锦时回过神来,看到眼前的场景只觉得恍如隔世,“我说过,我想帮你是我的事。” “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借着年素后院的柴火堆,苏锦时很快就翻墙而过,年素这才知道苏锦时是怎么来到自家院子的,她心里有些震惊。 苏锦时总是不按常理出牌,竟然还半夜爬墙来她家…… 年素又在院子里站了一会,才进屋睡觉。 月色依旧如水,带着温柔的光芒从窗户洒入屋中,带着微风入了人的梦。 第七章 苏锦时最近觉得有点小忧伤,原因是赵氏又催着自己去相亲了,按理说,在古代应该是父母相看人,然后女儿躲在屏风或者门后偷偷的看自己的郎君,随后再请媒婆提亲。 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是在家没错,可她对面坐的那个满脸麻子的男人是个啥?! 就算她现在已经成了大龄剩女,可是也用不着当面相亲吧!再说……也该找个质量高点的吧。 苏锦时很想当场就甩脸子离开,但赵氏的手一直停在苏锦时的腰间,只要她一有什么动作,立马掐之。 在赵氏的威胁下,苏锦时硬是笑着完成了这次相亲,那位满脸麻子的男人对苏锦时似乎十分满意,临走前还不忘给苏锦时抛个媚眼。 苏锦时忍住想要暴走的心情,笑着送他出门。 赵氏在门口瞧着麻子男人的背影,感叹道:“这个小伙不错,改日我便找个媒婆给你提亲去!” 苏锦时见赵氏满脸欣慰的样子,顿时觉得自己的一生就要毁在这麻子男人的手中了,她连忙跑到赵氏身边,拉着找事的胳膊,娇声恳求道: “娘~你看方才那男子,满脸都是麻子,我这么如花似玉,您就忍心让我嫁过去吗?况且,要是以后孩子随了他,多丑啊!” 赵氏不吃这套,手指点了点苏锦时的额头,语重心长道:“锦时,你也不瞧瞧你多大了,这都十八了,却还是未能出嫁,再如花似玉也成老闺女了,方才这王岩,虽说长得不行,但家世清白,家中也有小钱,你嫁过去再差也能填饱肚子,你这丫头也别挑三拣四了,能嫁出去我便觉着好了!瞧那王岩的模样,约莫也是瞧上你了!” 苏锦时瘪了瘪嘴,继续撒娇,“娘,他的身子你可打听了?我瞧他这瘦弱模样,若是不举可咋办?” 赵氏伸手拍了一下苏锦时的头,皱眉道:“你这丫头,这‘不举’也是你黄花闺女可说的?真是没点规矩!你瞧瞧隔壁大牛媳妇,本本分分安安静静的照顾小豆子,见了人也会笑着问好,哪像你?整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锦时听到赵氏夸年素,瘪了瘪嘴,年素哪里会笑着问好,她对她总是一副冷冷的样子。 “你帮我把这些鸡蛋送给大牛媳妇儿吧,她一个人照顾小豆子也很辛苦,咱们能帮就帮吧。”说着,赵氏就把一篮子鸡蛋塞给了苏锦时。 苏锦时看着一篮子的鸡蛋,并不是很想去,耐不住赵氏催促,她只能提着鸡蛋敲响了年素家的们。 自从那晚之后,苏锦时也有几日没有见到年素了,因着大牛家亲戚基本不走动了,也就没大办头七,只年素和小豆子在家里小办了一下。 她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小豆子,自大牛去世后,小豆子瘦了一圈,也不似以往活泼了。 苏锦时看着小豆子消瘦的小脸,变戏法的从怀里拿了一块糖糕,“小豆子,来,吃点糖糕吧。” 小豆子拿了糖糕便跑开了,苏锦时进屋,原本臭烘烘的屋子被年素收拾的像个家了,屋内干净敞亮,还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是桌上的花,白色的小花香气倒是浓郁。 年素从里面走出来,见是苏锦时,又看到她手中的鸡蛋,皱了皱眉,说:“你怎么来了?” 苏锦时把鸡蛋放在桌子上,自己也顺便坐了下来,看到年素冷冰冰的样子,不由有些生气,“是我娘让我把鸡蛋拿给你的,我娘见你一个人带小豆子可怜,就想要帮衬你一下。” 年素忽然沉默下来,她看着桌子上的鸡蛋愣愣的出神,良久,她才说:“谢谢。” 苏锦时的气也来得快去的也快,她摆摆手,却道:“这屋子倒是被你收拾的很干净,上次你说你要卖豆腐为生可是认真的?” 年素脸色有些不自然,她点了点头说:“自然是真的。” 这时候,门口忽然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均是年过不惑,佝偻着背,男的脸上浮现讨好的笑,而女的则是一副轻蔑的样子。 “哪个是大牛媳妇?”女人开口说话了,嗓子又尖又细,让人听了忍不住皱眉。 “我是,请问你们是?”年素开口问道。 “哼,我们?我们是你的舅舅和舅母!这大牛撒手去了,可不代表借了我们的银子可以不用还了!”女人大声叫道。 苏锦时看着两人,她并不记得大牛有个舅舅和舅母,这女的刁钻泼辣,这男的贼眉鼠眼,她当即拍桌而起,“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们是大牛的舅舅和舅母?” “你又是哪里来的小丫头?他是大牛的舅舅钱万宝,我是他老婆,你说我们是不是?”王氏的声音又尖又细,听的苏锦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大牛生前没有和我说过欠了你们的钱,也没有和我说过他有什么亲戚。”年素的声音淡淡的,她的语气和表情还算客气。 钱万宝摸着肚子走到年素身边,嘿嘿的笑着,“大牛媳妇,这可不能赖账啊,你若是赖账,我们自然有办法让你还债。” 钱万宝的笑容猥琐,一双眼睛从头到家把年素看了个遍,年素后退了一步,说:“大牛欠了你们多少?” 王氏大概没有想到年素这么好说话,她拉过钱万宝,低声说:“我们要他们还多少钱才好?” 钱万宝有些不开心,他一双眼睛还黏在年素身上,低声说:“五十两银子。” 王氏吓了一跳,但脸上却也有些激动,“你说真的?五十两银子,她大概还不出来吧……” 钱万宝肥手捏了一下王氏的屁股,得意的说:“慢慢还,五十两银子,咱们几年的吃穿不用愁了。” 王氏脸一红,推开了钱万宝,清了清喉咙,对年素说:“大牛前前后后问我们借了约莫又五十两左右,你也知道大牛身体不好,这药可都是要钱的,况且现在又娶了你,若是没有聘礼,怎么娶?” 王氏走到年素身边,拉起年素的手说:“你也莫要怪舅舅和舅母狠心,若不是咱们家近来也不好过,我们也不想来问你要钱呐,况且女人嫁过来都有嫁妆……” 王氏的话说到这里就停了,年素低着头,看不清眼底的神色,苏锦时却是忍不住了。 她疾步走到王氏身边,抓起了王氏的手狠狠往后一甩,王氏没有料到,结结实实的撞到了桌子边,肚子疼得脸皱成一团。 “你们这样趁人之危实在可恶,大牛住在我家隔壁很多年,我从未听过他问你们去借钱,他病重的时候你们从未来看过,娶妻的时候也没见到你们,甚至在葬礼的时候你们都缺席,如今却来讨债,这里面的真真假假真当我们看不出来吗?” 苏锦时将年素护在自己身后,虽然年素对她冷淡,但她也是一个分得清是非的人,如果要她在这里看着年素被欺负,她真的办不到。 王氏捂着肚子哎哟哎哟的叫个不停,钱万宝狠狠地瞪了苏锦时一眼,连忙去扶王氏起来。 这边的动静闹得有些大,赵氏都赶过来了,她一看苏锦时护孩子一样把年素护在身后,而那边却是一个捂着肚子的妇人。 “发生什么事了?锦时,我叫你来送个鸡蛋怎么这样了?”赵氏皱着眉问道。 “娘,这两个人乘人之危,想要年素的嫁妆,还对年素动手动脚的!”苏锦时依旧站在年素身前,嘟着嘴说道。 赵氏这才看到那两个人的脸,她想了一会不确定的问道:“你们是大牛的舅舅和舅母?” 钱氏夫妇见赵氏认识他们,对看一眼,王氏捂着肚子有些喘气,“是啊,今日我们来看看年素。” 过了一会,王氏又说:“这几年大牛问我们借了不少钱,可我们自家孩子也到了成亲的时候,家里拿不出钱了,这才想到大牛,可没想大牛已经走了。” 说着,王氏竟还挤出了两滴眼泪,苏锦时不由冷笑道:“演什么戏?当我们是傻子吗?” “锦时,不许胡闹。”赵氏斥了一句。 “舅舅,舅母,我嫁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带嫁妆,若是大牛真欠了你们的钱,我自然得还,只是如今大牛尸骨未寒,我一时间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年素的表情有些冷淡,说的却也诚恳。 钱万宝心中一喜,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好说好说,这钱只要还上便好。” 王氏见钱万宝笑得这么开心,忍不住在他腰上掐了一把,钱万宝才顿觉自己不该这样开心,立刻又做出悲戚的面容。 苏锦时在一旁冷冷的笑着,赵氏见钱氏夫妇这样,也觉得年素甚是可怜。 钱家夫妇走后,赵氏走到年素面前,叹息着说:“也是苦命的孩子,若是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我,我们会尽力帮你的。” 年素的眼中忽然泪光闪烁,她连忙低下头,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苏锦时见了,心里也不好受。 第八章 赵氏又安慰了年素一番,才带着苏锦时离开。 “唉,这小姑娘也是可怜,嫁过来才几天就死了相公,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赵氏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 苏锦时脑中又浮现年素那瘦弱的小身板和冷冷的小脸,只觉得莫名其妙。 为什么年素对赵氏很温和的模样,对她就是一副不耐烦嫌弃的模样…… 回到家后,凳子还没坐热,赵氏就叫苏锦时和她的哥哥苏怀瑾一起去田里弄菜,苏锦时拿着菜篮子不清不远的去了。 在她印象中,古代读书人大多死板而迂腐,苏锦时极不喜欢古人的这种思想,所以自穿越以来,苏锦时几乎未曾和苏怀瑾交流过,虽然苏怀瑾面貌俊逸,却也未能让苏锦时产生好感。 此时便有些尴尬了。 苏怀瑾手中提着篮子走在她前面,她亦步亦趋的跟着。 “锦时,最近学习酿酒学得如何了?”苏怀瑾忽然开口问道,声音清淡如水。 “会一些了,爹还在教。”苏锦时随意的说道。 苏怀瑾点了点头,忽然停住了脚步,苏锦时差点撞到他,她皱眉说:“你做什么?” “你这样冒冒失失的,若是嫁了人,可就是去祸害别人了。”苏怀瑾的声音带着笑意,一双眼睛若有若无的看着苏锦时。 一听这话,苏锦时立刻就火了,爹娘天天唠叨也就算了,现在连哥哥都不放过自己。 “嫁人嫁人,你们一天到晚讲的烦死了!我就是不想嫁人啊。”苏锦时绕过苏怀瑾气呼呼的往前走,“况且我有这么差吗?” 苏怀瑾倒是没料到自己一句话竟然惹怒了妹妹,只得走上前,“妹妹生气了?其实哥哥也是为你好……” “别说了,这种话我已经听多了!”苏锦时快速打断苏怀瑾的话。 苏怀瑾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一个月来自家妹妹的脾气见涨啊,“好好好,就算要嫁人也要嫁个称心如意的新郎官对不对?我妹妹这般好,怎么能将就呢?” 苏锦时听了这番话,心中的怒气才消了下来,她瞥了瞥苏怀瑾,低声说:“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行为乖张,什么事都不会又十分跳脱?” 苏怀瑾挑了挑眉,笑道:“没想到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苏锦时抬脚就踹了苏怀瑾一下,“哼,看我一辈子不出嫁,在家里一直膈应你们。” “妹儿,可别说这种话,被爹娘听见了你又要遭殃。”苏怀瑾的语气十分欠扁。 两兄妹一路打打闹闹走到了自家田边,苏怀瑾率先下田去摘菜了,苏锦时看着田里的泥巴有些不愿意下去。 今日穿的鞋子还是新的呢…… “哥哥,要不你帮我摘菜呗?”苏锦时讨好的看着正在忙活的苏怀瑾。 苏怀瑾凉凉的看了她一眼,说:“娘会骂你的。” “没事儿,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是吧?”苏锦时继续讨好的笑。 “我的妹妹哟,你怎么这么傻……”苏怀瑾摇了摇头,继续摘菜。 苏锦时噘了噘嘴,小声嘀咕道:“你不帮我就不帮我,干嘛还骂我傻……” “下没下地,看看鞋子就知道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苏锦时回头一看——可不就是年素么。 年素从她身边经过,去了自家的田里,也开始摘菜,苏锦时站在旁边看了看自家的田,又看了看年素家的田。 自家的田比年素家的大了好多。 苏锦时走到年素家田旁边,笑着问道:“年素,你什么时候做豆腐,要不要我来帮你?” 年素瞥了苏锦时一眼,“不用了。” 这时候,苏怀瑾已经摘完菜,走到了苏锦时身边,他笑眯眯的说:“锦时,我先走了,你慢慢摘菜吧。” 苏锦时看着他的笑容,简直想一脚踹上去,然而苏怀瑾已经提着菜篮走了,只留下苏锦时一人欲哭无泪的站在田边, 她看着田里的泥巴,一狠心,下去了。 看到自己的新鞋子瞬间被弄脏,这感觉太酸爽了。 苏锦时开始低头认真摘菜,大约摘了半篮子菜,手都有些酸了,她看到年素还在摘,便问道:“你们家不是就你和小豆子两个人吗?你弄这么多菜做什么?” 年素摘菜的手停了停,又快速熟练地开始摘菜,“不关你的事。” 苏锦时瘪瘪嘴,“又是不关我的事,我说年素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啊?我看你对我娘都是脸色很好的,为什么偏偏对我就这样?” 年素直起身来,站着活动活动了腰,她转头对苏锦时说:“没有,你想多了。” 阳光落下,年素苍白的脸变得有些透明,她穿着一身白衣,仿佛风一吹就会倒,苏锦时说:“年素,你应该多吃点肉,这么瘦连小豆子都抱不动。” 年素愣了愣,苏锦时的容貌在阳光下仿佛一朵正在盛开的花,那样娇艳,而她…… 年素没有说什么,拿着菜篮子离开了,苏锦时看着她的背影,第一次有一种受挫的感觉。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难道是她当初害她落水,她现在还记在心里? 摘完菜,苏锦时也提着菜篮子回家了,她走到一个小树丛旁边,苏锦时听到“呜呜”的叫声,好像是一只猫,她以为是小猫受伤了,于是就过去看看。 越往里面去苏锦时觉得越奇怪,那只猫的声音越来越低弱,却越来越悲戚,苏锦时心头一跳,悄悄地躲在了一棵树的后面。 她伸头出去看,却看到一个小男孩正拿着一把小刀在割着一只猫,苏锦时连忙捂住嘴巴以防自己出声。 那个小男孩苏锦时再熟悉不过,是年强。 年强面色冷静却带了一丝痴迷,她慢条斯理的用刀割着猫,他的手上鲜红一片,而那只猫已经失血过多无力反驳,他每割一下,那只猫就会痉挛似的抽搐一下。 苏锦时看的心惊,她一直觉得年强这个小孩很奇怪,他不像一般小孩一样拥有纯粹的眼神,他的眼神冷静的连成人都无法做到那样。 苏锦时悄悄地离开了,她忽然明白为什么年素会说“靠近她,她就会有麻烦这样的话”,年素说的麻烦应该就是年强吧。 苏锦时脸色惨白地拿着菜篮子回家,正好赶上赵氏在做菜,苏锦时心不在焉的把菜给洗了,又坐着把鞋给换了,她响起年强的样子又是一阵心寒。 这时,苏怀瑾换了一双鞋子出来,他见苏锦时盯着自己那双鞋一脸愁的表情,不由得笑了。 “锦时啊,你这鞋子可是好几天不能穿了。” 苏锦时回过神来,她看到苏怀瑾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不由就来气了。 她乱七八糟的把苏怀瑾打了一圈,边打边说说:“都怪你都怪你,你明知道田里那么多泥巴,看到我没换鞋你也不提醒我一下。” 苏怀瑾看起来瘦弱,身材倒是挺有料,苏锦时打的自己手都有点痛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明明是你太笨了,你说这镇子上谁不知道田里有泥巴,下地要换旧鞋?”苏怀瑾轻轻的拍了一下苏锦时的头,结果又引来一顿拳头。 不过苏锦时道没有想到苏怀瑾是这样性子的人,她以前还以为苏怀瑾是那种死板的读书人,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惯会冷嘲热讽的人! 怪不得以前的苏锦时也不和苏怀瑾玩。 苏锦时把苏怀瑾打了一通,心里的那股躁意终于退散了一些,她想她还是得找个时间和年素聊一聊。 第九章 下午的时候,苏锦时趁着赵氏午睡,她来到了年素家里。 她来的时候,年素正在准备做豆腐。 年素对苏锦时的到来已经见怪不怪,她开了门又继续干手里的活。 苏锦时站在年素旁边看着她拾弄黄豆,这些黄豆颗颗饱满,在水中泛着淡淡的光泽,年素已经将被虫蛀的黄豆挑了出来,放在一旁。 “你现在就要做豆腐了吗?需要我来帮忙吗?”苏锦时侧头问道。 年素转过头,看到苏锦时站在门口一脸真诚的模样,她竟有些不能拒绝了,“谢谢你了。” 苏锦时见年素竟然没有拒绝自己,心中一喜,她走过来撸起袖子,把年素弄好的黄豆搬到了石磨旁边。 年素把黄豆倒进石磨里,就准备开始推石磨了,苏锦时见她瘦弱的模样,忍不住说:“好了好了,你别推了,我看你这么瘦根本推不动,还是我来帮你吧。” 年素摇了摇头,坚持想自己推,苏锦时也不管她,她在旁边看年素推,推了好一会儿愣是没有推动,但年素却也倔强的不肯找苏锦时帮忙。 苏锦时摇了摇头,走到她身边,双手抱住她的腰,强行将她抱到了一旁,皱眉道:“小姑娘家家,不行就要说,太逞强了不好。” 年素抿着嘴不说话,看苏锦时的眼神也不再冷淡,确有一些羞恼,苏锦时见年素难得露出这样的表情,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脸颊,笑道:“没想到你还挺可爱的啊。” 说着,她走向石磨,试着推了一推,感觉虽然有些重,她也还能受得住,也许是昨天浸泡好的缘故,苏锦时越推越顺,到后来感觉速度快了许多,但用这个将豆浆磨出来,确实很慢。 苏锦时无比怀念现代的豆浆机,几分钟就搞定了。 约莫推了一个时辰,苏锦时一鼓作气的将昨晚浸泡好的黄豆全部磨成豆浆。 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苏锦时的手和腿一停下来都在发抖,年素处理好豆浆后见苏锦时还站在那里,她主动扶着苏锦时到椅子上。 苏锦时坐在一旁休息,年素则用水清理石磨,将残余的豆渣都冲洗出来,放到一个菜篮子里,保存好。 “你要这豆渣做什么?”苏锦时有些不解的问。 “这些也可以吃,留着能做些别的,可以做成小豆饼,给小豆子弄些零嘴吃吃。”年素将豆浆中的豆渣滤出,放到那个菜篮子里面。 苏锦时点了点头,双手揉着自己酸胀的胳臂和腿。 年素将豆渣处理好,又一个人晃晃悠悠的将豆浆搬起来,苏锦时见那豆浆快要洒出来了,吓得她立刻从椅子上起来,连忙扶住了那些豆浆。 万一搬不动打翻了,一个小时的苦工可就泡汤了。 “你这人真是的,明知道自己力气小还要逞强,万一打翻了我这一个时辰的苦工可就白费了!”苏锦时稳稳地将豆浆端到了厨房,嗔怪道。 年素没有说话,她开始烧火做豆腐,苏锦时不会做豆腐只能在一旁看着她。 火苗窜动,在年素的脸上有了倒影,她的神情专注而认真,仿佛在做一件十分神圣的事情,这样的表情让苏锦时想起了一个人。 她记得陆静沉也是这样,对事情特别认真,所以她的成绩总是名列前茅的,她做的任何一件事都能完美的完成。 而她却是一个吊儿郎当的人,对什么事都有兴趣却从不上心,除了她。 “啪!”火柴断裂的声音将苏锦时拉回现实,她甩了甩头,怎么又想起了她。 年素的面容在火光中沉静,苏锦时又想起了今天上午看到的那一幕,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年素,你弟弟年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年素的动作顿了顿,面露紧张之色,她的语气也不自觉地紧绷了,“为什么这么问?” 苏锦时将自己上午看到的事完完整整的和年素说了,她仔细观察年素的表情,她眼底流露出惊慌之色,手中的柴火也久久未能放入火堆。 “苏锦时,这件事能不能不要说出去。”年素的声音有些沙哑,也很低。 苏锦时顿时皱了眉,她提高声音说:“你知道?你知道年强是这样的人,你却不阻止他?任他这样下去,你知不知道这是一种病,如果他病入膏肓,说不定会对人下毒手!” 年素手中的柴火掉落在地,她面露悲戚之色,火光在她的眼中窜动,眼泪忽然从她眼中滚下,年素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苏锦时的语气严肃起来。 年素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她擦了擦眼泪,缓缓的说:“大约是三年前,以前的年强只是寡言少语,可从三年前开始,他就开始变得喜欢虐待小动物,开始只是打他们,后来……”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苏锦时已经知道了她接下来要说的内容,她沉默了下来,其实细细想来,年素大约也没有能力阻止年强虐待动物,她第二次看到年素时,年强还作势要打她。 “年素,你仔细回忆一下,三年前年强有没有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或者他有没有遇到过什么人?”苏锦时问道。 年素皱着眉头回想以前的事,想了很久才会然说道:“我想起来了,三年前年强曾遇到过一个男人,那个男人给了年强三本书,年强现在还当宝贝一样从不让我看,会不会是那个男人?” 苏锦时点了点头,说:“有可能,你还记不记得那个男人的样子?” “我没有见过那个男人,当时是我娘和我说的,我娘说那个男人是年强这一生中的贵人。” 苏锦时沉默了许久,忽然开口说:“年素,年强是不是经常打你?” 年素点了点头,也没打算瞒着了,“这件事除了我谁都不知道,连娘亲都不知道,我也是偶尔撞见了年强虐待动物才知道的,自从知道后,年强就开始打我,他的力气也不大,我也就没放在心上。” “那么你对我态度一直不好,就是因为年强?”苏锦时问道。 “不是……”年素的声音弱弱的,“我只是不太喜欢你而已,和年强没有关系。” 苏锦时想哭…… 只是不太喜欢她…… “那你现在还是不太喜欢我?”苏锦时又问道。 年素点了点头,眼睛被泪水洗过在火光中璀璨如星,她有些怯怯地说:“你知道了我弟弟的事,我不能让你说出去。” 苏锦时简直想当场拍死年素,然而她忍住了,“年素,你知不知道你弟弟现在情况很严重,他现在只是虐待动物,如果以后他对人也做出这样的事,会有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年素被苏锦时的话吓到了,也不管锅里的豆腐了,她着急的站了起来,说:“那怎么办啊?” 苏锦时看到年素着急的样子,又想到刚刚年素诚实的说出讨厌自己的话,立刻就哼了一声,“你乖乖的把豆腐做好,不然我这一个时辰的苦工可就白费了。” 年素还是不肯坐下来,苏锦时只能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现在着急也没用,好好把你自己的事做好,等你把自己折腾好了,我再告诉你怎么办。” 年素听了苏锦时的话,乖乖的坐下来做豆腐了。 苏锦时走到年素家的后院,脑海中又浮现年强的模样,她又陷入了沉思。 其实她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让年强好起来,她虽然是心理学专业的本科生,但她大学上课时几乎没怎么听过课,考试也经常挂科。 如果可以,她是不是应该和年强谈一谈? 第十章 年素下午要出去卖豆腐,苏锦时本想和年素一起去,但年素拒绝了,她也就不坚持了。 年素小心地推着车,半路遇到了玩耍的小豆子,小豆子见年素一个人有些吃力,也不和别的小娃一起玩了,帮着年素一起将豆腐运到了街上。 此时正是街上人多之际,年素将做好的豆腐拿了出来,各户人家的妇人们纷纷出来卖午饭要用的食材,年素是新来的,便很少有人会选择买年素做的豆腐。 半个时辰过去了,阳光已经变得橙黄,年素却只卖出了几份豆腐,她不免有些着急了,却也没办法在街上将人拖住了来买她的豆腐。 时间慢慢流过,小豆子也发现了自家豆腐卖的不太好,他拉了一下年素的衣角,“娘,我们的豆腐不好吃吗?” 年素摇了摇头,说:“不是不好吃,约莫是因为我们第一次来此处卖,街上的人还未见过我们,不愿意买。” 小豆子歪着脑袋,指着一旁卖蔬菜的妇人,说:“娘,如果我们像他们一样叫唤,我们能不能卖的多一些?” 年素望去,只见那妇人笑着叫唤,她的声音清脆而又响亮,又是面带笑容,过往路人瞧见了也纷纷去她那儿买。 年素对比一下自己,发现自己的声音细弱,也没法像她一般,笑的那么灿烂。 她不免有些沮丧,这是她第一次卖豆腐,以往她看过很多人卖东西,从不觉得艰难,可如今换了自己,才明白这生意并不是这么好做的。 “哟,这小娘子在这里卖豆腐啊,啧啧,这小脸和这豆腐一样嫩。” 流里流气的声音让年素回过神来,她抬头一看,自己摊前出现了一个笑的猥琐的青年男子,此人眉眼细长,皮肤黝黑,一口黄牙□□在外,让人不由得想吐。 此人是镇子上有名的二流子王平,他年过而立却还未娶妻,整日在街上调戏女子,家中父母却也不管不问。 年素皱了皱眉,决定无视这个男人。 无奈王平不依不饶,他挪了挪身子,让自己出现在年素眼前,一双黑手摸了一把年素的脸,说:“啧啧,这皮肤真是好,我又没说我不买你这豆腐,你这幅模样做甚?” 小豆子一听这话,气鼓鼓的撞了王平,小眼一瞪,“你要对我娘亲做什么?买就买,不许动手动脚的!” 王平听到小豆子的话,恼羞成怒,抬脚就踢了小豆子一下,口中啐道:“小孩子别多管闲事。” 说着,他又走到年素面前,还未说话,年素便给了他一巴掌,冷冷道:“这是我的孩子,你若是想买豆腐,我也不会卖给你,你走吧。” “哟,瞧你这样子也不过十六七,竟有个五岁孩子了?啧啧……” 王平的话让人觉得恶心,年素嫌恶的皱了皱眉,不想理会他,她走到小豆子身边,将他扶了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又给他整理了一下衣服。 她看着小豆子说:“别理会这样的人,你越说他只会越纠缠,最好的方法便是不言不语。” 小豆子有些懵懂的点了点头,乖乖的站在年素的后面。 年素咬了咬嘴唇,心中却有些莫名的庆幸,还好苏锦时没有和她一起来,若是来了被此人调戏了……她的名声就真的毁了。 她虽然让她讨厌,却也是个心地好的人。 周围有些围观的妇人,见年素泰然自若的面对王平,他们不由得有些吃惊,吃惊之余又有些鄙夷。 “你瞧瞧这女人,被人挑弄了竟也不声不吭。” “肯定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她是大牛家的媳妇,嫁来没多久大牛便走了,年纪轻轻变成了寡妇,自然受不了。” “原来是这样,现在的姑娘都不懂得洁身自好。” “……” 妇人们还在说,年素有些难过,她以前经常被自己娘亲骂,却从未受过这样的诋毁,她也不曾知道这个世界竟还有这样的人,她娘亲和弟弟虽然待她不好,却从不会这样说她。 年素藏在衣袖下的手紧紧的握着,指甲嵌到了掌心中也不自知,一旁的王平此时还嫌年素的骂声还不够多,又说了一句:“小娘子,今晚子时我在后山等你。” 说罢,他笑着离开了,随后便是汹涌而来的骂声,年素知道自己的豆腐大概卖不出去了,她颤抖着双手准备把豆腐收起来,却来了一个书生般模样的人。 他带着笑意,却不是嘲讽的笑,而是温暖的笑容,他说:“给我来一块嫩豆腐,一块老豆腐。” 年素有些呆愣,阳光照在书生脸上,灿烂的像开出了花,书生有些面善,她却想不起来自己是在哪里见过他。 年素的手还在颤抖,她点了点头,忍住想哭的冲动,给男子切了一大块嫩豆腐和一大块老豆腐。 书生接过豆腐,掂量了一下,笑着说:“姑娘,你给了我这么多,我可没有足够的钱给你哦。” 年素摇了摇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抬起头笑着说:“无妨,这是我送你的。” “如此便谢过姑娘了,方才那些人希望姑娘莫要放在心上,清者自清,流言无畏。”书生将钱给了年素便拿着豆腐离开了。 年素想,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她不信自己卖不掉这些豆腐。 她也学着隔壁妇人的模样,开始叫唤,她身后的小豆子听到了,也开始卖力地叫唤,这一叫唤,倒是叫来了一些生意。 再说那个书生,拿着两袋豆腐,走到了一个小巷中,笑着将豆腐塞给了苏锦时。 “妹妹,我可就搞不懂你了,你若是想帮她,依你的性子,直接便去了,怎的还会迂回的想到我?”苏怀瑾手背在身后,眼神有些探究意味。 方才那书生便是苏怀瑾,也是苏锦时叫了苏怀瑾去买豆腐,顺便安慰一下年素。 苏锦时拿着豆腐,叹了一口气,说:“刚刚那王平调戏年素时,我就想冲出去了,但还是忍住了,若是下次再让我看到王平调戏良家妇女,我可不能保证我能不能再次忍住。” “忍住?你也会忍?真是难得啊!”苏怀瑾惊讶的开口,眼中的探究意味愈加浓厚。 苏锦时白了他一眼,说:“懒得跟你说话。” “哟,妹儿又生气啦?别呀,哥哥只是开个玩笑,哥哥还是疼你的!”苏怀瑾跟在苏锦时身后,笑着说。 苏锦时忍无可忍,转过身直接给了苏怀瑾一脚,他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自从苏锦时和苏怀瑾说上话了,苏怀瑾动不动就激苏锦时两句,两人一吵一闹倒也十分欢乐,只是有时候苏信和赵氏会说苏锦时打扰了苏怀瑾看书。 这时候苏锦时总会暗暗地踹苏怀瑾一脚。 两兄妹拿着豆腐回家了,没过多久赵氏也回来了,手中拿着的也是一袋子豆腐,她看到苏怀瑾也买了豆腐,便问道:“你可是买的隔壁大牛媳妇家的豆腐?” 苏怀瑾点了点头,道:“我瞧着那大牛媳妇被别人非议,模样甚是可怜,便买了一些回来,娘买的也是她家的?” “正是,唉,”赵氏叹了一口气,将豆腐放在灶头上,“那姑娘方才被王平调戏了却是十分淡然,镇子上的一些妇人便开始诋毁她,我一路上听了好多流言蜚语,大牛媳妇第一天卖豆腐就这样,可不是好兆头啊!” “娘,这可不一定,你瞧如今这镇子上的人都知道了大牛媳妇在卖豆腐,若是豆腐好吃,定是要经常去买的,久而久之这好吃的名声传开了,还愁卖不出去吗?”苏锦时挽住赵氏的手臂,笑盈盈的说。 赵氏用手指点了点苏锦时的头,“你这丫头哪里来这么多歪理?对了,今儿个有个媒婆来找我,说有人想来和你相看相看,就在明天。” 苏锦时哀嚎一声,立刻蹭着赵氏的手臂,说:“娘,怎么又要相看人呀?我能不能不去啊?” “胡说!”赵氏轻拍了一下她的脑门,一本正经的说:“这次是好人家,虽是对方找上门的,但我估摸着人家也看不上你,你就去坐一会便成,记得别在和以前一样跳脱了,还有我前几日给你做了一件新衣裳,你明天就穿上。” 苏锦时听到赵氏这么说,也只能同意了,一旁的苏怀瑾却背着赵氏无声的对她说:做看好戏。 回应他的是苏锦时的飞毛腿…… 晚上吃晚饭时,苏信也提起了明日的相看,再三叮嘱苏锦时要好好表现,苏锦时本还不放在心上,此时听到苏信这么说,顿时对明天要相看的人有了兴趣。 苏信虽也很担心苏锦时的亲事,却从未这般叮嘱过。 第十一章 晚饭,苏锦时躺在床上,又想起了白天的事,也不知道年素如何了,苏锦时想了想还是去了年素家里。 她一边爬墙一边想着,自己是不是受虐狂,明明年素对她一点都不好,年素甚至还讨厌她,可是她却忍不住想去关心她…… 翻过了墙,她轻巧的落地,转身正打算悄悄地走到门口,却发现井边有一个人,苏锦时定睛一看,竟然是年素。 年素似乎还没有发现苏锦时,她蹲在地上,将自己的脑袋搁在臂弯中,寂静的夜里有点点抽泣声。 苏锦时走到年素跟前,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没有说话。 年素抬起头,看到苏锦时平静的脸,心中的委屈忽然变多了,她的眼泪就这样落到了苏锦时的手背,滚烫滚烫。 看着年素泪眼朦胧的样子,苏锦时忽然想起了陆静沉第一次靠在她怀里哭的样子。 她是一个骄傲的人,从不轻易哭泣,苏锦时和她在一起两年多,只见她哭过两次,一次是因为她妈妈出车祸死了,另外一次就是她们俩分手的时候。 陆静沉的眼泪从不是恣意大哭而来,也不是小声抽泣,她哭的时候一点声音也没有,安静的不像话,只是那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止不住也停不住。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年素时,她总能轻而易举的想起那些回忆,那些她深埋于心的回忆。 “以后我帮你一起去卖豆腐吧?”苏锦时轻轻拍着年素的背,说道。 年素摇了摇头,说:“不用了,卖豆腐并不轻松,况且,寡妇出来卖豆腐名声也不好。” 苏锦时皱了皱眉,说:“寡妇怎么了,卖豆腐怎么了,不都是为了养家糊口吗?有什么好歧视的,你今天被人欺负的事我都听说了。” 年素眼中闪过一丝逃避,苏锦时说:“这王平就是因为镇子上没人敢打他骂他,他才会如此嚣张,如果下次再让我看到他欺负良家妇女,我定然不会让过他!” 苏锦时这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年素听了瞪大眼睛说:“你还是个未出阁姑娘,怎可如此放肆?你若是这样,名声便会完了的!” “名声是外人给的,但你的生活是你自己的,活的开不开心也是自己给的,和外人没有关系,名声再坏又如何?不一定过得不幸福,相反名声好的就一定过得开心吗?也不一定。”苏锦时说的倒是理直气壮的。 年素眨巴着眼睛,说:“我听不懂。” 苏锦时:…… 第二天,苏锦时得了赵氏的允许,开到年素家,帮着她一起把豆腐做好,然后和她一起推车去街上卖豆腐,她们做得快,来到街上时,苏锦时特意选了一个较好的位置。 因为昨天只卖了一半,所以这次苏锦时和年素只做了昨天的一半便推车来街上了,他们来得早,街上还没有什么人。 两人等了一会儿都没有人来买豆腐,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了,不断有人从她们的豆腐摊前走过,却没有人停下来卖豆腐。 苏锦时皱了皱眉,将摊位前的写着“买一块送一块”的牌子扶正,却还是没有人来买。 这是她昨天想出来的法子,年素第一次卖豆腐生意肯定不好,若是能够买一送一,肯定会吸引人来买。 但为了不亏本,只能稍微提高豆腐的单价了。 约莫又等了一柱香的功夫,终于有个妇人来买豆腐了,那妇人举止优雅,穿着也富贵尽显,苏锦时留了一个心眼。 “买一块豆腐。”那妇人微笑着说。 年素将两块豆腐包好,苏锦时报了一下价格,那妇人微微挑眉,却也掏出了钱,她转身走了,走了几步却又回来了。 “小姑娘,买一块送一块自然好,但你有没有想过这镇子上识字的妇人有多少?另外,你们家豆腐比别家要贵一些,若是以后不买一送一了,你们还保持原价吗?” 那妇人站在阳光中,深紫色的衣服将她玲珑的身材勾勒出来,她背着光,苏锦时看不清楚她的模样,却也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些关心。 “物以稀为贵。”苏锦时淡淡地说。 那妇人低低的笑了一声,语气带着笑意,“哦?拭目以待。” 说完,那妇人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苏锦时却皱眉了,她并不记得镇上有这样的女子,若不是她头上挽着发髻,苏锦时当要以为此人是大家姑娘。 苏锦时和年素耐心的守着自己的豆腐摊,除了那夫人,不过两三人来买了豆腐,苏锦时有些气馁,想着要不要大声吆喝一下,但想着年素声音细小,而自己即使声音响亮,却身份不合适。 正当她惆怅之际,小豆子从远方欢快地跑了过来,口中还大声的叫道:“娘亲,锦时姨!” 街上本就嘈杂,小豆子的声音竟能清清楚楚的传入两人耳中,苏锦时一喜,待小豆子走近了,她问一旁的卖糖葫芦的男子买了一串糖葫芦。 小豆子有些肥肥的身子靠近,苏锦时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他,说:“小豆子乖,姨给你吃一个糖葫芦,待会帮你的娘亲做些小事好不好?” 年素不知道苏锦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默许了她的行为,小豆子吃了一口糖葫芦,眨巴着眼睛问道:“什么事?” 苏锦时一笑,说:“你在这儿喊几句话便成。” 小豆子挠挠脑袋,“是不是像旁边买菜的奶奶一样喊?” “你就喊,年氏豆腐,又香又滑,买一送一咯!”苏锦时蹲了下来,低声交代,“买一送一一定要喊得响亮,今日我们能不能卖完豆腐就全看你了!” 小豆子咬了一口冰糖葫芦,志气满满的说:“锦时姨放心,包在我身上!” 苏锦时笑着点了点头,悄声解释说:“小豆子声音大,有些妇人可能不明白我板子上写的字,小豆子念了,肯定有人买的。” 年素说:“我待会也帮着喊,昨日也是我和小豆子喊了才卖掉的豆腐。” 小豆子将糖葫芦吃完,站在一旁,二话不说就大声喊道:“卖豆腐咯!年氏豆腐,又香又滑,买一送一咯!” 稚嫩的童声在人群中很突兀,小豆子叫得很欢,倒真引来了一些妇人买豆腐,她们冲着买一送一,虽然单价高了一些却还是买了。 因为小豆子的吆喝,买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家来一看年素的豆腐确实好,也开开心心的买了。 苏锦时和年素见生意好了些,也都很开心,分量给的很足,人渐渐的多了起来,而那王平也来了。 “哟,小娘子今儿个还出来卖豆腐啊。”王平轻佻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不一会儿,他已经走到她们面前。 “哎哟,今儿个还有一个小娘子啊,这皮肤水嫩的,真是不错!”说着,王平便伸出了手想要摸一把苏锦时的脸。 苏锦时冷冷一笑,抓住王平的手,用力往后一掰,顿时,王平杀猪一样的叫声响起,苏锦时用手一推,那王平猝不及防被推倒在地。 受伤的剧痛没有让王平知难而退,反而越发猥琐,他干脆躺在地上,说:“这小娘子可真泼辣,惹得爷心里痒痒,这么着急的要把爷推到地上,是不是你也忍不住了?” 苏锦时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她忍住想要暴打他一顿的冲动,一脚踩在他的腿上,用力一碾,那王平又叫了起来,并不隐忍自己的苦痛。 “像你这样的人渣,我今日就要给镇上的姑娘们讨一个公道!”说着,苏锦时抬脚就朝着王平的命根子踩去。 一旁的年素惊讶于苏锦时的举止,见她要踩王平的命根子,她连忙上前拽住了苏锦时,有些着急的说:“苏锦时,这样不好,你快住手!” 王平似乎也意识到苏锦时是玩真的,他匆匆忙忙用手捂住裤裆口,挣扎着要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被苏锦时碾的剧痛无比,只能一条腿一蹬一蹬的往后撤退。 苏锦时此时也冷静下来了,她看到王平哆哆嗦嗦的逃走,不屑的说:“呵呵,你也就这点能耐,欺软怕硬,你若是以后还欺负镇上的姑娘,我看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真是恶心。” 王平好不容易站了起来,见苏锦时满脸戾气的脸,他又哆嗦了一下,灰溜溜的逃走了。 围观的群众见王平第一次吃亏,同样也惊叹于苏锦时大胆泼辣,竟纷纷拍手叫好起来。 苏锦时和年素回到摊位,因为刚才那一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两人便打算趁此机会多卖掉点豆腐,小豆子见人多了,喊的愈发的响了。 周围的群众因为苏锦时的关系,纷纷来买了豆腐,不一会儿,两人早上做的豆腐就都卖完了,却还有好一些人没有买到豆腐。 “已经没有豆腐了!如果要买,明日我们还会来这里买豆腐的!大家到时候一定要来啊!”苏锦时朝着后面的排队买豆腐的人说道。 听到苏锦时这么说,一些人也就散了,苏锦时和年素合作一起收摊子,年素嘴角难得带了笑,约莫是开心,整个人都显得红润了。 “你方才真要吓死我了。”年素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心有余悸地说,“你那一脚若是真的踩下去,那我们可真是罪人了。” “你放心,我有分寸的!不会让他断子绝孙,最多就是几天下不了床罢了,我们女人也不是好欺负的!”苏锦时得意的说,她十分庆幸自己在现代的时候学过一段时间跆拳道,此时竟然派上了用场。 年素还有一些心有余悸,她脑中还想着那件事。 此时一个瘦弱书生模样的男子走了过来,苏锦时见了,笑着说:“不好意思,我们的豆腐已经卖完了。” 那男子没有走,他似乎有些羞涩,他抬起头说:“敢问姑娘是否为苏氏酒馆的千金?” 第十二章 “敢问姑娘是否为苏氏酒馆的千金?” 男子咬文嚼字的模样让苏锦时皱了皱眉,她一向不太喜欢透着酸味儿的书生,但出于礼貌,她还是点了点头,说:“请问你是?” 男子的肤色很白,在阳光下几近透明,因为瘦弱,所以显得有些病怏怏的,他说:“苏姑娘你好,小生顾生允。” 苏锦时想了想,并没有什么印象,不知道他为何会来找自己。 苏锦时没有说话,那男子却继续说道:“以往小生常去苏氏酒馆买些酒水,便已见过姑娘,今日见姑娘教训了那王平,心中甚是畅快,才前来一聚。” 说着,那顾生允还抱着手给苏锦时作了揖,苏锦时皱了皱眉,对这人印象不好,她向来大大咧咧,不喜这些繁文缛节,可这顾生允却偏偏这样对她。 “这样啊,那好吧,如果你要来买豆腐,明日再来吧。”苏锦时不再看他,继续收拾。 顾生允见苏锦时对他并不热络,也不生气,“明日姑娘也在吗?”他脱口而出道,说完觉得不妥,他抱歉的笑了笑,“是小生唐突了,还望姑娘不要介怀。” 苏锦时皱了皱眉,只摆了摆手,没再说话,一旁的年素倒觉得苏锦时态度有些不好,她对顾生允笑了笑,说:“锦时今日心情约莫不好,公子别放心上。” 顾生允客套一笑,“小生也猜到了,在下先行告辞,明日来买豆腐。” 说完,那顾生允又瞧了苏锦时一眼,见后者忙碌着自己的事,眼角都不留给他,他也不自讨没趣了,离开了。 年素瞧着顾生允的背影,没有说话,继续收拾东西,反倒是苏锦时皱着眉的说:“这人真是烦。” 苏锦时帮年素把豆腐运回了家,因为这次豆腐卖得不错,年素和小豆子的心情也好,就请苏锦时进屋喝了一杯水。 只这杯水还没喝完,赵氏就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找她了。 “锦时,快随我回家。”赵氏拉着苏锦时的手,着急地说。 苏锦时将碗放下,说:“什么事这么急?” “还能有什么事儿?还不是你的终生大事!快随我回家去好好梳妆一下,晚上要在镇子上的酒楼见面!”赵氏满面春光的说。 苏锦时皱了眉,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赵氏回家了,赵氏欢喜的将苏锦时拉入房中,将自己家里所有的胭脂水粉通通拿了出来,对着苏锦时一阵打扮,头发也弄散了重新疏。 末了,赵氏还让苏锦时将新衣新鞋换上了,苏锦时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竟还被赵氏折腾的漂亮了一些。 到了傍晚时分,苏信提前关了店门,急匆匆的回家了,见赵氏已经将苏锦时收拾好了,松了一口气,他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回到屋子里也换了一身体面的衣服,就领着苏锦时和赵氏出门了。 地点定在了镇上最大的一家酒楼,一路上苏锦时也知道了和自己想看的那家人的家世。 是镇上的顾家,祖上三代都是在朝廷做官后归隐到此,家中小儿还未科考,因着上一代门衰祚薄,中年才得了一子,极为宠爱,想在小儿科考前便为他娶得一妻,早日为顾家传宗接代。 来到酒楼后,顾家的人已经到了,苏信领着赵氏苏锦时坐下,苏锦时遵照赵氏的话,一直低着头。 “苏姑娘长得可真标致!” 说话的是一个女人,听着语气像是赵氏说的顾家夫人,苏锦时低着头含笑道:“夫人过奖了。” 赵氏见女儿这般懂事,心中也宽慰,她笑道:“顾公子长得也是极为俊俏的。” 顾夫人也笑了出来,但因为顾夫人在京城中做过官夫人,笑得倒是极为含蓄,“苏姑娘可否抬头让我瞧瞧?” 苏锦时依言抬起了头,却在抬头的瞬间看到了坐在对面的顾生允,她本还带着笑意的脸顿时臭了下来,她皱着眉看顾生允,用眼神质问他,但那顾生允似是看不懂一般,一直冲着苏锦时傻笑。 苏锦时的脸色愈加难看,顾夫人也看出来了,不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在看儿子傻笑的模样,开口问道:“两个孩子之前可是见过?” 苏锦时臭着脸不说话,顾生允便笑着接道:“今日在街上,小生与苏姑娘有过一面之缘,苏姑娘仗义相助的举动让小生深深感慨。” 顾夫人脸色微沉,她再次看向苏锦时,这姑娘虽然瞧着面相好,只是眉宇间的英气却让她有些不喜欢。 “大家先吃菜吧,凉了也不好吃。”顾夫人笑着说道。 苏信笑着点了点头,等顾夫人拿起了筷子,其他人才拿起筷子开始吃饭,苏锦时心中有气,吃的便有些随意,吃相并不好,赵氏几次捏她的大腿提醒她注意礼节,她都没有理会。 “苏姑娘平日里都喜欢做些什么?”顾夫人笑着问道。 “锦时平日里就在家中帮些家务活,有时候也做做女红,只是做得并不好。”赵氏笑着回答。 顾夫人的眉稍稍皱了皱,随后笑道:“瞧着苏姑娘倒是一个爽朗之人。” 苏锦时放下筷子,口中还有食物便含含糊糊的说:“我娘方才说的只是一部分,我大多时间都会在酒楼里帮忙,有时还会帮隔壁家的小寡妇卖卖豆腐。” 此话一出,饭桌上一阵寂静,顾夫人的脸已经挂不住了,而苏氏夫妇也十分尴尬。 “娘,锦时乐善好施侠义助人,自然是不拘小节的,娘切不可将她当成寻常女子了。”顾生允笑着给苏锦时解围。 而苏锦时却没有领情,继续若无其事的吃着菜,虽有了他的解围,但苏氏夫妇脸上还是一阵尴尬。 “呵呵,瞧着这苏姑娘倒是不羁。”顾夫人凉凉一笑,有些嘲讽地说。 苏信和赵氏也听出了话中意思,却也不敢说什么。 一顿饭吃的十分不愉快,苏锦时倒是吃了个饱,只是那顾夫人和苏氏夫妇都有些食不下咽。 顾生允眼中对苏锦时的欣赏倒是越加浓烈了,顾夫人自然也是看在眼里,她心中有些着急,脸上却是不动神色,“苏姑娘倒是与寻常女子不同,怪不得到如今还在家中。” 此话一出,苏锦时的脸色顿时冷到极点,她冷笑道:“我如今还在家中,是因为我瞧不上那些男子,顾夫人,你当真觉得这顾生允是个稀罕货?他这般瘦弱,脸色苍白的模样,莫不是有些隐疾吧?” 顾夫人听到这话,顿时火了,“苏锦时!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我为何要记住?你可有让我记住的资本?”苏锦时甩掉赵氏的手,冷冷的说。 顾夫人的脸色完全沉了下来,而苏氏夫妇也是尴尬到了极点。 苏信见苏锦时这样气到不行,却还得勉强笑着对顾夫人说:“顾夫人,小女不懂事,还望海涵。” 苏锦时见苏信还这样低声下气的和顾夫人说话,心中有气,她冷冷的看了顾夫人一眼,转身便走了,顾夫人被气得脸色发绿,却碍于面子不好发作,只能甩甩衣袖也离去了。 出了酒楼,外面已经明月当空,苏锦时心里烦,就挑了一条小路走,她踩着月光想着自己现在的处境,只觉得极为烦躁。 月光倾洒在地,将苏锦时的身影拉的很长,她独自一人走着,只觉有一阵寂寥。 她来到古代已经快有两个月,从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的习惯,她很喜欢现在的家庭,她活了一辈子只在这短短两个月内才感受过亲情的滋味。 夜风吹拂,将她纷乱的思绪慢慢吹掉,脑海中却闪现一个画面,一个很久以前的画面。 那是一个残阳如血的傍晚,橙黄的阳光洒入屋中,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在暖黄的色调中尽情飞舞,本应该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傍晚,苏锦时家却传来了器皿打破的声音。 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揪着苏锦时的头发将她的头左右甩,时不时的补上一巴掌,语气恶狠的说:“苏锦时,因为早恋被学校记过,而对象还是个女人?你现在能耐了啊,男人玩不够,还去玩女人!” 苏锦时嘴角渗着血,她冷笑道:“爸爸,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从今以后我的一切都不用你管。” 换来的是男人的一顿打,苏锦时默默地承受,暴雨停歇后,苏母来安慰她,劝她,而她选择离开,她再好都抵不上她弟弟的万分之一。 这是她在现代的家庭,而她现在的家庭,虽然嘴上说着,但她能感受到苏信和赵氏对她的疼爱。 但如果他们硬要她嫁人,那她只能离他们而去了。 苏锦时回家的时候,苏信和赵氏正在她房中等她,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坐下,勉强笑道:“爹,娘,怎么还不睡?” 苏信见苏锦时还笑着,他猛地一拍桌子,指着苏锦时说:“你做的可真好啊!人家顾生允好歹是有门有户的,你今日这样对顾家夫人,你叫我以后如何面对顾家人?你若是瞧不上他,你好歹也表现好一些吧?” 苏信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今日瞧着那顾生允对你还有些个意思,你这样给人难堪,叫我们以后如何做人?” 苏锦时自认自己没有做错,她不喜欢顾夫人阴阳怪气的模样,也不喜欢苏信和赵氏那样低声下气的说话。 “爹,我认为我没有做错。” 第十三章 苏信又是一拍桌子,直接站了起来指着苏锦时说:“苏锦时,你可知道顾家是什么身份!你竟敢这样对顾夫人,今后你哥哥上京赶考还要仰仗着顾家,你如今对顾夫人这般无礼,日后你叫你哥哥怎么办?” 苏锦时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心中不由有些愧疚,但苏信和赵氏的样子确实让她觉得心中不舒爽。 碍于面子,苏锦时只得说:“我不喜欢爹娘那样唯唯诺诺的样子。” 语气依旧很犟,但气势却明显弱了下来,苏信心中一软,瞧着自家女儿脸上的傲气,摇了摇头。 “锦时,你若是能嫁给顾家小生,必是皆大欢喜,明年怀瑾和顾家小生一道进京科考,相互也有个照应,若是中了举,在朝堂上也有个伴儿,况且那顾家小生家中几代为官,在朝堂上也有一定的势力。” 苏信语重心长的和苏锦时说着其中利弊,“锦时,刚者易折。” “爹,刚者易折是没错,至阴至柔方可纵横天下也没错,只是待人之道可谦逊可恭敬却不可一味地奉承逢迎。”苏锦时直视苏信,说的倒是铿锵有力。 苏信凝视锦时良久,才说道:“锦时早些休息吧,今日之事我会去顾家登门道歉,只希望以后你做事前能多想想利与弊。” 说完,苏信和赵氏便离开了她的房间,苏锦时一人躺在床上,看着屋顶愣愣的发呆。 曾经陆静沉也对她说过刚者易折,却是笑着说的,她被她这样的性格所吸引,却也因为她这样的性格而和她分手。 想了一会睡意来了,她便沉沉的睡去。 日子一样的过,她有时帮年素卖卖豆腐,有时去自家酒楼帮帮苏信,有时在家做做女红,唯一不一样的是苏信和赵氏再也没有叫她与别人相看过,对她的婚事也没再有半句唠叨。 一时间,她耳根子边清净了很多,却也十分不习惯,苏信和赵氏对她依旧如往常,只是少了那些唠叨,她便觉得少了一些亲昵。 有时候她发呆时会想,如果她爹娘对她还是如以前那般唠叨,即使她使出浑身解数来逃避相亲成亲,她也觉得快乐。 一日,苏锦时到年素家里来帮她做豆腐,却见年素家中有个妇人。 “年素,你卖豆腐的钱呢?”妇人的语气并不好。 苏锦时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是年素的娘亲刘氏,她皱了皱眉,第一次见到刘氏,她对她的印象就十分不好。 “娘,卖豆腐的钱都用来还债了。”年素的声音有些冷淡。 “啪!”刘氏抬手就给了年素一巴掌,冷笑道:“我看你是不想给我吧,如今你这豆腐卖得好,便忘了是谁把你养得这么大了?” 说着,刘氏又举起了手,苏锦时眼疾手快的跑到前面去拉住了刘氏的手。 刘氏的手被握得很紧,却还是挣脱开来,她的气焰顿时高涨,口气很冲,“哪来的野丫头?这样不知好歹!” 苏锦时站到年素面前,将她护在身后。 “你又是哪来的野妇?”苏锦时冷冷的看着刘氏。 “我是年素的娘,你又是哪根葱!我处理家事好像和你没关系吧!”赵氏用力的推搡着苏锦时,无奈苏锦时力气大,倒也没能将她推动。 苏锦时将年素往后推了一下,趁着刘氏不注意踢了她一脚,“果然是野妇,以后不准欺负年素,她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 刘氏被踢得腿疼,她捂住了退,稳住身子,她才道:“死丫头,下次再来找你!” 刘氏离去,苏锦时转身看向年素,年素苍白的脸上赫然有五个手指印,苏锦时皱着眉碰了一碰,问道:“疼不疼?” 年素退后一步,推开她的手,说:“苏锦时,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吧,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呢?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我?”苏锦时前进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年素。 年素别过头,说:“你没有让我喜欢的地方。” “该不会是我第一次见你害你摔倒还害你落水,你才这样讨厌我的吧?”苏锦时猜测道。 年素没有说话,转身走到后院,准备磨豆浆了,苏锦时一看她这样,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她不由失笑,这小姑娘竟然这么记仇! 她走到后院,坐在台阶上看年素吃力的推着石磨,闲闲地说:“年素啊,要不要我来帮你呀?” 年素凉凉的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继续推。 苏锦时也不上去帮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推,忽然想到一件事,她问道:“年素,我问你,你是不是真把你赚来的钱都给了那钱万宝和王氏了吧?” “给了又怎样?不给又怎样?”年素的声音有些喘,因为她的声音本就软儒,此时听着竟格外的诱人。 苏锦时眼睛眯了眯,此时年素的衣服已经有些湿了,白色的衣服在阳光下有些透,隐隐约约能看到内里风光。 又是黄色肚兜。 苏锦时猛地站起来,去井边洗了一把脸,才说:“年素,你难道看不出来钱氏夫妇是在骗你吗?大牛压根没问他们借过钱,大牛生前和亲戚都断了来往,怎么可能问他们借钱?” 年素的身影顿了顿,才低声说:“我也没有办法。” 苏锦时看着年素单薄的模样,不由有些心酸,她走过去,将年素推到一边,说:“还是我来帮你吧,你这样磨大概要磨到天黑了。” 年素本想拒绝,但她刚走上去,苏锦时就直接把她抱到阴凉处,然后自己走到了石磨边,开始磨了起来。 苏锦时力气大,磨的速度也很快,不过半个时辰就把所有的黄豆都磨好了,她又帮年素把豆浆都搬到了厨房,才停下来休息了一会。 年素还站在刚刚的阴凉处,抿着嘴不说话,良久她才走了过去,低声说:“谢谢。” 苏锦时拉过年素,两手放在她的肩上,双眼直视她的眼,“年素,是不是最近年强又来找你了?” 她想了想,总觉得不太对劲,先前她和年素一起卖豆腐时,她对她的态度比之以往好多了,可如今她却有这样对她,除了年强她想不出来别人了。 年素的眼睛飘忽了一下,她挣扎了一下,说:“没有。” 苏锦时皱着眉,年素的样子明显是在撒谎,但她不明白年强明明是她的弟弟,就算他心理不健康,但年素也不至于这样怕他。 “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苏锦时的手紧了紧,年素不再挣扎,只是她却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 “年素,你老实告诉我,年强对你做过什么?”苏锦时的声音冷了下来,她觉得自己对年强的看法出了偏差。 她本以为年强只是一个心理有些扭曲的孩子,如果对其正确引导也许会回到正常人的轨道,只是现在看年素这样的反应,只怕是不简单。 年素皱着眉,挣扎的力道变大了,她抬起头,冷冷的看着苏锦时,说:“苏锦时,你管的真的很宽,年强是我的弟弟,他能对我做什么?” 年素的表情冷淡,她的双手抱在胸前,眼中尽是防备,苏锦时叹了一口气,慢慢的松了手,她抬手摸了摸年素的头,刚碰到的那一刹那,年素的身体颤了颤,后退了一小步。 苏锦时的表情柔和下来,她说:“对不起。” 第十四章 年素的身体放松了下来,她摆了摆手,说:“没关系,我要做豆腐了,你自便吧。” 说着,她便走到了灶头前,熟练地生火,然后做起了豆腐,苏锦时看着年素有些冷漠的脸,叹了一口气,也就离开了,心里却对年素这一家人愈发的感兴趣了。 她还不想回家,便在镇上随便的逛着,不知不觉就逛到了衙门口,里面的喧哗声打乱了苏锦时的思绪,衙门口也围了一群人。 苏锦时好奇的往前挤,终于挤到了前面,她伸头往里面看,只见衙门里跪着两个人,地上还有一具尸体,那具尸体用凉席抱住了,但血还是渗了出来。 “大婶,这是怎么一回事啊?这人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苏锦时拉了拉旁边的人,好奇地问道。 那大婶瞅了苏锦时一眼,皱着眉说:“你这小姑娘怎么来这里了?这种血腥之事还是少看为妙,晚上莫要做梦了!” “不会的,大婶儿,你就告诉我吧,我这人在邻里之间还有个外号叫苏大胆,我瞧着这人像是被人杀死的。”苏锦时目不转睛的看着公堂上的人。 那大婶见苏锦时也不像是怕的人,也就说了,“那王有汉也是活该,他生前就对妻子又打又骂的,一喝酒必然是要打的,这许氏身上的伤变没有好过,不仅是对许氏这样,连他五岁的儿子都不放过,一不开心就会打一番,如今死了,倒也是好了!” 大婶知道的不少,苏锦时又问道:“大婶儿,你可知道那尸体是如何发现的?” “说来也是不巧,这许氏去地里弄菜,孩子也跟着去了,这王有汉便一个人在家,也不知招惹上了什么人,出去了当晚便没有回来,许氏早上不见王有汉,便出门寻了,寻了半日才在镇外的小树林里找到了他。” 苏锦时皱了皱眉,她继续听公堂上的人说话。 “许氏,你且直言,是不是因为他长期对你又打又骂的,你才将你相公杀死?”桃花镇县官赵文水拍了一下惊堂木,严词道。 那许氏一听,立刻就慌了,她慌忙摇着手,又是磕头又是哭的说:“大人明察,此事与民女无关啊,有汉是如何死的,民女真的不知道啊!” “那你当晚不见王有汉时,你为何不及时出门寻找?”赵文水又问道。 “这……实在是,民女已经习惯了啊!”许氏的眼泪还在流,却有些吞吞吐吐的说:“有汉平时便时常很晚归来,起初民女还会等他回来,可后来……民女也懒得等了,本以为昨日和往常一样,哪料他一出去就再没回来!” 赵文水摆摆手,不耐烦的说:“拖出去押入大牢,你莫要狡辩了,这有嫌疑之人也只有你了!” 说完,便有两个衙役将许氏拖了走,许氏不肯走,大声喊着:“赵大人!苍天可鉴我没有杀有汉啊!你若是将我关了起来,这小天可怎么办啊!” 许氏的声音还在公堂上回荡,大家见案子了了,看完了热闹也就散了,只有刚刚的大婶有些怀疑地说:“仵作说这王有汉时昨晚被杀,可昨晚我在王家呆了很久才回去,这许氏如何有时间跑到树林中去杀有汉呢?” 那大婶并不敢走到公堂上去提供证词,苏锦时默默的将大婶的话记下来,她又看了看那王有汉的尸体,方才来了一阵风,倒是将尸体上盖着的凉席吹下了一些。 苏锦时一瞧,顿时有些反胃,王有汉的身体上几乎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有血有泥巴甚至还有一些树叶粘着,隐隐约约她也能看到那些伤口。 倒是切割的很整齐,伤口与伤口之间的距离也几乎一样,喉咙上的伤口应该是致命的,王有汉的表情狰狞,一双眼睛突出,死前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而他似乎也是死在了最惊恐的那一刻。 苏锦时的胃里在翻腾,中午吃的午饭简直快到喉咙口了,等到衙役把王有汉尸体搬走了,她才离开公堂,跑到外面扶着墙壁干呕。 过了一会儿,她的胃才平静下来,也没有了反胃的感觉,只是那股恶心一直缠绕在胸口,压得她难受。 “这桃花镇也不太平,半年前才死了一个人,昨儿个又死了一个,听说死相都十分难看!” “可不是,唉,我才在桃花镇落脚不到三年,便接二连三的发生这种事。” “说道三年,我还记得三年前桃花镇也发生了一件大案子,只是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哦?什么样的案子?” “也和这两桩案子差不多,被杀的人都是桃花镇负了骂名的,但三年前的案子倒不若昨日的这般令人作呕。” “都是负了骂名的?” “是啊,被杀的几个人不是酒徒便是赌徒,名声都不好……” “……” 苏锦时站在墙边听着过往的两个路人的谈话,心中起了疑心。 很明显,这三宗案子极有可能是同一人犯下,手法相似,被害者的身份也相似,如果要破案,必须要深入了解这几户人家。 三宗案子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也就是说很快会有下一个人被杀。 苏锦时额头上冒起了冷汗,在现代时,她热衷于看各种破案的电视剧电影和小说,这些她只当做是爱好,从中学得的知识,她从不觉得能派上用场。 可是如今…… 她敢肯定许氏不是凶手,但她却无法找到真正的凶手。 苏锦时叹了一口气,准备离开回家,却在衙门口见到了她的哥哥苏怀瑾。 苏怀瑾站在衙门口沉思,连她到了面前,他都没有反应过来,苏锦时大力的拍了一下苏怀瑾的肩膀,说道:“在想什么呢?” 苏怀瑾被吓了一跳,他回过神来,见是苏锦时,放松了下来,“你来这里做什么?” “闲着无聊就逛到了这里,还看了一钞精妙绝伦’的破案呢。”苏锦时双手抱在胸前,笑盈盈的说。 苏怀瑾挑了挑眉,笑道:“精妙绝伦?哈哈,确实是‘精妙绝伦’,这么说妹妹也觉得这大人是误判了?” 苏锦时装着他的样子,也挑了挑眉,说:“你猜?” 苏怀瑾见她的样子便是在等自己先说,“这赵文水不是误判。”他顿了顿,继续说:“完全是在瞎判,他根本不知道凶手是谁,也没有调查。” “他只想随便找个凶手息事宁人。” 苏锦时听他这么说,皱了眉,“你的意思是……这赵文水根本就知道凶手是谁,却不敢说出来?” 苏怀瑾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笑了笑,却说:“妹妹,话不能说得太满,赵文水知不知道我们不好确定,但他肯定知道一些线索,这些线索所指向的人是他得罪不起的。” “哥哥,三年前的案子以及半年前的你还有没有印象?”苏锦时想了想,还是问道。 此话一出,苏怀瑾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了,他面色凝重地说:“你认为三宗案子有关系?” “我刚刚在旁边听到了路过的两个路人说的,”苏锦时的表情也严肃了,她双眼盯着苏怀瑾的眼睛,轻声问道:“但我对这两件案子都不熟悉,你能和我说一说吗?” 苏怀瑾的眼神忽然复杂起来,过了良久,他才笑着说:“妹妹什么时候对这种事情也感兴趣了?” 第十五章 苏锦时看着苏怀瑾有些陌生的眼神,她心中觉得有些不妙,但转念一想,苏怀瑾是古人,不可能知道自己穿越过来的。 “以前就挺感兴趣的,但爹娘一直劝诫我女儿家要有女儿家的样子,我这才没说呀!”苏锦时眨了眨眼睛,俏皮的说道。 苏怀瑾默默的凝视了她一会,才笑道:“看来妹妹进来变化颇大,倒是让我有些吃惊了。” 苏锦时第一次觉得和苏怀瑾说话这样费心力,她以为苏怀瑾是一个逗比,但现在看来没有这么简单,她的这位哥哥可谓是深藏不露。 他总是这样笑着,一双眼睛却是在悄悄的洞察一切,他不会将内心深处的情绪表露出来。 “不是我变化大,而是你都没了解过我!你仔细想想你以前同我说话,可有现在这么多?”苏锦时转过头,佯装生气地说。 “哈哈,妹妹啊,你这话说的倒像都是我的错了。”苏怀瑾手指指着苏锦时笑道。 苏锦时抬手一拍,说道:“可不是?如今你倒来说我变化大了!” “好好,我就把这三桩案子来与你说一说。”苏怀瑾走到苏锦时身边,一边走一边说:“这三年前死的人也是镇上背负着骂名的人,但死相却比今日这个好多了,不过被浅浅的划上几刀,半年前的死者生前名声也不好,但尸体上却被划了许多刀,和今日的差不多。” 苏锦时跟着走,听到苏怀瑾说的,不由皱了眉,问道:“这三个被害者是因为什么而名声不好?” 苏怀瑾听了,脑中顿时灵光一闪,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苏锦时,他问:“三个被害者都是虐打妻子孩子,所以在镇上的名声一直都不好。” “哥哥,你已经猜到了对不对?”苏锦时看着苏怀瑾豁然开朗的表情,挑眉笑道。 “锦时,如果这个猜测是对的,那这绝对不是一般的案子,事关三年前的事,兹事体大。”苏怀瑾皱着眉有些严肃的说。 “哥哥,兹事体大又如何?我们不能再让犯罪的人继续下去,以他犯罪的时间看来,案子的间隔时间越来越短,也就是说他很快就会犯下一个案子,我们必须阻止他。”苏锦时脱口而出。 苏怀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摸了摸她的头,说:“锦时,你听好,这个案件并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分析案件找到答案是我们的事,但并不代表我们要介入其中。” 苏锦时冷笑一声,“哥,你这想法太天真了,我们分析了这个案件妄想找出答案,说明我们已经进入其中,你若还想全身而退,就只能将凶手抓出来。”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并不是只有官府才能管这些事,我们一样可以,官府会惧于流言。” 说完,苏锦时便离开了,苏怀瑾看着她的背影,眉头紧锁,稍后又松开了眉,摇了摇头,也离去了。 ** 苏锦时回到家中,发现赵氏已经回来了,她低着头正准备挨骂,赵氏却说:“锦时回来啦,我做了一些小点心在厨房,如果饿的话就去吃一些吧。” 苏锦时有些愣愣的看着赵氏,她脸上的笑容让她有些不习惯。 “娘,你怎么不骂我又出去玩?”苏锦时问道。 赵氏一笑,说:“以前骂了你这么多次也骂不好,干脆也不骂了,你想去哪玩就去哪玩吧,快去厨房拿点心吃吧。” 苏锦时吸了吸鼻子,心里有些愧疚,她走到厨房,看到锅子里有一些糖糕,她的鼻子有些酸酸的,拿了一块,咬一口,虽然有些粗糙,却也十分的甜。 苏锦时站在厨房安静的吃着糖糕,心里却想着如何能让她与苏信赵氏间的关系缓解一下。 自从顾生允的事情以来,她和家人的关系一直不大好,苏信和赵氏不再管她,也不再让她去相看对象,但彼此之前的关系却比以前差了许多。 苏锦时一边吃着糖糕一边在自家后院里走来走去,想想出一个法子来。 “年素,娘让我来拿些银子。”年强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苏锦时一个激灵,捏紧了手中的糖糕,悄悄地走到了自家墙角,听两人的谈话。 “我和娘说了,我卖豆腐赚的钱都替大牛还债了。”年素的声音冷冷的,带着一种不卑不亢的味道。 年强忽然冷冷一下,他说:“年素,你约莫是最近过的太过惬意,忘了以前的事了?” 年素没有说话,年强就静静地等着她,良久,年素才说:“年强,你不肯叫我姐姐也罢,只是你那些习性还是趁早改了吧,若是有一日被人发现了……” 她的话没有说完,年强也没有说话,苏锦时听得着急,一块糖糕也快被她捏的不像样了。 “不用你来管,年素,我警告你,你如果敢把以往的事说出去,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会消失。”年强的声音冷冽,仿佛是冬日里最冷的那一块冰,让人不寒而栗。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真的没有钱。”年素的声音带着一些些颤意。 年强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慢慢的离去,周围一片安静,苏锦时蹲在墙角听隔壁的动静。 “锦时,你蹲在那里干嘛?”赵氏到院子里来收一些晒着的干货,见苏锦时蹲在墙角,不由得问道。 年素在隔壁自然也听到了赵氏的声音,她心一慌,慌忙的就跑进了屋。 听到关门声,苏锦时知道她听到了,不由得皱了皱眉,面对一脸疑惑的赵氏,她只得说:“我在这里看蚂蚁呢,嘿嘿……” 赵氏冲苏锦时翻了一个白眼,继续整理自己的干货了。 苏锦时看着手里被她捏碎的糖糕,皱了皱眉,扔掉还有些舍不得,她闭了闭眼就,一口吞了下去。 “娘,我方才听到隔壁大牛媳妇在哭呢,约莫是有什么委屈的事了,娘,我能不能去看看她?” “你出去什么时候也会来征得我的同意了?”赵氏笑着问道。 “哎呀,我的好娘亲,我以后出去一定和你说好不好?再也不会私自出去了!”苏锦时抱着她的手臂撒娇道。 赵氏笑了出来,说:“好好好,你去吧,你也带一些糖糕那去大牛家,她一个寡妇过得不易。” 苏锦时听了,立刻脚底抹油般去厨房拿了糖糕,将糖糕小心翼翼的包好后,去了大牛家。 赵氏瞧着苏锦时的背影,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也没个定性,若是以后出嫁了,在夫家可要受委屈。” 苏锦时拿了糖糕,敲响年素家的门,门很快打开了,年素见是苏锦时也没有太大惊讶,开了门便自顾自的做事了。 “年素,我拿了一些糖糕过来,一会你给小豆子吃吧。”苏锦时将手中的糖糕放在桌上。 年素瞥了一眼糖糕有瞥了一眼苏锦时,没有说话,继续绣手中的针线活,苏锦时站在那里有些尴尬,“年素,今天你不去卖豆腐吗?这太阳快下山了。” “不去了。”年素的声音冷冷的,过了一会儿,年素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说:“苏锦时,不管你刚才是从哪里听到的,我只希望你不要说出去,你也不要问我什么。” 苏锦时料到年素会说这样的话,她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才说:“年素,你可知道今日镇上死了一个人?” “那人身上被整齐的砍了很多刀,血肉模糊。” “你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第十六章 “你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听到这句话,年素整个人颤了一下,她的眼神惊慌,却还强装淡定地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苏锦时看着年素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年素,你我都非常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如果那王有汉的死真的和年强有关,你可知道你现在行为是在包庇?” 也许包庇这个词用得太过,年素的眼神愈加慌乱起来,她有些无措的看着苏锦时,“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年强不可能杀人的……” “我不是说是年强杀的人,没有证据我也不好擅下定论,但是无论年强有没有杀人,他和这件事肯定有关系,年素,我要你告诉我,年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苏锦时的眼神诚恳,语气轻柔,让年素慢慢地放松了下来,阳光下,她看到年素的脸色苍白,双手有些颤抖,苏锦时轻轻的握住她的手,安抚性的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很难吗?” 年素心中纠结着,她现在很想找一个人倾诉所有,但她又不敢说。 苏锦时一句体谅的话,让年素的眼眶红了,除了大牛,她是第一个这样体谅她的感受的人,年素看着眼前的苏锦时,脸上有温温的笑意,她忽然觉得有一股暖流在她冰冷的驱壳中游走。 她想起年强对她说的话,表情冷静了下来。 “苏锦时,你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里,你没有办法理解我们这样的人,你的生活中充满阳光,但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一出生就在黑暗的地方。”年素的声音淡淡的,她看着屋外的阳光愣愣的出神。 苏锦时没有说话,她拉着年素的手走向屋外的阳光中,太阳虽已西沉,阳光却依旧充沛。 “年素,你现在也在阳光下了。”苏锦时回过头笑着看年素,她的笑容仿若阳光,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年素看着苏锦时良久未说话,苏锦时叹了一口气,将年素拉了过来,轻轻的将她抱住,安抚的拍着她的背,“你不愿意说,我也不能强求,我只希望你明白其中的利害。” “你一直生活在这个镇上,你应该知道三年前发生的一宗案子和半年前的案子和今天这一宗出奇的相似,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三年前,年强曾遇到过一个‘贵人’。” 年素听到这话,才冷静下来的脸又惊慌起来,她面色惨白,她摇头说:“不可能的,这肯定不是年强做的……” 苏锦时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我知道人不是年强杀的,但你也知道就算不是他,他肯定也脱不了关系,三年,半年,时间间隔越来越短,我们不知道他下次犯案是什么时候,却也能猜到不会隔得太久。” 她顿了顿,低头看了一下,发现年素竟然已经哭了起来,苏锦时伸手为她擦去眼泪,轻声说:“年素,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年素吸了吸鼻子,最终还是妥协了,她推开苏锦时,走到了屋子里。 苏锦时跟着她进去了,年素给她倒了一杯水,才开始说:“我很感谢你给了我这么多的帮助,其实我并不是讨厌你,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因为无法报答,所以一直拒绝你。” 苏锦时点了点头,年素继续说道:“年强知道你在帮我,威胁我说,如果我继续接受的你帮助,他就会对你不利,本来我不相信他会对你如何,但他的眼神让我觉得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这三年里,年强变了很多,以前他只是一个不喜欢说话的小男孩,但这三年里,他不仅越来越沉默,眼神也越来越冷酷,他不屑于和同村的孩子一起玩,从来都是独来独往。” “其实,上次我和你说的,没有完全坦白。” 年素顿了顿,她喝了一口水,有些自嘲地说:“这三年里,他的行踪变得诡异,时常早出晚归,中饭也不在家里吃有一次我悄悄的跟在他身后,想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 年素捂住自己的脸,良久才开口道:“我看到他去村旁边的小树林里,和一个蒙着面的男人说话,我听到年强对那个男人说,他今天又杀了几只兔子,还把兔子给那个男人看。” 苏锦时倒吸一口冷气,眉毛紧紧皱起。 她想到了年强的身后有一个神秘人,却不知道他们已经这样变态了。 “这个男人和年强遇到的‘贵人’是同一个人吗?” “我不知道,我没有见过那个‘贵人’。” 年素双手还捂住脸,苏锦时可以看到她的双手正在颤抖,她几乎能想象到年素那时候的惊恐和无助。 苏锦时站了起来,走到年素身边,轻柔的拍着她的背,柔声道:“都过去了,你已经离开了那个家,你娘知道年强的事吗?” 年素摇了摇头,“娘……她从来不关心我们姐弟俩,她年纪很轻的时候就成了寡妇,相貌又美,村上有些男人就……” 年素说不下去了,她的脸深深地埋在手掌中,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抖,苏锦时心中一酸,将她揽入怀中,温柔的说:“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没有过去,即使我嫁过来了,我相公死了,娘还是来问我要钱,年强也时不时的出现在我面前,永远都不会过去的。”年素的声音很轻,几近呢喃,只是那话中带着的绝望让苏锦时的心狠狠地一颤。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她也曾这样绝望,她也曾以为生活会一直这样糟糕下去,后来她才发现,糟糕的生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身处这种生活中,抱怨生活却不曾想过要走出来的人。 “年素,不管你信不信,我也曾有过你这样的绝望,也曾觉得生活会一直破烂下去,但后来我才知道,你不能选择出生,却能选择生活。”苏锦时的手轻轻的将她的手移开,为她拭去眼泪。 “你的生活,由你决定。” 耳边是苏锦时的声音,鼻息间是她身上的味道,她的手轻轻的抚过她的脸庞,带着一股温热,那一股温热从脸颊的皮肤直传入她的心里。 年素回过神来,从苏锦时的怀中起来,两手胡乱的擦着脸上的泪水,擦得有点红了。 “你怎么了?好了,别擦了,脸都被你擦红了。”苏锦时抓住她的手,笑着说。 年素一惊,甩开了她的手,眼睛看向另一处,“好了,我都和你说过了,你可以回去了,如果还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我。” 苏锦时有些奇怪于年素的反应,但听到她已经站在她这边了,也就放心了,她说:“以后也别再拒绝我的帮助了,有时候还是我娘叫我来帮你的呢,小豆子快回来了,你快些去做饭吧。” 年素点了点头,将苏锦时送出了门,关上门后,她靠在门后面捂住自己的心,脸颊绯红。 不知道为什么,她帮她擦眼泪时,她的心跳得那样快…… ** 苏锦时回到家,见赵氏在洗菜准备做完饭,她也过去帮忙了。 洗了一会,赵氏见苏锦时心情似乎不错,有些犹豫地问道:“锦时,如果有一天,爹娘非要你嫁人,你会不会很我们?” 苏锦时抬头,看到赵氏闪躲的眼神,眸色沉了下来,过了一会,她才笑道:“娘亲怎么会对我做这样的事呢?你们这么疼我!” 赵氏笑得有些勉强,“自然是不会这样对你……” 第十七章 赵氏的表情让苏锦时有些困惑,却也没有放在心上,她乖乖的把菜洗好,又帮着做了晚饭,吃过饭后,苏信又教她酿酒,这次教的比以往都认真,苏锦时学得很快,不一会就学会了。 她将自己的成果给苏信看,苏信见了连连点头称赞,有些感慨地说:“锦时聪明,这么快就学会了。” 听到苏信的夸奖,苏锦时有些受宠若惊,她笑得开心,“难得听到爹夸我,嘿嘿。” 苏信拍了拍苏锦时的肩膀,有些正经地说:“我们家锦时不差的!” “那你以前还老是骂我。”苏锦时噘着嘴,眼中却尽是笑意,她很享受这种感觉,这种被家人疼爱被家人重视的感觉。 “这不是因为你以前老是不听话吗,况且以往你那般跳脱,我和你娘都担心你嫁不出去!”苏信笑眯眯的说,嘴角的胡子一翘一翘的,十分可爱。 “那你现在不担心我嫁不出去啦?”苏锦时笑着反问。 苏信的表情顿了顿,过了一会才将自己的目光移开,有些不自然的说:“如今,还是随缘吧。” 苏锦时心中有些纳闷,苏信和赵氏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尤其是谈到她的婚事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事瞒着她。 父女俩又说了几句,苏信便回了自己的房间,苏锦时把东西整理了一番,她看向天空,今晚的夜空并不晴朗,云朵在天上翻腾,将星星月亮尽数挡于身后。 苏锦时在院子乘了一会凉,才进屋去睡,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她躺在床上想着今日发生的事,只觉得像做梦一样。 她从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会见到尸体,也不敢想象她会遇到凶杀案,但她的体内有一种蠢蠢欲动,好像藏在内心深处的激动正在被唤醒。 她想要追查下去。 想着想着,她便睡着了,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总是能梦到王有汉的尸体,血肉模糊的样子让她屡屡从梦中醒来,到了卯时,她终于无法再入睡。 苏锦时醒了过来,外面还是暗淡一片,赵氏和孙氏已经起床做早饭了,她坐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动静,脑中浮现的却是刚刚的梦境。 她梦到年强拿着刀在割她。 那种疼痛,即使她醒来她都能感受到。 ** 晚上睡得不好,白天也有些郁郁不振,苏锦时坐在自己房间里,一边喝着茶一边整理脑中的思路,想到一半时,苏怀瑾进来了。 苏怀瑾一进来就看到了她眼底的乌青,他坐到椅子上,说:“妹妹,你眼睛被谁打了?” “……”苏锦时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苏怀瑾见她不和自己说话,也不尴尬,他随手看了一下苏锦时在纸上写的字,挑眉道:“第一次见到妹妹写的字,写的倒是不错啊。” 苏锦时抬头看了他一眼,凉凉的说:“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谁让你平时一点都不关注我?” 苏怀瑾摸了摸鼻子,有些讪讪的,“妹妹啊,你现在在写什么呢?要不要我来帮忙啊?” “你不是不愿意继续调查这件事吗?干嘛还来找我?”苏锦时对他没有什么好脾气,虽然苏怀瑾有着一副好皮相,但平时却以取笑她为乐,幸灾乐祸的模样让她忍不住想暴打他一顿…… “谁说我不调查的?咱们兄妹合力,其利断金啊!”苏怀瑾有些夸张地说道。 苏锦时沉默了一会,她现在以她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破解这个案子的,毕竟她来这个世界才一个多月,很多事情她都不知道,而苏怀瑾却在这个镇上住了二十几年,有些不足之处,他到可以弥补。 只是…… 若是她和苏怀瑾合作,她势必要告诉苏怀瑾关于年强的事,毕竟年强是唯一的线索。 她看着苏怀瑾带着笑容的脸,不禁在心里问自己:她能相信他吗? “妹妹,你不会是在怀疑我吧?”苏怀瑾忽然出声问道。 苏锦时回过神来,她摆摆手,说:“怎么可能怀疑你,只是我忽然觉得你和我印象中的哥哥好像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 “没什么,就像你觉得我和以前不太一样相同,我也觉得你和以前不太一样。”苏锦时重新拿起了纸笔,在脑中整理思绪,时不时的记了下来。 苏怀瑾挑眉看着苏锦时,随后笑了笑,他在一旁看着苏锦时记录下来的东西,脑中也慢慢地回想自己所知道的事。 他看了一会,发现苏锦时记录的事都是有着她自己的思维,他不由得问道:“锦时,你有线索了对不对?” 苏锦时没有回答他,只静静的将自己脑海中的思路写下来,苏怀瑾也不再说话。 过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苏锦时放下了笔,将自己写好的纸张整理好,又仔细的看了起来,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的苏怀瑾一直没走。 到了太阳西沉的时候,苏锦时看的疲乏了,放下了纸,准备去床上躺一会,却发现苏怀瑾还在她身边。 “哥,你在一个大姑娘闺房做什么!”苏锦时皱着眉问道。 “什么大姑娘闺房,我是你哥,来你房间怎么了?”苏怀瑾白了苏锦时一眼,又说:“你不准备和我说说你刚刚做的事吗?你是不是有线索了?” 苏锦时伸了一个懒腰,躺在自己的床上,懒懒地说:“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苏怀瑾沉默了一会,他也放松了自己的身体,靠在椅背上,说:“是不是和年素有关?” 苏锦时一个激灵,差点脱口就问你怎么知道,但她还是冷静了下来,她没有说话。 “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猜?”苏怀瑾嘴角轻扬,眼中带着玩味,“要不你也猜猜?” 苏锦时朝他翻了已给白眼,直接翻了一个身表示自己的拒绝。 “锦时,我可不是瞎子,我看得出你对大牛媳妇的特别,如果有什么能让你犹豫着不告诉我,大概也只有大牛媳妇了,好了,你可以告诉我你的线索了吗?”苏怀瑾的语气笃定,仿佛料到苏锦时会说一样。 苏锦时皱眉,难道自己表现的这么明显?连苏怀瑾都看出来了自己对年素不一般? “哥,你难道都不用看书的吗?你明年不就要上京考科举了吗?”苏锦时继续背对着他,闲闲的问道。 “你也说这时间间隔越来越短,如果我科举落榜可以换取一条人命,我倒是不在意。”苏怀瑾说的轻松淡然,好似在说一件十分随意的事。 苏锦时却是一惊,她倒是没想到苏怀瑾心中的公正竟比自己的前途还重要,若是他以后做了地方官,倒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 古代人将科举作为翻身的机会,许多人从小寒窗苦读,却极少人能够高中科举,大多平庸的过一生,而苏怀瑾却好似没有把科举放在心上,这不得不让苏锦时觉得奇怪。 但她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去想苏怀瑾的事,她纠结着应不应该把年强的事告诉苏怀瑾。 苏怀瑾倒也没有催苏锦时,只静静的坐在她的房间里,等着她的回应。 苏锦时躺在床上想着自己的处境,她如果要破了这个案子,必然需要一个人交谈,年素是年强的姐姐,不能理智的看待这件事,而她除了苏怀瑾似乎没有别的人选了。 而且苏怀瑾是一个男人,关键时刻总比她这个女人有用些。 第十八章 苏锦时想了想,也就把年强的事告诉了苏怀瑾,苏怀瑾听后面色凝重,许久都没有说话。 苏锦时坐在床上看着苏怀瑾的表情,不由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苏怀瑾回过神来,“没有,”他顿了顿,继续说:“我只是好奇年强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人,是偶然遇到的,还是那个黑衣人选择了年强。” 他的话让苏锦时脑中灵光一闪,“三年前,年强不过才九岁,即使早熟也脱不了稚气,这样看来,倒是像那黑衣人主动选择了年强。” “可是他为什么要选年强呢?”苏怀瑾皱着眉问道。 苏锦时笑了笑,她从床上起来,说道:“首先,年强的性格不受同龄人喜欢,他沉默寡言没有一般孩童的天真无邪,其次,也许是年强生活的环境吸引了黑衣人。” “生活的环境吸引了黑衣人?这么说黑衣人的生活环境极有可能与年强相似?”苏怀瑾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深深的看了自己的妹妹一眼。 “不错,但这也只是猜想,也许并不是这样,但我们也算是有了一点头绪了。”苏锦时欣慰的笑道。 ** 和苏怀瑾聊了之后,苏锦时倒是整理出一些思绪了,但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一切都太顺利,顺利的让她觉得不对劲。 但连着好几天都没有异常情况发生,她倒也放下心来,她进来倒也没有再溜出去,调查黑衣人的事就交给了苏怀瑾,苏锦时便在家中帮帮赵氏的忙,有时也会去年素家帮帮忙。 这一日,苏锦时带着赵氏给的一些蔬菜又来到年素家中,准备帮她一起做豆腐。 “年素,我带了一些菜过来,你和小豆子晚上炒着吃吧!”苏锦时一进门就大声的喊道。 出来应门的却是小豆子,虎头虎脑的小豆子一头扎进了苏锦时的怀中,说:“锦时姨,你又来啦?” 苏锦时摸了摸小豆子的脑袋,笑道:“对呀,你娘不在家吗?” 小豆子摇了摇头,说:“刚刚舅公来了,和娘亲说了几句话,他们俩就一块儿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苏锦时皱眉,钱万宝怎么来了,她问道:“只有舅公来了吗?舅婆有没有来?” 小豆子又摇了摇头,说:“就舅公一个人来了,娘亲出去的时候脸色可不好了……” 苏锦时又想起上次钱万宝来,看年素色眯眯的眼神,心中不由得着急起来,她蹲了下来,问道:“你知不知道娘亲和舅公往哪个方向走了?” 小豆子跑到门口,指了指左边,苏锦时一瞧,这左边便是通往镇上小树林的路,她皱着眉赶紧往那个方向跑去。 寻了一会也没找到年素,苏锦时更着急了,这钱万宝居心不良正常人都看得出来,年素怎么能随着他走呢! 苏锦时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小树林里乱转,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听到了钱万宝的声音。 “小寡妇,欠了我们的钱,怎么还不来还呢?” 钱万宝猥琐的语气让苏锦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悄悄地靠近声源之处,却看到年素靠在树上,瘦弱的身躯有些发抖。 看到年素这个样子,苏锦时更火了,心想:她根本没力气反抗钱万宝,怎么能单独和他出来呢! “大牛根本没有欠你们的钱,我为什么要还你?大牛生前你们从不肯帮他,如今他不在了,你们却来要钱了。”年素的语气讥诮,倒是没有半分惧意。 钱万宝往前走了一步,右手抬起来在年素脸上抹了一把,笑道:“我说有便是有,你不过是一个寡妇,你能奈我何?小娘子乖,让爷爽爽,爷就不收你的钱了。” 说着,钱万宝的手就缓慢下移,眼看着就要碰到年素的胸了,苏锦时一个健步冲了出来,拿着捡来的树枝狠狠地在他手上打了一下。 钱万宝没有料到会突然出现一个人,手来不及缩回去,结结实实的被打上了,趁着他的注意力都在手上,苏锦时又卯足了劲踢他一脚,钱万宝被踢退了几步,他疼的嗷嗷直叫: “又是你这臭丫头,哎哟,疼死老子了!” 钱万宝揉了揉发痛的手臂,指着苏锦时说:“今日这里没人,老子便要你好看!” 苏锦时拿着树枝将年素护在身后,她看着钱万宝,冷冷的说:“你和王氏来坑年素的钱也就罢了,你如今还想对年素行不轨之事,我倒是想看看王氏知道了这事儿会是什么反应。” 钱万宝的眼神有些心虚,“我娘子不会知道这件事。” 说着,钱万宝朝着苏锦时冲过去,料想捉住她的手腕,哪知道苏锦时的身体灵活一转,拉这年素退到一边,让钱万宝扑了一个空,他未来得及站稳,险些往前跌去,苏锦时趁着他重心不稳,绊了他一下。 钱万宝跌倒在地,肥胖的身子笨重的想起来,苏锦时一脚踩到他的胸口,用树枝指着他的命根子,说:“下次还敢对年素这样,我保证让你这里再也抬不起头来。” 钱万宝脸涨成了猪肝色,胡乱地叫道:“你这死丫头,快点放开老子,老子要你好看!” 苏锦时没有放开钱万宝,反而看向年素,问道:“他是不是来找过你几次了?次次都这样对你?” 年素咬了咬嘴唇,点头说:“他来问我要银子,也会对我动手动脚。” 苏锦时眼中戾气一闪,脚下用力,问道:“钱万宝,你知不知道亏心事做多了会有报应?大牛不曾亏欠过你什么,你却对他的家人这样,你就不怕大牛来找你吗?” 听到这话,钱万宝脸上闪现一丝惧色,却仍然嘴硬地说:“大牛已经不在了,我便不怕他来找我!” “年素,你想怎么处置他?”苏锦时对年素一笑,脚下用力,钱万宝又开始嗷嗷直叫。 年素摇了摇头,她拉住苏锦时的胳膊,说:“苏锦时,这件事先到此为止,他现在这样,想来也不会再来找我了,若是这事闹大了,不好收场。” 苏锦时有些不甘心,却不得不承认年素的顾虑是对的。 年素嫁过来没几日变成了寡妇,她被钱万宝调戏的事若是再传开,在这个人言可畏的古代,她恐怕是无法抬头了。 苏锦时收了脚,还不忘踢上一脚,她用树枝戳钱万宝的脸,撂下狠话:“你以后要是再欺负年素,绝不会像这次这样简单就放了你。” 说完,苏锦时拉着年素的手就离开了,她很庆幸自己在现代时学过跆拳道,对付钱万宝这样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年素,钱万宝来找过你这么多次,你为什么不说呢?你到底有没有给他钱?”苏锦时有些着急的问道。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想那件案子的事,倒是有些忽视了年素。 “说了又如何?他们不会因此不来,若是事情宣扬开来,我也没脸见人了。” 年素的声音淡淡的,忍气吞声的样子让苏锦时心头一紧,她皱着眉说: “年素,若是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你不能这样任人摆布,你要懂得反抗,钱万宝就是吃定了你不敢说出去才会这样肆无忌惮,你不能让他得逞了!” 年素看向苏锦时有些着急的脸,心里有些感动,语气也软了下来,“我知道了。” 第十九章 苏锦时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我护的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你不能一直这样软弱下去,你要好好保护你自己,还要保护小豆子啊。” 话虽这么说,但苏锦时看着年素的身材,连一米六都不到,又瘦巴巴的,也难怪她无法反抗钱万宝了。 “我知道了,以后他再来找我,我会把他引到人多的地方,他便无法对我如何了。”年素仰头看着苏锦时,说道。 “早该如此,你这样瘦弱还一个人和那混蛋来小树林,真是嫌你自己死的不够早吗?” 苏锦时拉着年素的手走着,嘴里絮絮叨叨的,都是一些关心年素的话,年素没有吭声,只安静地跟着她。 家里,小豆子早已经在门口看得脖子都长了,见到苏锦时和年素回来了,才松了一口气,他一下子扑到了年素的怀中。 “娘亲,舅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刚刚锦时姨来找我,我看她的脸色好像很严重的样子,娘亲,你没事吧?”小豆子仰着头看年素,声音有些哭腔。 年素摸了摸小豆子的头,说道:“我没事,舅公没有对娘怎么样。” 小豆子还是有些后怕,他用力抱住年素的腰说:“娘亲以后不要和舅公出去了,等我长大了就保护娘亲,绝对不让娘亲受欺负!” 苏锦时听了不由笑了,“小豆子也是男子汉了。” 年素看着小豆子的模样,眼眶有些红,她说:“你放心吧,娘不会有事的,娘还要照顾你呢。” 小豆子点了点头,他松开手,撸起袖子说:“娘亲,你要做豆腐吗?我来帮你吧!” “哈哈,你还是小孩子呢,还是出去玩吧,我来帮你娘亲就好了。”苏锦时蹲下来,笑着说道。 小豆子犹豫了一会,看到年素点了点头,才跑着出去玩了。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方才还带着哭腔,此时已经可以和别的孩童一起玩了。 年素走到厨房,准备做豆腐了,苏锦时也跟着上去,见年素熟练的步骤,她也不打扰,看了一会,她想起方才钱万宝要钱的事。 “年素,你之前给过钱万宝银子吗?”苏锦时问道,她记得之前年强来问年素要银子时,年素说钱都给了钱万宝。 年素犹疑了一会,才摇了摇头,“我没给他。” 苏锦时挑眉,她倒是没想到年素会不给,平日里看年素老老实实的样子,想不到她也有自己的心思。 “因为你没给,所以钱万宝一直来问你要钱,你也能利用这件事拒绝给年强银子。”苏锦时有些惊喜的说道。 相比于苏锦时的惊喜,年素显得淡定很多,“小豆子是男娃,将来处处需要钱,我自然要为小豆子打算的。” 苏锦时站了起来,走到年素身边,帮她搬豆子,心里却为年素高兴,她本以为年素是一个呆头呆脑任人欺负的傻寡妇,如今看来,倒是她小看她了。 年素将豆子倒入石磨中,苏锦时帮她推石磨,她也退过几次了,现在推来,倒是轻松一些了。 “年素,你以后得买头驴来给你拉磨了,反正你现在也有钱。”苏锦时一边推一边说道。 年素却是一愣,“很累吗?我来帮你吧。” 说着,她便要起身帮苏锦时一起推,苏锦时见了连忙摇头,说:“我倒是不累,只是以后我若是不在了,你一个人肯定推不动,不如买头驴来拉磨。” 听罢,年素点了点头,却没说话,等苏锦时又推了几圈,才说:“好,我会尽早买一头的。” 也许是年素的语气有些寡淡,苏锦时抿了抿嘴,笑着说:“也不用着急,左右我还住你隔壁,再说了,你如今不能露财,不然年强那边肯定有麻烦。” 年素没有说话,苏锦时安静的推着石磨,只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 好不容易将黄豆磨成了豆浆,苏锦时又帮她把豆浆搬到厨房,才坐下来休息,看着年素的反应,她总觉得有些奇怪。 豆腐做好后,年素将散发着热气的豆腐放到了推车上,她对苏锦时说:“锦时,你回家吧,我去卖豆腐。” 苏锦时对年素的态度有些莫名其妙,刚刚明明还很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我和你一起去吧。”苏锦时接过推车,笑着说道。 年素默默的跟着苏锦时到了街上,找到熟悉的摊位,开始卖豆腐,由于年素在这里卖了一段日子了,也有一些老客人,倒是不用再卖力的喊了。 豆腐卖得不错,年素脸上的笑容也淡淡的,苏锦时心里觉得怪怪的。 今天豆腐生意倒是不错,苏锦时来了也没怎么帮上忙,也只帮忙找找钱罢了,天色渐晚,豆腐也卖了大半,客人少了一些,苏锦时忍不住问道:“你不开心吗?” 年素摇了摇头,说:“没有不开心,只是想到你终有一日会嫁人,便有些提不起劲来。” 苏锦时一愣,她没想到年素这么坦白,这是这话…… 苏锦时将脸别到一旁,嘴角终于上扬,她说的这句话,她听得心里竟有些甜蜜了。 “苏姑娘,好久不见了。” 一个熟悉的男声将苏锦时拉回现实,她抬头看了看,只见斜阳中站着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苏锦时眯了眯眼,才认出来此人是顾生允。 她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里?” 顾生允一笑,说道:“小生来此处买豆腐,恰巧碰到了苏姑娘,真是有幸。” 又是令人讨厌的语气,明明苏怀瑾也是书生,她就不那么讨厌苏怀瑾,苏锦时走到年素身边,对顾生允说:“有幸有幸,买了豆腐就赶紧走吧。” “不忙不忙,小生难得看到苏姑娘,想与苏姑娘叙叙旧可好?”顾生允一脸恭敬的模样。 苏锦时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转头笑着问年素:“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尽管招呼。” 年素看了看顾生允,又看了看苏锦时,淡淡的说:“现在不忙。” 苏锦时:“……” 一旁是顾生允殷切的脸,苏锦时觉得之前自己心里会觉得甜蜜肯定是脑子进水了,出现了错觉…… 她这么明显的暗示,年素都不知道! “苏姑娘近来可好?小生几日不见苏姑娘,甚是想念呢。”顾生允笑着说道。 “最近过得很好,我也不想你,叙旧完毕。”苏锦时快速地说道,随后便到年素身边帮她做事。 碰到苏锦时这样的态度,顾生允也不生气,他走到苏锦时身边,说:“不知为何苏姑娘对我成见如此深?” 苏锦时不看他,低声说:“你娘对我父母那样,你觉得我还能喜欢你?” 顾生允听出了苏锦时语气中的冷漠,面色微微一僵,说道:“苏姑娘对我的成见先前便有了吧?” 苏锦时顿了顿,她转头看向顾生允,只见他的脸苍白异常,在夕阳的照射下依旧未见红色,他身上干净无痕,头发整理得一丝不苟,她眯了眯眼,问道:“你看出来了?” 顾生允闻之一笑,“姑娘当真以为小生没有眼色吗?” 她看着顾生允的样子,只觉得有些奇怪,他的脸上是灿烂的笑容,但那双眸子中却半点笑意也无。 苏锦时打了一个冷颤,说:“我向你道歉,你以后可以当做不认识我吗?” “不可以。”顾生允笑着说。 第二十章 苏锦时咬牙,按耐住想把顾生允揍一顿的心情,无奈顾生允一直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她不由火了,朝着顾生允大声吼道:“你有完没完?” 声音过大,竟也引起了其他人的关注,年素的手顿了顿,转过头对两个人说:“你们要叙旧可否去别处?我这里还要做生意。” 看到年素愈加不佳的脸色,苏锦时闭嘴了,安静的帮她收拾钱。 而那顾生允总算是识趣了一些,笑着对苏锦时拱了拱手,说:“苏姑娘,我们有缘再见。” 苏锦时小声嘀咕:“希望我们没有缘分。” 顾生允听了也不恼,笑着离开了,苏锦时见他离开了,松了一口气,身旁的年素倒是说:“我瞧着他好像挺喜欢你的样子。” 苏锦时瘪瘪嘴,说:“我看未必,况且我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不……还是有感觉的。”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讨厌的感觉。” 年素一边切豆腐一边说:“你这年纪确实该嫁出去了,我瞧着这顾公子学问好,家境似乎也不错,又对你情有独钟,你何不考虑一下呢?” 苏锦时心情本就有些烦躁,一听年素这么说更是烦躁了,皱着眉说:“你怎么和我爹娘一样,老是想着我早点出嫁,现在我爹娘不说我了,你倒是来说我了。” 也许是苏锦时的语气并不好,年素的心情也不是很好,有些赌气的不理苏锦时。 苏锦时见她如此,觉得自己再在这里呆下去也没意思了,和年素说了一声就离开了。 她一个人走在路上,心中十分懊糟,本来很开心的一起卖豆腐,可是那顾生允一来,一切都变了。 嫁不嫁人是她的事,为什么非要别人来指指点点,为什么非要别人来告诉她哪个男子好哪个不好,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啊! 苏锦时将路边的时候狠狠踢掉,心中的躁意淡了几分,她叹了一口气,心想:她总有一天要离开这个地方。 天涯海角任由她走,再也没有拘束。 ** 苏锦时慢慢悠悠的在路上逛着,斜阳西沉,她看到了大自然原始的风景,夕阳染红了半边天,火烧云仿佛是画笔在天空中画下的浓墨重彩的一笔,渲染了整片天空,偶有飞鸟飞过,叫声清脆。 苏锦时站在河边静静地看着夕阳,感觉自己的心情也平静了下来。 她低头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忽然觉得时间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一个多月,她几乎快把现代的事忘得差不多了,她有了新的家庭,也有了新的环境。 以前的那些伤心和难过好像都已经随风而逝,即使现在想起陆静沉,她也只是心里淡淡的疼痛,再不会像以前那样钻心的疼。 有时候当你想忘记一个人时,费尽心力都无法忘记,只有不在意才能忘记一个人吧。 苏锦时伸手将水搅浑,转身离开了河边。 其实不管她在古代还是现代,骨子里依旧是那个苏锦时。 她回家的时候苏信已经回来了,他似乎很开心,坐在椅子上,拿着酒杯对苏怀瑾说:“怀瑾书读得如何了?明年的科考可有信心?” 苏怀瑾笑道:“不敢说有信心,但应该不会落榜。” 苏锦时坐了下来,她看着苏信,本以为他会骂自己,并且问她去哪里了,但苏信什么都没说,笑着给自己倒满了酒,继续和苏怀瑾说话。 苏锦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这时候赵氏和孙氏端着菜过来了,赵氏瞧了一眼苏锦时没有说话,倒是孙氏开口问道: “锦时,怎么才回来?去哪了?” 孙氏的声音软儒,说的话也没有什么威力,只是苏锦时还是从孙氏的眼中看出了一丝不满。 “我去帮隔壁大牛媳妇卖豆腐了。”苏锦时笑着说道。 孙氏将手中的菜放在桌上,坐在苏怀瑾旁边,说道:“锦时,嫂子觉得你还是少和大牛媳妇在一起为妙,毕竟那年素是寡妇,你还是一个黄花闺女,若是一直在一起,被人说了闲话可不好。” 苏信喝了一口酒,摆摆手说:“都别说了,锦时也长大了,一家人吃饭,开开心心的才好。” 听到苏信这么说,孙氏也住了口,只脸色有些不好。 苏锦时闭了嘴,暗地里用脚踢了踢苏怀瑾,冲他使了个眼色:好好管管你娘子。 苏怀瑾则是笑而不语,苏信喝了酒,心情好,便和苏怀瑾多说了几句,说的都是一些当朝之事,苏锦时对这些没兴趣,便也没仔细听。 吃完饭后,苏锦时本想帮赵氏洗碗,还未走到井边便被苏怀瑾拉走了。 苏锦时被拉到了自己房间,苏怀瑾关好了门,才说:“你猜猜我今天发现了什么?” 苏锦时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坐了下来,闲闲的问:“你发现了什么?” 苏怀瑾见她不在意的样子,也吊起了胃口,笑道:“你猜猜看?” “大千世界,事情这么多,我怎么知道你看到了哪一桩?”苏锦时语气不佳。 “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吗?”苏怀瑾也坐了下来,好整以暇的说。 “别提了,算我自己倒霉,”她趴在桌子上,嘟着嘴说:“你来说说你发现的事吧。” 苏怀瑾也不再吊她胃口,笑着说:“今日我本想去找那年强谈谈,没想到我走到他家时,正好看到他行色匆匆地走了。” 苏锦时来了兴趣,问道:“然后你发现了什么?” “然后我趁着年强家中无人,偷偷的进了他家,你曾说过年强的‘贵人’曾给了他几本书,我去了他家,看了那几本书。”苏怀瑾脸色凝重下来,想到那几本书,眼中闪过了一丝厌恶。 苏锦时有些无语的看着苏怀瑾,“我还以为你跟踪他,然后知道了那黑衣人的身份。” “哪有这么简单?年强心思不简单,若是发现了我在跟踪他,我的有利条件就没了。”苏怀瑾说道。 苏锦时虽然可惜这么好的机会被他放弃了,却也承认苏怀瑾的做法不错,即使抓住了黑衣人,没有证据的话还是无法将其抓捕,再者说,苏怀瑾此时在暗,还没有人知道他也介入了这个案子,一旦被发现他变成在明,很多事都会不方便。 “所以那几本书是讲什么的?”苏锦时兴致缺缺的问道。 苏怀瑾的脸色沉了下来,“说了你可能不信,那几本书里面没有一个字,每页都是图片,那些图片好似经过精心画制,极为形象。” “都是一些杀人的方法。”苏怀瑾的声音沉了下来,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良久,苏锦时才听到自己的声音:“你可都看完了?” “大致的看了两本,后来年强的娘来了,我就离开了。”苏怀瑾说道。 苏锦时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如果那几本书都是教年强怎么杀人的话,年强当初应当觉得害怕才对,毕竟九岁的孩子看到那样的画,如何能不怕? “你确定都是教他如何去杀人的?”苏锦时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苏怀瑾点了点头,却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皱眉说:“但是那些画倒是极美的,虽说画得十分详细,却一点不血腥。” 苏锦时沉默了一下,她看着苏怀瑾,有些不确定的说:“如果黑衣人便是那‘贵人’,那这个黑衣人定然身份不低,你说他画的极美,那他肯定读过书。” “这样一来,我们的范围小了很多。” 第二十一章 “这样一来,我们的范围小了很多。” 苏怀瑾点了点头,却又皱起了眉,说:“这镇上的书生大多是和我一所书院的,我或多或少与他们相处过,却从未见过这种人。” 苏锦时摇了摇头,嘴角轻轻上扬,眼中闪过一丝冷色,“很多人并不如表面表现的那样,若是心机深沉的人,会把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也许你一位最不可能是凶手的人就是凶手。” 苏锦时饶有兴趣的看着苏怀瑾,后者冲她白了一眼,道:“你不会在怀疑我吧?” 苏锦时一笑,“最不可能的就有可能是凶手,我为什么不怀疑你?” 苏怀瑾:“……” “我这几天在外面风餐露宿的帮你查案,结果你现在还怀疑我!真是让我太伤心了……”苏怀瑾的表情有些浮夸,声音十分幽怨。 苏锦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也不再和他调侃,问道:“你觉得顾生允这个人怎么样?” 此话一出,苏怀瑾立刻笑了,“听闻顾生允对你极好,十分喜欢你啊,怎么?你也对他有意思?” “谁对他有意思,我只是随口一问。”苏锦时没好气的说。 苏怀瑾见苏锦时心情有些不好,也少了玩笑的心,“顾生允是我不少同窗中与我关系较好的一位,他为人谦和,待人温文有礼,在书院学习也好。” 苏锦时点了点头,心想,大概是她想多了吧。 只是那一瞬间她从顾生允眼中看到的冷意,她总是挥之不去。 “锦时,有一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苏怀瑾有些犹豫地说道。 “什么事?” “上次我无意间听到爹娘在商量你的婚事,似乎已经给你找好了人家。”苏怀瑾的语气平淡的说。 苏锦时愣愣的点了点头,她还以为父母已经不把她的婚事放在心上了,原来已经找好了人家,那下一步是不是就是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借口把她嫁过去了呢? 苏怀瑾见苏锦时已经没了谈话的心情,便离开了她的房间。 苏锦时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房梁,心中感觉五味杂陈,案子还未查清,她便有自身的麻烦,若是苏信和赵氏强行将她嫁去,她又该如何是好? 逃? 不甘心,案子还是扑朔迷离,她不喜欢做事做一半。 不逃? 依照父母之命嫁了,她该如何面对公婆,如何面对那个未知的男子? 她该如何是好? 苏锦时正想着,赵氏进了屋,她关上了门,看到苏锦时衣服未脱就躺在床上,不由皱眉道:“怎么不洗漱就躺床上了?若是困了,先去洗漱。” 苏锦时回过神来,有些迷茫的看着赵氏,看到她眼中的不舍,心里更是凄冷了几分。 “锦时,你为什么总是不愿意嫁人呢?”赵氏坐在床边,语重心长的问道。 苏锦时甚至不想解释,她现代人的思想在古代无法被理解,他们甚至不明白自由恋爱,她说再多也无法改变他们的思想,与其不说。 “娘,若是我不想嫁人,你会让我一直留在家中吗?”苏锦时反问道。 赵氏愣了愣,笑得有些勉强,“怎么能说这种话,女孩子自然是要嫁人的,你虽年纪已大,却也不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家,你莫要再说这种不嫁的话了。” 苏锦时的心凉了一片,说道:“我知道了。” “唉。”赵氏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你若是出嫁,我与你爹自然是舍不得的,只是女儿家若是不出嫁想什么样子,娘只希望你找到一个好人家。” 苏锦时沉默着不说话,她有些受够了这样的话,他们体贴的为自己什么都打算好,将她的未来一一规划好,却独独忘了她的想法。 打着为她好的名义来控制她的未来,这样的做法还不如他们一开始就对她不好。 ** 苏锦时近几天都有些无精打采的,除了她自己的麻烦,还有年素的问题。 自从那一天之后,年素似乎一直不想理会苏锦时,她去找她,她都是淡淡的,这种感觉并不像是之前的故意疏远,而是像在和她赌气。 这种感觉有些怪怪的,让她想起以前陆静沉也经常和她赌气,往往是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纪念日或是节日,她并不会提醒她,只会和她赌气。 陆静沉曾和她说过:你应该庆幸我现在还会和你赌气,若是我有一天不赌气了,不生气了,那我是真的不爱你了。 而她说的有一天最终还是来了。 陆静沉赌气是因为她在乎她,喜欢她,那么年素呢? 难道年素也喜欢她吗? 这样的发现让苏锦时有些慌了阵脚,她还未准备一段新的感情,况且,年素之前不是讨厌她吗? “锦时,你帮我把这些送给隔壁大牛媳妇,我这儿还有事要忙。” 赵氏将一筐子菜塞到了苏锦时手中,还未等她拒绝,就已经匆匆的走开了,苏锦时看着手中的菜,有些踌躇。 她还没做好去见年素的准备…… 但是现在好像也有不得她选择。 苏锦时拿着菜篮子来到了年素家,门是虚掩着的,苏锦时敲了敲没有人应声,她便推开门走了进去,屋里空空的,苏锦时喊了几声,也没有人回答。 她把菜放到了桌上,自言自语道:“也真是的,没人在家还把门开着,不怕小偷进来么……” 苏锦时转身想走,门口却忽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逆着光站有些看不清面容。 “你怎么来了?”年素的语气淡淡的。 苏锦时指了指桌上的菜,说:“我娘叫我把这些送给你。” 年素沉默了一会,说:“苏锦时,其实伯母可以不用送菜给我,大牛也有几分薄田,养我和小豆子是够的。” 她顿了顿,走到厨房拿了几块豆腐出来,说:“这是我做好的豆腐,如果不嫌弃就拿回去吧。” 苏锦时接过豆腐,笑着说:“邻里之间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 年素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苏锦时站在那觉得有些尴尬,但她更受不了两人之间的这种关系。 “年素,你是不是在生气?”苏锦时直截了当的问道。 年素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的问,抿了抿嘴,说:“没有,你想多了。” “我以为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至少是朋友了,你现在这样,我觉得一切都是我在自作多情。”苏锦时的语气有些激动,“我一直把你当成朋友,不知道你对我是不是同样感觉。” “朋友?”年素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朋友这两个字,她从很多人口中听过,却从未有人对她说过。 从小到大,没有人和她玩耍,她很小的时候就被差使做很多事,洗衣做饭打扫,别的小孩在屋外愉快的玩耍的时候,她只能在家里乖乖的打扫。 春天跟着娘去田里播种,夏天洗衣做饭打扫屋子,秋天翻晒谷子,收割粮食。 一年四季,她有做不完的事,一天中她总是在忙碌,从没有一个人像苏锦时这样尽心尽力的帮助她,也没有人对她说过: 我把你当朋友。 “对啊,难道你没有把我当朋友吗?” 苏锦时的声音让年素回过了神。 “朋友。”年素喃喃的重复了这句话,好像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 “怎么了?”苏锦时疑惑的问道,她看年素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第二十二章 “怎么了?” 年素摇摇头,吸了吸鼻子,说:“没什么。” 苏锦时有些狐疑的看着她,却也没有继续深究,她皱着眉看年素,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年素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苦涩,“苏锦时,你若是把我当朋友,我便也把你当朋友,只是你口中的朋友与我想的有几分差距,我不得而知。” “你这是什么意思?朋友便是朋友,那你心中想的又当是如何?”苏锦时有些奇怪的看着年素。 她还未看过这样的年素,她见过软弱的她,见过冷漠的她,也见过倔强的她,却还未见过迷茫的她,在她看来,年素就像一个谜团,她想去接近她,解开她。 她开始以为她是单纯的,越接近却越不敢断定她是怎样的人。 “‘朋友’这个词我听很多人说过,我也看过互为‘朋友’的他们相互欺骗和利用,如果是这样的‘朋友’,那我宁可不要。”年素的声音淡淡的,眼睛看向有三尺外的阳光。 苏锦时心头一酸,她不知道年素为何会经历这种事,她是小村子里的姑娘,她一直以为农村的孩子单纯而淳朴,见了年素和年强才知道并不是这样。 “年素,我说的朋友自然不是那样的,我从未想过欺骗你利用你,”苏锦时顿了顿,看向年素的眼神有些怜悯,“你说的那些人之间根本不算朋友,他们只是以朋友的名义来得到自己所想要的。” 年素视线转向苏锦时,眼中有些迷茫,却在看到苏锦时怜悯的眼神后,顿时又充满了倔强。 “我不知道你说的‘朋友’是什么样的,但我知道我不需要同情我的‘朋友’。”年素面色冷淡,口气也带着疏远。 苏锦时顿时后悔自己方才表露出来的情绪,她知道年素的倔强,也知道年素并不需要同情,但她一想到她的身世,便忍不住的为她难受。 “苏锦时,其实你不必同情我,你应该听过一句话吧,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觉得我可怜,也许是我做了什么可恨的事呢。”年素牵起嘴角,脸上带着讥诮的笑容。 苏锦时很不喜欢这样浑身带刺的年素,她抿了抿嘴,道:“那你做了吗?” 年素眼睛看向别处,并不说话。 “我问你做了可恨的事了吗?王有汉是你杀的?半年前的人和三年前的人也是你杀的?”苏锦时声音变冷,重复的问了一遍。 “没有。”年素轻声说道,“我没有杀他们。” 她的脸上闪现一丝悲痛之色,看着屋内在阳光下浮浮沉沉的尘埃愣愣出神。 “那你偷了钱了还是伤了人了?”苏锦时又问道。 “没有。”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说这些话,你既没杀人有没有坑蒙拐骗,何来可恨的事?我们现在怀疑的是年强,不是你。” “苏锦时,年强是我弟弟,而他现在是杀人嫌犯!你和你的哥哥在调查他!虽然他行为孤僻待我不好,但也和我相处了十几年,我也曾埋怨过他,但我一直把他当做我的亲人,你知道吗?” 年素的情绪忽然激动了起来,声音带着颤意,“你知道自己朝夕相处的亲人忽然变成了杀人嫌犯的感觉吗?” ** 苏锦时从年素家出来的时候,艳阳高照,太阳迸发出热量,烤的地面很烫,苏锦时汗流直下,却一点都不擦。 年素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她站在离阳光三尺外的角落里,情绪激动。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年素,她一心想要把凶手抓出来,她逼年素说出那些不堪回首的事,她从不曾想过年素对年强有亲情。 年素和她讲过自己的过去,只言片语她都能感觉到其中心酸,而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逼她。 她口口声声地说年素是她朋友,可她和年素以前见过的那些‘朋友’又有什么区别呢?那些‘朋友’互相利用,可她不也一样吗? 年素从来不说,她便以为她是不在意的。 苏锦时回到家中,有些浑浑噩噩的坐在了椅子上,拿着碗倒了一杯水,呆呆的喝着,赵氏拿着锄头准备去地里除草,见到苏锦时这样,便问道:“锦时,你怎么了?” 苏锦时回过神来,看到赵氏拿着锄头面带关切的模样,她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娘,你去忙吧。” 赵氏点了点头,拿着锄头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回头说道:“差点忘了,待会你和你嫂子一起去后院翻一下晒得菜干。” “知道了。”苏锦时回答道。 待赵氏出了门,苏锦时靠在椅背上深呼吸,做了几次才将心情平复下来,她走到后院,见孙氏已经开始翻菜干了,她便走过去帮忙。 孙氏见她来了,只瞥了她一眼,继续手中的活计,过了一会,她问道:“锦时,最近你哥整日都在外面,你可知道他去哪了?” 孙氏的语气十分随意,但眼中的情绪却透露了她的想法,苏锦时笑了笑说:“嫂子只管放心,哥哥是个好男儿,整日在外面自然是有他的事要办。” 孙氏面色一红,她平日里和苏怀瑾朝夕相对,自然是知道他是什么人,只是她实在想不到苏怀瑾会有什么事要办。 一想到最近苏怀瑾晚上对她也不若以前那般,她心中就有些担心。 她又看了看苏锦时,心中叹了一口气,即便是苏怀瑾真的出去寻花问柳了,她又能如何?这家中的人只怕都得护着他。 苏锦时看孙氏脸色几次变化,便笑道:“嫂子放心吧,哥哥为人稳重,不会做不着调的事儿。” 孙氏点了点头,没再问什么,只是心中便有了些疙瘩。 当日苏怀瑾回来的也很晚,却是满面春风,苏锦时知道他查到了什么,心中也有些激动,只是孙氏见到苏怀瑾的模样却是心中一沉。 用晚饭时,孙氏有意无意的问道:“相公近日来为何如此忙碌?整日都见不着人?” 苏锦时联想到白日里孙氏问自己的话,便知道事情有些不妙了,她有些紧张地看苏怀瑾。 苏信听到了孙氏的话,倒是没有放在心上,却也问了句,“怀瑾,读书为重,其余的事便不要操心了。” 孙氏见公公婆婆没有说什么,自己也不好再说,只有些郁郁寡欢,饭吃的也不多,苏锦时倒是有些惊讶,她以前一直觉得苏怀瑾和孙氏之间没什么感情,如今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各怀心思的吃完了饭,苏锦时趁着孙氏去洗碗,来到了苏怀瑾的房里,苏怀瑾正在写些什么东西,苏锦时走近一看,他竟然也学着她在整理思路。 “哥,我看嫂子好像有些怀疑你啊。”苏锦时抱胸靠在桌子旁,挑眉笑着。 苏怀瑾抬起头,有些无奈的说:“像是如此,她现在正和我怄气呢。” 苏锦时笑了出来,“没想到你也有这样的时候,我本还以为你和嫂子没什么感情呢,如今看来,倒是挺深厚啊。” 苏怀瑾愣了愣,笑容有些意味深长,“我和她是青梅竹马,你小时候还常跟在我们身后玩,你忘了吗?” 他的话有些辨不清情绪,似玩笑,又似正经的说,苏锦时却是面色一僵,她并不记得以前的事,若是苏怀瑾有意试探她,她绝对会露出马脚。 “我近来记性一直不好,忘了以前的事也难免。”苏锦时笑的有些尴尬。 苏怀瑾则是挑眉看着她,眼中带着探究。 第二十三章 苏锦时从苏怀瑾房里出来时正巧碰到了孙氏,她见苏锦时脸色不佳,便问道:“锦时,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锦时抬头一看,见孙氏脸上露出担忧之色,比之以往的嫌厌之色柔和了许多,便说:“无事,方才与哥哥聊了一些事,哥哥又同我说出嫁之时,我便有些厌烦。” 孙氏了然的点了点头,本还想帮着苏怀瑾劝解一番,但见苏锦时脸色着实不好,便也咽下了话,只安慰道:“锦时莫要责怪他,他也是为你着想。” 苏锦时含糊的应了一声,找了个借口便回自己房里了,孙氏倒也未多说什么。 回了房,苏锦时想到方才自己同苏怀瑾的对话,只觉得异常惊险,苏怀瑾问的话看似随意,却句句戳心,尽是些小时候的事,刚开始她还能应付几句,问得多了,她自己也慌了阵脚。 只是让她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苏怀瑾会问这些问题,她虽和苏怀瑾相处不久,却也感觉到了他对她的态度不似从前。 莫非是发现了什么? 这一想法才出现在脑中,便被她扼杀了。 苏怀瑾没道理会怀疑她,她自己都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何况他呢? 虽这样宽慰自己,她心中却也有了疙瘩。 ** 自那晚之后,苏锦时再也没有找过苏怀瑾,苏怀瑾整日早出晚归,每日回来脸上都带着笑容,他却不曾与苏锦时说那些他发现了的事,弄的苏锦时心里痒痒,想去找他却又不想去。 加上上次与年素闹得不愉快后,苏锦时也有几日未去年素家了,本想去看看她,却又怕她不待见自己,就连赵氏让她去送东西她都推辞了。 此时,苏锦时正无所事事的坐在后院的台阶上,盯着地上的蚂蚁发呆。 好无聊…… 好无聊…… 真的好无聊…… 也不知道苏怀瑾查的怎么样了…… 好想去年素家看看她在做什么,是不是还生气…… “锦时,你帮我去街上买些胭脂回来!” 赵氏的声音从旁边响起,苏锦时这才回过神来,她有些疑惑的问:“买胭脂做什么?” 赵氏笑着说:“自然是为你准备的,你是姑娘家,也要打扮打扮,咱们锦时若是好好收拾,必然也是一个水灵人儿!” 苏锦时很想翻白眼,但看到赵氏脸上殷切的笑容,还是无法拒绝,拿了钱便出门了。 此时正是未时时分,天上的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地面,街上的人都有些昏昏欲睡,苏锦时走了一会,只觉得被烤的头昏脑涨,便加快了脚步。 她一路都走阴凉处,却觉得热气从地面升腾起来,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蒸的软绵。 好不容易走到了胭脂店,却觉得更加闷热,她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朝着店里喊道:“老板,买胭脂了!” 听到苏锦时的喊声,店里的人才振作了些,笑着问道:“姑娘想要哪一款?小店近来来了新货,可是与京城里的娘娘一样的,姑娘要不要瞧瞧?” 苏锦时一笑,心道:这老板倒是会做生意,只是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在这偏远的小镇上怎会有与宫里娘娘同款的胭脂呢? “不用了老板,普通的胭脂就行了!”苏锦时笑着说道。 老板应了一声,便找胭脂去了,苏锦时靠在木柜前,用手当扇子使才有了一丝凉风,她随意的看着周围,却在街上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苏锦时眉心一皱,也没管正在找胭脂的老板,出了门就悄悄地跟了上去。 年强走的很慢,一直走在太阳之下,却连汗都没擦一下。 苏锦时悄悄的跟着,跟到了一个巷子口,她躲在角落里,看到年强在巷子口卖糖葫芦的地方停住了,一直站在那。 那卖糖葫芦的老板问了几次年强要不要买糖葫芦,年强都没有说话,只是执着的站着。 那老板也许是被年强看的烦了,便往旁边挪了一些,只年强的眼光还胶着在糖葫芦身上。 苏锦时正有些奇怪,却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来了,那人笑着向老板买下了一串糖葫芦,递到了年强手中,年强也不说谢谢,拿了糖葫芦就走。 阳光晃得苏锦时看不清那书生的脸,她正想眯起眼睛仔细看看,却见那书生往前走了几步,她这才看到了他的脸。 是顾生允。 顾生允的眼睛似有若无的往苏锦时所在地看了几眼,吓得苏锦时立刻躲了起来,等过了一会,她再探出头时,顾生允已经离开了。 苏锦时走了出来,心中思绪万千,脑海中又浮现了那日顾生允冷冷的眼神,太阳之下,她之前的热意消失的无影无踪,竟打了一个冷颤。 她一直想着年强和顾生允的事,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若是顾生允便是那黑衣人,难道三年前和半年前的案子都是他犯下的? 若是真的是他,那他做了这些事又有什么好处呢? 苏锦时又想起那日在酒楼中与顾夫人以及顾生允见面的事,当时她被愤怒冲昏了头,倒是没太在意两人的关系。 当时并不觉得奇怪,如今想来,却觉得顾夫人此人极为强势,顾生允在她面前倒有些稍显弱势。 而这三个被害者都是因为虐待妻儿,所以才被选中,这样看来,似乎又与顾生允的身世不同,莫非顾生允也曾受到过虐待? 不知不觉就走回了家,赵氏见苏锦时回来了,便出门迎了出来,笑道:“锦时买了什么胭脂?” 苏锦时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买胭脂,只好苦着脸说,“娘,我……我忘记了,出门晃了一圈,竟把正事儿给忘了!” 赵氏的笑僵在脸上,面色沉了下来,心中有愤怒也有无奈,她这几年因为苏锦时的婚事没少操心,头几年还好,锦时还算配合,只到了最近,锦时越发的不配合。 如今让她买个胭脂,出门了一趟却给忘了,她看着女儿神色恍惚的模样,又联想起近一个月来,苏锦时的表现,心中又有些担心起来。 这锦时不会得了魔怔了吧? “锦时啊,我的好女儿,你若是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与娘说……” 赵氏突如其来的话让苏锦时摸不着头脑,只得点了点头,说:“好,娘,我现在去街上买胭脂去。” 赵氏有些担心,但看到苏锦时的神情,也就同意了。 苏锦时再次上街,买了胭脂,见到街边的糖葫芦,想到年强看糖葫芦的模样,脑中又浮现年素倔强的脸,叹了一口气,买了一串儿糖葫芦。 回了家,苏锦时把胭脂交给了赵氏,自己则拿着糖葫芦来到了年素家中。 她到的时候年素正在推石磨,速度极慢,她额头上汗如雨下,一身衣服竟已半湿,再看那石磨中的黄豆,竟还未磨去一半。 苏锦时走到年素身边,将手中的糖葫芦递到她眼前,软了语气:“以前是我不对,我不该不顾你的感受问你的往事,以后我若是再问,绝对会征求你的同意的,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年素看着糖葫芦,又看了看眼前讨好表情的苏锦时,有些呆怔。 好像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大多数人和她说话都是以命令的语气让她办事,从没有人这样低声下气的对她。 第二十四章 年素以为自那日后,苏锦时便不会来找她了,而这几日,苏锦时也确实未来找过她,隔壁家依旧给自己送东西,却都是赵氏送的。 几日的不见,年素先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后来也就习惯了,只是心中的一股失落感一直挥之不去。 如今,苏锦时来找她了,拿着一串糖葫芦低声下气的说话。 “今天看到这个,觉得你可能没有吃过,就买了一串儿,如果你不要吃的话,就给小豆子吧。”苏锦时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的。 年素听了,心中一软,接过了她手中的糖葫芦,说:“我知道年强有问题,只是不愿意承认,从小到大,我一直不愿承认年强和其他孩子不同,即使他未曾叫过我姐姐,我却把他当唯一的弟弟。” 年素的坦白让苏锦时一怔,随后她轻轻的抱住年素,安慰道:“现在你还有小豆子,你还有我,你不是一个人。” 年素没有说话,靠在苏锦时的肩头,将糖葫芦捏的很紧。 “苏锦时,如果你发现你的生活一片黑暗,你甚至无法看到一丝光亮,你该如何让自己坚持下去呢?” 年素的声音十分轻,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随着风飘过来,苏锦时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也曾有过生活黑暗的时候,她不想回忆那段时光。 年素见苏锦时没有说话,便说道:“我的方法就是自己骗自己,给自己织造一个谎言,告诉自己一切都是美好的。” 苏锦时的心狠狠一抽,她顿时明白了年素之前为何会那般。 原来是她将她辛苦编织的谎言尽数戳破。 “素素。”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叫她,却意外的顺口,“你的人生已经发生了改变,你不再是那个村子里的年素,如今你是小豆子的娘亲,你是我的朋友,你的生活将不再黑暗。” “过去的事都会消散在岁月中,而你剩下的只有现在和未来。” ** 从年素家出来,苏锦时的心情有些沉重,她不知道自己说的年素有没有听懂,她就像以前的自己,这让她想帮助她逃离那绊住她的漩涡。 回到家后,苏锦时见苏怀瑾已经在家了,也顾不得先前的事,直接找了他。 两人来到苏锦时的房间,苏怀瑾的笑容有些意味不明,而苏锦时却也不想再深究他是否看穿了自己的身份,单枪直入道: “不知道你调查的如何了,我想与你说,顾生允认识年强。” 苏怀瑾倒是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挑眉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苏锦时见他这样,也明白他已经调查出这件事了,他却一直不动声色,近来也没有半分郁结之色,想来同那顾生允也没有十分亲密。 “今日娘叫我上街买胭脂,被我撞见顾生允给年强买糖葫芦吃。”苏锦时一面说一面观察着苏怀瑾的表情,见他并无半分讶异,便知他也见到过了。 “此时我已见过多次,你如今是在怀疑顾生允便是那黑衣人吗?”苏怀瑾嘴角微扬,勾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苏锦时见他这副模样,心中有些窝火,她是直爽之人,向来不喜别人对她说一半留一半,神色不明的让她分析,所以她学了心理专业,却做不来心理医生这样的职业。 “黑衣人必是谨慎之人,年素曾说她见过年强和那人会面,那人一直带着面罩,不为人知,如今顾生允却是以自己最真实的身份站在了年强面前,这未免太过招摇。”苏锦时缓缓分析道。 苏怀瑾点了点头,说:“你说的极有可能,我也希望顾生允与此事无关,但经过这几日的调查,我发现顾生允每日都会给年强买糖葫芦吃,而年强却从不说话,若说两人不认识,这样的举动未免太奇怪。” “你与顾生允是认识的,你同我说说他是怎样的人?”苏锦时坐了下来。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断不会相信顾生允会与此事有关,平日里他在书院都是温文有礼,尊师重道,与同窗处的也好。”苏怀瑾皱着眉说。 他的表情带着一些不可置信,苏锦时也信了他的话,她在现代时曾在报纸上看过一个报道,便是有心理疾病的人随机选取人杀人,但顾生允却不像是那种有心理缺陷的人。 若是那些人是他杀的,她又实在找不出他会得到什么利益。 “哥,你可知道顾生允的家里的情况,我的意思是,顾生允和父母以及其他亲戚之间的关系。”苏锦时问道。 苏怀瑾皱了皱眉,想了一会才说:“这个我倒是不清楚,顾生允不喜别人提他的家庭,别人也只当他谦虚,也未曾多问过。” 苏锦时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你有没有见过他受伤?” 苏怀瑾愣了一下,脑中却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几年前的一个冬天,“我记得有一年冬天,他似乎受伤了,惯用右手的他那日一直用左手,腿脚也不是很灵活,那日他情绪不好,有些同窗与他说话,他都是敷衍了事,我问起他的手和腿时,他只说没事,不小心跌伤了。” “我有些不信他,却也没再说话,因为当时我能感觉到他伤的挺重的,尤其是手,已经到了不能握笔的程度。” 听他说完,苏锦时沉默了下来,苏怀瑾说完后自己又想了一番,有些不敢相信的说:“你怀疑他曾在家里受过凌虐?所以才这般痛恨虐待妻儿的人?” 苏锦时径自想了一下,抚着额头说:“此事还不能下定论,顾生允的身份不简单,我们要调查他也不容易,这案子疑点重重,我们还需深入的查一番。” “要不我明日去顾府瞧一瞧?”苏怀瑾提议道。 苏锦时安静了几秒,她静静地看着苏怀瑾,问道:“你是不是在怀疑我什么?” 她的眼神犀利,带着审视的目光,这样的苏锦时是陌生的,苏怀瑾不曾见过这样的她,在她印象中,他的妹妹虽跳脱却也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姑娘,但眼前的她,却是防备的,睿智的,知晓的东西不比他少。 苏怀瑾的脸色沉了下来,他这几次的试探都让苏锦时蒙混过去了,虽是如此,他对她的疑心却是越来越重,他相信眼前的人是她妹妹,只是他不明白,为何短短一个月她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我们在合作办一个案子,若是我们之间不能相互信任,你对我有所隐瞒,对我们极是不利,如今这桩案子已有些明朗了,我认为我们应该谈谈我们之间的信任关系了吧。” 苏锦时的声音淡漠,完全不像是在对一个亲人说话,倒像是对一个工作伙伴说话的语气。 苏怀瑾凝眸看了她许久,唇角勾起,眼中却毫无笑意,“你不是我妹妹。” 苏锦时耸耸肩,并不否认,而苏怀瑾的眸光却冷了下来,他分析道:“从一个月前妹妹就象变了一个人,虽说性格变化不大,但待人之间却与从前差了不少,我只有一个疑问,我妹妹去哪了。” “我……”苏锦时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难过,“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也许像我来这里之前一样,已经……” “已经去世了。” “对不起。” 听到苏锦时这样说,苏怀瑾即使先前做好了准备,也被吓了一跳,他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却透着一股不熟悉的味道。 苏怀瑾突然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他的声音冰冷,“你认为我能信任你吗?” 第二十五章 从苏锦时房中出来,苏怀瑾的心情一直未能平静下来,他回到自己房间,坐在书桌前。 夕阳从窗外洒入屋内,映的一片金黄,细小的灰尘在空气中飘荡,他看着那些灰尘发呆。 记忆很久远,他和妹妹的回忆并不多,他印象最深的便是小时候妹妹总是跟在他后面吵着要一起玩,甚至连去书院念书都要跟着一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关系渐渐疏远的呢? 也许是他去书院开始,也许是妹妹找到了新的伙伴,妹妹不再跟在他后面,后来他成亲了,两人甚至没有再好好的说话。 一个月前,妹妹发了一次高烧,醒来后人就与以往不同了,虽依然是跳脱的性子,却多了一个自由不羁的味道。 妹妹的变化,爹娘尚未发现,他却是发现了,也许是从小的相处让他多了一份直觉,他以为是他错过了妹妹的成长,所以开始重新接近她。 但当他在衙门口看到她时,他才真正的觉得他的妹妹变成了一个他不熟悉的人。 即便如此,他从未怀疑过眼前的苏锦时不是他的妹妹,因为那具身体是他熟悉的。 直到方才,他听到苏锦时说:“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也许像我来这里之前一样,已经……已经去世了。” 那一刹那他只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自己身体里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瞬间抽空,下一秒他想质问她,为什么你要来这里?为什么你能霸占着别人的身体,还能这样快乐的生活? 这些话到了喉咙口又被咽下,他看到她的身体,是他熟悉的,而她的眼神却有一种哀伤。 苏怀瑾终于没有说出口,却无法对她有任何的信任与疼爱了。 ** 苏锦时在苏怀瑾走后,想了许久,却也没想出个答案来,她坦白之前想过各种结果,最好的无非是苏怀瑾将她继续当做妹妹,她心中虽觉这个结果极不可能出现却也带了些侥幸的心理,只真到那一刻时,出现的却是最坏的结果。 她看着那扇门,脑中闪现苏怀瑾夺门而出的情形。 她叹了一口气,想来以后只能她自己查这个案子了,她只希望苏怀瑾不将此事告诉苏信和赵氏。 若是告之,她怕自己连容生之处都没了…… 她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冲动的举措了,她本可以编个谎话来骗苏怀瑾,但她却觉得只有她拿出自己的真诚才能得到别人的真诚。 只是她忘了这不是简单的合作关系。 想了一会,天便有些黑了,赵氏来叫苏锦时吃饭,苏锦时一想到待会又要面对苏怀瑾,便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但想着逃避也不是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吃饭,她一落座,余光便看到苏怀瑾的脸色冰冷,气氛有些沉重。 苏信和赵氏也看出苏怀瑾的冷淡,说了几句见没用便也没再说什么。 苏怀瑾的眼神时不时的略过苏锦时,弄得她夹菜都不好意思,赵氏见苏锦时今日一反常态,只吃白饭,便给她夹了一些青菜。 苏锦时笑了笑,却又见苏怀瑾脸上出现讥讽的笑意,变更没胃口了。 此时此刻,她真的好想爆粗口啊,但怒气又被苏怀瑾的嘲讽弄的歇下去了,那一口气憋在肚子里不上不下弄得她着实难受。 但转念一想,这件事谁都没错,她没错,苏怀瑾也没错。 ** 这几日,她和苏怀瑾的关系十分微妙,在赵氏和苏信面前,他们还会假装聊两句,一旦他们不在,两人基本一句话也不说,苏怀瑾只当她是陌生人。 而苏怀瑾这几日也没有再出去调查,只在家中,苏锦时与他低头不见抬头见,觉得有些尴尬,便整日的在年素家帮她做事。 这日,苏锦时照例来到年素家中,还带了一块糖糕。 年素正在屋里缝补小豆子的衣服,见苏锦时又来了,便问道:“你近来怎么了?是不是和你哥哥吵架了?” 年素想起前几日卖完豆腐回来碰到了苏怀瑾,兄妹两人一句话都没说,苏怀瑾只笑了笑边走过,而苏锦时原本不错的心情立刻就不好了。 如今苏锦时又来她家了,还一筹莫展的样子,她便猜测的问道。 苏锦时将糖糕放在桌上,恹恹的说:“没有啊,什么事都没!” 年素见她这幅样子,便便知道一定又是,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和哥哥吵架了?是不是他不让你出去玩啊?” 自从上次苏锦时和年素和好后,年素对苏锦时的态度倒是好了许多。 “我又不是小孩,这次的事可是严重许多,他都不理我了,只当我是陌生人。”苏锦时坐在年素对面,双手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说。 心里又默默地想着:其实她本来就是陌生人吧。 年素听苏锦时的语气,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妙,她小心地问道:“你同你哥哥调查那件案子,是不是在这个事情上吵架了?” 苏锦时抬眸看到年素这个样子,心中一叹,安抚道:“不是,是其他的事。” 她想了想,怕年素误会,又添了一句:“不关你的事,是我和他的问题,或者说,是我和苏家的问题。” 苏锦时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几近耳语,年素没有听清楚,本想问一句,但见她的神色不好,便也没有问什么。 “你要不要去和苏公子谈一谈?我瞧着他也不是难说话的人……”年素提议道。 苏锦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事儿即使谈了也未必能解决问题,她始终不是这苏家的女儿,也无法变成他们真正的女儿,但对于苏家带给她的感动和温情,她无法忘记。 “年素,你嫁过来之前,知道大牛的病吗?”苏锦时忽然问道。 年素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哀伤,她说:“我不知道的,我娘替我定下的婚事,成亲前我对要嫁的人家一点儿也不知道。” 苏锦时知道刘氏嫁女儿不过是为了钱,却没想到她连夫家情况都未曾与年素提过。 “其实我也知道一些,我娘为我定下的婚事定不会是好人家,左右也不会比那时候差。”年素淡然地说,她的目光依旧在手中的针线活上,一针一线灵巧的缝补。 苏锦时此时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又想到她和苏怀瑾的问题,又是一叹气。 “你也不用太担心,毕竟是一家人,没有隔夜仇。” 年素的声音飘入苏锦时的耳中,她勉强的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一家人没有隔夜仇,如果他们从来不是一家人呢? 过了一会儿,小豆子回来了,他看到桌子上的糖糕开心的叫了一声,拿了起来,可怜兮兮的看着两个大人,问道:“娘亲,锦时姨,我能吃吗?” “吃吧吃吧,就是给你带的!”苏锦时笑着说。 小豆子拿着糖糕坐在小板凳上欢欢喜喜吃了起来,吃了一会,他有些疑惑的问: “锦时姨,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这话听得年素笑了起来,她有些揶揄的看向苏锦时,说:“连小豆子都看出你不开心了,想必别人也定能看出来。” 年素的话意有所指,苏锦时干脆就拉下了脸,想着如果她和苏怀瑾谈,有几分可能让他们关系缓和一下。 谈好的可能性很小,谈崩的可能却很大。 第二十六章 苏锦时在年素家呆了一会,刚起身打算离开,门外就响起了一个尖锐的声音: “年素,我知道你在家,你给我出来!” 听到这个声音,小豆子立刻缩了脖子,拿着糖糕躲到年素的身后,此时年素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活儿,站了起来。 苏锦时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是刘氏。 她皱了皱眉,刘氏说话声音很大,怕是把左邻右舍的人都引了来,苏锦时微微向前走了几步,将年素和小豆子护在自己身后。 不一会儿,刘氏进来了,令人意外的是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相貌猥琐的男人,刘氏走路歪歪扭扭,随时要倒下的模样,而那男人则时不时的扶着刘氏,趁机在刘氏的身上摸上两把。 苏锦时侧头望了望年素,只见她低垂着眼眸,面沉如水。 刘氏和男人站在门口,将部分阳光挡在了外面,因为背阳,苏锦时看不清那个男人的面貌,一旁的年素却是身躯一震,随后低低的一笑。 苏锦时虽不知年素在笑什么,却也知道她的笑无半分笑意。 “年素,我近来瞅着你那豆腐卖的极好,不知卖了多少钱?”刘氏的声音尖细,她又刻意大声说,刺的苏锦时耳膜疼。 “小豆子,你先出去玩会,到吃完饭的时候再回来吧。”年素转身摸了摸小豆子的脑袋,柔声说道。 小豆子犹豫了一会儿,倔强的说:“娘亲,我不想出去玩,我想在这里陪你。” 苏锦时没想到小豆子会这么说,她看了看年素,见她已经是红了眼眶,而那刘氏却是轻蔑一笑: “年素,我瞧着你在这儿过的很是快活啊,孩子孝顺,钱也赚多了,你莫不是忘了你娘家还有一个孤苦伶仃的娘与可怜的弟弟?” 苏锦时仗着人高,踮起脚尖瞧了瞧外面,见已经有一些邻居前来围观,她皱了皱眉,今日这刘氏来势汹汹,不仅带了一个男人做帮手,还惹来了左邻右舍,若是她公开教训刘氏,恐怕自己名声便再也好不起来了。 年素见小豆子执意不肯离去,便叹了一口气,将他牢牢地护在身后,对刘氏说:“娘,我自然不会忘了你和弟弟,只是我这钱都用来还大牛生前欠下的债了,着实没有多余的给你了。” 刘氏听到这句,话也没说直接走到年素身边,抬起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清脆的声音顿时让周围一阵死寂,苏锦时始料未及,没想到刘氏这样泼辣,直接就给了年素一个耳光。 刘氏又抬起了手,又想继续打年素,苏锦时刚想伸手拦住,年素却拉住了苏锦时,只这一会儿,一个耳光落到了年素的左脸上。 苏锦时甩开年素的手,恼怒地问道:“你怎么能让她打呢?你哪里对不起她了?!” 刘氏听言,夸张的笑了几声,盯着年素说:“你莫不是当我是傻子?你当真将钱都还了?若不是昨日年强告诉我你背着我干的那些事,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说罢,她抬起手又想打年素,却被年素挡住了,她双颊被刘氏打得通红,两个巴掌印在她白皙的脸上尤为明显。 “就像苏锦时说的,我不欠你什么,这两个巴掌我受了,一是谢谢你的养育之恩,我不孝,不能再尽孝,该罚,二是谢谢你把我嫁到这里,让我可以离开那个家,不能再帮家里的忙,该罚。” 年素冷静的说着这两件事,却是掷地有声,她静静地看着刘氏,不再说话。 刘氏心中有把怒火,却在看到年素的眼神后,心生了一股胆怯,她身边的男人见刘氏偃旗息鼓,有些急了,张口就说:“你这小寡妇哪来的歪理,即使嫁了人,娘家有难也需帮衬着些,你如今这意思是要与娘家断绝来往吗?” 苏锦时一听,立刻就皱了眉,冷笑道:“你有何资格说这些话?你与这刘氏又是什么关系?别到时候不清不楚的帮错了人!” 那男人本是年素那个村子上的一个农汉,名叫李狗子,家中已有老婆孩子,却偷偷的瞧上了刘氏的美貌,主动帮着她做了许多活,却没想到那刘氏对自己也有意思,两人一来二往便偷腥过几次,刘氏又老是念叨着自己的不孝女,昨日又听闻那嫁出去的女儿骗了她,急冲冲的便想来讨个公道,被他好说歹说拦了下来。 他本就是懦弱的人,回家后,他娘子看出了他的不寻常,一顿逼供,他便把话都说了出来,哪知道自家娘子也是有自己心机的,她早知道丈夫和那寡妇鬼混,也知晓那寡妇有个女儿卖豆腐,卖的极好,如今倒是有了赚钱的契机,她岂能错过?于是她便怂恿着丈夫陪那寡妇去女儿家要钱,并且要求分一杯羹。 苏锦时的话让李狗子有些心虚,正想着要不要劝刘氏回去,那刘氏便大声说:“乡亲们来评评理,这不孝女嫁了出去便要与娘家断绝来往,可让我们娘俩怎么活哟!” 刘氏说的话再不在理,却敌不过舆论,围观的人渐渐多了,刘氏干脆就跑到院子里直接在地上坐了下来,开始哭闹。 持续了一会,年素也不说话,只安静地看着刘氏苦恼的样子,觉得心灰意冷。 苏锦时却坚持不下去了,她跑到院子里,想强行将刘氏拉起来,无奈刘氏撒泼,干脆躺在地上哭闹了。 苏锦时被她哭得脑子胀疼,大声喊道:“不要再哭了!” 刘氏的哭声顿了顿,想在哭闹着,却看到苏锦时眼中迸出的寒光,噤了声,围观的人也不再议论。 “我就问你几句话,你来这里要钱,你问心无愧吗?年素说的养育之恩,你真的好好的养育他了吗?你以前那样对她,你来这里问她要钱,你心里没有一点愧疚吗?” 苏锦时每问一个问题,刘氏就心虚一分,问到最后,刘氏的耳朵已经红了,围观的人自然也看清楚了刘氏的心虚,又是一阵唏嘘。 这时,年素出来了,手中拿着一个钱袋,她扶着刘氏起来,将钱袋放入刘氏的手中,淡淡的说:“娘,这些钱给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刘氏接过钱袋,本想再讥讽几句,但看到苏锦时的眼神,又想起上次自己来这里时在苏锦时身上碰的钉子,又泄了气。 心想,以后等苏锦时出嫁了再来找年素要钱。 李狗子这时也从屋子里出来了,见刘氏一身狼狈,笑着就要给她拍身上的灰,刘氏见李狗子这样懦弱,带来了和没带来一样,心中有气,狠狠地拍掉了他的手,气呼呼地离开了。 李狗子挠挠头,这才看到外面已经有许多人围观了,又想到自己方才的举动,一拍头,急冲冲的也走了。 事情过去了,围观的人也散了,苏锦时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年素,你怎么能在那个时候给她钱呢?她以后肯定还会过来的,她今天能带一个帮手,以后就能多带几个!” 年素揉了揉眉,没说什么,她知道自己这一举动或许会给她带来不好的后果,但是当她看到刘氏赖在地上打滚的样子,她只觉得她好可怜,当灰尘尽数染到衣服上的时候,她第一次意识到“尊严”二字。 所以她到房间拿了一些钱,给了她。 “以后不会再给了,再也不会。”年素看着刘氏离去的背影,淡淡出声。 从这一天起,她只当没有这个母亲,那些钱,就当她作为女儿的最后一点孝心。 ** 苏锦时在年素家为年素说的那些话,不消片刻就传遍了邻里之间,赵氏自然也听闻了,顿时肝火旺盛。 赵氏拎着菜篮子回家,见苏锦时坐在石阶上看着某处发呆,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她将菜篮子重重的放在石磨上,走到苏锦时面前,说道: “苏锦时,听说你帮大牛媳妇顶撞刘氏?你可知道你是未出阁少女,这些事你做了,难道没觉得有半分的不适吗?” 苏锦时抬头一看,便见到赵氏气势汹汹的模样,她本来就心烦,听到这些话,就更烦了。 “娘,年素被欺负我不能坐视不理吧?况且那些妇女也只是看热闹,根本不会来帮她说话,你也知道年素嫁过来辛苦……” 苏锦时话还未说完,赵氏就打断道:“被欺负?那女人是她娘亲,哪有娘亲会欺负女儿?” 苏锦时愣了愣,没再说话,她并不觉得让赵氏知道年素的过去是一件好事,她想了想,对赵氏说:“娘,我有点累,我先回屋里休息一会。” 没等赵氏再说,苏锦时便径直回了屋。 赵氏叹了一口气,心中也是对这个女儿没辙。 晚饭时,苏锦时也是含糊的吃了几口就回房了,她一直有些心神不宁,吃饭的时候险些打翻了碗,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她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夜色很好,宁静安好,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苏锦时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她已经离开了这桃花镇,也没了那些烦恼,她在这个世界里四处游玩,她完成了上辈子未能完成的遗憾,她一个人登山一个人看海,一个人感受日出的绚烂,一个人享受深夜的静寂。 早上醒来时,她只觉得恍如隔世,那个梦境那样真实,她好像再次穿越了。 苏锦时觉得自己有必要出去走一走,让那些莫名其妙的感觉离她远去。 而那些心神不宁,那些直觉都在她走到镇子口的时候得到了验证。 桃花镇的镇口,有两具尸体高高地挂在旁边的桃花树上,唯一的支撑物是脖子上的麻绳,而致命的伤口却是胸口的三刀。 尸体被工整的滑过,刀痕之间的距离相同,两名被害者的表情十分狰狞,眼睛挣得极大,眼中的恐惧和惊讶具露无疑,表情凝固在最恐惧的那一刹那。 而这两个被害者,苏锦时认识,不仅认识,她还教训过他们。 是刘氏和李狗子。 第二十七章 是刘氏和李狗子。 此时,周围已经围了很多人,因着是夏天,尸体上的味道尤其浓烈,镇上的人对着尸体指指点点,却又不离开。 刘氏的衣服还是昨天的那件,此时已经被血染的不成模样,胸口三道开裂的伤口已经有些溃烂,而旁边的李狗子身上的伤却比刘氏多了许多,也密集了许多,只是两人的表情却是如出一辙。 苏锦时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的手法,这样的表情,她几乎可以确定是年强他们做的,只是这刘氏是年强的娘亲啊!他怎么能大逆不道的弑亲? 古代人向来信从三纲五常,若真是年强做的,那真是太可怕了,若不是,难道她一开始就错了吗? 不一会儿,年素也赶到了现场,她看到刘氏的尸体,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被身后的人扶住了才堪堪回过神来。 滚烫的眼泪自眼中流出,以前所有的怨恨在这一刻倾数瓦解,她曾想过自己逃离那个家,想过和那个家断绝关系,却从未想过她会这样死去。 即使她怨恨过,埋怨过,却依旧把她当做亲人,因为她的亲人太少,她没有朋友,如果有一天她的亲人都不在了,她连怨恨的人都没有了,她该如何存活于世。 “娘,娘,娘!” 年素忽然像疯了一样的跑向刘氏的尸体,却连她的脚都够不到,她蹲在地上,看着那一堆血,嚎啕大哭。 过了一会儿,官府也来了,捕快看到刘氏和李狗子的尸体,有些反胃的干呕了一下,随后便命令衙役将人群驱散。 “别看了别看了,回家该做什么做什么,官府办案!” 衙役推搡着人群,苏锦时被推得后退了几步,而年素则被一个衙役强行的拉着,年素不肯离去,便赖在地上,止不住的哭泣。 “快离开这里!你在这里做什么?不要阻碍官府办案!”那衙役拉扯着年素,恶狠狠地说。 一个似乎是领头的捕快挥了挥手,看着年素说:“你与这死者是什么关系?为何在这里哭闹?” 那衙役也是个急性子,听到这话,直说:“李捕快,这姑娘在这尸体下哭闹,怕是要破坏了这现场,所以我才拉走他的。” 李捕快点了点头,赞许道:“你考虑的不错,且把这姑娘扶起来吧。” 苏锦时听到这里却是有些愣住了,她本以为这镇上的县衙办事不过是走个行程,却没想到这里的捕快倒也懂一些东西。 年素听到不是赶自己走的,也起来了,她有些哽咽的说:“这位妇人是我的娘亲。” 那李捕快面上带着一丝伤感,安慰道:“节哀,人死不能复生。” 年素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笑得有些悲凉,“请问李捕快,这案子能破吗?” 因着年素是死者的女儿,李捕快也不打算瞒着她,叹了一口气说:“这样的案子,近年来已经发生了几宗了,却一直未能解决,今日这一起是第一起杀了两个人的……” 衙役们遵从李捕快的指令,一直驱赶着人群,苏锦时在熙攘的人群中听的不是很真切,却也看出来这李捕快是真的想破这件案子,只是她记得上次衙门审理王有汉的案子,那知县大人分明是一副不想理会这件案子的模样。 如今看来,她倒是能多一个帮手了。 “别再推我了!”苏锦时用力推开一直推她的衙役,冲了进去,直跑到年素那才停了下来。 “李捕快是吗?我方才在外面听闻你倒是对这案子有自己的理解?”苏锦时站在年素身边,笑着说道。 年素拉了苏锦时一下,小声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声音虽小,却有一种急切之感,苏锦时叹了一口气,手掌覆盖住她的手,安抚道:“别怕,我在这里,如果你没有了亲人,我可以当你的亲人。” 李捕快听到苏锦时的话,也是一愣,他凝眸看着这姑娘,眉宇间隐隐约约有着一股英气,一双眼睛大而灵动,在阳光下,犹如那山间最清澈的河水。 “姑娘何出此言?”李捕快不动声色的问道。 苏锦时笑了笑,她的手还拉着年素的手,沉声说道:“知县大人在审理王有汉那桩案子的时候,我正巧在场,知县大人已经把所谓的‘真凶’关入了牢中,可这次的案子,又如何解释呢?” 她顿了顿,才低声地说:“见过尸首的人肯定都能够猜到,这两起案子是同一个人所为。” 李捕快听到苏锦时的话,沉默了,他重新审视眼前的这位姑娘,她的眼睛依旧灵动,却闪烁着一股正气,一股他渴望已久的正气。 他很久没有从别人的眼中看到过正气了。 李捕快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姑娘这样说,是得罪知县的大罪,若是被旁的人听了去,可是不妙。” 苏锦时皱了眉,她本以为这李捕快是刚正不阿的好捕快,如今看来,是她看走了眼吗? 她正想再说什么,却有另一个捕快过来了,那捕快一身肥膘,气势汹汹的走过来,大声喊道:“苏锦时苏姑娘是哪一位?知县大人请姑娘走一趟!” 苏锦时一愣,看了看一旁的李捕快,见他也是一脸疑惑的模样,只得站了出来,说:“我是苏锦时。” 那捕快见了,又看到李捕快在旁边,冷哼一声,大声说:“知县大人怀疑你和今日的两起命案有关,让你去衙门回话!” 这时,李捕快在苏锦时身旁低声说:“此人是镇上的第一捕快张捕快,他是知县大人眼前的红人。” 苏锦时点点头,顿时明白了这人凭何这般嚣张,她看他的眼神便有些鄙夷,仰起头说:“走就走,身正不怕影子斜。” 说着,苏锦时就走到了张捕快前,凉凉的看了他一眼,走了。 年素看着苏锦时被带走了,心中着急,也跟了上去,那李捕快又视察一遍现场,见没有什么遗漏的,便差人将尸体放下来,运回衙门。 话说那苏锦时随着张捕快走了,她没有做那档子事自然是自信的,只是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隐隐不对。 昨日,刘氏来年素家闹了一番,声称是年强告诉了刘氏年素的谎言,刘氏便来闹了,如今刘氏和李狗子都被杀了,她在现场也只待了一会儿,便有别的捕快声称得到了消息,要传苏锦时问话,而年强却一直未曾出现。 苏锦时还在思考这事的来龙去脉,衙门便到了,衙门口已经围了许多人,连苏信和赵氏都到了,他们一脸担忧的看着苏锦时。 苏锦时忽然觉得有些心酸,他们好好的女儿,被她折腾成这样了。 衙役把她押上了公堂,知县大人赵文水惊堂木一拍,大声喝道:“苏锦时你可认罪!” 苏锦时淡淡一笑,扬声说道:“何罪之有?” “苏锦时,你还敢狡辩!隔壁村子上的刘氏和李狗子可是你所杀?目击证人都在此处,你有何话说?!”赵文水声音洪亮,配上惊堂木的声音,倒也有几分唬人。 衙门口围观的百姓们纷纷叹息着苏锦时,却没有人为她说一句话。 苏锦时心下惨然,顿时明白了当时那许氏的心情,她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年强,此时他不再是那个冷漠的年强,他像个小孩一样站在旁边哭泣,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表情更是令人心生怜惜。 她冷冷的看着年强,用唇语和他说:我知道是你干的,我一定会将你揭发。 看懂她唇语的那一刻,年强的眼中有散发出冷光,只那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可怜的模样,苏锦时愈加确定年强与这件案子脱不了关系。 她只是有些心疼年素,与她从小在一起的两个亲人,一个被杀了,另一个却极有可能是凶手。 她该如何面对这些? “苏锦时,你不说话便是认罪了!来人呐,把苏锦时押入大牢!”赵文水抬手一拍,惊堂木的声音响彻公堂。 衙门口的群众开始议论纷纷,而赵氏却直接晕倒在了苏信的怀中,一旁的苏怀瑾眉头紧锁,紧紧地盯着公堂,心中犹豫着要不要给苏锦时说两句话。 此时,苏锦时却说话了,她不怒反笑,“哈哈,堂堂父母官便是这样审案的?你心中分明知 晓我不是凶手,你却还想随便找个有嫌疑的人就当做凶手,赵文水,你是不是在袒护着某人?” 赵文水一听这话,脸色顿时苍白,他想拿起惊堂木,斥责她口出狂言,却发现自己的手都是抖得,他慌忙的将收藏于身后,说:“来人呐,快拖下去!” “赵文水,你越是这样就越表明你是心虚的,您知道这个凶手是谁,却一直在袒护着他,是不是他的身份让你敬畏,或者他是你舍不得的人?”苏锦时轻松躲开要来捉住她的人,在公堂上 和那些衙役玩起了捉迷藏。 赵文水见这些衙役都捉不住苏锦时,又听到苏锦时说的话,脸色愈加苍白,他猛地站了起来,哆嗦着手,指着苏锦时说:“你口出狂言!先重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在拉入监狱!” 赵文水见衙役们都愣着,立刻就火了,“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讲其捉住?当中蔑视公堂,本官便要你后悔!” 苏锦时不慌不忙的躲着那些衙役,眼光一直盯着赵文水,脸上带着笑意,声音却是冷到极致,“赵文水,你手下几条冤魂,你可知晓?若是再这样下去,你怕不怕那些冤魂都来找你?” 赵文水的脸上再也没有一丝血色,他腿一软,直接瘫坐了在椅子上。 第二十八章 苏锦时一见赵文水这般表情,便知道他定是有所隐瞒,她不再与衙役周旋,停住脚步,任衙役捉住了自己。 “赵知县,你是否问心无愧,大家伙儿都看的清清楚楚,你仅凭那孩子的几句话便定了我的罪,可是要让我也成了冤魂?”苏锦时的双手被压抑捉住,面上却是带着嘲讽的笑。 方才将苏锦时找来的那张捕快见赵文水面色十分不好,便狗腿的走到苏锦时身后,往她的腿弯处狠狠地踢了一脚,苏锦时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大胆刁民,见了知县大人也不跪下!”张捕快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瞪了苏锦时一眼,随后又谄笑着对赵文水说:“不过是刁民一个,大人不必放在心上,只管交给小的就好。” 赵文水见那苏锦时被制服住了,又被强制跪了下来,他心中安定了一些,又听张捕快这般说,他心中虽不信任张捕快,却也比交给李捕快好,他只得点了点头,“先拖下去打二十大板,再押入大牢!” “且慢!” 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声喊道,随后便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站了出来,衙役出手拦住了,苏锦时回头一看,见是苏怀瑾,心中有些疑惑,更多的却是释然。 “我是这位苏锦时的哥哥,请问大人是如何断定这两个人是她杀的呢?”苏怀瑾嘴角微扬,语气中自带镇定。 赵文水见此人是自己儿子赵秉乾的同窗,才情学识在这镇上是数一数二的,赵文水见是他站出来说话,便也没有出言喝止,只是皱着眉有些不耐烦的说:“这孩子是赵氏唯一的儿子,他方才便指认是苏姑娘将赵氏谋害!” 苏怀瑾淡淡一笑,却说:“孩子还小,若是看花了眼也不一定,况且昨日晚上锦时一直在家中,从未出去,又何来杀人之说?再者说,锦时为何要杀李狗子和赵氏呢?” 赵文水愣了愣,随即便说道:“我听闻昨日,苏姑娘与赵氏曾吵过架,并且不欢而散,这样看来,这杀人动机也是有了的,仵作说了,这两人死于昨日子时时分,那时候寻常人家早已入睡,苏锦时若是想出去犯案也是容易。” 苏怀瑾还想说什么,赵文水却是挥了挥手,打断了他,说道:“此案容后再议,先将苏锦时押入大牢。” 接着,惊堂木一拍,定下了案。 衙役押着苏锦时去大牢,苏锦时挣脱了一下,并未挣开,也就放弃了,她走过苏怀瑾时,无声的对他说:谢谢。 苏怀瑾淡漠的看了苏锦时一眼,转身离开了。 ** 审案结束后,年素见苏锦时被押入了大牢,而年强却在人群中找到了她,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离开了。 未过多久,便有一个衙役来告诉她,刘氏和李狗子的尸体还需要仵作进一步查验,暂时还不能取回去,年素只得同意了,她随着人群走出衙门,外面的天空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山雨欲来风满楼。 年素回家后也没有心情做豆腐了,她拿出了自己卖豆腐赚的钱,仔细地数了数,还不到二两银子,她心中有些担心苏锦时在大牢里能不能适应,而那知县会不会对苏锦时严刑拷打。 她想了想,将那些银子放入荷包中,去隔壁找苏怀瑾商量对策。 鸽灰色的云朵将天空遮的严严实实的,浓浓的灰色仿佛要滴水出来,狂风以摧毁一切的力量在空中流动,那股躁动和不安让每个人都有些人心惶惶。 年素手中抓着那荷包,艰难的在风中行走,好不容易走到了苏家。 她嫁过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开门的是孙氏,一开门,便有风漏进来,孙氏虽有些奇怪年素的到来,却还是让她进来了。 关上了门,屋里终于没有风了,孙氏邀着年素坐了下来,随后给她倒了一杯水,勉强笑道:“你来找谁?” 年素紧了紧手中的荷包,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请问苏公子在吗?” 孙氏抿了抿嘴,听到年素找的是苏怀瑾,心中便有些疑惑,又联想到前几日苏怀瑾早出晚归,她便有些惊慌,说道:“他不在。” 年素有些奇怪的看孙氏,她心中想的均是苏锦时的事,只着急地说:“若是苏公子回来了,可否告知他我来找过他?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与他商议。” 孙氏点了点头,有些敷衍的说了几句,年素自然是瞧得出她脸上的不耐烦,只得再三嘱咐孙氏,有些不甘心的离开了。 送走了年素,孙氏松了一口气,刚关上门便看到苏怀瑾走了过来。 “怎么了?方才有人来了?”苏怀瑾看着站在门口的孙氏,问道。 孙氏一愣,有些慌忙的摇了摇头,说:“没有,没人来,我看一下家里的门窗是否结实。” 孙氏说话时不敢看苏怀瑾,只低着头,苏怀瑾低头看她的表情,沉默了几秒,才道:“娘已经醒来了,你去照看一下吧。” 听到这话,孙氏忙不迭的点了头,匆匆的离去了。 苏怀瑾待孙氏走了,打开门瞧了瞧,却未瞧见有人。 ** 再说苏锦时,她入了大牢后才发现原来以往电视剧上所描述的大牢已经算是好的了,至少还有些干柴可以坐一会,而这个…… 地面是坑坑洼洼的泥路,偶尔还有些石头露出,石头上潮潮的,长着滑腻腻的青苔。 苏锦时受伤被带了手铐,脚上也戴上了脚铐,走到她所属的那个牢房时,牢房的衙役一把将她推了进去,苏锦时没有提防,差一点就摔倒在地。 因着她没有被定案,穿的倒都是自己的衣服,她闻到大牢的味道,不由有些作呕,却也无可奈何。 她倒是不后悔自己那样顶撞赵文水,若是她故作柔弱,也许能换到赵文水的一些同情,但她却不屑于这样做,赵文水那样的官还不值得她低声下气。 况且她这样做,苏怀瑾应该也能明白她的意图。 虽然在她坦白后,苏怀瑾对她的态度一直不好,但她还是愿意相信苏怀瑾,愿意相信苏怀瑾心怀正气。 苏锦时找了一个稍微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却是一片湿冷,她叹了一口气,只得蹲在地上,心想着以后她该如何,若是苏怀瑾不来救她,难道她就要在这监狱里一直呆着吗? “你是怎么进来的?是不是也被冤枉的?” 正当苏锦时在想着自己的处境时,有个细小的声音钻入了耳中,她望去,却见她旁边牢房里有一个女子正怯怯地看着自己。 苏锦时想了一会,才想起来此人是王有汉的娘子许氏。 “你竟是被关押在这里!”苏锦时有些惊喜,她走了过去,到许氏身边,见她面色有些苍白,身量也瘦小了些,便问道:“这大牢里是不是经常给咱们吃一些馊掉的饭菜?” 许氏见苏锦时过来了,她眼中有些防备,却也说道:“不会的,饭菜都是好的,只是一天只给吃一顿,而且很少。” “你为何会在此处?是不是也被冤枉的?”许氏见苏锦时不回答她的话,又问了一遍。 苏锦时一笑,说道:“我总有一天会出去的,我只是进来瞧一瞧。” 苏锦时眉间的神彩让许氏一愣,随后,她惨然一笑,“你真是太天真了,此处进来了便不能出去,”言罢,她叹了一口气,说:“也不知道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你的孩子很好,就是很想你。”苏锦时见许氏凄惨的模样,有些心软的说道。 自从那件案子过后,她也曾去过许氏的家中,主要是去调查一下镇上的那些流言是否属实。 许氏听了苏锦时的话,心中得到了安慰,眼泪竟就流了下来,苏锦时心中又想到她去许氏家中时听到的一些奇怪言论。 她去时,感觉到王有汉的娘似乎有些讨厌许氏,而且说话时眼神也有些闪烁。 苏锦时有看了看许氏的表情,发现欣慰之余还有些不应属于她的柔情,这种柔情她再熟悉不过,当她还和陆静沉在一起的时候,她每日照镜子都能在镜子里看到这样的表情。 苏锦时又联想到王有汉的娘对她的不满意,她大胆猜测着,莫不是这许氏有了另外喜欢的人? “许氏,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能离开这里?”苏锦时也不管地上潮湿,坐了下来,淡淡的问道。 “怎么可能呢?知县大人认定了我是凶手,我又如何能够出去呢?”许氏轻声说道,她又何尝不想出去,只是她就算有证据证明自己不是凶手,她也无法将证据摆出。 苏锦时凑了过去,低声的问道:“许氏,你有证据证明你的清白对不对?只是你不敢,是不是?” 许氏一惊,显然没想到苏锦时会这样说,她立刻说道:“没有,我没有证据。” 她的反应太快,反而像是在隐藏着什么,苏锦时也不着急问,只笑笑说:“我只是开个玩笑,我若是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定是要证明的,只可惜那两人死的时候我正在屋里睡大觉呢。” “对了,我进来的原因也是同你一样,被人陷害,我也瞧过尸体了,与你死去的相公身上的伤痕一模一样。” 许氏听了苏锦时这番话,沉默了下来,面色比方才更苍白了一些,她说:“我们是不是被别人盯上了?” 苏锦时挑眉,看来这许氏也不笨,只是她不敢确定许氏是否被人盯上,经过了这次事情,她敢肯定,她被人盯上了。 第二十九章 屋外的风很大,吹的整个大牢猎猎作响,苏锦时坐在地上,周遭的温度越来越低了。 而许氏却没有注意到这一切,她仔细的想着自己是否有得罪的人,却如何也想不到。 “我方才想了一下,我似乎并没有得罪别人。”许氏的声音轻小,淹没在了屋外呜呜风声中,她这才意识到外面已经狂风大作。 “我们还是先休息一下吧,如今外面天气不好,待会估计会下起大雨来。”苏锦时靠在墙上,淡淡的说道。 许氏见苏锦时不想说话了,也就把心里的话憋了下去,只是她心中却存了些疑惑,本来她已经做好了认命的准备,来了此处她也便死心了,虽有不甘心,但为了那人,她也认了。 可这时,苏锦时来了,她告诉她他进来的原因,也坦白地告诉了她的疑惑,她甚至差一点看穿了她。 她对苏锦时想接近却又不敢。 风声越来越大了,还夹杂着雨滴敲击屋顶的声音,苏锦时在这个大牢里听着这样的声音,出奇的安静,她没有想以后该如何,没有想她还能不能出去,也没有想赵文水会如何对付她。 她在想年素。 在这个狂风暴雨的下午,她在大牢里安静的想年素。 她在想她是否进了屋,衣服是否收起了,有没有淋到雨,她是否还在为她娘的去世而难过。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年素,再这样恶劣的环境下,脑中出现的画面皆是年素的嬉笑怒骂,她心中有些苦涩的想,接下来年素大概又不想理她了吧。 年素的娘死了,她被误认为是凶手,即使年素相信她不是凶手也无济于事。 她们回不到以前了。 苏锦时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那段记忆,她离家出走后经历过一段最黑暗的时候,那时,她没有钱没有人脉没有文凭,她连活下去都是问题,而支撑她坚持下去的是陆静沉。 她心情灰暗时只要想到陆静沉,她便有努力下去的动力。 而如今,她不再想起陆静沉,她想起的是年素。 这一刻,她清晰地感觉到年素不知不觉已经在她的生活中有了不一样的地位。 ** 年素从苏家回来后,屋外便下起了大雨,小豆子也回了家,见年素回来了,立刻冲过去抱住了她。 “娘亲,你去哪了?今日都没有见到你,小豆子好饿啊!”小豆子的头靠在年素的肚子上,有些撒娇的蹭了蹭。 年素摸了摸小豆子,轻声说:“小豆子乖,去一边坐会儿,娘给你弄些吃的。” 说着,年素便走入了厨房,冷锅冷灶,她第一次有了不想动手的想法,但想着小豆子肚子还饿着,便只能开始煮东西。 约莫过了半刻,年素拿着两盘做好的菜和一些饭端了出去,小豆子见有吃的了,欢呼了一声,欢欢喜喜的拿着吃了起来。 年素坐在椅子上,看着屋外的雨发呆,风还在刮,有些雨水进了屋,年素起身将门关上了。 “娘亲,你怎么不吃?”小豆子吃了一口饭,含含糊糊的问道。 年素如今实在没有胃口,她勉强笑了笑:“娘还不饿,你先吃吧。” 小豆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吃了几口,他想到昨日刘氏的事,一拍脑袋,说:“娘是不是因为昨日外祖母来,娘亲生气了?” 小孩子的想法单纯,小豆子走过去又抱住了年素的腰,蹭了蹭,说:“娘,你放心,等小豆子将来长大了便来养你同外祖母,以后外祖母再也不会惹娘不开心了!” 年素听到小豆子这样说,心中一酸,她轻轻的抱住小豆子,“乖孩子,快去吃饭吧。” 年素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今日发生了太多事,她很想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狠狠地哭一场,一夕之间,她没有了娘,待她最好的苏锦时也入了大牢,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弟弟有弑母的嫌疑。 她的心里乱糟糟的,但小豆子在一旁她无法发泄出来,只得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外面的倾盆暴雨。 脑海中又出现刘氏的模样,前一天她还气急败坏的来找她理论,今天却被吊在镇子口,所有人都看到了,当她看到刘氏脸上惊恐的表情时,她几乎可以断定刘氏看到了谁。 年素将脸埋在手掌间,想把这些画面通通从脑中去除,却挥之不去。 “别怕,我在这里,如果你没有了亲人,我可以当你的亲人。” 耳边忽然响起苏锦时在她耳边说的话,那时候她的表情真诚,眼眸澄澈,若不是李捕快说话,她也许真的会将她当做自己的亲人。 风渐渐的小了,只剩下雨淅沥沥的落下,落在地面落在屋檐,洗去这土地上那些被人们污染的所在。 小豆子吃完了饭,年素将碗筷洗了,便去了房间,因着外面下雨,屋内昏暗,年素看到桌子上还有一些没有缝补好的衣物,便想拿出来缝补。 也许是光线太暗,也许是心不在焉,她被针扎了好几次,鲜血染在了衣服上,直到这时,她不得不承认,苏锦时让她心神不宁,她对她的担心甚至冲淡了她娘亲死亡带给她的悲伤。 她不知道苏锦时在她心里何时这么重要了。 ** 年素做了一个噩梦,在梦中,刘氏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年素,那种眼神穿透一切障碍物,直接看到了年素的心里,那颗她藏好的心。 那在是一个幽深安静的树林,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气息,刀与肉划割发出的摩擦声尤其清楚。 她躲在一个树丛里,她看到刘氏的眼睛睁的大大的,身体还在颤动,仿佛还未彻底死去,而年强则在用刀子一刀一刀的划割刘氏的身体,他眼中的兴奋光芒让她觉得恐怖。 年素看到刘氏在对她说:年素,你早就知道年强有一天会杀我对不对?但是你不阻止,冷冷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你也很恨我,看到我吊在书上,你很开心?年素,你知道吗?有一天你也会这样,被自己的孩子亲手杀死。 刘氏的声音森冷,带着一股玩味的笑意,却让人心中生冷,不寒而栗。 “不!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年强会杀你,我只知道年强可能会杀人,但我不知道他会杀你啊!” 年素想喊出来,但她发现她出不了声。 她用力的想解释,却无奈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刘氏的身体正在被年强切割,她却冷冷的看着年素,那种没有丝毫温度带着恨意的冷色。 她不知道她在这样的梦境中呆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醒来之前,刘氏冲她呵呵冷笑,那笑在幽暗的树林中愈加阴冷,“我所受到的伤害都会百般的还到你最爱的人身上!” 那一刻,年素想到了苏锦时,她大声喊道:“不——不会的!” 当她听到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后,她才缓缓地从梦境中解脱出来。 她大口的呼吸着空气,心口还跳的十分厉害,刘氏的眼神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年素整理了自己的心绪,瞧了瞧外面的天色,起床做早饭了,她有些心不在焉,做好早饭后,她寻了一个适当的时候,去隔壁找苏怀瑾。 她到的时候苏家正在吃早饭,气氛并不好,年素有些不安的站在外面,孙氏将她迎了进去,脸色有些不好。 “我是来找苏公子的。”年素细软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急切。 苏怀瑾抬起头,并无意外,一旁的苏信却是皱了眉,一个寡妇来找自家儿子,传出去名声总归不好。 “若有什么事,便在这里说了吧。”苏信拿着碗筷,面露不喜之色。 年素心中不安了几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这件事只有苏家兄妹和她才知道,若是让苏信知道是自己的弟弟害的苏锦时入了大牢,恐怕她无法在这里继续住下去了。 苏怀瑾见年素的样子便知道她想与他说什么了,他也明白苏信的顾虑,他对苏信说:“爹且放心,我与大牛媳妇儿见面不过三次,想来她也是有重要的事要与我说,如今锦时不在了,她便想到我了。” 苏信本还想问两句,但一提到苏锦时,他的心情变沉重了几分,也不再追究自家儿子的事了,只嘱咐道:“怀瑾,凡事讲究一个度,切不可误入深渊。” 说完,苏信便去房中看赵氏了,虽说赵氏此时已经醒过来了,但心情一直不好,身体也有些虚弱。 苏怀瑾放下了碗,引着年素到了苏锦时的房间,他将门关上了,对年素说:“你来此处有何事?” 年素有些紧张的抓住了衣摆,她总觉得苏怀瑾有一种压迫人的气势,她组织了一下语言说:“敢问苏公子可知道如何将锦时救出来?” “不知。” 听到这话,年素有些慌乱,她来找苏怀瑾便是来商量对策的,如今连苏怀瑾都不知道如何救苏锦时,她该如何是好? “那怎么办?锦时是被冤枉了进去的,我们要把她救出来!”年素说话有些急切,忧心之色溢于言表。 苏怀瑾静静地看年素的模样,见她脸上的忧心是真的,才道:“我们没有证据证明锦时是无辜的,凶手也无法捉住,即使镇上的人都认为锦时是清白的,没有证据便是无用。” “可是赵知县也没有证据证明锦时便是杀了我娘的凶手啊!” “他有,你弟弟出面证明他看到了锦时杀了赵氏。” 苏怀瑾说完又看了年素几秒,摇了摇头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听到此话,年素心神一震,明白了苏怀瑾的意思,她不想做出解释,她眼中闪过倔强,她说:“我想把苏锦时救出来。” 苏怀瑾,你不会懂那种感觉,当生活一片灰暗时,忽然出现阳光的那种感觉。 第三十章 年素与苏怀瑾谈话完,回到了家中,小豆子已经出去玩耍了,年素一个人坐在后院的台阶上,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石磨,脑海中浮现苏锦时和她一起做豆腐的场景。 她记得她每次来帮她做豆腐都是晴天,她用力的推石磨,脸上的笑容却比阳光还要灿烂,只要苏锦时在,她绝对不让她自己推石磨。 她在旁边也只能帮她擦擦汗,她依稀还记得,她的头发被汗湿,整个人散发出一股热气,那股热气带着一种朝气蓬勃的生命力。 年素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心中想的都是她与苏锦时的点点滴滴,虽然她一直在拒绝她,但她知道有些事她拒绝不了她。 她又想起方才和苏怀瑾谈论的结果,他们有办法将苏锦时救出,只是一切都看她。 看她愿意为苏锦时做到何种地步。 ** 苏锦时在牢里呆了一夜,精神并不好,主要是没有吃饱,其次便是睡得不好,大牢里十分阴暗潮湿,加上昨日又下了一夜的暴风雨,这地面几乎没有干燥的地方。 苏锦时只得蜷缩在一个角落里,迷迷糊糊的渡过了这一夜,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全身酸痛。 苏锦时头脑昏沉却毫无睡意,她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发现许氏也是蜷缩在角落里,冷的瑟瑟发抖,却也只能用力的搓着自己的手臂。 “许氏,你在这里莫不是都这样睡的吧?”苏锦时原地做了几个伸拉动作,朝许氏问道。 许氏还有些迷糊,她昨夜睡得不好,风声雷声加上自己心中有事,便睡得很不踏实,此时她虽无了睡意,却也并不想同苏锦时说话。 苏锦时见她没回应她,也不恼,专心的做着伸拉动作,自从到了古代,她倒是没有再练习以前学过的跆拳道,主要是在苏家的时候她怕被苏信和赵氏瞧见,又是一顿啰嗦。 如今进了大牢,她倒是不顾别人的想法了,她先做了一些准备动作,才开始练习踢腿。 许氏本不想搭理苏锦时,但看到她自得其乐的不知在做什么,也有些好奇,她看了一会,只觉得她的动作新奇,是她从未见过的。 “你在做什么?”许氏走了过去,问道。 苏锦时踢了几次腿,觉得身上的裙子有些碍事,她便将裙子倾数提了起来,在大腿处打了一个结。 许氏见到她如此行为又是一惊,女子本应矜娇,大腿是万万不能露出来的,但这苏锦时不仅将裙摆上拉,而且那腿还踢的这般高,若是叫男子瞧见了,可如何是好? 昨日,许氏已经仔细的想过了,这苏锦时不可信任,她在大牢里已经有些时日了,她也明白了一些事,送入了这大牢的人几乎没有可能再出去了。 况且,她在这里,也是心甘情愿的。 苏锦时运动了一会,脑袋也清晰了一些,只是肚子饿的咕咕叫,她问许氏:“他们一般什么时候送饭过来?我肚子饿了。” 许氏白了苏锦时一眼,“等着吧。” 苏锦时瘪了瘪嘴,不再说话。 这时,又有一个犯人被押了进来,关在了苏锦时隔壁的牢房,苏锦时喊住那个衙役,问道:“你们这里什么时候能送饭啊?我肚子已经饿了。” 那衙役瞅了瞅苏锦时,不耐烦的说:“嚷嚷什么?新来的没饭吃!再嚷嚷大爷我一鞭子抽死你!” 说完,那衙役便离开了,苏锦时摸摸自己快要饿扁的肚子,又瞧了瞧地面,连坐下去的欲望都没有。 新来的犯人是一个瘦小的男人,皮肤黝黑,一双眼睛却露着精光,他来了之后并没有有所惊慌,找了个不错的位置,坐了下来。 苏锦时挑了挑眉,干脆靠在墙上看这男子。 他神态自若,看似对这监狱很是熟悉,显然已经来了很多次。 “你是因为什么事来这里的?”苏锦时开口问道。 那男子看了她一眼,却答非所问的说:“看你这样,似乎也是常来的?” 苏锦时“噗嗤”一笑,觉得此人甚是有趣,“你为何会这么说?” “你并不想其他人那般愁眉不展,而且你对这环境似乎也无抱怨,若不是常来,便是生性豁达。”那男子闭上了眼睛,缓缓的开口。 “为何不是后者?”苏锦时嘴角微扬,问道。 “你不像。” 只这三个字就将苏锦时打败,她见那男子不再说话,只闭目养神,便越想同他说话。 “你可猜错了,我这是第一次来,而且我来的原因,是因为我‘杀’了人。”苏锦时面带笑容,语气平淡,仿佛是在说一件寻常之事。 那男子睁开了眼,仔细地看了看苏锦时,忽然笑了,他说:“哦?为何杀人?” 苏锦时倒是没想到他会问她这句话,她只得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我为何要杀人,一觉醒来,我就杀了两个人。” 她的语气中带着笑意,声音清脆爽朗,仿佛山间叮咚的泉水。 “如此看来,想必姑娘是被冤枉的,想来也是因为那几件案子吧。”男子闭着眼睛,淡淡的说。 苏锦时却是眉间一跳,这男子说的是那几件案子,而不是那件案子,看来他也是知情之人,苏锦时重新打量起此人。 他长相无奇,衣着简陋,若是不瞧他的眼睛,便只当他是寻常人了,但苏锦时方才偶然看到了他的眼睛,第一感觉便是此人不简单。 “莫风。”那男子淡淡的说。 “苏锦时。” 难得遇到和自己心意的人,苏锦时便走近了些,她说:“让我来猜猜你进来的原因。” 莫风继续坐在地上闭目养神,却是微微的点了点头。 苏锦时仔细的看了看他的模样,衣服带着补丁,似乎是许久没洗了,衣服已经没了原先的颜色,一双手十分精细,垂放在腿上,他经常入大牢,说明他犯的罪并不大,而他这样的装束,也只有一个原因了。 “可是因为盗窃进了此处?”苏锦时抱着手臂靠在墙上,面上带着笃定的笑意。 莫风一笑,却是摇了摇头,他道:“这次并非如此。” 听到这话,苏锦时微微有些失望,“你以前因为盗窃进过大牢?” 莫风并不否认,大方的承认了,“确实如此,但我只盗不义之财,这桃花镇说大不大,却也不小,赚取了不义之财的人也不少。” 苏锦时挑眉,心道:此人倒是不简单,知晓那些赚了不义之财的人,看着虽瘦小,一双眼睛却是极为有神的。 “你若是想知道什么事,我可以帮你查,但其中的费用便是你要承担得了。” 莫风闭着眼睛,淡淡的说。 苏锦时一愣,她方才有了那念想,却已叫他看穿了,她本还想借机与他处好关系,若是以后有事情需要他帮忙,倒也方便。 只是她尚未接近他,他便已拒绝了。 苏锦时还想说什么,那边的许氏却是朝她招手了,苏锦时走过去,许氏表情不太好,待苏锦时走近了,她才低声说: “此人并非好人,你莫要轻易相信他!” 许氏的表情倒是严肃,苏锦时却觉得那莫风并非是恶人,她问道:“何出此言?” 许氏愣了愣,脸有些红,她低垂着眼眸说:“此人……此人来我家盗过银子,被我相公瞧见了,两人还打起来了。” 苏锦时不动声色的观察许氏的表情,见她眼睛并不看自己,手纠结着自己的衣角,她便冷笑着说:“许氏,你莫要对我撒谎,我虽未嫁人,却也有了识人的能力,此人我瞧着并不像恶人。” 许氏听苏锦时并不相信自己,有些着急,却憋着那最深处的原因,不肯说,只道:“此确并非好人!” 苏锦时见她面上有些急了,心中也有些疑惑,“许氏,我瞧你也是很奇怪,今早你对我的态度与昨晚相差甚多,你若是不想同我说话,我也不会勉强,可你现在又这般提醒我,我便是不明白你的意思了。” 许氏心中叹了一口气,若是那莫风与她无关系也就罢了,但她上次同她心上之人会面时,便凑巧遇到了这莫风,如今却在大牢中遇到了,会发生什么事她还真不好说。 苏锦时见许氏有所隐藏,便也不继续追问,心中却有了一番计较。 若是许氏真如她所想,背着王有汉与别的男子偷腥,那这件事定是她死也要守住的秘密,而她如今态度变化这般大,莫不是这莫风与她有什么关系? 她心中一片哗然,却是不行于色。 “许氏,我知你有事瞒着我,你说与不说无所谓,我若是有心要查你心中的秘密也并不难。”她顿了顿,凑近她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只留许氏一人面色苍白的站着。 ** 正午时分,年素和小豆子吃完了饭,洗碗之时,她又想起了苏锦时,想着那大牢里兴许没有什么好吃的饭菜,而隔壁赵氏又是病倒了,约莫也没有人去看看她。 想着,她洗好碗后,带了一些饭菜,虽说并无鱼肉,却也比那监狱中的菜好下咽一些。 她提着菜篮子出门,走了几步,想了想又回去拿了几千银子,这才匆匆的赶往大牢方向。 桃花镇的大牢看管倒是不严,年素给了牢头一些银子也就进去了,牢头带着她来到了苏锦时所在的牢房,开了锁,将年素放了进去,又锁上了。 苏锦时本是在闭目养神,忽的听到了牢门开锁的声音,立刻就睁开了眼睛,却见到年素穿着素布衣服拿着菜篮子站在门口。 牢头将年素放进了牢房,年素一边将带来的菜取出来,一边说:“我在家中想着你肯定吃不惯这里的菜,便自作主张拿了一些过来,手艺不好。” 苏锦时看着年素弯腰取菜的样子,心中仿佛有一股暖流流过。 她也不顾年素是否愿意,便将她拉入了怀中,在她耳边低声的说:“谢天谢地,你没有生我的气。” 第三十一章 苏锦时的声音带着无奈和欣慰,年素却听得有些难过,之前心中所有的担心在见到苏锦时的那一刻,倾数化为了心疼。 她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女子,脸上总是带着笑容,然而这样一个女子现在却在如此阴冷潮湿的地方。 年素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做的那个梦,梦中刘氏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我所受到的伤害都会百般的还到你最爱的人身上!” 苏锦时还抱着她,温热的身体贴近她,让她有些僵硬的身体渐渐柔和了下来,年素叹了一口气,双手抱住苏锦时的后背,安抚的拍了拍。 “你一定会好好的。” 年素的声音十分轻,即使她在她耳边说话,苏锦时依旧有些听不真切。 “你说什么?”苏锦时动了动,侧头问道。 “没什么,快些吃饭吧,想来这里的饭菜也不好吃,我便带了些给你。”年素轻轻的推开了苏锦时。 苏锦时有些脸红,她有些唐突了,方才看到年素来看她,一时激动便将她搂入了怀中,只是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年素竟然回抱了她,虽然她知道年素只将她当成朋友,但她还是很开心。 苏锦时找了一个较为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年素也将带来的饭菜放到了那处。 年素只带了三样小菜和一碗饭,但饭菜的香气却已经传遍周围,许久没有吃到好吃的饭菜的许氏闻到了饭菜,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苏锦时见了更是得意,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我这还是第一次吃你做的饭,没想到这般好吃!”苏锦时吞咽着饭,含含糊糊的说道。 年素见苏锦时吃得开心,心中安定了几分,只是瞧着苏锦时的狼狈样,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苏锦时听到了,便笑着说:“你也不用担心我,我如今尚未受到伤害,况且……” 苏锦时顿了顿,她向年素招了招手,年素见了便走近她,苏锦时凑到年素耳边低声说:“我在此处也并非一无所获,我哥哥定会想法子救我出去,你出去后替我调差一件事儿,便是这许氏的事。” “我有些怀疑这许氏另有相好之人,也许王有汉死的那一夜,这许氏可能同她那位相好的人在一起。”苏锦时低声地说着。 年素有些惊吓,看来她的担心倒是多余了,这苏锦时即使在大牢里也能活得自在快活,还能继续调查案件。 她余光看了看那许氏,见许氏有些鬼祟的看着这边,她立刻又收回了视线。 “你确定吗?”年素皱着眉头问道。 “不确定呀,所以才想让你帮我查嘛。”苏锦时继续吃着饭,笑意盈盈的。 年素只得点了点头,她静静地看着苏锦时吃东西,她吃的眉眼弯弯,她心中也开心,过了一会,她说:“此时要不要告诉苏公子?” “你若是想说也行,若是我哥肯帮我查案,你便让他查吧,此事还是男子去查比较方便一些,况且,你来镇上不久,许多人都不认识。”苏锦时语气沉沉,倒是有些底气不足。 但愿苏怀瑾能看在这具身体还是她妹妹的份上,帮她一帮吧。 年素点了点头,她见苏锦时吃得差不多了,便将碗筷收了起来,又想到了赵氏的事,便也说了,“对了,锦时,你娘亲在你入了大牢后便病倒了,此时还躺在床上……” 苏锦时一愣,她回想起昨日她被压抑带着走时,见到了苏怀瑾和苏信,确实没见到赵氏,莫非赵氏那时候就不舒服了? “怎会这样?怎么突然生病了?”苏锦时有些担心的问道。 “是因为你入了大牢,那日赵氏便晕了过去,之后身体便一直不大好。”年素低声说道。 苏锦时心中有些愧疚,忽然想起了来这里的一个月多月里,都是赵氏在照顾她,被苏信责骂时,赵氏也会来安慰她,其实赵氏是爱她的,只是有些方式,她有些受不了。 她叹了一口气,对年素说:“若是你去我家,替我告诉我娘,让她不用担心我,我过得很好。” 年素看了看苏锦时的模样,心中有些难受,小声的说:“你哪里过得好了,其实一点都不好。” 苏锦时听到了这句话,却是默不作声,她知道她现在的状态真的不算过的好,但她已经重活一次了,对于生死早已看淡,这意外来的生命,让她想去做一些以往从来不敢的事。 这样的想法,大概赵氏和年素都不会理解。 苏锦时双手放到年素的肩上,柔声说:“不管你信不信,我确实过得不错,至少问心无愧。” 年素抬头看着苏锦时,她的脸上并无丝毫怨言也无丝毫难过,除了衣服和环境变得差了些,其他并无变化。 “你们两个还要聊多久?时间早就过了!真是不懂规矩!” 狱卒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静寂的牢房内十分突兀,苏锦时皱了皱眉,柔声对年素说:“你先回去吧,同我哥哥商量一下,他定会想法子就我出来的。” 年素点了点头,拍了拍苏锦时身上的灰尘,有些担心地说:“你也小心一些,这里不比外面,莫要倔强。” 苏锦时笑了出来,伸手戳了戳年素的脸,笑着说:“知道啦,我会注意的,你就安心吧。” “还在说?还没完没了了是不是?”那狱卒见牢房里两人还在说话,顿时火了,提了刀就要进来。 年素本还想嘱咐苏锦时几句,但见那狱卒是真的火了,这才带着菜篮子离开,等到了门口,她又回头看了看苏锦时,那狱卒催的不行了,才离开。 苏锦时瞧着年素的样子,心中有些甜蜜又有些苦恼。 她昨日理清了自己对年素的情绪,却不敢贸然行动,这是在古代,而且年素虽未经历过爱情,却也明白爱情通常是发生在男女之间的。 她关心她,给她送吃的,她很开心,但她也害怕自己会越陷越深,而年素则会再嫁他人。 陆静沉的事让她不敢轻易去爱,而年素又是一个她不想伤害的人。 苏锦时就地坐了下来,心中想着年素的事,有些苦恼。 这时,莫风忽然开口说话了:“苏锦时,你过来一下。” 苏锦时被打断了思绪,有些烦恼,却也走了过去,语气却是有些不佳:“什么事?” 莫风站了起来,走到苏锦时面前,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苏锦时,你们方才说的,我都听到了。” 苏锦时一惊,她刚想说话,那莫风又开口说了:“你们要查的事,我大概能够猜到了,我只能告诉你,这件事并非你们想象的那样简单,牵扯很大,若要刨根问底,造成的影响也极为重大。” 莫风的语气带着一些冷意和告诫,苏锦时被吓到了,但很快她冷静下来,她淡淡的说:“你知道很多。” 莫风不可置否,“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得多,所以我奉劝你不要管这件事。” 苏锦时听了,冷笑一声,说道:“你既然知道这么多,你为何不去告发?你将这些事情放在心里,你可知道会害死多少人?” 莫风眼中闪过一丝冷色,声音冷硬,“呵呵,我不像你这么伟大,可以把自己送进监狱,为了调查案件,我只想保全自己的性命,关于那件事你也不必问我,我不会告诉你一个字。” 说完,莫风便转身走了,走了几步,他又回头轻声说:“苏锦时,你的感情会给那个姑娘带来什么,你知道吗?” 苏锦时这下子完完全全的僵在了原地,她眼神复杂的看着那莫风,他看穿了她的一切,而她却对他一无所知。 这样非常没有安全感,她忽然有些担心,若是有一天莫风与她成了敌人,她该如何是好。 这样的人,成为朋友会很安心,一旦成为敌人便是巨大的威胁。 ** 年素回到家后,心中想着苏锦时交给她办的事,心中有些焦躁,便出门去隔壁寻苏怀瑾。 依旧是孙氏开的门,孙氏看年素的眼神越来越防备,年素也感觉到了,只是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待她,但她想着此时也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便开口问道:“请问苏公子在吗?” 孙氏轻蔑的一笑,却是避而不答此事,只说:“年素,大牛媳妇儿,你这么经常的来找怀瑾不好吧?毕竟你是寡妇,而怀瑾也有了我。” 年素的脑中“轰”的一下,僵在了地上,她低垂着眼眸,说:“对不起……” 随后她又说:“但我真的又要事要找苏公子商量。” 孙氏见年素倔强的模样,心中的气又上涨了几分,刚要再说话,苏怀瑾便出来了,他看到年素,并不惊讶,对孙氏说:“原来是大牛媳妇儿来了,进来坐会吧。” 孙氏见自家相公来了,也不好多言,心中虽有不喜,却也按耐住了。 “我去看看娘。”孙氏低着头,有些不甘心的说。 苏怀瑾点了点头,“去吧,娘的身体已经好些了,只需要调养。” 孙氏听了这句话,眼泪忍不住在眼眶打转,她只能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苏怀瑾看着孙氏的模样,叹了一口气,淡淡的看向年素。 年素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便有些慌乱,她抿了抿嘴,低声问道:“她没事吧?” 第三十二章 苏怀瑾抚了抚头,低声说:“没事,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年素心中虽有疑惑,却也顾不得那孙氏了,一股脑儿的将大牢中苏锦时告诉她的事倾数讲给了苏怀瑾听,苏怀瑾听后,眉头紧锁,良久又是一笑。 年素有些困惑的看着苏怀瑾,心中有些疑惑,她并不明白这兄妹二人是为何故闹成了如今这般,但看苏怀瑾的表情,却也能猜到,两人约莫是摒弃前嫌了。 “许氏这件事,可要我去查?”年素有些小心翼翼的说,她才嫁过来没多久,这镇子上的人都不太熟悉,便有些为难。 苏怀瑾摇了摇头,说:“此事交由我来办便好,你嫁来没多久,想来对这里也不熟悉,若是打听则是有些招摇了。” 年素也赞同苏怀瑾的观点,她想起昨日苏怀瑾同她说的话,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苏公子,关于昨日你说的话,我觉得可以一试。”年素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坚定。 苏怀瑾面色严肃起来,他深深的看着年素,低声说:“昨日我说的并非万全之策,并不一定要那样才能救出锦时,况且锦时在大牢之中也得到了一些消息,我们倒是不着急行动。” “苏公子,昨日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同意,虽然我与锦时相识不久,她却帮了我很多,我不想让她继续呆在大牢之中。” 年素语气淡然,倒是不像冲动所为,苏怀瑾顿了顿,说道:“你宁可放弃你唯一的亲人,也要救她出来?” 年素看向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像在看他又好像透过他看别的地方。 “是的。” 她未再解释什么,苏怀瑾也没有问什么,两人坐着淡淡的都不说话,却都心知肚明对方的心思。 过了一会儿,年素走了,苏怀瑾还坐在椅子上,想着事情。 他不能明白,为何苏锦时有这样的力量,能让一个弱女子舍弃掉自己的亲人。 ** 中午的时候,狱卒来送饭菜了,是一些硬邦邦的米饭和发黄的菜叶,苏锦时之前已经吃过年素送的菜,见到这些菜更是难以下咽。 而隔壁的许氏却吃得很是开心,那莫风似乎也习惯这样的饭菜,慢条斯理的吃着。 苏锦时瞧着眼前的饭菜,一点胃口都没有,旁边的许氏见苏锦时不吃饭,便凑过来问道:“你不吃吗?” 苏锦时皱了皱眉,“不想吃。” 那许氏飞快的将自己碗里的东西吃完了,然后眼神冒光的看着苏锦时手中的饭,问道:“你不吃的话,可以给我吃吗?” 苏锦时有些嫌弃的看了看许氏,又看了看手中的饭,说:“不行,我待会会饿的。” 于是,苏锦时将狱卒送来的饭菜放到一边,又在地上坐了起来,而旁边的许氏却是依旧看着那碗饭菜。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许氏见苏锦时是真的不给她吃,只得走开,眼睛的余光却还瞧着那碗饭菜,苏锦时有些无语了。 “这饭菜就这么好吃?”苏锦时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许氏见苏锦时与自己说话,心中还是想着那饭菜,想自己来了这大牢多少天了,竟没有一人来看望过自己,更别说是带饭菜过来给她吃了,而那苏锦时不过来了一天不到,便有人送菜送饭而且还与她说了好一会子的话。 “自从来了这牢中,我便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也从未有人来瞧过我。”许氏有些悲戚的说道。 苏锦时愣了愣,却是没想到许氏会在自己面前哭,她只得说:“莫慌,时间久了便会有人来瞧你的,你也不会在这大牢中过一辈子的。” 许氏心中想着自己那情郎,自从她入了大牢便再也未见过他,虽知道他进大牢来看她不合礼仪,她却还是期待着。 只是时间越久,心中那份期待便越来越少,如今只剩下心冷了。 许氏表情愈加凄凄然,心中便也猜到了几分,她故作叹息的说:“唉,我这一进大牢,也不知道我这心上之人如何了,虽不知道他会不会娶妻,却也知道我们这辈子已是无缘。” 苏锦时一脸愁苦,却偷偷的看着许氏的脸色,果不其然,这许氏问道:“你也有心上人?” 一瞧许氏这模样便知晓有戏,她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可不是,我和他本已经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等良辰吉时了,可如今我被害的入了大牢,这婚事定是要告吹,我心中虽不愿他娶别人,却也希望他能来看看我。” 苏锦时这般说,许氏便有些动摇,她心中的那些秘密已然憋在心中许久,如今入了监狱,她心情更是烦躁,想与人说上一说,只是这苏锦时…… 许氏有些犹疑起来,她虽也知晓这苏锦时与她一样是含冤入了大牢,对她却不信任,她太过聪明,昨日变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只是如今她也没有人可诉说,而这苏锦时也有与她相似的经历。 “唉,当初我同他在一起时,海誓山盟地说着,甚是甜蜜,只是如今我入了监狱,便是有了案底,他家也是书生门第,定是不会要我了。”苏锦时见许氏的脸色动摇,便又说了起来。 好巧不巧,这许氏的相好之人也是一个书生,此时听了苏锦时的话,倒是有些忍不住了。 苏锦时见许氏还是一番纠结之色,便下了狠招,“其实不瞒你说,我同他也是经历了一番波折,我同他一直相好,只是我爹娘不同意我与他成亲,还替我讲好了另一门婚事……” 苏锦时说到此,顿了顿,见许氏一脸好奇又纠结的模样,便继续说道: “唉,我不喜欢的婚事我自然是不会顺从,于是我便同我心上人行了那档子事儿,我告诉了我娘,我娘哭闹着将我打了一通,才将这次的婚事定了下来!” 许氏一脸惊讶的听着,却是没想到这苏锦时竟能做出这些事,她又想到她当初的事,又是一阵叹息。 “既然你将你的事告诉了我,我便告诉你我的事吧。”许氏最终还是说了,她靠在墙上,回想起以前的事,脸上闪现一丝甜蜜之色。 “我与他是青梅竹马,他小时后便常说要娶我,长大了以后我们二人情意相投,本想顺其自然的成亲,却不料我爹娘不曾同意我嫁给他,反而替我另寻了一门婚事……” 许氏的表情渐渐伤感下来,语气也带着一丝伤心,“我想非他不娶,也想过私奔,他却是不敢,我也曾想过寻短见,却也不敢,最后我还是嫁了王有汉,本来心已经死,便想跟在王有汉身边,却不想他又来找我了……” “他说他依旧放不下我,心中依然有我,我已为妻,本该老老实实的伺候王有汉,却不料那王有汉酒后行暴,常常用鞭子打我,我心中很是害怕,加上他待我比以往更加温柔,这才……” “上次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有个心上之人,而且还与他行过那些事……” 许氏说到这里已然埋头哭了起来,苏锦时也不知道安慰她什么,只得静静地陪在她身边。 “方才听了你的话,我只觉得十分羡慕你,你能那样勇敢的与你心上人在一起,而我却……”许氏再也说不下去了,她心中很后悔,后悔自己嫁给了王有汉,也后悔自己成了亲还与他有染。 苏锦时沉默着靠在墙上,思绪回到很远的地方,那段有欢乐有悲伤的地方。 她曾经勇敢的用力的爱过,却是无疾而终。 不是勇敢了就能幸福的。 “许氏,如果有一天你能出了这大牢,你会如何面对王家的人,如何面对他?”苏锦时的语气淡然,仿佛在说一件十分普通的事。 “约莫我会回到王家,安心的将孩子抚养长大,替王有汉照顾娘。”许氏恢复了平静,轻声的说着。 “我不能保证自己再见到他还会不会动情,但经历了这么一遭,我想我与他只能是有缘无分吧。” 许氏忽然淡淡的笑了,笑中有着释然,“你呢?” “我与她经历了所有,失去她也不可惜。”苏锦时的声音淡淡的,她说:“随缘吧。” 许氏看着苏锦时出神的样子,也有些感慨,“没想到这些压在心中许久的事,竟是与你说了,一个认识了一天的陌生人。” “或许有时候对陌生人更能说出心事吧,与熟悉的人反而会束手束脚。” 苏锦时说完,便不再说话,她看着牢门默默的发呆,直到现在这一刻,她才真真实实的感觉到自己生活在这个世界里,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世界了。 她曾经爱过的恨过的人,再也见不到了。 她忽然想到了年素,那个在黑暗世界里挣扎的女子,也不知道她好不好,年强有没有再找她的麻烦。 她不在她身边,她会不会被别人欺负呢?尤其是那该死的年强! 第三十三章 在大牢中的日子尤其漫长,不过是短短的一个下午,苏锦时觉得自己像是过了好几天,等到天终于黑了,苏锦时也饿的受不了了,她只得拿出中午剩下的那碗饭吃。 米饭很硬,菜叶也是黄的,一点味道都没有,苏锦时想起年素上午给她送的那些菜,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她准备将这些菜慢慢的磨进去,才吃了一半,便被一个狱卒瞧见了,那狱卒见苏锦时吃着东西,便嚷嚷道:“谁给你吃的东西?” 苏锦时一抬头,却见一个狱卒指着她,面带怒容,她瞧了他一眼,不说话,继续吃着手中的饭菜。 那狱卒见苏锦时这般嚣张,火从肚中来,狱卒骂骂咧咧的打开了牢门,走了进去一把抢过了苏锦时手中的饭菜,又瞧了她一眼,才说道:“新来的吧?新来的没有饭吃!这是咱们这里的规定!” 说着,那狱卒便拿着饭菜准备离开了,苏锦时立刻站了起来,乘着那狱卒不注意,将饭碗抢了回来,她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新来的没饭吃?这是谁规定的?” 那狱卒见苏锦时竟这样理直气壮,转过了身,叉着腰说:“老子规定的!在这里,你们都得听老子的!老子给你们饭吃你们才有饭吃,老子不给,你们一顿饭都别想吃!” 苏锦时怒极反笑,语气倒是放松了下来,“敢情这大牢里得罪你的人便没有饭吃?” “那是自然!”那狱卒表情有些骄傲。 那狱卒声音过大,倒是把别的狱卒也给引来了,几个人站在苏锦时的牢房门口围观。 苏锦时脸色阴沉下来,语气渐冷:“那若是这狱中因为肚子太饿饿死了该如何是好?” “饿死就饿死,住在这牢里的大多数是杀过人犯了罪的,便是饿死了又如何?一命抵一命,还不怕被鬼找上门!哈哈哈哈……” 那狱卒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其他狱卒也大笑了起来。 旁边的许氏自然也听到了这段对话,急忙给苏锦时使眼色,让她说些好话,但苏锦时却不是那样的人。 “若是有些人是被冤枉的呢?被人冤枉入了大牢,却又不巧得罪了你,活活的饿死在这大牢之中,你觉得这些人会不会化成鬼魂来找你呢?”苏锦时冷冷的盯着那狱卒。 苏锦时声音幽冷,晚上的有些凉意的微风从窗口吹入,那狱卒竟是被吓了一跳,他退后一步,瞧着眼前的苏锦时,竟恍恍惚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你他妈少在这里说这些话糊弄老子,你要是饿死了也是你自己罪有应得!” 说完,那狱卒便出了牢门,将那牢门紧紧地锁上了,倒是忘了将苏锦时的饭碗拿走。 苏锦时被那狱卒一闹,心情顿时变得很差,她看着那些饭菜,腹中虽空,却也是没了胃口。 心中有气,却也无处发泄,犹自站了一会也觉得有些累,只得叹着气坐了下来。 她透过牢房内的小窗看着外面的天空。 点点星辰,原本不觉得好看,但在这环境糟糕的牢房内,她竟是觉得那片星晨尤其的美。 “苏锦时。” 隔壁的莫风叫了一声,苏锦时依旧看着那片天空,应了一声,语气已然好多了。 莫风只觉得这人有些莫名其妙,脾气来得很快,去得也很快,他想了想,还是说道: “你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对你没有好处,我只奉劝你一句,刚者易折,柔者方能生存。” 苏锦时淡淡的瞥了莫风一眼,只说:“你对我说这个做什么?奉劝?你有什么资格奉劝我?就因为你知道了那么多事?” 她站了起来,慢慢走近他,她靠在墙上,眼中带着不明笑意,“你对我说这个有什么目的吗?你知道了那些事却不敢说出来,是你的懦弱,你说的也许对,刚者易折,柔者方能生存。” 她顿了顿,继续说:“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说的柔是软弱的表现。” 莫风听到她这样说,脸色沉了下来,他抬眸看向苏锦时,却见到她一副荡然不羁的模样,不由笑了笑,只是那笑中没有一丝笑意。 他走近苏锦时,在她耳边轻声说:“苏锦时,我看到了你的未来。” 苏锦时挑眉,轻轻的笑了一下,说道:“说来听听。” “你最爱的人死在你的怀里,你会后悔你做的一切。” ** 苏怀瑾听了苏锦时所提供的线索,带着年素找到了王有汉的娘,却不想这王有汉的娘便是常来买年素豆腐的杨氏,杨氏对年素的印象颇好,便也请她进屋坐了坐。 苏怀瑾一个大男人不好意思进屋,便在外面随意逛了逛。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年素也从屋子里出来了,她看到苏怀瑾还在外面,便走过去,将自己问到的事同他说了。 原来这许氏与王有汉和杨氏的关系都不好,有几次许氏与一个男人见面被杨氏撞到了,这杨氏便觉得许氏水性杨花,如今自己儿子死了,这许氏也入了大牢,她再大的怨也没有了。 两人知道这许氏却有一个相好之人,也就继续调查了,他们又来到了许氏的娘家,却见这娘家隔壁的一户人家正在办着婚礼,热闹极了,他们也不便去打扰,也就离去了。 “明日我去看看锦时,顺便告诉她我们今天所调查到的。”年素对苏怀瑾说道。 天色渐暗,年素出来了一天,心中也担心小豆子,便急匆匆的回了家,苏怀瑾心中还想着这许氏的事。 若是这许氏真的有不在场的证据,并且这个证据需要许氏的相好之人才能证明,她又是否愿意呢?一旦出面证明了,这许氏的一生怕也要毁了。 第二日,年素又拿着饭到大牢里去看苏锦时,照着昨天,将自己带的一些银子给了那狱卒,狱卒便放了她进来。 苏锦时昨日到底没将那些饭菜吃下去,如今见年素来了,手中有提着菜篮子,别提多高兴了,她跑到年素面前,绕着她打了一个转,开心的说:“你可算来了,昨日吃了你的饭,这大牢里的东西是再难下咽了!” 年素看着苏锦时日渐消瘦的身材,给她理了理有些杂乱的头发,说:“快吃吧,给你带了一些肉过来。” 苏锦时眼中一亮,听到有肉,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催促着年素快点把饭菜拿出来。 年素早有预备,带了一块干净的布,往地上一铺,将饭菜放布上,香味溢出来,苏锦时咽了咽口水,结果她递过来的饭,开心的吃了起来。 “要是你每天都来这里多好啊!”苏锦时满足的吃了一块肉,几乎要热泪盈眶。 年素笑了笑,却没接这话,她看了看旁边,问道:“你旁边的那位公子怎么不在了?” 说起莫风,苏锦时心中便有气,她堵着气说:“死了!” “什么?”年素吃了一惊,急忙问道:“怎么会死了?这大牢中这样不安全?你可要好好保护自己!” 苏锦时看到年素脸上着急的表情,心中一软,她笑着说:“我和你开玩笑呢,他只是出去了,没有死。” 年素顿时皱了眉,闭上嘴不再说话了,苏锦时吃了几口饭,见年素有些不开心,也知道自己玩笑可能开过了,便放下了碗筷,拉住她的手,笑着说:“咱们一天就见一次,你就不要板着脸啦!” 她一只手拉着年素的手,另一只手戳了戳她的脸颊,轻声的哄着:“别生气啦,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放心好啦!” 苏锦时轻柔的哄她,年素的脸飘上了绯红,她将头转到一边,硬邦邦地说:“你先吃饭。” 苏锦时见年素白皙的脸上带着一丝嫣红,忍不住想亲一下,碍于场合,她只能用手指点一下她的脸颊,触手温热。 “好啦,那我吃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苏锦时放开了手,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年素轻咬着嘴唇,她的心中正在翻山倒海,当苏锦时轻柔的在她耳边哄着她时,她的心跳竟不由自主的狂跳起来,脸上迅速升温。 这种感觉,她从未有过。 苏锦时很快就把饭菜吃完了,这次年素带的量很足,她吃的很满足,吃完后,她才发现年素脸上的嫣红不但没有消下去,反而更红了。 苏锦时有些坏心的伸手摸了摸年素的耳垂,年素这才惊觉过来,她立刻站了起来,走到一边,低着头摆弄自己手中的手帕。 苏锦时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偷偷地笑了,她的小年素真是太可爱了!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呀?”苏锦时走到她身边,装作委屈的说。 “没有。”年素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些淡淡的沙哑。 “那你怎么都不理我?”苏锦时继续委屈的说。 “我……” 第三十四章 “那你怎么都不理我?” 苏锦时的语气有些委屈,年素确实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她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心脏的跳动,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升温。 她甚至有些不想去面对苏锦时,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有些向往又有些想逃。 “我没有不理你,我只是……”年素顿了顿,“我只是在想别的事情。” 说完,她转身走到方才苏锦时吃饭的地方,熟练地开始整理那些碗筷。 苏锦时看着年素慌忙的样子,嘴角止不住上扬,她走上前去,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以上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年素,说: “年素,你是不是在害羞啊?” 年素一听这句话,脸颊顿时涨得通红,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没……没有。” 苏锦时也不在挑逗她了,只静静地蹲在她面前,含笑看着她整理碗筷,也许是眼光有些炙热,年素的脖子都有些红了。 眼前的人儿的皮肤白里透红,仿佛一个熟透了的苹果,让人想咬一口,忽有青丝垂于额前,苏锦时忍不住伸手将她的头发拢于耳后。 “年素,你长得很美。”苏锦时的声音低低的,似是赞叹似是惊讶。 年素的动作慢了下来,她咬了咬嘴唇,轻声说:“我要走了。” “你明天还会不会来看我?”苏锦时黝黑的眼瞳看着年素,认真的问道。 年素看着那样的眼睛无法说不,只得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她又说:“你很快就会出来的。” 苏锦时心中存有疑虑,年素似乎十分确定自己能够出去,当她第一次来看她的时候便与她说过这样的话,当时她也只当她是安慰她的,可如今她再次提起,她才放在了心上。 “年素,你是不是在和我哥哥计划着什么事?”苏锦时的语气忽然严肃了起来。 年素收拾好了碗筷,站了起来,对苏锦时笑了笑,说:“我信你没有杀我娘,你也不应该在这里。” 说完,年素便转身离去了,狱卒将门关上了,看着苏锦时,咂吧咂吧了嘴,自言自语道:“这饭菜闻着可真香……” ** 年素回到家后,正好苏怀瑾也回来了,苏怀瑾到了年素家,与年素说了他调查的结果,却真如苏锦时所说,许氏有个相好之人,竟还是苏怀瑾的同窗同学马志,只是不常来往。 这马志昨日刚成了亲,家中处处是喜悦,苏怀瑾私底下问了他几句,他开始随否认,后来听了苏怀瑾说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倒也承认了,只是叮嘱苏怀瑾别将此事说出去,他刚娶了娘子,若是传出他曾与寡妇私通,这名声可就坏了。 苏怀瑾却是不敢保证,毕竟许氏若是要出来,需得马志来作证才可。 年素听了也是一阵叹息,却又想到昨日孙氏的模样,便问道:“孙氏昨日如何了?你我二人近日来走的有些近,只怕孙氏也以为我们……” 年素的话未说完,苏怀瑾却也懂了,他揉了揉眉心,近来他操心的事太多,便也有些忽视了孙氏。 “此事我自会解决,你便不必操心。”苏怀瑾也有些烦躁,事情虽进展的顺利,但他总觉得遗漏了什么。 “锦时已经瘦了一圈了,看样子过得并不好,我今日去看她,她脸色有些苍白,也长久未梳妆了。”年素忽然说道。 苏怀瑾看了她一眼,语气有些冷硬,“让她在牢里磨磨性子也好,她公然顶撞赵文水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 年素皱了皱眉,她有些奇怪的看着苏怀瑾,“你是她哥哥,你竟这样不关心她的安危?你可知道锦时一直相信着你会救她,她入了大牢这么久,竟只有我一个人去看了她!” 年素声音不大,口气却是极为冷淡,带着嘲讽意味。 苏怀瑾闭口不言,只道:“我上次与你说的并非万无一失,你无法保障年强会对你坦白,我也无法保证赵文水会来。” “你说我不关心锦时的安危,那你呢?” 这一句反问让年素的脸变得煞白,苏怀瑾看着年素的表情,叹了一口气,“能将锦时救出来是极好,但我想锦时也不希望你为了救她设计自己的弟弟,这样做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你不要因此留有遗憾。” 年素一愣,倒是没想到苏怀瑾这样想,她眼睛看向地上的一方阳光,淡淡的说:“就像你说的,年强若是真做了那些事,他应该想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苏怀瑾叹了一口气,道:“也罢,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们便找个机会将此事行了,只是这几日我希望你莫要去大牢看锦时了。” 年素听了,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说:“既然如此,那就交由你安排了。” 两人这日谈过后倒是几日没见过面,年素本想去看苏锦时一次,但自己的银两着实不够,也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心中却愈加忧心苏锦时有没有吃饱,是否和狱卒起了争执。 反观苏锦时,她在大牢里无聊的快要发霉了,年素几日没来了,许氏虽常和她说话,说了一两日,倒也无话可说了。 自那日与狱卒起了争执,那狱卒竟真的两天未给她饭菜吃,如今年素不来,她倒也不敢与那些狱卒吵架了,若是因为一些小事饿死了便不值得了。 这日,苏锦时无聊至极,便坐在地上用手指扣着泥巴,牢门忽然被打开了,一个衙役模样的人冲着苏锦时说: “苏锦时吗?赵大人传你过去问话!” 苏锦时一下子来了精神,终于有新鲜的事发生了,她这几日呆在这牢中,整个人都要生锈了,她猛地站起来,却因为连日的饿肚子,头晕眼花,好一阵才缓过来。 衙役带着苏锦时走到公堂,苏锦时一瞧,这公堂上年素年强苏怀瑾倒是都到了,她看到年强脸上的怨恨,她心中忽然闪过一丝不安。 “罪民苏锦时见了本官还不速速下跪!”赵文水看到苏锦时便有些头大,他一拍惊堂木给自己壮了壮胆子,大声喝道。 苏锦时瞅了他一眼,只勉为其难的弯了弯腰便是行礼了,赵文水见了倒也不勉强她了,咳了咳,说道:“今日我听闻了一些事,这年强主动承认了自己弑母杀二狗子,由此看出苏锦时是无辜,今日便将她释放!” 苏锦时一听这话,立刻看向年素,而年素却不在看她,而是看着年强,眼中有悲伤溢出。 反观年强,他眼中有不可置信却也有了然,听到赵文水的话,他不禁冷笑了一声,却也没有否认。 “既然年强承认了自己亲手弑母杀二狗子,此案表示了结了,退堂吧!”赵文水又是一拍惊堂木,起身表要离开。 苏锦时见他竟这样草草的准备结案,心中一把无名之火烧了起来,她刚想说话,却听到苏怀瑾说道: “赵大人,小生认为此事还有待商议,这年强承认的太过容易,再者说,年强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孩童,哪有力气能够杀死二狗子那样的壮汉?小生认为此案或许还有幕后凶手!” 苏怀瑾不慌不忙的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那赵文水脸色却是青一阵白一阵,“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质疑本官吗?” 苏锦时心中冷笑,“赵文水,除了刚刚我哥说的那些疑点,我就问你几个问题。” “第一,王有汉那件案子,你有证据证明王有汉是许氏杀的吗?第二,你有没有真正的调查过这些案子?第三,年强承认了案子是他犯的,却没有证据证明,你便相信此案是他所为?” 苏锦时的声音落地有声,那赵文水心中也有些良心不安,经她这一问,却是恼羞成怒了。 “此事我自有定夺,无需你们来叫我怎么做,这里是公堂,我是知县大人!苏锦时,你这样不把我放在眼里,是不是要挨板子?” 苏锦时还想说什么,却见年素摇了摇头,她将话憋在了心中。 赵文水见苏锦时和苏怀瑾都不再说话,心中大定,一拍惊堂木,“来人呐,把年强压入大牢,苏锦时暂时放出!继续彻查此案,务必将其查清楚!退堂!” 说完,赵文水头也不回的走了,有衙役把苏锦时的手铐脚链通通都解了,摆脱了束缚的苏锦时,大大的生了一个懒腰。 “哥,娘身体怎么样了?我听年素说娘病倒了?现在好些了吗?”苏锦时得了自由便跑到苏怀瑾面前,有些着急的问道。 苏怀瑾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娘的身体好多了,只是还有些没力气。” 苏锦时点了点头,心中安定了许多。 苏怀瑾看到她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忍不住说:“以后做事注意一些,再这样莽撞谁也救不了你!” 苏锦时吐了吐舌头,又想起今天发生的事,她又问道:“年强怎么会自己承认了自己是凶手呢?这赵文水怎么也凑巧听到了?” 苏怀瑾看了看年素,没再说话,走了出去,而苏锦时却是明白了什么…… 第三十五章 回到家后,赵氏和孙氏在已经等在了门口,赵氏见苏锦时已经瘦了一圈,头发衣服又脏又乱,心疼的说:“你这孩子,赶紧进屋,去洗个澡吧,这几天肯定也累坏了。” 苏锦时的眼眶有些湿润,她很像抱抱赵氏,但自己这脏兮兮的样子,实在是有些下不去手。 “知道了,娘,你身体怎么样了?怎么忽然病倒了呢?”苏锦时有些担心的看着赵氏,赵氏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一双眼中尽是心疼。 “还不是你,怎么好端端的就进了大牢?”赵氏拉过了苏锦时的手,担忧地说:“锦时,你是不是得罪了人?怎的就被人冤枉了?这好端端的……” 苏锦时连忙打断了赵氏的话,安抚道:“娘,这件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定会找出是谁害我入了大牢的,你就放心吧!” 赵氏还想说些什么,但孙氏却上前一步,对苏锦时说:“想必锦时也累了,不如先洗个热水澡,好好的休息一下,这些事便等锦时休息好了再谈也不迟。” 苏怀瑾也点了点头,说道:“娘,锦时这几日在大牢中定是没有好吃好喝的,你不如去厨房做一些吧。” 赵氏这才想起来,也不再问苏锦时什么了,吩咐了孙氏给她准备洗澡水,自己便钻入了厨房。 孙氏去帮苏锦时准备洗澡水,苏锦时却被苏信叫住了。 苏锦时瞒得过赵氏和孙氏,却是瞒不过苏信,她慢慢的坐了下来,心中想着该如何给自己找借口,却没想到苏信说的第一句话是: “锦时,你在那大牢中,可有受到什么委屈?” 听到这句话,苏锦时的鼻子顿时酸了,这么多年,她经历过很多艰辛的时候,却是第一次有人问她有没有受到委屈,第一次有人心疼她。 苏锦时看了看苏怀瑾,又想起了那时苏怀瑾说的那些话。 这些感动这些心疼都不是属于她的,而是属于以前那个苏锦时的。 苏锦时吸了吸鼻子,笑着说:“爹,我很好,你看我现在也没少了什么,牢里的狱卒都很好,许是看我是个女子,待我都很和善,一日三餐也都照常给的。” 苏信点了点头,欣慰地说:“这样就好,你没有受委屈就好。” 沉默了一会,苏锦时站了起来,说:“我身上脏死了,我先去洗澡啦!” 说完,苏锦时便快步离开了,她走到后院时,看到赵氏正在给自己做饭,鼻子又是一酸,她立刻跑向了自己的房间,洗澡水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孙氏正在调水温,她见苏锦时来了,便笑着说: “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你看什么温度适合就自己调吧,这几日你定是没有好好的洗过澡,衣服我也帮你准备在旁边了。” 苏锦时看着孙氏的笑容,有些发愣,她记得以前孙氏对她有些意见的,可如今…… “谢谢你,嫂子。”苏锦时说的真诚,倒是让孙氏有些不习惯了,她只对她笑了笑,便出去了。 回到了这个熟悉的房间,苏锦时的心情好了许多,她伸手试了试水温,又加了些冷水,才将衣服脱了,整个人泡入热水中。 如今虽是夏天,洗个热水澡却也是极舒服的,尤其是几日没洗过澡的苏锦时,泡在热水中,全身都疏展开来了。 约莫是太舒服了,苏锦时在浴桶内泡的时间久了便有些昏昏欲睡,直到赵氏来敲门,她才恍恍惚惚的醒了过来,发现水已经快凉了,便立刻起来了。 她刚穿好肚兜和亵裤,赵氏便直接推门而入了,苏锦时有些面红,她立刻转过身去,将衣服穿上了。 赵氏正好瞧见苏锦时的动作,不由一笑,“你这丫头也知道害臊了?我给你做了一些你喜欢吃的糕点,先吃一些吧,等晚上的时候再多吃一些。” 说着,赵氏便把手中的糕点放到了桌上,顺便坐了下来。 苏锦时见赵氏并不是要走的样子,只能匆匆忙忙的把衣服穿好走了出去,赵氏见苏锦时衣服都穿的七歪八扭的,便叹了一口气,说:“你怎么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衣服也不知道穿穿好。” 赵氏一边给她穿衣服,一边说道,苏锦时则连连点头,端正自己的态度。 给苏锦时穿好衣服后,赵氏将糕点放到苏锦时面前,“你吃一些吧,在大牢里的日子定不好过,你这孩子也是受苦了。” 苏锦时拿了一块糕点吃了一口,眼睛都眯了起来,香酥可口,入口即化,她一下子就把一块吃晚了。 她又拿起了一块吃了起来,赵氏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吃。 “娘,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苏锦时吃掉了两块糕点,见赵氏还未离去,便开口问道。 赵氏叹了一口气,“锦时,你可知道你这一入大牢将我的七魄吓掉了六魄,我们都不知道你为何忽然就进了大牢,这赵知县办案桃花镇上的人也都清楚,只是没想到会冤枉你入了大牢……” 赵氏说的情真意切,眼中俱是担心,苏锦时刚想开口安慰几句,却又听赵氏说:“锦时,如今我也不想再逼你什么,我只希望你保重自己,千万千万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切不可再让这样的事发生了……” “那日审案时,我也瞧见了,你这倔脾气像极了你爹,若是以后再有类似的事,娘只希望你不要再这样顶撞赵知县,你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切不可毁了自己的将来啊!”赵氏说到最后,眼中竟泛起了泪花。 苏锦时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那日在公堂之上,她确有不冷静,只是当她看到赵文水那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别人之时,她只觉得不能坐视不管,她采用了自己最本能的反抗方法。 她看着赵氏流泪的样子,心中泛起了负罪感,她说:“娘,我一定会注意的,这样的事不会发生第二次,你放心。” 她不能保证下次她再见到赵文水时还会不会那样顶撞他,但她会努力不让赵氏和苏信伤心。 赵氏见她这样说,也知道有些事一时半刻也是无法改变的,她伸手擦了擦脸,说道:“今日你便好好休息一下吧,如今你入过大牢,怕是没有哪家人家愿意要你了。” 苏锦时又听到嫁人之事,心中又是一阵烦躁,但看到赵氏担忧的神色,又将话咽了下去,赵氏又坐了一会儿,便也离去了。 苏锦时吃完赵氏送来的糕点,便躺到了床上,被子似乎还特地晒过了,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 亥时三刻,苏锦时白天睡得有些多了,晚上便有些睡不着,她便披了一件衣服到外面去走走,晚上的风带着凉意,却也有蚊虫叮咬。 苏锦时走了一会,有些想隔壁那小寡妇,她走到了墙边,果断的翻过了墙,轻松落地,她见屋子里还有亮光,便知道年素没有睡觉。 她蹑手蹑脚的靠近年素家后门,悄悄地推开了门,却见年素点着灯在做针线活。 苏锦时朝着年素喊了一声,年素听到声音被吓了一跳,回过头看到是苏锦时,才松了一口气,她放下手中的活,走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年素带着苏锦时走到了后院,将门关上了,才低声的问道。 苏锦时拉起年素的手,笑嘻嘻的说:“想你呗,想来看看你,今日白天也没能跟你说上一句话,现在睡不着,想来找你说话。” 年素的手动了动,想要将手从他手中挣脱出来,却没想到苏锦时握得更紧了。 她笑得一脸坦然,而她却心中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年素此时有些烦躁,无奈苏锦时的手抓得有些紧,她又不好意思甩掉,只得说:“你想与我说什么?” 苏锦时见她面带微红,心中一喜,她看着年素,语气有些正经,说:“我想与你说,我几日不见你,有些想你,你想不想我?” 年素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她的手心开始发烫,她的手背上仿佛有一团火,一直烧,一直烧到了她的心里。 苏锦时晃了晃年素的手,撒娇着说:“你说嘛,你想不想我?” 年素听到苏锦时这样的话,她的脸顿时通红,声音细如蚊声,“想……” 虽然声音很轻,但苏锦时还是听到了,她按耐住心里的激动,抬手戳了戳她的脸,笑着说:“真好,我想你,你也在想我。” 说着,她放开了年素的手,坐在台阶上,双手撑地,静静地看着天上的月亮。 她的手忽然离开,年素的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她甩了甩头,将心中的纷杂思绪甩出脑袋,也坐了下来,陪着她一起看月亮。 “年素,谢谢你。”苏锦时开口说道。 “为什么谢我?”年素看着天空,淡淡的开口。 第三十六章 苏锦时侧头看向年素,月光下,她的脸上依旧有着红晕,一双眼睛清澈透亮,在月光下越发的温柔。 “谢谢你救了我,以后你就是我的亲人,我会护着你一辈子。” 她的语气郑重,随着微风吹入了年素的耳中,年素心中一酸,她知道这或许是苏锦时一时的承诺,或许当不得真,但这样的话还是让她心生感动。 曾经,她的娘经常对她许下承诺,却常常不兑现,久而久之,她便不相信这些了。 只是今天苏锦时在月光下对她这么说,她忽然就想相信她了,相信她说的,她会护她一辈子。 “好。”年素淡淡的回答,语气中却有一股满足感。 苏锦时侧头看着她,她的脸上带着微微笑意,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柔和,苏锦时的心忽然就放松下来,她说:“年素,我以后一定不会让你后悔你今天做这样的选择。” ** 自从从牢里出来后,苏锦时在家过了几日休闲日子,她和苏怀瑾的关系得到了缓和,苏信和赵氏因着她在牢中受苦了,也对她极好,不再限制她出门。 这日,苏锦时在家里实在无聊,便出门逛了逛,她本是想去那马志家中问些东西,但她一个女子也不好单独去找他,只能作罢。 苏怀瑾这几日也十分忙碌,倒不是在忙碌案子的事,而是他科举考试的事。 少了一个人分析案子,苏锦时便有些摸不着头绪,她在大街上随意的走着,脑中又将这几个案子过了一遍,却也没发现什么疑点。 听苏怀瑾说年强已经认罪了,那些案子都是他一人所做,并无别人帮助,至于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年强并没有解释。 这件案虽已结案,苏锦时却觉得很奇怪,顾生允与年强的关系定然不简单,只是她却不确定顾生允究竟是不是那个黑衣人,苏锦时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顾府门外。 顾家是桃花镇的大户人家,而顾生允便是顾家的独子,从小便是在千宠万爱下长大,顾生允的爹和爷爷均是朝中忠臣退休归隐于此,虽已归隐,但在朝堂上却还有一定的势力。 若是赵知县怕这顾生允也未必,赵文水本就是胆小怕事的人,若是因为顾生允的身份而忌惮他,倒也不是不可能。 苏锦时在顾家门口徘徊很久,到底还是没有进去,她心中有许多猜想,却没有一个是有明确证据的。 她看着门口守着的门卫凶巴巴的模样,也打消了进去瞧瞧的想法。 她刚想转身离去,却见到顾生允手中拿着折扇,面带笑容的走了过来,“苏姑娘,好久未见,近来可好?” 看到顾生允的笑容,苏锦时却是笑不出来,她勉强勾了勾嘴角,说:“在大牢中,吃得好睡得好,身体自然也好。” 顾生允却是露出惊讶的神色,他有些着急的问道:“苏姑娘为何会入了大牢?在下听闻那大牢之中连床铺都没有,着实不好生活,不知苏姑娘吃苦了没?” 苏锦时见他的模样不像是假装惊讶,只皱了皱眉,说:“我入了大牢之事,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已经传遍了桃花镇。” 顾生允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他沉着脸问道:“苏姑娘莫要这样说,在下确是今日才知的,苏姑娘古道热肠定不可能做些违法之事,不知是谁害了苏姑娘,苏姑娘只管说出来,在下与那赵知县还有些交情,约莫能够帮苏姑娘一把。” 不等苏锦时拒绝,顾生允又对苏锦时拱了拱手,说:“苏姑娘来此处也是来找在下的吧?不知苏姑娘可否愿意入寒舍喝杯凉茶,将此事的经过同我说一说?” 苏锦时心中存有疑惑,恰好这顾生允主动的邀她进屋,便也答应了,顾生允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苏锦时抬步往里走,却见到年素也从此处路过。 年素手中拿着一个布袋子,有些愣愣的看着苏锦时。 苏锦时停下了脚步,对顾生允一笑,说:“那一位是我的朋友年素,不知可否与我同行?” 说着,她走到年素身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低声说:“素素,看什么呢?” 年素回过神来,看了看顾生允又看了看苏锦时,说:“你有事要办吗?我先回家了。” 说完,她便拿着布袋子转身就想离开,苏锦时拉住了她的手,轻声说:“素素,你认识顾生允吗?你觉得他和黑衣人像不像?” 年素身体一震,有些惊恐的看了一眼顾生允,又匆匆转移了目光。 “素素,我现在也只是怀疑,若要证实也需要证据,如今他邀我入他家,我便想去看看,你可愿意与我同行?”苏锦时的声音很轻,却像石头一样一颗一颗的压在她的心上。 她下意识的不想去那个地方,但心中又有一股蠢蠢欲动。 苏锦时见她有些动摇了,便拉着她的手,说:“她是我的好朋友年素,她路过这里很多次,一直很想进去瞧一瞧,不知可否让她也入府一观?” 顾生允一笑,自是同意了,他带着苏锦时和年素在顾府中随意走动,顾府内光是下人便养了一个院子,府内有花园,假山流水,奇石异花,倒是让认大开眼界。 顾生允一边走一边介绍着花园中花的品种,也同她们谈笑。 苏锦时看得有些眼花缭乱,心中却愈加疑惑起来,这顾府的财力倒是比想象的还要大很多,她静静地看着顾生允与她们说话,心情有些复杂。 这顾生允行为举止皆十分正常,也从不避讳什么,只是他越是这样越是让苏锦时觉得不同寻常。 顾生允似乎对他的花花草草尤为喜爱,每一棵他都能说出来龙去脉,当看到那些花草时,他的眼睛亮的惊人。 苏锦时悄悄地与年素交换了眼神,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疑惑。 走得有些累了,顾生允便带着她们去了会客厅,叫下人准备了上好的碧螺春。 “这一路上皆是我在与你们说,倒是忘了请苏姑娘进来的缘由了。”顾生允品了一口茶,笑着问道。 苏锦时拿起茶杯,低头闻了闻,一时间,茶香绕碧,她忍不住喝了一口,苦而不涩,茶水下肚后,口中方有淡淡清甜。 “好茶,顾公子倒是好享受。”苏锦时笑着说道。 顾生允哈哈一笑,“苏姑娘倒是识货,这茶叶是这个月刚送来的新品,极为新鲜,这泡茶的水也是清晨里池塘中荷叶上的露水,自然是极好。” 苏锦时不动神色的观察着顾生允的表情,微微一笑,说:“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今日多谢顾公子的款待了。” 顾生允一听,这才拍了脑门,叹息着说:“今日都怪我,本是想让苏姑娘与我说说这入牢之事,我却一直在同你们说我这花园,若是苏姑娘不嫌弃,下次还可来这府中。” 苏锦时礼貌的笑了,“好,下次定会再来。” 顾生允将她们二人送出了顾府,苏锦时拉着年素的手,与他挥别,便也离去了。 “锦时,我觉得他这人有些可疑,为人热心,却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很有礼貌,当他介绍那些花草时,眼中有一种很奇怪的炙热……”年素有些语无伦次,那种眼神,她觉得似曾相识,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表达。 “年素,你有没有觉得顾生允的眼神和年强割兔子的眼神有点像?”苏锦时忽然冷静的说道。 年素一愣,她仔细的想了想,心中只有恐惧,她有些结巴的说:“你……你的意思是,那顾生允……真是黑衣人?” “我们还不能断定此事,我们没有证据,我们不能光凭这一个眼神就断定他杀了人。”苏锦时有些烦躁,顾生允的秘密都在那些花草上,但她不可能每天都去顾府看那些花草…… “锦时。”年素忽然开口,语气有些慎重,“如果我们调查出来顾生允才是真正的凶手,赵知县也会像放了你一样放了年强吧?” 苏锦时沉默了,她不敢保证,如果年强真的是无辜的,她自然会帮他讨回公道,只是…… 他真的是无辜的吗? 苏锦时又想起二狗子和刘氏死的模样,虽然心中不愿意承认,但她觉得这件案子是年强一人所谓。 “你放心,如果年强是清白的,我一定会想办法替他讨回公道,许氏也是。” 苏锦时紧了紧年素的手,像是在对年素说,却又像在自言自语。 两人各自回到了家,因为天色渐暗,年素急急忙忙的回家,将做好的豆腐放入推车中,然后带着小豆子一起赶往街上。 苏锦时本也想跟着一起去,想了想还是作罢。 她心中千思万绪,却总是串不到一起,久而久之,她便有些烦躁,正好苏怀瑾回来了,苏锦时便将他拉入了房间。 谁知,那苏怀瑾刚进门就说:“男女授受不亲,以后莫要再这样动手动脚了。” 苏锦时被气笑了,她走到苏怀瑾面前,眼中带着笑意:“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这样的话?你若是觉得男女授受不亲,你又为何要进屋?” 苏怀瑾冷冷一笑,却是没有离开,“以前的是亲妹妹,而你……” 他的话未说完,却也让人明白了他下面要说的。 “我怎么了?你这样对我一点都不公平!我虽然不是你的妹妹,你也不必这样对我吧?”苏锦时有些来火,声音便大了一些。 “为何要对你公平?你抢走了我妹妹的人生和一切,我能这样和你谈话便已经是最大的退让了。”苏怀瑾的语气冷硬,一双眼中竟无半点温柔。 第三十七章 苏锦时听到苏怀瑾的话,被气冷笑一声,她走到苏怀瑾跟前,冷冷的看着他,低声说:“什么叫我抢走了你妹妹的人生和一切,你可知道你的妹妹已经死了,她的人生本就已经结束,而我认为我在延续她的生命。” “苏怀瑾,你妹妹年方十八,很多事没有经历过她便离开人世,你有没有想过她或许有些遗憾,而我或许就是来这里帮她了却心中遗憾的。” 苏锦时本对他还有些愧疚,毕竟忽然得知自己的妹妹死了,而身体被换了内芯,他定然会觉得难受,但过了这么久,她本以为苏怀瑾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却没想到他还说自己偷走了她妹妹的一生。 这并非她所愿,也非她能够决定的事。 苏怀瑾大概是被苏锦时的话刺激到了,半天没说话,眼中有淡淡悲伤的神色流出,他说:“无论如何,我妹妹是没有办法再回来了吗?” 苏锦时听出了他的悲伤,也软了语气,说:“大概不会了,也许她会在我原本的那个世界活得很好。” “苏怀瑾,我不知道你妹妹的情况如何,我只能告诉你,我来到这里,来到你妹妹的身体里,并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事,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再说‘我抢走了你妹妹的人生’这样的话。” 苏锦时静静地看着苏怀瑾,冷静地说:“我并不是非要呆在这里才可以,若是我要离开,怕是没有人能够阻止我。” 苏怀瑾的眼中闪烁着不明的意味,他忽然的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苏锦时一愣,知道他问的是她的本名,虽不明白他为何忽然变了态度,却也回答道:“我也叫苏锦时。” “苏锦时。”苏怀瑾轻轻地叫出了口,他叹了一口气,不再纠结这个话题,“你为何突然将我拉进来?” 苏锦时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有正事要告诉苏怀瑾的,她清了清喉咙,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问道:“你可有去过顾生允的府邸?” 苏怀瑾点了点头,有些莫名的问道:“我去过,之前我同他还是同窗时,他邀请我去过。” “那你可有觉得奇怪,他的花园,他的那些花花草草?”苏锦时继续问道。 这时,苏怀瑾却是摇了摇头,“他并未介绍他的花园,也从未提起过那些花花草草,以往我们都是在他的书房内讨论学习吟诗作对。” 苏锦时皱了皱眉,将今天自己在顾府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苏怀瑾。 听后,苏怀瑾也觉得奇怪,他想起以前他去顾府的时候,那顾生允并没有提及到自己的花园。 “此事有待考证,若是他的那些花花草草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们定要查清楚,只是,你记住顾府并非寻常人家可以去的地方,那顾夫人便不是好惹的主。”苏怀瑾分析着,不忘叮嘱苏锦时要小心应付。 苏锦时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苏怀瑾的肩膀,“你放心,我自然不会傻到被他发现我在调查他,我一定小心又小心,不会给你们惹麻烦的。” 苏怀瑾看着自己的肩膀,心中有些无奈,看来自己的妹妹的身体里是真的换了内芯。 “虽然你不是我的妹妹,但这具身体却还是她的,我希望你好好珍惜这具身体,也不枉费近日来爹娘这般疼你了。”苏怀瑾的语气软了下来,他就像一个正常的哥哥叮嘱妹妹一般叮嘱着她。 苏锦时点了点头,笑道:“自然是会的。” “顾生允之事你不忙打探,若是我有时间我便会同他说上几句,看能否发现什么。”苏怀瑾不放心苏锦时,便想着把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 “你也有自己的事,我知晓近日来你十分忙碌,总之,我们两面齐下吧,这顾生允并不简单,不可掉以轻心。” ** 苏怀瑾回了自己的房间,看到孙氏正在整理着他的东西,便皱了皱眉,“我与你说过不要碰我的东西吧?这些东西我都是有序放着的,你这一碰便乱了顺序。” 说着,他便走过去,将孙氏手中的纸张拿了过来,看到桌子上被孙氏胡乱放成一堆的纸,便觉得头大。 孙氏见苏怀瑾似乎有些生气了,心中也委屈起来,她嘟着嘴小声的说:“是不是那年素就可以碰你的东西,我却碰不得?” 声音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苏怀瑾听了个一清二楚,原本就不好的心情更是火上浇了油,他将手中的书本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声音略大了些: “我从未同那年素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关系,你若是不信我,大可以去问她!” 孙氏一听,眼中立刻有了泪意,她心中也不好受,“我从没有说过你和那年素有见不得人的关系,可你如今张口便是如此,是否你也觉得心虚了?” 苏怀瑾看到孙氏眼中的泪水,叹了一口气,牵过了她的手,柔声说:“我向你保证,我与那年素并没有你想象的关系,我与你成亲的那一天我便认定你是我相伴一生的人了。” 孙氏想到自己和苏怀瑾成亲的那天苏怀瑾和她说的话,如今他再说来,她却觉得已然物是人非。 孙氏不着痕迹的挣脱了自己的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低声说:“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寻常,倒是我有些小题大做了。” 苏怀瑾扶额,想来自己的夫人还是没懂他的意思,只是他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他和年素的关系。 他再次牵起了孙氏的手,看着她真诚地说:“方才我心情不太好,对你便有些凶了,我向你道歉,我和年素真的没有关系,你若不去问年素,问锦时也是一样的。” 孙氏见苏怀瑾还是不愿意说,也就作罢,她点了点头,说:“我去帮娘做饭了。” 说着,她便将蔽膝系在腰间,想了想还是说:“我以后不会再动你书桌上的东西了。” 孙氏离开了,苏怀瑾却觉得心烦意乱,孙氏还是没有相信他,而自己也有一大堆的麻烦,科举的事情要准备,还有案子的事要查。 ** 晚饭之后,苏锦时帮着赵氏一起洗碗,刚洗好,手还没擦干净便被孙氏拉到了一旁。 此时天色已经晚了,月光清冷的洒在地上,孙氏的表情有些扭捏,却也没有绕开话题,直接问道:“锦时,你是不是在和怀瑾一起查什么东西?” 苏锦时一愣,笑道:“嫂子,你说什么呢?哥哥现在这么忙,哪有时间差东西?况且我不过是一个未出阁姑娘……” 孙氏打断了苏锦时的话,说:“锦时,你入大牢恐怕没有这么简单,也许是有人在害你,但为何要害你我却不得而知了,我夜夜与怀瑾睡在一起,我心里是有些数的。” 苏锦时没想到孙氏还是这样不动神色的人,她听到此处,淡淡一笑,安抚道:“嫂子,你想太多了,哥哥最近一直忙着科举的事,自然是没有时间查的,我入大牢那件事……” 她顿了顿,走近孙氏身边,低声说:“此事我自然会查清楚,我不会让害了我的人逍遥法外。” 孙氏有些呆愣的看着苏锦时,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苏锦时,她的眼中仿佛有亮光,在柔和的月光下愈加明亮。 “嫂子,我和那隔壁的年素一起查这件事,我与她已经是好朋友了,前几日我入了大牢,年素还来大牢中探望过我,还与我哥讨论如何将我救出,她于我来说有救命之恩。”苏锦时低声说着。 孙氏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说:“若真是如此,那年素于你却又恩惠,若是你以后好了,莫要忘了她。” 苏锦时对孙氏一笑,“自然是不会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便也离开了,苏锦时回屋后有些奇怪孙氏来找她谈话,按理说,她和孙氏感情并不好,而她对她说的话也没有什么目的性,仿佛就是随口问几句。 她躺在床上,想着孙氏的问话,最近奇怪的事情太多,她不得不注意一下。 她入大牢的那段时间,年素与苏怀瑾应该走得比较近,毕竟两人要一起商量对策,莫非孙氏吃醋了? 这想法一出来,她便想到之前苏怀瑾说的话,似乎他和孙氏感情极好,两人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起长大的,如今因为年素而吃醋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这孙氏醋性若是太大,苏怀瑾为了解释把事情都招了可怎么办? 想着想着,苏锦时便有些困了,她随着窗外吹进来的微风入了梦中。 她梦到了以前的苏锦时,在梦中,她看不真切,一团团白雾将她围绕起来,苏锦时努力的拨开雾,却发现越陷越深。 “无需挣扎,我到了你的世界,你到了我的世界。”前苏锦时的声音在雾中响起,带着一股缥缈的感觉,“如今我们也只能过着对方的人生,只是有些遗憾,我希望你能替我完成。” 苏锦时一愣,也不再奔跑,她问道:“你有什么遗憾?” “我想看看外面的景致,看看桃花镇外的天地,体验京中的繁华,感受山间的鸟语。”前苏锦时的声音淡淡的,在雾中尤为空灵。 苏锦时一顿,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帮你完成的。” “你有什么遗憾吗?”前苏锦时问道,“我可以帮你完成你的遗憾。” 第三十八章 “我可以帮你完成你的遗憾。” 苏锦时愣了很久,她脑中飞快的闪过各种画面,开心的,不开心的,以前的,现在的,忘记的,没忘的,通通都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最后定格的画面却是她在帮年素推石磨,年素给她擦汗。 前世的种种早就在她选择死去的那一刻灰飞烟灭,也许曾经有过遗憾,可是现在都无所谓了。 “我没有遗憾,希望你能在那个世界快乐自在地活着。”苏锦时笑了笑,对着那一片迷雾说道。 那前苏锦时许久没有说话,苏锦时在那一片迷雾中就地坐了下来,良久,前苏锦时忽然笑了一声,她说:“即使如此,那我也不问你了,再见了。” 苏锦时只点了点头,并没有出声,她听到前苏锦时说再见,仿佛是在和过去的自己说再见,迎接一个新的自己。 她安静的坐在这一片迷雾中,想着来古代后发生的事,虽不到两个月,却也经历了以前她从不敢想象的事。 这几个月,她很少想到现代的事情,那些回忆也渐渐在时光中消失。 ** 第二天下午,赵氏手中拿着几个小盒子高高兴兴的来到了苏锦时的房间,苏锦时正坐在桌前想着那案子的事,便没有注意到赵氏进来了。 “锦时,我今日去街上给你买了一些胭脂水粉,你过来,我帮你梳妆一番!”赵氏将小盒子放在了梳妆台上。 听到赵氏的声音,苏锦时才回过神来,她看着那些陌生的盒子,皱起了眉,“娘,你为什么要给我买这些东西?我从来都不用的啊。” 赵氏笑了一下,她走到苏锦时身边,将她拉到梳妆台前,拿着梳子一下一下的帮她梳头。 “自然是要用的,你是女儿家,这些东西可不能少,况且你这在大牢里走了一遭,娘本也不期望你能出嫁了,只是今日我碰见了以前见过的那顾夫人,她竟是说过几日要来家里提亲,我怎能不高兴?想来是上次同那顾生允相看,他瞧上你了!”孙氏一边帮苏锦时梳头,一边笑着说道。 苏锦时从铜镜内看到赵氏开心的模样,心中竟有些不忍心说那些拒绝的话。 “想来也是我们家锦时命好,竟能找到这样好的相公,以后那顾生允同怀瑾一起进京赶考,想来也能照应着些。” 赵氏继续絮絮叨叨的说着,她拿出了一些胭脂水粉就往苏锦时的脸上涂。 赵氏拿起了胭脂,直接就往苏锦时脸上抹了去,红红的一团印在苏锦时的脸上,她却未恼,心中却在想那提亲之事。 上一次相看,那顾夫人对她显然是不满意的,两人不欢而散,那顾生允的表现虽像是有意于她,但年强陷害她的那件事却让她不得不怀疑顾生允要娶她是不是别有目的。 而她又该如何接招。 若是同意,她便是孤身一人去顾府查案,也许自己也会遭遇不测,若是不同意,她又不想错过了这一个绝好的机会。 若顾生允知道一切,那这无疑对她是一个邀请,他已经把他们都看得清楚,但他不闪躲,反而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让她接近她,让她去查他。 这样的一个人,若非太过自信,便是傻帽,这顾生允显然是前者。 苏锦时正纠结着自己要不要答应这门婚事,忽然就被镜子里的人吓了一跳,嘴唇鲜红,脸上两个浑圆的红圈,脸上白一块黄一块的…… 苏锦时看了一眼正起劲的赵氏,忍不住想,自己若是真的要嫁给顾生允,大概在他掀开她的盖头时,就被吓晕了…… “娘,你确定要给我这样化吗?”苏锦时忍不住问道。 赵氏大概觉得苏锦时的脸蛋不够红艳,又给她涂了一些胭脂,苏锦时觉得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不用嫁人了…… “当然了,你看这样多好看,你平日里在太阳底下晒着,这都晒黑了,现在抹了胭脂可好看多了!” 赵氏显然对自己的手笔非常满意,苏锦时只觉得可怕…… 他们的审美观竟然相差了这么多么? 这时,苏怀瑾进来了,看到赵氏也在,便说道:“娘,你也在?我来找锦时说些事。” 听到苏怀瑾的声音,赵氏回了头,苏锦时也回了头,而苏怀瑾则是被惊吓到了,这坐着的姑娘真的是……苏锦时么? “怀瑾,你来了,你来看看我给锦时梳妆弄得好看不?这丫头一直一脸嫌弃的样子,可我觉得很好!”赵氏笑着问道。 “咳咳咳,”苏怀瑾咳了两声,有点不忍直视苏锦时,“这……娘开心就好。” 赵氏这才笑容满面的看着苏锦时,越看越好看,“你成亲那日我变这样给你梳妆!” “娘,你就饶了我吧,我不喜欢这样梳妆,感觉脸上油腻腻的,我还是喜欢什么都不用,简单的梳个头!”苏锦时抱怨道。 赵氏皱了眉,“胡说什么,女儿家便要好好梳妆!” 苏锦时也懒得辩驳了,话不投机半句多,赵氏说了一会见苏锦时没说话,便也出去了。 苏怀瑾有些不敢直视苏锦时的面容,他看向旁边,问道:“今日我遇到了顾生允,我见他似乎挺开心的模样,也侧面打探了一下案发之时他在做什么,他并无紧张神色,只说他在睡觉。” 苏锦时听他说完,才淡淡的说:“今天娘来跟我说,顾家过几日会来提亲。” 苏怀瑾这下是愣住了,他很久没说话,看着苏锦时那张滑稽的脸却一点也笑不出来,过了一会,他有些严肃的问:“你觉得他是不是知道了我们在调查他?” 苏锦时走到洗脸盆旁边,掬起一些清水将自己脸上的胭脂口脂都洗尽了,她也没有擦脸,任由脸上的水珠滴落在衣服上和地上。 “我不知道。”苏锦时开口说道。 “他也许已经把我们看穿,也许只是单纯的看上了我,但我们对他有怀疑,我要不要嫁过去?”苏锦时的声音有些迷茫。 苏怀瑾沉默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该给苏锦时什么建议,若是嫁了,赔上的就是苏锦时的一生。 “如果我嫁过去了,爹娘应该会很开心吧。”苏锦时的声音冷淡下来,她看着窗外的斜阳出神。 苏怀瑾看着苏锦时的模样,她脸上的水珠还没有擦,阳光洒上,泛出淡淡的金光。 “其实由不得我选择吧,如果爹娘非要我嫁,我也不得不嫁是不是?” ** 晚上,苏锦时睡不着,便披着衣服翻过了墙,来到年素的家,如她所想,年素还没有睡,她坐在后院的台阶上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苏锦时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年素也没有惊讶于苏锦时的出现。 两人静静的看着星空,谁都没有说话,良久,苏锦时才开口说:“年素,今天我娘和我说,过几天顾生允要来我家提亲。” 年素猛地转头看向苏锦时,却见她一脸淡定的仰头看着星空,她问:“你同意了么?” “我不知道,我们现在怀疑顾生允,而他却说要娶我,你说他是不是都知道了我们的动作,他在邀请我,是不是?”苏锦时忽然转头,看着年素的眼睛,淡淡的说。 年素咬了咬唇,摇头说:“锦时,你不能嫁,你若是喜欢他,你嫁他,我会开心,可你不喜欢,而且你明知道这顾生允不简单,为了这个案子赔上你的一生真的不值得!” 这是年素第一次这样关心她,她的眼神在月光下有一种坚定纯净的力量,苏锦时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你知道的,我并不在乎自己嫁给了谁,因为我无论嫁给谁,那个人都不可能是我爱的人。”苏锦时的声音很轻,“年素,如果我有一天离开了桃花镇,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年素忽然握住了苏锦时的手,她低下头,笑了笑,“你知道吗?除了小豆子,我现在只有你了。” 听到这句话,苏锦时的心忽然就酸了,她只觉得自己肩上有了责任,从来没有人依靠着她,她还犹自感动着,却又听到年素说: “所以,不要嫁,那顾生允不怀好意,便是设了套要你下去,你怀疑他急于想找出证据,这样便正好着了他的套。”年素有些着急的替苏锦时分析着。 苏锦时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她伸手戳了戳年素的脸,“你好像比以前胖了一些了,这样很好。” 过了一会儿,她才回答她:“我知道这是陷阱,只是这条件太过诱人,我有些心动了。” “但你知道么,当你说你除了小豆子,只剩下了我了的时候,我已经下了决定,我不想嫁。”苏锦时看着她,温柔的说。 夜风轻轻吹拂,花香混合着青草香气随着风儿略过鼻息,虫鸣蝉叫,苏锦时的声音仿佛夏夜柔和的风儿,钻入了她的耳中,随着血液流入了她的心脏,暖意阵阵。 苏锦时感觉到覆在她手背上的手渐渐地凉了下来,她将自己身上披着的衣服脱下,披到了年素身上。 “如果你的爹娘逼你嫁,怎么办?”年素把衣服横着搭在了两人的肩上,一人披了一半。 苏锦时拉了拉衣摆,笑的眉眼弯弯,“那就随缘吧,如果我爹娘非要我嫁,我便离家出走怎么样?” 第三十九章 年素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在流走,苏锦时笑的开心,离开这里仿佛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她离开了这里,也就代表着她要离开她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件事,年素心中总有一股莫名的感觉,想留住却又不敢说出口。 “所以你决定要离开这个镇了吗?”年素的声音没有什么情感,好似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 苏锦时听到年素这样的语气,心中有些难过,她皱着眉说:“如果我真的走了,你就一点都不会舍不得我吗?你会不会挽留我?” 年素听到她说要走,心中已然难受的紧,又听到她有些咄咄逼人的语气,顿时就口是心非的说:“这是你的事,你要走我不会留,也不会送。” 苏锦时猛地站起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年素,“我在你心中就这样的分量吗?方才你还说我是你的亲人,可你现在又这样说,难道你就是这样对你的亲人的吗?” 年素也站了起来,她冷笑着看苏锦时:“我是怎么对我的亲人,你看得最清楚。” 听到这句话,苏锦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本还温情脉脉的氛围立刻冷了下来,苏锦时看到年素冷淡的模样,心中更是难受。 “看来我是看错了人,错把你看成能够信任的人。”苏锦时的语气淡到极致,带着一种不可名状的伤感。 年素的心一抽,刚想要解释什么,却又听苏锦时说: “年素,我本想问你若是我决定离开这里,你是否愿意与我一起走,”她顿了顿,看着年素的脸,自嘲的笑了笑,“想来我已经知道了答案。” 说完,她不给年素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了,她熟练的翻过了那一堵墙,没有丝毫留恋的离开了。 年素看着苏锦时的背影愣愣的发呆,她没有想到苏锦时竟然要求她一起离开这个村子。 在遇到苏锦时之前,她从未想过离开这个地方,她从出生到现在从未踏出桃花镇,即使再艰难的时候她也没有想过离开,可今天苏锦时的一句话,她竟然开始有些憧憬桃花镇以外的风景了。 ** 回了屋后,苏锦时躺在床上,想着方才年素的样子,又是一阵气闷,她本以为年素已经开始开窍了,她慢慢的收起自己身上的刺,对她和颜悦色了。 但今天她却还是那副冷冷的模样,尤其是提到她要离开的事,她竟然没有挽留她。 苏锦时心中有些气,却也忍不住想:若是以后没有了年素,她的生活应该会少了很多乐趣吧。 她叹了一口气,心想过几天去找年素讲和。 第二天,苏锦时早早的起床了,她起来时看到赵氏正在厨房做早饭,她便过去帮忙了。 赵氏见苏锦时这般乖巧,心中也甚是欣慰,“锦时,以后你若是嫁人了,可要勤劳一些,那顾府虽说丫头婆子众多,你却也不能太过懒散了。” 一想到自己女儿即将嫁入顾府,赵氏心中便觉得开心。 苏锦时的动作停了停,故意不看赵氏,开口说:“娘,我不想嫁。” 赵氏一听,还当是苏锦时开玩笑的,她笑着说道:“锦时,玩笑可不能乱开,你这好不容易能够嫁入好人家,怎么能不嫁呢?” 苏锦时看到赵氏面上虽带着笑容,却也有些僵了,她心中不忍,却还是说:“娘,我没有开玩笑,我不想嫁给顾生允。” 赵氏一听,将手中的锅盖狠狠一放,巨大的声音把苏锦时吓了一跳。 赵氏皱着眉说:“不想嫁?锦时,你认为你还有挑选的余地吗?你可知道这镇上大半的人都知道你入了大牢,我本已经不再奢望你能出嫁,可如今有一个好人家要来提亲,你却说你不想嫁?” 赵氏已经有些恼火,看到苏锦时冷淡的面容,心中更是来气,“锦时,我告诉你,这次由不得你选择,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说完,赵氏便继续忙活自己手中的活,只是心中有气,动作声响都比平时大了许多。 苏锦时默默的听着那些动静,安静的做自己的事。 她想到前几日赵氏那样体贴的爱护她,给她吃好的,还添置了几件新衣服,这样突如其来的宠爱让她有些迷迷瞪瞪,她说之前一直抱着赵氏能理解她的想法。 但事实证明,她想多了,古人的想法是根深蒂固的,不会轻易被改变。 赵氏见苏锦时安静地帮自己做事,觉得她长大了不少,她的语气温和下来,“锦时,你便听娘一句,这是你一生的大事,那顾生允祖上都是做官的,他品格也不差,想来以后也不会差,你能嫁给他是你一生的福分了。” “娘,可是我不喜欢他,我一看到他就烦,你要我以后如何面对他?”苏锦时有些不耐烦的说。 “什么叫你不喜欢他?你嫁过去了,自然就会喜欢了。”赵氏的语气也不太好。 苏锦时不想说话了,再说下去,她怕她会控制不住和赵氏吵起来。 吃过早饭后,苏锦时直接回了自己房间,她悄悄的开始准备自己的东西,若是赵氏和苏信真的逼她嫁给顾生允,她立刻就走。 再也不管这里的案子,也不管年素,不管这个苏家。 想到昨日年素的态度和今日赵氏的话,她就忍不住生气,这时,苏信进来了。 苏锦时看到苏信的表情,她就知道苏信是来做什么的了,她招呼也不打,只凉凉的看着苏信。 “锦时,听说你不愿意嫁入顾家?”苏信走到苏锦时面前,坐了下来。 苏锦时点了点头,她一点都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她直接的说:“爹,我不想嫁给顾生允,有两个理由,第一,我不喜欢他,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喜欢,第二,他人品不行,不值得托付终身。” 苏信看到她这样直接的反抗,心中也有些恼火,瞪着苏锦时说:“你如何知晓他人品不行?” “此事你问哥哥便好。”苏锦时撇过头说道。 “胡闹!”苏信一拍桌子,因为生气,整张脸都有些红,“你因为不想嫁便编出这些理由,什么喜不喜欢,成了亲你自然就死心塌地的喜欢了,人品不行?这桃花镇现在愿意娶你的还有几个?” 苏锦时听到这些话,真的是头也痛心也烦,她已经不想再去争辩什么,看着苏信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她只觉得前几天那些温柔相待都是假的。 “爹,你是不是不敢拒绝顾生允,所以非要我嫁给他?你若是不信我,你可以去问问哥哥,看他对顾生允到底是何评价。”苏锦时说的有些倦怠。 因为成亲这件事,她和苏信还有赵氏吵了不知几次,可他们总就是以她的感受为主的,但今天,赵氏和苏信一而再再而三的逼她,她真的累了。 这样的亲情她承受不起。 “锦时,我今天只要你一句话,你嫁是不嫁?”苏信凝眸看着苏锦时,眼中尽是倔强。 这样的眼神苏锦时在清楚不过,她也经常会露出这种眼神,其实仔细一想,她和苏信的性格很像,一样的固执,脾气一样的臭。 “我不会嫁的。”苏锦时靠在椅背上,清淡而坚定的说道。 苏信沉默良久,最终离开了苏锦时的房间,他趁着苏怀瑾还没有出门,找到了他。 “怀瑾,你同我说说你那同窗顾生允的人品如何?”苏信问道。 苏怀瑾早上也瞧出了苏锦时和赵氏之间似有矛盾,而方才苏信又去找了苏锦时,如今他来问他顾生允的人品,他大概也能猜到两人聊了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苏怀瑾苦笑着说,“以往我认为他是一个沉默清雅之人,只是最近发生了一些事,以前的看法如今看来倒是有些不准。” 苏信皱了眉,问道:“何为不准?你说清楚些。” 苏怀瑾自然不能把那些杀人案的事情告诉苏信,他只简略的说了一下顾生允此人城府极深,又与他说了顾生允同年强走得近。 谁知苏信听了却是哈哈一笑,“你能这般谨慎自然是好,只是我瞧着那顾生允倒不像是这样的人,或许他只是瞧那年强可怜,便给他买了糖葫芦,光凭这一点就断定一个人人品不行,未免太武断。” 苏怀瑾微微的皱眉,却也没有说什么,只说:“爹,顾生允此人还有待再看,锦时还是一个大姑娘,若是嫁错了人,这一辈子便是毁了。” 苏信自然明白这一点,他只拍了拍苏怀瑾的肩膀,说:“此事我自由安排。” 说罢,苏信便打算离开,苏怀瑾却在此时叫住了他,沉声道:“爹,顾生允此人不简单,锦时嫁给他并非良策,若是爹因为顾生允的权势而不敢拒绝,我和锦时都会很失望。” 苏信背对着苏怀瑾听完了他的话,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苏锦时一天都躲在自己的房中,只吃饭的时间会出去一趟,却也只是吃个饭,并不与他人说话,苏信和赵氏看在眼里,心中也有些着急。 到了傍晚,二老便想出了一个法子,苏锦时同那年素关系好,不知年素能否劝得动锦时。 赵氏去年素家找到了年素,并说了自己的意图,年素本有些犹疑,但想到昨晚苏锦时的背影,她便同意了此事。 第四十章 苏锦时躺在床上,思考自己以后的路,若是离了这个家,她该如何生存,她没权没势没钱除了半吊子的酿酒功夫没有别的手艺,她该如何赚钱谋生? 正想着,门忽然被推开了,年素穿着灰布衣服走了进来,她关上了门,看到苏锦时躺在床上淡淡的看着她,那双眼睛中是疏远是冷淡,这些情绪年素还未在苏锦时的眼中见过。 她只觉得心中难受,又想起赵氏嘱咐自己的话,她坐了下来,勉力的笑着,“锦时,你是不是已经打算离开了?” 苏锦时看到她的表情,听到她的话,便知道定是赵氏和苏信让她来说服自己,她冷笑着说:“是我娘让你来的吧?她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然愿意帮她?” 苏锦时的话让年素的身体狠狠一颤,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苏锦时,说:“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 苏锦时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没有看她,余光却还是能看到她脸上的失望与难过,她心中也是难过,但说出口的话,她却已经收不回了。 “所以,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这样看我的?你对我好便是你给我的好处,我同你交好了,你便觉得我是受了你的好处才会关心你对你好?”年素后退一步,苍白的小脸上浮现冷漠之色。 苏锦时见了,心中一颤,她坐了起来,说:“我没有,我从没这样想过你。” “那你刚才为何那样说?你若是从没想过,又为何会想到那些话?”年素的脸色愈加冷淡,以前披在身上的刺又被她找了回来。 苏锦时无言以对,那些话她说出口就后悔了,只是碍于面子她不想收回,可此时,她看到年素又和初遇是那样,将谁都当做敌人,这样的她让她忍不住心疼。 “年素,我不是有意要那样说的,我只是气糊涂了,说了胡话,你别当真。”苏锦时有些急了,她匆匆穿上了鞋,走到年素面前,面色着急地说。 年素冷冷的一笑,低声说:“这种时候说出的话才是真的吧。” 说完,她绕过了苏锦时,朝门口走去,走到一半,她停了下来,背对着苏锦时说:“苏锦时,你说你看错了我,我想我也看错了你。” 这一刻,苏锦时的心竟如同针扎一般难受,她看到年素渐行渐远,她只觉得她一步步的远离,她再不追,她们就会就此陌路。 苏锦时急匆匆的冲到了年素面前,靠在门上,不让她出门。 年素抬头冷冷的看着她,嘴角一勾,说:“怎么?还不让我出去了?” 苏锦时背靠在门上,她慢慢的牵起了她的手,柔声道:“素素,你别生气了好吗?我不是故意要这样说的,我只是被我爹娘气昏了头。” 年素用力的想甩开苏锦时的手,却怎么也甩不掉,她面色冷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苏锦时又握得紧了一些,“素素,别生气了,你这样子我心里很难受。” 年素眼光泛冷,看了苏锦时一会,见她眼中尽是后悔之色,她却也没有半分心软,“苏锦时,你莫要在和我说这些好听的,与其说,不如做。” 苏锦时一愣,她看到年素清冷的目光,她终于意识到方才她把年素伤了,她变成了最开始的那一只刺猬,一只不让别人接近的刺猬,她把她柔软的肚皮裹在尖锐的外壳之中。 “素素,你不要这样……”苏锦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倔强的拉着她的手,重复说着这句话。 年素却一直使劲要抽回自己的手,苏锦时却死死地握住她的手不放她走,直到年素的手抖被苏锦时抓的红了,苏锦时才惊觉,放了手。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伤了你的,我在生气的时候经常口不择言,你只管无视那些话就好,我……” 苏锦时还没有说完,年素便打断她说:“生气时的口不择言往往最伤人心,并不是你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解决的。” 苏锦时现在真是太后悔了,后悔自己方才的口不择言,后悔昨天的冲动,当她第一次看到年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时,她就该知道,这姑娘倔强却也敏感。 而今天,她却怀疑了她的人品。 苏锦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走上前去,用力的抱住了年素,她在她耳边说:“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年素没有说话,她转了个身,和苏锦时换了个位置,后又趁她不备用力地推开了她,然后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锦时愣在原地,看着年素毫无留恋的背影,她只觉得真是风水轮流转。 ** 因为年素的事,苏锦时这一天的心情都不好,当她第十次敲响年素家的门,被无视在外时,苏锦时终于下定决心蹲在年素家门口不走了。 赵氏看在眼里,却也没说什么。 苏锦时坐在年素家门口,来来往往的行人见了皆是指指点点,还有好心的妇人见苏锦时曝晒于太阳之下,想帮她将门敲开,却被苏锦时拒绝了。 年素倔强,苏锦时同样倔强。 等到落日时分,屋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指指点点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年素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门。 屋外的苏锦时靠在门上,因为门的突然打开,她直接一个跟头摔进了屋里,围观的路人纷纷哈哈大笑,却也散去了。 年素瞥了一眼苏锦时,立刻将门关上了,随后继续做自己的针线活,半点余光都没有给苏锦时。 苏锦时笑了一声,骨碌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沾到灰尘的衣服,笑着说:“素素,你这么突然,我都没有准备。”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苏锦时摸了摸鼻子,在年素身边坐了下来,见她在认真地做着针线活,便说:“憋老是做针线活,对眼睛不好,你最近怎么不做豆腐了呢?我娘前几日还同我说你不做豆腐了,她都不晓得买哪家的豆腐了……” 说完,苏锦时哈哈笑了起来,年素却是半点笑意也无,神情冷淡的继续做针线活。 苏锦时心中钝痛,仿佛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在流失,她来到这里将近两个月,有大半的时间是和年素一起度过的。 苏锦时又和年素说了几件有趣的事儿,年素依旧是一副不搭理的模样,苏锦时心中又急又难受,忍不住就将年素手中的针线活抢了去,却不小心将她的手弄破了。 年素看着自己冒着血珠的手指,皱着眉说:“到底怎样你才肯离开?” 她的脸上尽是冷漠,眼中一派冰冷,苏锦时气的浑身都痛,她说:“我不会离开,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离开!” 年素用力的将苏锦时推开,语气冷到了极点,“你不离开对么?我离开总可以了吧?” 说完,年素也不管自己的手还在冒着血珠,转身就跑到了卧室,苏锦时进去一看,却见到她正在收拾细软,她心中更是火气旺盛,她走过去,用力一拉年素,将她拉入了怀中,一手禁锢住她的腰身,一手按住了她的头,她的唇狠狠地压住了年素的。 唇上的温热让年素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伪装慢慢的崩塌,她感觉到了苏锦时的心跳,感觉到苏锦时的舍在肆意的撬开她的牙关,年素的口一松,她的舌便灵活的钻了进来。 她的吻没有半分温柔,她的手紧紧的抱着她,让她使不出一丝力气反驳,或者说她不想反驳。 这一刻,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口中的触感却非常清楚,她几乎能感觉到苏锦时的舌的纹理。 她吻得疯狂,吻得火热,带着一股毁灭所有的热烈让年素沉醉其中,她忘记了年强,忘记了案子,忘记了苏锦时即将嫁人。 年素不知道苏锦时吻了多久,当她觉得舌根发麻的时候,苏锦时终于温柔了下来,她的手放松了下来,改为轻轻地揽着她的腰身,她的舌在她的唇上来回摩擦,带着一股缱绻的温柔,让年素欲罢不能。 年素的手情不自禁的环住了苏锦时的腰身,苏锦时感觉到年素的主动,一颗心跳个不停,她尝试着再次探入她的口中,再次亲吻她,用尽她所有的温柔。 良久,苏锦时才放过了年素的唇,她将额头靠在年素的额头上,低声问道:“你还生气吗?” 年素呆呆的站着,半天没能反应过来,苏锦时的眼睛近在咫尺,她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的情意。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缓过了神,一想到方才发生的事,她便觉得不可思议,她已经嫁人了自然明白亲吻的含义。 她嫁过来,大牛因为身子不好,从没有碰过她,而她也从没有想过这样的事,直到今天,苏锦时吻了她,一个女子吻了她,她却不觉得奇怪,不觉得恶心,只有满心的跳动,和心中一股陌生的悸动。 苏锦时看年素红着脸呆站着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她低头吻了吻年素的脸颊,低声说:“你这样子真美。” 年素的脸又红了几分,她推开苏锦时,努力想让自己冷淡下来,“苏锦时,你莫要说这些好听的糊弄我,我不在乎,只是你方才未免欺人太甚。” 苏锦时一愣,但是没想到年素心中竟还有气,只经了方才那一遭,苏锦时便也知道了年素对她的感觉。 “素素,你是不是也喜欢我?”苏锦时认真的看着年素,问道。 第四十一章 “素素,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看到苏锦时认真的眼神,年素的脸又红了几分,她躲避苏锦时的眼神,没有回答她。 苏锦时见她没有说话,心中顿时欣喜起来,她按耐住心中喜悦,低声问道:“你没有说话,意思就是你默认了,对不对?” “娘——” 苏锦时话刚说完,门外便响起了小豆子欢快的叫声,年素立刻回过神来,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苏锦时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的素素这么害羞,可如何是好。 苏锦时也走出了卧室,到了门口,她便看到小豆子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开心的吃着,苏锦时不由问道:“小豆子,你这糖葫芦是谁给你的呀?” 苏锦时本就是随口一问,却听到小豆子说:“是一个大哥哥给我的,那个大哥哥可好了,见我一直看着卖糖葫芦的摊子,就给我买了一串儿!” 年素和苏锦时听了这话,均是一愣,两人对视一眼,显然她们都想起了顾生允。 “小豆子,你仔细和锦时姨说说那个大哥哥的模样。”苏锦时蹲在地上,与小豆子平视。 小豆子看到还剩下最后一个糖葫芦,心中有些不舍的,舔了几口,才说:“大哥哥和隔壁家的苏哥哥穿的衣服差不多,但比苏哥哥的衣服漂亮一些……” 他想了想,皱着眉说:“那个大哥哥似乎没吃饱的样子……快和我娘一样瘦了。” 苏锦时一听,倒是确定了给小豆子糖葫芦的人是顾生允无疑。 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难道小豆子也是顾生允选上的孩子吗?难道他想把小豆子培养成和年强一样的孩子吗? 苏锦时偷偷地看了一眼年素,见她脸色煞白,显然和她想到了一块,苏锦时站了起来,她伸手摸了摸小豆子的头,说:“小豆子乖,若是那大哥哥以后再给你吃糖葫芦,你就拒绝他好吗?” 小豆子显然不太愿意,“为什么?是他自己要给我的……我没有问他要。” 小豆子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中有些委屈,苏锦时心中一酸,又蹲了下来,摸着小豆子的头说:“不能随便拿陌生人的东西,如果那人不怀好意,你便是中了那人的下怀,到时候你娘亲会很难过的。” 小豆子没有想到这一层,他看着手中的糖葫芦,又看了看自己的娘亲,狠心的将糖葫芦扔在了地上,认真的对苏锦时说:“小豆子以后不会这样了,小豆子不会再让娘亲难过了。” 年素听到这句话,鼻子一酸,她拉过了小豆子,给他整理一下衣服,欣慰地说:“小豆子也长大了。” 小豆子看到年素脸上的红晕,歪着头说:“娘,你的脸好红!” 此话一出,苏锦时便笑了出来,她将手肘抵在膝盖上,手撑着下巴,笑意盈盈的看着年素和小豆子。 年素被苏锦时看的脸上又烧了起来,她偏过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发现已经晚了,她便对苏锦时说:“天色不早了,你赶快回家吧。” 苏锦时听年素的语气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冷淡了,心中放心了下来,趁着小豆子不注意,她又偷偷的亲了一下年素的脸颊,才跑回家了。 年素摸了摸脸上被苏锦时吻过的地方,那种温热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脸上,她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娘,你的脸怎么又红了?”小豆子仰起头,疑惑的问道。 年素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先做饭吃吧。” ** 苏锦时回到家中的时候,家人已经准备吃饭了,赵氏看到苏锦时回来了,有些不自然的说:“锦时回来了啊,快点来吃饭了,才做好的菜!” 苏锦时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觉得赵氏的表情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苏信对苏锦时也没有什么责备,反而一反常态的给她夹了许多菜,苏锦时倒有些受宠若惊了。 一顿饭吃的很是尴尬,苏锦时穿越过来这么久,第一次和苏家人相处的这么尴尬,赵氏和苏信突如其来的好让她有些茫然,也有些担心。 晚上的时候,苏怀瑾也没有找她说什么,她上个茅房遇到了孙氏,孙氏却是一副担心的模样,苏锦时问她,她却也不说。 这样诡异的情况持续了好几天,这几日里,苏锦时几乎天天往年素家跑,一是年素对她还有气,二是家中氛围着实奇怪,她再待下去恐怕真的要受不了离家出走了。 这一日,苏锦时吃完了早饭,准备起身去年素家了,赵氏却在她出门前拉住了她,她有些支支吾吾的说: “锦时,今日你便不要出门了,留在家中,我教你一些东西可好?” 苏锦时看到赵氏这般模样,心中也有些不忍,毕竟在名义上,她还是自己的母亲。 她点了点头,转身往屋子里走去,她问道:“娘,你要教我什么?” 赵氏没有说话,只将她引到了苏锦时自己的房间里,随后关上了门,苏锦时坐在自己的床上,而赵氏坐在椅子上。 “锦时,你可知道男女成亲后会做些什么?”赵氏低声的问道。 苏锦时一愣,她似乎有些明白赵氏要和她说什么话了,她似乎也明白了为何这几日赵氏和苏信对她这么好了。 原来都是在补偿她。 因为她将嫁给顾生允了么? 苏锦时心中翻腾,面上却是毫无表情,她低下头摇了摇头,拼命的忍住了心中的难受。 赵氏见她低下头,也只以为她在害羞,心中松了一口气,便开始对苏锦时说成亲当晚会发生的事。 苏锦时低着头完全没有听进去,想她来古代这些日子,都是苏信和赵氏在照顾她,她也曾将他们当做自己真正的亲人,她不止一次的想融入这个家庭,感受人间最平凡的亲情。 他们之间的矛盾,她从来都刻意不去理会,直到今天,她终于明白他们没有办法变成一家人。 那些矛盾不会消失,反而会变成最大的问题,苏锦时抬起头看着赵氏,她只能看到她的嘴巴在动,却一点都听不到她的声音。 以前赵氏和苏信对她的好还在脑海中盘旋,眼前的赵氏依旧是一副慈母的样子,但苏锦时却再也无法将她当做自己的母亲了。 “娘,你是不是已经打算让我出嫁了?”苏锦时忽然问道,语气冷冷的没有丝毫情感。 赵氏停了口,她竟有些不敢看苏锦时的模样,“锦时,顾家是一户好人家……” “我就问你,你是不是已经决定了让我出嫁?”苏锦时提高声音,再次问道。 赵氏有些被吓到了,她从没见过这样的苏锦时,眼中带着锋芒和尖厉,冷冷的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一切看透。 “锦时,你莫要怪我们,我们……”赵氏软了语气,看向苏锦时的眼神竟带了一丝乞求。 苏锦时冷笑一声,“你们就这样决定了我的一生?你们应该还没有调查过顾生允的为人吧?哥哥知道这件事吗?是不是全家只有我不知道?” 赵氏连忙摇摇头,说:“怀瑾他不知道……前几日顾家已经来提过亲了,我们也同意了,明日便是你出嫁的日子,锦时,你……” 苏锦时打断赵氏的话,她面色沉静如水,语气中却带着一股讥诮意味,“娘,你不必再说了,你们若是要我嫁,我便嫁,只是我出嫁后便不是苏家的人了,若是那顾生允以后出了什么问题,我也断不会回苏家的。” 赵氏被苏锦时的话震的头退一步,她满眼震惊的看着苏锦时,“锦时,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自然是听到了,按你们的意思出嫁,这是我的对你们最后一点孝心,我出嫁后,我们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吧。”苏锦时眼神看向别处,语气清冷。 ** 赵氏离开房间已经有一会儿了,苏锦时依旧呆坐在床上,看着外面一地灿烂的阳光。 不知不觉,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苏锦时这才回过了神,她动了一下脖子,发现已经僵硬无比。 原本蔚蓝的天空忽然就被阴霾所替代,太阳躲在云的后面迟迟不露头,闪电雷鸣伴随着倾盆大雨降临在这一座小镇上,苏锦时呆呆的看着外面的大雨。 看到赵氏冒着雨在收衣服收菜,她忽然想到有一次也是下大雨,她帮着赵氏一起收衣服收菜,虽然被雨淋到了,她却觉得很开心。 因为那是她第一次体会到来自母亲的关心。 午后雨天,苏锦时坐在床沿想着她到古代这两个月来所发生的事,雨声淅淅沥沥,伴着回忆湿成了一片。 第二天,赵氏早早地就来苏锦时的屋子里给她梳妆打扮,嫁衣是早早就准备好了的,是赵氏亲手做的,她亲手给苏锦时穿上了。 苏锦时坐在铜镜前,任由赵氏帮她梳妆打扮,孙氏也在一旁帮着她,苏锦时却是面无表情的坐着。 苏怀瑾站在门口看到苏锦时漠然的脸色,心中叹了一口气,他走进了屋子,将手中的苹果递给苏锦时,没有说话。 苏锦时接过了苹果,抬眼看了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梳妆的差不多了,赵氏便把红盖头给苏锦时盖上,和她一起等待着新郎的到来。 第四十二章 红盖头是纱布制成,苏锦时透过那红盖头隐隐约约能够看到盖头之外的东西,她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全身都是红色,真的像极了一个新娘。 而她却并不想当这个新娘。 赵氏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脸上喜悦的神色难以掩饰,而孙氏也是一副欣慰的样子,时不时的提醒两句。 苏锦时看着她们的样子,心中的感觉难以言喻。 苏家如今最大的心愿便是苏锦时能够嫁人,如今她真的要出嫁了,他们自然是欢喜的,在他们眼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概是最正确的了,她是怎么想的,这个家大概没有人会在乎。 苏锦时忽然觉得很悲哀,在古代,她选择相公的权力都被剥夺,而且女子身上还有各种束缚…… 如此想着,外面便有了敲锣打鼓的声音,苏锦时一回神,便看到赵氏欣喜地说:“锦时,来接新娘子了!快些准备准备,苹果拿好了吗?鞋子穿好了吗?我来看看你的装束……” 赵氏将苏锦时拉了起来,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番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孙氏扶着苏锦时走了出去。 耳边是热闹的锣鼓之声,苏锦时心中却是无限悲凉,她心中想着年素是否已经知道自己要嫁人的事,不知她知道后会不会生气。 他们的关系最近才缓和了一些啊。 孙氏扶着苏锦时走到了门口,门外已经围观了许多村民,苏锦时透过薄薄的红纱想在人群中寻找年素的身影,却是无果。 顾生允身穿喜服,骑在马上,身材瘦削,脸上并无太大的喜悦,只带着淡淡的笑意,他见苏锦时来了,跳下了马,向着苏信和赵氏作了一个揖,随后他接过苏锦时,扶着她走向马车。 “你终究还是嫁给了我,苏锦时。”顾生允在苏锦时的耳畔轻声的说着,他脸上带着笑意和淡淡的红晕,瞧着倒像是情人间的呢喃。 而苏锦时却清楚地听到了顾生允语气中的冷意,他对她并没有丝毫的男女之情。 在上花轿的前一刻,她终于知道顾生允全都知道,她和苏怀瑾的动作他都知道。 但她却没有办法反悔了,苏家的所有亲戚来了,左邻右舍也都来了,苏信和赵氏满脸欣慰的看着她上花轿,她没有办法在这样的情况下悔婚。 苏锦时的余光看到顾生允嘴角冰冷的弧度,锣鼓声嘈杂声仿佛都离她很远,她只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走向那顶花轿,也一步一步走向不可预知的未来。 “起轿!” 轿子起了,抬轿的人抬得四平八稳,锣鼓声继续响着,苏锦时闭着眼睛坐在轿子里,心中却想着顾生允对她说的那些话。 到了顾府后,苏锦时和顾生允正常的行了礼,苏锦时便被送入了洞房,顾生允便出去迎客。 苏锦时透过红纱,她看到喜房内有两个丫鬟在旁边站着,窗户和墙上也都贴上了喜庆的剪纸,她手中握着一个苹果只觉得讽刺。 苹果象征着平平安安,苏锦时却觉得这地方是龙潭虎穴,她嫁给了顾生允,便是将自己置入一个危险被动的情况下。 苏锦时分析着自己的处境,只觉得危险重重,这时,门忽然被撞开了,顾生允喝的醉醺醺的进来了,门口还有一群闹洞房的人,苏锦时透过红盖头,看到自己哥哥苏怀瑾也在其中。 她只觉得心一凉,还未来的细想,那顾生允便拿着秤杆挑起了苏锦时的红盖头,旁边有婆子喊道: “新郎挑起红盖头,从此称心如意!” 红盖头挑起,顾生允却是被生生的吓了一跳,这眼前的姑娘真的是苏锦时吗? 为什么这脸……如此像猴子屁股? 苏锦时漠然的看着来闹洞房的人,那些人中也只有苏怀瑾最为淡定,其他都是被吓到了的模样,那顾生允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却也只是冷了脸色: “你这般妆容,为何不去清洗一番?” “我为何要清洗,这妆容是我娘在我出嫁之前给我画的,我喜欢的很。”苏锦时坐在床上淡淡的说。 那些闹洞房的见两人之间氛围并不好,也只笑哈哈的打着圆场,苏锦时眼睛却是看着苏怀瑾,她站了起来,走到苏怀瑾的面前,说: “哥哥,回去替我向爹娘问好。” 苏锦时这话说的莫名其妙,明日便是回门的日子,再怎么想念爹娘也不会这时候说这样的话。 而苏怀瑾却是懂了苏锦时的意思,他看了看顾生允又看了看她,沉声说:“好。” 苏锦时转身继续坐在床上,冷冷的看着那群闹洞房的人,说:“你们要看闹洞房?要看到何种程度?衣服要脱吗?” 那群闹洞房的喝了酒脑子便有些不清楚,看到苏锦时竟真的开始解开衣裳,酒劲都醒了,一群人看了看顾生允,见他脸色有些难看,便各自寻了理由便离开了。 顾生允挥了挥手,让屋内的丫鬟都出去了。 房间内只剩下两个人,顾生允眼中并无半分醉意,他看着苏锦时说:“你娘便是这样教你的?” 苏锦时慢悠悠的将自己的外衫脱了,她冷冷的看着顾生允,“如今我在这里,你称心如意的娶到了我,然后你打算怎么对付我?” 顾生允看到苏锦时眼中的防备,他却是放松了下来,他坐在椅子上,朝苏锦时挥了挥手,说:“锦时,过来。” 苏锦时皱着眉看他,却不过去。 顾生允也不恼,倒了两杯酒,“今日是我们的大喜日子,过来喝合卺酒吧,这样我们便能够连为一体了。” 苏锦时听到“连为一体”四个字,只觉得胃里翻腾,顾生允脸上带着冰冷的笑意,手中拿着那杯酒,朝苏锦时敬了一下,仰头喝完,他说:“锦时,我们是夫妻了。” 苏锦时完全没想到顾生允这样厚脸皮,她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将他倒的那杯合卺酒尽数洒在了地上。 “顾生允,我们不是夫妻。” 顾生允的脸色终于暗了下去,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他盯着苏锦时的脸看了一会,表情却忽然柔和了下来,他伸手抚上苏锦时的脸,低声说:“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苏锦时后退一步,并没有半分感动,只觉得恶心,“顾生允,你别这样对我说话,让我恶心。” “我喜欢话挑明了说,”苏锦时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娶我,但我知道你并非是因为喜欢我才娶我的,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顾生允笑了笑,说:“你猜错了,我就是因为喜欢你才娶你的,你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苏锦时沉默下来,她看着顾生允似笑非笑的表情便知道,今日她问不出什么了,顾生允此人太过谨慎,激将法对他也没有用。 “你可以走了,我要休息了。”苏锦时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今天的神经绷得太紧了,脑子隐隐作痛。 顾生允见苏锦时一副倦怠的模样,便笑着说:“为何我要走?我们已然是夫妻,哪有夫妻不同房的事?” 苏锦时原本放松下来的身体立刻又紧绷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生允笑着走向苏锦时,苏锦时则是一直后退,知道被他逼到了墙角,顾生允双手撑在墙上,饶有兴趣的看着苏锦时的表情,“苏锦时,我们已经成亲了,你娘没有告诉你今晚会发生什么事吗?” 苏锦时皱着眉,狠狠的盯着顾生允,并不说话。 “你嫁过来了,莫不是还想着自己能有完璧之身?”顾生允有些惊奇地说。 苏锦时只觉得面上一阵燥热,却不是害羞,而是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她用力的推了一下顾生允,却发现他虽然看着瘦弱,力气却是不小,她用了八分的力道,竟推不动他丝毫。 “顾生允,倒不是我在乎这完璧之身,我只是不想把我的第一次给你这样的人。”苏锦时冷冷的说道。 顾生允面上却无半分怒色,他伸出手,抬起了苏锦时的下巴,眼中威胁毕露,“苏锦时,不要这样挑战我的下限。” 苏锦时想要挣脱,顾生允的手劲却越来越大,捏的她下巴生疼,她见自己挣脱不开,只能冷冷的说:“我若是挑战了会如何?你杀我灭口吗?” 此话一出,顾生允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随之而来的是怒气尽消,他放开了苏锦时,温和的说:“怎么会呢?你是我的娘子,我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害你?” 苏锦时打了一个寒战,趁着顾生允远离了自己一些,她立刻走了出去,面色冷淡的说:“你若是要疼我,便去别处睡,我不喜欢两个人一起睡觉。” 顾生允好脾气的答应了,等他走了,苏锦时才浑身瘫软的倒在了床上,她的心跳的还不规律,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她只觉得不可思议。 月光透过窗户洒入了屋内,在地上映下一方银白,苏锦时愣愣的看着那一方月光,忽然想到以前晚上她睡不着经常会翻墙去找年素。 那时月光皎洁,柔和的洒在身上,她和年素坐在台阶上说着话,聊着事。 时间过得那样慢,却又那样的快。 而如今她的隔壁不再是年素,她也无法轻易的翻墙了。 第四十三章 这一夜,苏锦时睡得很不踏实,迷迷糊糊中她总觉得有人在看着她,而她想睁开眼睛却又睁不开,直到凌晨她才睡了过去。 才睡了一会儿,便有人叫她起床,苏锦时翻了一个身,用被子捂住脑袋,闭着眼睛继续睡觉。 “少夫人,时辰已经到了,该去敬早茶了,若是再不起来,就来不及了!” 说话的是顾生允的贴身丫鬟碧儿,碧儿的声音软儒,苏锦时听得更想睡觉了,她迷迷糊糊的说:“别吵,让我再睡一会儿。” 那碧儿本就是顾生允的得力丫鬟,从小便是和顾生允一起长大的,也是被顾夫人看好,本想给顾生允做个妾,无奈顾生允一直不同意。 对于这位少夫人,碧儿心中本就有些不平衡,这苏锦时并非大户人家的姑娘,身份地位不定比她高,但此时她却是少夫人,而且还十分懒散的赖在床上,她便有些鄙夷,语气自然也差了许多。 “少夫人,你快些起来吧,到时候夫人怪罪下来的可是我!”说着,那碧儿忽然使力,将苏锦时身上的被子掀开来了。 苏锦时顿时醒了过来,她有些茫然的看了看碧儿,想了一会儿才理清刚发生的事。 她一夜没睡好,此时正头昏脑涨,再加上碧儿嚣张的嘴脸,她心中便有些火了,她冷冷的看着碧儿,说:“你是谁?敢掀我被子。” 苏锦时顿了顿,眼睛扫了一下碧儿的打扮,笑了一下,讥诮地说:“原来是一个丫鬟,我当时谁呢,面儿这么大,竟敢大声喊我起床,又掀我被子。” 碧儿没想到这位少夫人是个厉害角色,说的话就想几个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她心中愠怒,却也不敢反驳什么。 “少夫人,奴婢错了,奴婢只是想提醒少夫人这敬早茶的时辰到了。”碧儿低下了头,低声地说。 苏锦时听到她语气中还有些不服,却也不说什么了,她揉了揉眉心,说:“罢了,你来给我梳头吧。” 说着,苏锦时便从床上起来了,她简单的梳洗了一下,碧儿便站在她后面给她梳头。 梳到一半时,顾生允进来了,他看到苏锦时还在梳头,挑了挑眉,“锦时,昨晚睡得可好?” 听到顾生允的声音,苏锦时的心情又烦躁起来,想到今日是回门的日子,她定要找时间去找苏怀瑾和年素讨论一番,化被动为主动。 只是这顾生允并不是好糊弄的人,苏锦时甚至摸不清他的底细。 顾生允见苏锦时并不理会他,也不恼,他见碧儿已经将苏锦时的发髻梳好,他挥了挥手让碧儿退到一边,自己则走到了苏锦时的身后,拿起桌上的一个水红色发饰,给苏锦时戴上了。 苏锦时在镜中看着顾生允微笑的模样,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想站起来,顾生允双手却放在她的肩上将她按住,他凑到苏锦时边上,看着镜中的两张脸,低低的笑了。 “锦时,你看我们多配。” 话刚说完的一瞬间,顾生允的眼中闪过一丝痴迷,却是一闪即逝。 苏锦时嘴角上扬,勾出一抹冷冷的弧度,她低声说:“我们一点都不配。” 顾生允抬起手有意无意的在她脸上戳了几下,“真是可爱。” 他说这话时,脸上没有一丝温情,也没有丝毫夸奖的意思,随后他起身了,松开了苏锦时,微笑着说:“娘子,娘恐怕是等急了,我们动作要快一些了。” 苏锦时看到顾生允的样子简直想冲过去狠狠地揍他一顿,却还是忍住了,她换了一身水红色的衣服,碧儿又给她施了妆,这才看起来灵动了些。 顾生允带这苏锦时到了顾夫人的住所,果不其然,顾夫人已经在等着了,面色不佳。 敬了茶后,顾夫人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对苏锦时却还是很不满意的样子,苏锦时自然不在意这些事,也就随心所欲的表现。 顾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看向顾生允的眼神也越来越冰冷,苏锦时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对母子,却发现两人之间竟无半点温情可言。 她心中存了疑惑,笑道:“顾夫人瞧着十分年轻,倒像是相公的姐姐了。” 顾夫人一听,脸色愈加不好了,甚至有些发怒了,“我是生允的娘,如何能是姐姐?苏锦时,你虽嫁入了顾家,我却不会把你当成顾家的媳妇!” 苏锦时无所谓的耸耸肩,笑道:“我不介意,反正我也没把你当成我的娘。” 顾夫人听到这句话,气的脸都有些黑了,她冲着顾生允吼道:“这就是你选的娘子?一点教养都没有,生允,不管你同不同意,我会给你另找一个娘子,与她共为平妻。” 顾生允的笑容微微一顿,随后又继续笑了,他说:“但凭娘做主。” 顾夫人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同意了,心中倒是一喜,便说:“平妻之事尚可暂缓,纳妾之事却是不得拖了。” 苏锦时有些无语,她嫁来的第二天,她的婆婆就和她的相公当着她的面讨论平妻和纳妾之事,她心中虽不在乎,却也隐隐有些怒气。 她知道顾夫人这是在试探她,同时也是在侮辱她,苏锦时低头喝了一杯水,笑着说:“我觉着相公那贴身丫鬟不错,不如就做个妾吧。” 顾夫人心中也中意碧儿,本想给苏锦时一个下马威,却不想他主动的提出了。 “既然你不介意,那过几日便操办了吧。”顾夫人将事情吩咐了下去,便说:“我也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顾夫人便回屋了,苏锦时则和顾生允一起坐着软轿回了娘家。 一路上,苏锦时一直闭目养神,顾生允倒也没有说什么,偶尔看看外面的景致,却是饶有兴致的模样。 到了苏家门口,苏信和赵氏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见苏锦时下来了,便迎了上去。 “爹,娘。”顾生允给苏信和赵氏作了揖,面上带着微笑。 苏锦时则没有说什么,径直进了屋,屋里苏怀瑾和孙氏都在,苏锦时坐了下来,轻轻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孙氏看苏锦时这么累的样子,不由笑了出来,她给苏锦时到了一杯水,低声说:“晚上莫要太劳累了,不然白天会没有力气。” 苏锦时抬眼看到孙氏一脸揶揄的表情,便觉得头疼,她也不想解释什么了,只接过了那杯茶,慢吞吞的喝了起来。 此时,顾生允和苏信赵氏也进来了,三人说说笑笑,倒极是和谐。 “爹,娘,我去隔壁瞧瞧年素如何了。”苏锦时放下茶杯,对苏信赵氏说道。 苏信皱着眉说:“你才回来多久便想着出去了,不许出去!” “爹,锦时想出去便让她出去吧。”顾生允温文尔雅地说道。 苏信见他这般说了,也就同意了,一旁的赵氏虽觉得苏锦时不懂事,却也解释道:“那年素是锦时的朋友,锦时嫁人了,最舍不得也是那年素,如今回来了,最记挂的却也是她。” 顾生允点了点头,开玩笑的说:“锦时和年素的关系都是不一般。” ** 苏锦时站在年素家门口,迟迟不敢敲门。 她曾经说过她不会嫁给顾生允的,即使爹娘逼迫,她也不会。 只是她最后还是嫁了,也许是苏信和赵氏的逼迫,也许是她想深入敌腹,慢慢的在那个顾府中找出答案。 她心中思绪万千,想了许多,最后却还是敲了门。 门很快被打开了,年素见是苏锦时,却并无太多感情流露。 苏锦时进了屋,看到年素又在做一些针线活,心中有些心疼她的眼睛,“素素,你怎么又在做针线活?以后少做一些,你的眼睛会受不了的。” 自打苏锦时进了屋,年素便一直看着苏锦时,良久,她才说: “你没事,正好。” 第四十四章 苏锦时来之前,心中忐忑不安,她以为年素生她的气,会不理她,却没想到年素会说: “你没事,真好。” 苏锦时心中一酸,她看到年素也在看着她,眼中尽是担忧,苏锦时走了过去,轻轻的抱住了年素,安抚道:“我没事,素素,我在那里过得挺好的。” “我会尽快找出证据,让自己脱身,到时候我可能要离开桃花镇了。”苏锦时在年素的耳边低声地说着。 年素身体一僵,她没有说话,双手却回抱住苏锦时。 “素素,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苏锦时再次问道,语气却是十分真诚的。 年素并不知道自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但她明确地知道自己不想过没有苏锦时的生活,她已经习惯了苏锦时帮她推石磨帮她做豆腐的日子,她也习惯了苏锦时在她身边的日子。 如果有一天连苏锦时都走了,她在这个桃花镇便是举目无亲了。 “好。” 年素的声音很低很轻,仿佛只是一声呢喃,苏锦时却是听到了她的话,这一刻的喜悦,她不知道如何来形容,却是从未有过的欢喜心情。 苏锦时将年素抱了起来,高兴地在原地转了几圈,才终于将她放了下来,年素在苏锦时的怀中,面色微红,手却抱住了她的腰身。 苏锦时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年素,鼻子蹭蹭她的鼻子,低声道:“素素,我真开心。” 鼻尖的痒意让年素红了脸,苏锦时呼吸间的温热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她只觉得心跳如鼓,这样的感情让她沉醉,她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她无法自拔。 “锦时,我们……”年素有些扭捏的说,“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好?” 苏锦时一愣,明白了年素的意思,她放开年素的腰,眼神黯淡下来,“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样很恶心?” 她曾遇到过别人这样说她,那时候她不知天高地厚,还和那人打了一架,却是得到了更多人的讽刺,因为那些流言,陆静沉险些和她分手。 苏锦时对这样的事有阴影,此时便变得有些不自信。 年素听了立刻摇摇头,她说:“没有,我和喜欢这样的感觉……” 年素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坚定的意味,苏锦时眼睛一亮,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年素,“你……你真的这样觉得?” 年素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点了点头,她看着苏锦时,认真的说:“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但我觉得我们两个这样是不对的。” 苏锦时“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而年素却还是一本正经的模样,苏锦时走到年素面前,抬手摸了摸年素的头,说:“我们并没有错。” 苏锦时的声音淡淡的,眼睛似乎蒙了一层纱,让年素看不真切,苏锦时又将年素抱入了怀中,一边抱着一边说:“素素,你真的太瘦了,以后要多吃一些。” 年素点了点头,她只觉得苏锦时虽然近在眼前,她却怎么也触不到真切的她。 ** 傍晚时分,顾生允和苏锦时告别了苏家启程回顾府去了,苏信和赵氏显然对这个女婿很是满意,赵氏也拉着苏锦时说了一些私房话,但都是教育苏锦时安心做顾家夫人的话。 回了顾府,苏锦时便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那顾生允也跟着进了房间,见苏锦时坐在窗前,拿了一本书看,顾生允有些惊讶的问道:“娘子,你竟也识字?” 苏锦时对于“娘子”这个称呼极其反感,却也没说什么,只皱着眉淡淡的说:“识字又如何?不识字又何如?你与你干?” 顾生允一笑,“自然是与我有关的,娘子若是识字,为夫便能与你吟诗作对,赏月作诗,却是人生一大乐趣。” 苏锦时听的烦,将手中的书往桌上一放,冷冷的说:“可我不想与你吟诗作对,赏月作诗。” 过了一会,苏锦时又说:“你这有话本子吗?我一个人在家,闲着无聊,便想翻来看看。” 顾生允眼睛一亮,笑着说:“自然是有的,娘子随我来书房,家中藏书颇多,娘子可前去一看。” 苏锦时跟着顾生允到了书房,倒是吓了一跳,顾生允的书房确实藏书很多,她看过苏怀瑾的藏书,她以为已经很多了,但这顾生允的藏书比苏怀瑾的多了一倍还多。 “娘子,这里的书娘子可以随便翻阅。”顾生允笑着说道。 苏锦时有些奇怪于顾生允的反应,他似乎有些兴奋的样子,她看了看那些书,心中产生了疑惑。 她忽然想到年素曾说过,在年强小时候,曾有一个人给了年强三本书,而苏怀瑾也看过那几本书,他并没有对笔迹产生怀疑,莫非当年给年强三本书的人并不是顾生允? “我知道了。” 苏锦时说了一声,便走进书架之中。 顾生允的书籍保存的非常好,纸张都没有一点褶皱,但却也看得出来,这些书他都是看过的。 苏锦时随手拿了一本书,她看了几页,倒是话本子,只是这故事却不是男欢女爱,而是一本侦探小说…… 顾生允见苏锦时在看书了,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随后便离开了书房。 苏锦时捧着那本小说,在书房里看了很久,直到天色沉了下来,周围灯光变得暗淡,她才回过神来。 她盯着手中的书看了很久,只觉得心中有一股欲望在燃烧,有一个想法一直在叫嚣,那就是: 我要去杀人。 苏锦时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她立刻将手中的书扔在一旁,急急忙忙的就跑除了书房,她一路狂奔,终于到了自己的房间。 出乎意料的,房间每一个人我没有,甚至连丫鬟都没有,苏锦时心中有些害怕。 “碧儿?顾生允?”苏锦时朝着外面叫了几声,却是无人答应。 天空中的月亮被云朵掩住光芒,外面乌黑的一片,没有一丝亮光,苏锦时心中着急,却不敢轻易离开这房间。 因为只有这个房间是亮着的。 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个吊着的人头,苏锦时被吓了一跳,因为那张脸她再熟悉不过,是她这几天一直想着的女子。 年素。 她不知道年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年素的表情狰狞,满脸都是不可置信,苏锦时立刻想到了大牛和刘氏的表情。 难道年素也是被别人杀的? 苏锦时心中疑惑,下一刻,她的手上便满是献血,血一滴一滴的就在地上,凝成一个小圆。 她想起来是谁杀了年素。 是她自己。 “少夫人,少夫人,醒一醒!” 苏锦时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却见碧儿摇着自己的胳膊,一脸的不耐烦。 苏锦时揉了揉眼睛,脑中回荡的尽是那个梦中的场景,年素的样子她无法忘怀,她更无法忘记她满手的鲜血。 那证明了是她杀了年素。 “少夫人,夫人叫你去用饭,便叫奴婢来寻,原来你躲到这里来了,奴婢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碧儿的声音软儒,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礼貌在其中。 苏锦时没有理会碧儿的不尊重,她静静地回想方才做的梦,她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如今却忽然做了这样奇怪的梦。 她没有说话,细细的将梦境回顾一下,这个,很多细节她都记不太清楚了,但是她很清楚当时她的想法。 那种鼓励她杀人的想法却深深老夫人地烙刻在她的脑中。 苏锦时有些害怕,她将那本书扔到了一边,问道:“老夫人现在在哪?” 碧儿心中不开心,却也将自己的情绪隐住了。 第四十五章 “老夫人已经在膳厅了,夫人和少爷都在等着少夫人。”碧儿的语气不好,带着一些嘲讽意味。 苏锦时却也没有责备她,只急匆匆的就跑出了书房,待到了院子里,她又回头看了看那书房,只觉得那像是一个吃人的妖怪。 碧儿跟着苏锦时出来,见她表情有异常,心中也生了好奇,本能的朝着苏锦时看的方向看去,苏锦时却已经抬步走了,碧儿心中嘀咕了几声,也跟着走了。 到了膳厅,顾夫人和顾生允果然已经坐下了,顾夫人面带怒色,阴阳怪气的说:“我这儿媳面子可真大,让婆母等也就算了,连自己的相公都得等着。” 苏锦时一听,心中有些愤怒,却也按耐下去了,她坐了下来,低声自言自语的说:“我又没求着你们等我。” 虽说声音很低,但坐着的两个人倒是听得一清二楚,那顾夫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煞是好看,苏锦时也不管她,拿了筷子就开始吃饭。 “真是没教养。”顾夫人说了一句,也开始吃了。 苏锦时吃着吃着又想到在书房里做的那个梦,只觉得诡异万分,她余光看着顾生允,却见他脸上一派正常之色,心中更是疑惑了。 这顿饭还算吃得下去,顾夫人打心眼里不喜欢苏锦时,在饭桌上更是挑着她的刺,无奈苏锦时并不理会她,反倒是顾夫人心中不好受了。 “碧儿,你扶我回屋吧,正巧想与你说说嫁于生允的事儿。”顾夫人放下碗筷,对碧儿笑着说。 碧儿有些受宠若惊,脸上的欣喜难以掩盖,她立刻走到了顾夫人身边,搀着她的手,将她扶了起来,“碧儿但凭夫人做主。” 碧儿娇羞的低下了头,眼睛却还是看着顾生允的,她见顾生允也笑着看她,心中更是心花怒放了。 苏锦时有些无聊的看主仆二人唱双簧,她懒懒地说:“这样也好,若是哪日进门了,我给碧儿一份贺礼。” 顾夫人存心想气苏锦时,却见她根本无所谓的模样,心中的那团火一直烧着,怎么也扑不灭。 碧儿扶着顾夫人离开了,苏锦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转身也走了,她路过那书房的时候,又瞧了几眼,终究还是快步离去了。 因着碧儿过几日要嫁给顾生允,顾夫人便换了一个丫鬟来伺候她,这个丫鬟名叫莲儿,本是在府里浣衣的,却被叫过来服侍苏锦时了,今儿倒是莲儿第一次伺候人,手脚便有些笨拙。 莲儿小心翼翼的给苏锦时解下发髻,却还是弄疼了她,苏锦时皱了皱眉,从镜子里看到这小丫头满脸惊慌的模样,也不打算计较了,只说:“下次小心一些,别把我头发拽没了。” 苏锦时不过随口一说,那莲儿竟然就跪在了地上,对苏锦时磕头说:“少夫人息怒,莲儿不是有意的,还请少夫人轻罚。” 苏锦时皱了眉,她想了想,刚才她似乎没有说要责罚她的话,怎么她就磕头了呢? 莲儿还在磕着头,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苏锦时立刻跳了起来,走到另一边,皱着眉说: “你起来,我没有要罚你,我只是让你下次注意些。” 莲儿心中惶恐,却也不敢磕头了,只跪在那里,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瞅着苏锦时。 苏锦时心中愈发的烦躁,只觉得这顾府里的人脑子都有问题,一个个的都不正常。 “别跪着了,快起来。”苏锦时不耐烦的说。 莲儿见苏锦时似是有些动怒了,便也起来了,她胆战心惊的站在一旁,苏锦时则是又坐到梳妆台前,见莲儿想过来又不过来的样子,苏锦时只觉得心累。 “你不帮我将这发髻解下来,是要我就这样睡觉?”苏锦时朝着她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打你骂你你这么怕我做什么?” 莲儿立刻走了过来,双手颤抖着要给苏锦时解开发髻。 “你先别动。”苏锦时换了个方向,面对莲儿,说:“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怕我?不就是解个发髻吗?又不是要你做伤天害理的事。” 莲儿听到伤天害理四个字,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她结结巴巴的说:“少夫人息……息怒,少夫人息怒!” 苏锦时见莲儿是真的很怕的样子,心中不免起了疑心,这小丫头莫不是知道什么事? “莲儿,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苏锦时当即柔声地说。 那莲儿听到苏锦时温和的声音,心中也没这么怕了,却还是有些恐惧。 苏锦时见莲儿身材瘦小,一张脸瘦瘦巴巴的,眼睛也甚是无神,她拿过桌上的一方手帕,递给了莲儿,温声说:“你先把脸擦擦干净。” 莲儿看着那手帕,竟是哭了出来,她蹲了下来,双手捂着脸低声的哭着,苏锦时见她这样可怜,心中虽有些烦躁,却也安慰道:“别哭了,若是有什么委屈,我来给你做主,好不好?” 这话一说,莲儿哭的是更大声了,苏锦时也无法,只能等她哭过一阵,才将手帕给了她,莲儿却不用手帕擦脸,只用袖子随意地抹了两下。 等莲儿心情平复下来,苏锦时刚要问什么,顾生允却进来了。 顾生允一进来就看到莲儿额头上的淤青以及红红的眼眶,皱着眉说:“怎么回事儿?怎么伺候的,这么久怎么连发髻也没有解下?” 莲儿一看到顾生允来了,一张脸又苍白了,她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定会伺候好少夫人的!求求少爷不要责罚我。” 苏锦时看着莲儿反常的模样,心中计较了一番,开口说道:“莲儿,你先下去吧,明日早上再来吧。” 莲儿一听苏锦时叫她下去,连忙道了谢,匆匆忙忙的就离开房间。 苏锦时若有所思的看着莲儿落荒而逃的背影,心中埋下了疑惑,她见顾生允还站在那里,便说:“你来做什么?” 顾生允走到苏锦时身边,双手抚在苏锦时的肩上,低声笑道:“锦时,你瞧这丫头一点都不会伺候你,我来帮你解开发髻吧。” 他也不管苏锦时是否拒绝,自顾自的就帮苏锦时解了发髻,苏锦时虽心中不爽,但这顾生允的技术却是比那莲儿好些。 待他解好了,苏锦时便站了起来,冷冷的看着顾生允说:“现在你可以走了吧。” “我为何要走?此处是我家,你是我的娘子,我不会在这里睡在哪里?”顾生允微笑着看苏锦时。 下午做了那个梦,苏锦时心中本就很烦躁,此时她根本不想再和顾生允兜圈子了,她直接说:“顾生允,我很明白的告诉你,我讨厌你,我不想和你共处一室,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顾生允也不发怒,他坐在椅子上给自己的倒了一杯水,笑着说:“我的娘子,嘴可真倔,你若是讨厌我,你为何要嫁给我?” “我嫁不嫁你是我的事,但我嫁给你不代表我就喜欢你,顾生允,你若是非要留在这里,那我只能自己出去。”苏锦时几乎要吼出来。 她自从嫁入了这顾家,整日都很不开心,看着这个演戏,看着那个虚张声势,有时候她甚至觉得整个顾家都是有问题的。 顾生允的脸色终于沉了下去,他起身走向苏锦时,苏锦时躲不及被他捏住了下巴,顾生允的语气冰凉如水,“苏锦时,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进了这顾家就别想着出去。” “另外,你心里的那些小心思我一清二楚,不要想着在我面前玩花样。” 烛光晃动,明明暗暗的光点仿佛在顾生允的脸上跳动,那一双眼睛却是前所未有的冰凉,苏锦时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顾生允,她忽然觉得自己愚蠢极了。 顾生允放了手,表情恢复了温和,语气却是不变,“苏锦时,我现在不要你,并不代表我以后不会要你。”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苏锦时愣愣的站在原地,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这样笨,因为这个案子她把家人把年素都牵扯进来,她自以为是的认为她在暗,顾生允和年强在明,殊不知顾生允早就知道了她的举动,也许赵文水已经被他买通了。 即使她找到了证据,找到了铁证证明顾生允杀了人,他都不会入狱。 这是第一次,她觉得很无力,觉得自己做的事情一点用处都没有。 ** 第二日早上,莲儿战战兢兢的将苏锦时叫了起来,又帮着她梳了发髻,苏锦时昨夜一整晚都在想着顾生允说的话,自然是没睡好,莲儿虽然笨手笨脚,扯痛了她好几次,好在梳的发髻还不错。 白日里闲着无聊,苏锦时心情虽不好,却也放松了许多,她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眼睛却又看向了那个书房。 她又想起昨日下午做的那个梦,对那个书房又恐惧却又很想进去,顾生允平日里在家就是在那个书房,也许那个书房里会有证据。 “少夫人,奴婢给你拿了一些桃子过来。”莲儿端着一盆桃子,放在了苏锦时身边的桌案上。 阳光正好,空气中也有淡淡的花香气息,苏锦时回了思绪,她看着莲儿有些害怕的模样,忍不住问道:“莲儿,你见了我为何这样怕?” 莲儿身子一颤,眼神有些闪烁,却是摇了摇头,说:“奴婢不敢。” 苏锦时叹了一口气,“也罢,你若是不想说我也不强求,只是若是以后有人欺负你,你便告诉我,我替你出气,毕竟你是我的丫头,我也要护着一些才是。” 莲儿有些惊讶的张开了嘴,不过一会儿,她的眼泪便出来了,“少夫人,我……我对不起你!” 苏锦时挑了挑眉,看莲儿又跪了下来,“你别跪我了,我可受不起,快起来。” 见莲儿起来了,苏锦时才问道:“你怎么对不起我了?” 莲儿抿了抿嘴,有些不愿意说,苏锦时见她这个样子,摇了摇头,“你若是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你也别忘了我刚才说的,被人欺负了不要憋在心里,只管同我说便好,好歹我也是少夫人。” 说完,苏锦时拿了一个桃子,正准备吃,便看到莲儿又哭了起来,苏锦时看到她这样头都痛了,站了起来就想离开。 “少夫人,你若是信得过我,我就和你说一说。”莲儿的声音有些哽咽,她的双手拽着袖子,十分紧张的样子。 苏锦时坐了下来,将手绢给了她,示意她擦一下眼泪,那莲儿却还是用衣袖擦了。 “少夫人,其实我来此处是老夫人差我来的,只要我当个眼线,将少夫人的一举一动都告诉老夫人,老夫人还说少夫人是……”莲儿顿了顿,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苏锦时,见她示意自己说下去,她才说道:“少夫人是妖孽。” 苏锦时听了这话,顿时笑了出来,她好笑的看着莲儿,说:“你就是因为这个这么怕我?” 莲儿看到苏锦时笑的眉眼弯弯,在阳光下竟煞是好看,顿时羞了脸,她点了点头。 “既然我是妖孽,你不怕我把你吃了?”苏锦时开着玩笑,十分随和的样子。 莲儿的胆子也大了一些,她露出了笑容,“不怕,少夫人就算是妖孽,也是好的妖孽!” 苏锦时这下是真的开心了,却又想到昨晚发生的事,她话锋一转,问道:“那你为何那么怕顾生允?” 莲儿听到这话,果然笑意僵在脸上,脸色煞白,她支支吾吾的不肯说,苏锦时见了便猜测道:“你是不是看见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此话一出,莲儿脸上再无一点血色,她双手哆嗦着,眼神闪躲,就是不肯说话。 苏锦时看到她的模样就知道她肯定知道些什么,她放下了桃子,抓住莲儿的手,给她一丝安定,莲儿有些迷茫的看着苏锦时。 “莲儿,我刚刚说了,你是我的丫头,我便会护着你,现在你又这样不相信我?”苏锦时眼睛真诚的看着莲儿。 莲儿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滴到苏锦时的手上,十分滚烫。 苏锦时叹了一口气,“你若是不愿说,我也不强求,只是那些事情埋在你的心里,我想你也不好受吧。” 莲儿吸了吸鼻子,轻声说:“少夫人,如今你已经嫁给了少爷,这辈子便是定了,少爷以前做的错事,以后也是会改的,少夫人,你是一个好人。” 苏锦时没想到莲儿会这样说,虽然她说的混乱,但她也明白了莲儿肯定是知道了什么,否则她不会这样告诉她。 “莲儿,你也是一个好女孩,但我嫁过来了并不代表我这辈子只能呆在这里了,顾生允做了些什么事,我心里也有数,你也要好好保护好自己。”苏锦时温和地说道。 莲儿点了点头,苏锦时转过了身,又看到那个书房,她想了想还是往那里走了去。 莲儿也跟着苏锦时进了书房,苏锦时却说:“莲儿,你先出去吧。” 莲儿心中虽有困惑,却也不敢违背命令,便走了出去,苏锦时坐在顾生允平时做的地方,看着那些书发呆。 如果她是顾生允,她会如何隐藏那些犯罪证据?顾生允此人虽看着十分温和有礼,但那些案子却办的十分粗鲁甚至有些发泄的意味。 这样的一个人,外表沉静内在却是波涛汹涌,他有些太过自信,否则也不会将她娶进门,他任由她在顾府进出,他把这一切都摊开来给她看。 他这样性格的人或许会将证据放在最明显却又最不易察觉的地方。 苏锦时站了起来,她在书房内走动,仔仔细细的观察每一个角落,最后锁定在了他的书桌。 顾生允的书桌并不像普通的书桌一样,仿佛是特意定制的,书桌有一些厚重,书桌前面有一块实木挡着,从后面来看,中间却像是有一块空出来的地方。 苏锦时伸手拍了拍片面的木头,却听到里面空心的声音,她心跳如雷,立刻跑到门口把门关好了,这才走到书桌面前。 她试着挪动木头,却发现纹丝不动,她皱着眉想,莫非是有机关的? 苏锦时再次坐到了顾生允的位置,心中想着,这顾生允是一个谨慎的人,定然不会将机关放在别人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他经常坐在这书桌上,莫非这机关就是在这书桌上? 苏锦时趴在桌子上,想象着如果自己是顾生允,她会如何安排机关的位置,桌面上一切东西都放的井然有序,和苏怀瑾的几乎无差。 苏锦时一时想不到,便随意的动着桌子上的东西,都动遍了她都没有找到机关在哪,她心中有些烦躁,随意的提了一下前面的木板,却听到一点细微的声音,苏锦时还在纳闷着,却看到桌子前半部分慢慢的陷进去。 她紧紧地盯着那一块地方,空气中出现了淡淡的血腥味,苏锦时心口狂跳,等前面彻底陷了进去,露出这书桌的隔层。 苏锦时往里面一瞧,顿时傻了眼,心中慌乱不已。 第四十六章 苏锦时从书房出来后,状态一直很不好,莲儿跟在苏锦时身后,看着少夫人精神恍惚的模样,几次想说话,却又不敢说。 回到房间后,苏锦时坐在椅子上,想着方才看到的东西,只觉得胃里一阵抽搐。 她看到的是一排指头,从形状上看来似乎是右脚的小拇指,那些小拇指大概是经过了防腐处理,均没有腐烂变形,甚至还有一种奇异的光泽。 这下她可以确定顾生允是杀人凶手。 只是,顾生允几乎是将这些所谓的证据明摆在她的眼前,他到底有什么预谋? 苏锦时这时终于知道慌了,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傻了,往别人设下的圈套里跳,从一开始,她就自以为她占上风,如今才知道她一直是在下风,顾生允或许什么都明白。 苏锦时不知坐了多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莲儿还在自己身边。 苏锦时精神有些不振,“天色已经暗了,莲儿你在这里站了一下午吗?” 莲儿点了点头,她稍微动了动,缓解一下双腿的僵硬,苏锦时叹了一口气,却也没说什么。 按理说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但没有人来叫她,苏锦时摸了摸瘪瘪的肚子,起身走了出去。 她走到膳厅外面,看到顾夫人和顾生允正在用饭,氛围倒是其乐融融的,旁边碧儿在伺候着,脸上尽是开心的笑容。 苏锦时也不进去打扰了,转身回房,她想了想,吩咐莲儿道:“你待会儿去厨房给我弄些吃的过来。” 莲儿点了点头,把苏锦时送回了房间便匆匆的去了厨房。 苏锦时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看着天上的月亮怔怔发呆。 今天约莫是十五,天上的月亮大而圆,泛着清冷的光辉,点点星辰也失了光泽,月光依旧,人却不在身边了。 苏锦时想到几天前她还和年素一起坐在台阶上,看着月亮聊天,此时她的身边却没有人了。 她一直觉得顾生允自负,自己又何尝不是呢?若不是对自己太有信心,她又怎么会明知是虎穴还往里面跳呢? 那些花卉她还没有去翻查过,想来里面也有些见不得人的事,她发现了顾生允的秘密,他又会怎么对付她呢? 过了一会儿,莲儿回来了,却是两手空空,苏锦时也猜到发生了什么,只叹了一口气,起身回房了,莲儿见苏锦时这样,小心翼翼的问道: “少夫人,奴婢方才去厨房,厨房里的婆婆说已经没有剩余的饭菜了。” 苏锦时点了点头,“知道了,你来帮我解开发髻吧,我有些困了。” 莲儿立刻走到苏锦时身后,轻手轻脚的将她的发髻解了开来,这次没有紧张,倒是解的很快。 苏锦时看到莲儿欲言又止的模样,也没再说什么,将外衣脱了便躺到了床上。 莲儿见苏锦时已经安睡,便出了房门。 苏锦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觉得自己一定得找个机会出去一趟,见一下年素或者苏怀瑾,将这顾府中的事告诉他们。 她想了一会儿,顾生允进来了,他看到苏锦时已经躺在床上了,挑了挑眉,“今儿怎么睡这么早?” 苏锦时听到了顾生允的声音,竟莫名其妙打了一个冷颤,她翻了个身背对着顾生允,没有说话。 “听说你今天在书房呆了很久?”顾生允慢悠悠的走到苏锦时的床边,坐了下来。 苏锦时身体一僵,寒意从心中出来,她自嘲的笑了笑,自己果真太天真了。 顾生允见苏锦时不说话,他俯下身凑到苏锦时耳边说:“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他的语气冰冷,贴在她的耳边说话,心中的寒意越甚,苏锦时咬紧牙关,闭着眼睛,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那顾生允却是发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声,仿佛在嘲笑又似在感叹,“怎么?现在发现我不正常了?是不是后悔自己嫁给我了?” 他顿了顿,轻声的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娶你?” “你前天看了那本书,你做梦了吗?是不是梦见自己杀人了?是不是觉得杀人的感觉很不错?当你看到那些人在你手下颤抖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全身舒爽?” 苏锦时蜷缩在被子里,耳边是他魔咒一般的声音,她挣脱不开,肚子里空空的,却有一种反胃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都很难受。 “苏锦时,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娶你吗?因为我想把你培养成像我一样的人,你知道吗?有时候一个人真的挺孤单的。”顾生允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可怕的冰凉,让苏锦时在炎热的夏天全身冰冷。 “苏锦时,你别想着逃跑,我当初下聘礼的时候就给过你选择,既然你选择嫁过来,就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任吧。” 说完,顾生允便转身离开了,苏锦时手脚冰冷的躺在被窝里,她的耳边还回响着顾生允说的话。 这一刻,她竟然不知道她该如何是好。 ** 年素近来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她几次做针线活都刺到了手指,做菜也都心不在焉,小豆子不止一次抱怨饭菜不好吃。 她想到上次见苏锦时是她回门的时候,眨眼间已经过去了三天了,这几天她一直没有苏锦时的音信,她也试着去找过苏怀瑾,但却连他的人都见不到。 一个时辰内她又刺伤了三次手指后,年素终于忍不住去隔壁找了苏怀瑾。 开门的是孙氏,她见又是年素,便习惯地想要将她阻隔在外,年素却是一脸着急的说:“请问苏公子在吗?我真的有急事要见他!” 孙氏脸色沉了下来,低声说:“他在屋子里看书,准备考取功名,你莫要再来烦他了!” 年素不明白孙氏为何这样针对她,前几日她每日都来找苏怀瑾,却总是孙氏开门,她见不到他。 “苏公子!苏公子!你在吗?”年素不管孙氏阻拦,朝着里面就大声的叫道。 苏怀瑾本在房间里看书,听到有人喊他,他便出了门,看到孙氏和年素僵持着,便皱着眉问道:“怎么回事?” “苏公子,太好了,总算是见到你了,我有急事想同你商量!”年素见苏怀瑾出来了,急急的说道。 苏怀瑾见孙氏低下了头,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叹了一口气说:“进来吧。” 孙氏也不好再阻挠,只得走到了一旁,年素心中着急却也知道不能被孙氏知道,只得说:“苏公子,可否换个地方说话?” 苏怀瑾点了点头,把年素带进了苏锦时的房间,一进房间,年素就说:“苏公子,我近来总有一种不详的感觉,我怕锦时在那边受了委屈,你可否带我去找找她?” 苏怀瑾倒有些惊讶于年素对苏锦时的感情,他本也想去顾府看看苏锦时,便答应了下来,年素的脸色这才好些了。 “苏公子,若是锦时找到了证据证明那顾生允便是几桩案子的凶手,官府会将他抓入大牢吗?”年素有些担忧的问道,若是官府不受理,那顾生允逍遥法外,苏锦时的一辈子就毁了。 苏怀瑾也皱了眉,只说:“此事我也不能断定,照如今看来,那赵文水是指望不上了,我们只能去就近的城里瞧瞧。” 年素的心一下子又揪紧了,她愈发的担心苏锦时了,苏怀瑾见年素这个样子,便说:“我现在就带你过去吧。” 去顾府的路上,年素的心一直有些忐忑,她很害怕苏锦时就这样消失在顾府。 苏怀瑾是苏锦时的哥哥,也时常会来这顾府,看门的守卫见了他倒是认识他了,苏怀瑾说明了来意,那守卫便带着他进去了。 “今儿个少爷不在家,少夫人倒是在,近来少爷经常不在家,这少夫人也甚少出去,府里许久没有人来了。”那守卫一边带这二人,一边说道。 他还想说什么,但苏怀瑾和年素都没有说话,便觉着有些悻悻然,也就没再说了。 三个人很快到了苏锦时的住所,正巧莲儿从房内出来,那守卫便同莲儿说了一声,也就离开了。 莲儿看着前来的两个人,一个是少夫人的哥哥,一个是少夫人的旧时好友,“二位里边请,少夫人瞧见二位来了,定会开心。” 两人随着莲儿进了房间,却见苏锦时一脸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发呆,莲儿过去和苏锦时低声说:“少夫人,苏公子和年姑娘来看你了。” 苏锦时听了这话,才回过神来,往门口看去,却见苏锦时和年素均是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看到了熟悉的脸,苏锦时这才觉得安心了,她让莲儿先下去了,她起身去把门关上了,回过头,面上的难过与颓色又深了几分。 “锦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这样无精打采?”年素走过去,拉住了苏锦时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十分冰凉,她心中更是担忧了,“你的手怎么这么冰?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苏锦时看到年素这般担心的模样,心中有一股暖流流过,她却没有回答年素的话,反而朝着苏怀瑾说:“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我不知天高地厚?” 苏怀瑾皱了皱眉,不明白苏锦时为何突然这样,“发生了什么事?” 苏锦时摇了摇头,低声说:“哥哥,年素,我这几天静下心来想了很多东西,才知道自己有很多不足之处。” 年素和苏怀瑾对视一眼,都不知苏锦时为何忽然这样。 “我已经找到了证据,只怕官府不管此事。”苏锦时话锋一转,平静的看着两人。 第四十七章 苏怀瑾沉默了几秒,朝苏锦时说:“你找到的证据能否让顾生允就此伏法,不给他翻身机会?” 苏锦时点了点头,面上倒无过分喜悦之色,“可以,只是怕官府不受理此案。” “我过几日会去就近的城里找一下城里的知府官员,若是到时官府还不受理,我便再去找,顾家虽几代为官,在朝中也有些势力,但总有清正廉明的官员。”苏怀瑾缓缓地说道。 苏锦时笑了笑,却没有说话,若是就近的城里还无人受理,她大概便逃不出这个地方了吧。 此话苏锦时自然没有说出来,当她看到年素一脸担忧的模样,她便不想让她那样担心。 苏锦时扬起笑容,对苏怀瑾说:“哥哥,我和年素有些话想说。” 苏怀瑾瞧了她几眼,只觉得她同以前不一样了,他点了点头,便起身出去了。 待苏怀瑾出去了,苏锦时才拉过年素的手,安抚着说:“年素,我没事,我只想再确定一下,若是顾生允的事解决了,你是否愿意和我一起走?” 未等年素说话,苏锦时又快速的接上,“我以往说的要逃走确实是太过轻率,我总以为天下之大总有我的容身之处,但我忘了我没有钱,也没有权势,出了这桃花镇后也许寸步难行,也许要风餐露宿。” “我知道我性子也不好,如同我娘说的,太过跳脱,不知天高地厚,我现在虽知道了,以后却也可能得意忘形,即使这样,你还愿意和我一起走吗?”苏锦时认真的看着年素。 年素却被苏锦时这幅样子吓到了,她面上又浮现了担忧的神色,“你为何这样说?” 苏锦时放开了年素的手,坐在了椅子上,面上又浮现一开始的颓色,“近来发生了一些事,让我意识到以前的我是那样愚笨……” 年素沉默了一会儿,她蹲在苏锦时身边,仰头望着她,“锦时,我觉得你并不是笨,而是事情未能考虑周全。” 苏锦时望向年素,只见她眼睛清澈明亮,她的眼中浮现出自己的倒影,却是一脸无精打采的模样。 “锦时,你知道我为什么觉得你好吗?”年素忽然笑了,那双眼睛如同弯月一般绽放出点点柔光。 苏锦时摇了摇头,年素却笑道:“因为你像一抹耀眼的阳光,在遇到你之前,我以为自己只能生活在灰暗中,遇到你之后我才知道原来生活也能充满乐趣。” 年素的身体瘦弱,蹲在地上整个人变成小小的一团,苏锦时吸了吸鼻子,把年素扶了起来,将她扣入自己的怀中。 “谢谢你。”苏锦时将自己的脸埋在她的发间,轻轻的嗅着她身上的气息,淡淡的豆腐香味入鼻,是她熟悉的味道。 年素也回抱住苏锦时,她说:“也许每个人都会有所改变,但我希望你身上那一股朝气不要变。” 苏锦时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将自己的身心都放松了下来,她在乎的人好好的,那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 送走了年素和苏怀瑾,苏锦时心中虽然没有把握,却也放下了许多,她安静的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花草,又想起那日顾生允看着那些花草痴迷的模样,只觉得眼前的景色都变得诡异起来。 她想看一会儿书,却又想起那个梦,便有些嫌恶的放下了书。 “少夫人,要不要奴婢陪你出去走一会儿?”莲儿见苏锦时百无聊赖的模样,便笑着提议道,“府里的花园很漂亮的,里面的花草都十分名贵,都是少爷亲手种下的。” 莲儿提到这个,苏锦时胃里就犯恶心,但她却也点了点头,“那便去吧。” 莲儿笑了笑,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了一把小伞,说:“这日头毒了,少夫人可要小心着些。” 苏锦时挑了挑眉,点头说:“还是你想得周到。” 莲儿给苏锦时撑着伞,两人走到了花园,苏锦时这才觉着毒日当空,这花园中的花花草草被照料的极好,花香中却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莲儿,你觉不觉得这里的花香有些奇怪?”苏锦时佯装不经意的问道。 “少爷说,这花园中尽是名贵的花草,这味儿便是这些花草独有的,少爷还说,这些个花花草草也就顾府有了,京城中皇上住的地方都没有呢!”莲儿有些自豪的说。 苏锦时笑着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心中却是起了疑惑,这莲儿之前见到顾生允都是一副害怕的模样,此时却有些以他为豪了。 虽有一把伞挡着,却还是挡不住那一股燥热,再加上这花园中那一股奇怪的味道闻得苏锦时有些头脑发晕。 “算了算了,这味儿闻的我头疼,我们还是回去吧。” 苏锦时摆了摆手,便想要往回走,却是踢倒了旁边的一个小花盆,苏锦时本就是有意,那花盆自然没能幸免,倒下后便碎了。 莲儿惊叫一声,眼中俱是惊恐,语不成句的说:“少……少夫人……这是?” 苏锦时凝眉,看着泥土里掉出来的东西,面色森冷。 那是一块白森森的骨头。 “是人的骨头。”苏锦时声音冰冷,方才还觉得热,如今看到了这一节骨头,她只觉得浑身冰冷,寒气从脚底传遍全身。 莲儿被吓得脸色苍白,直直的往后面退了几步,却不小心撞到了人,她一回头,却见是顾生允,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少……少爷。” 苏锦时回头,见顾生允一脸微笑的站在阳光下,那笑容却如同春日的阳光一般温暖,只是那眼神却冰凉的仿佛冬日里最冷的冰。 苏锦时脸色煞白,她勉强笑了笑,说:“倒是没听说骨养花这一说法。” 顾生允忽然哈哈大笑两声,绕过莲儿走到了苏锦时身边,说:“这些花花草草开的这样好,便是这骨的奇效。” 苏锦时也跟着笑了几声,却甚是干瘪,“此处我叫下人过来收拾,莲儿,起来吧,我们回房。” 莲儿却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起身,那顾生允转过身,笑着说:“莲儿,你为何还跪在地上?快些起来吧,可要好好服侍少夫人。” 他虽是对莲儿说的,眼睛却一直看着苏锦时。 苏锦时冷静了下来,她面带笑容的回看着他,只是这花园中的味道依旧让她觉得恶心。 莲儿听到顾生允这样说,这才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她浑身发抖的走到苏锦时身边,刚低下头,却又看到地上白森森的骨节,顿时浑身发冷。 苏锦时见莲儿是真的被吓到了,便说:“莲儿,走了。” 苏锦时走了一段,莲儿才跟了过来,虽然身体还在发抖,表情却没有方才那么怕了,苏锦时倒是对莲儿留了一个心眼儿。 ** 苏怀瑾和年素从顾府出来,经过衙门时,却见到衙门口一阵喧哗,两人便挤到了衙门口,却见是两男一女正在击鼓。 其中一女子身着桃红色的衣服,身上佩了一把精致的短剑,正气势汹汹的朝着里面喊:“赵老头儿,快写给我出来!你这里出了人命也不管!还怎么当父母官?” 女子旁边是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为她抵挡着来阻挡的官兵和百姓,另一位男子时身着青衣的男子,这男子见女子喊的欢,便也跟着一起喊了。 这三人身上穿的衣服皆是绫罗绸缎,这偏远镇子上的百姓还从未见过这般华美的衣服,便聚在一堆看起了热闹。 年素听那女子说命案之事,便想上去了解一下情况,却被苏怀瑾阻止了,“先看看情况究竟如何再说,是敌是友还不明确。” 年素点了点头,继续瞧着这三人大闹衙门。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赵文水总算带了几个衙役出来了,见是一个女子在喊,顿时大声的吼道: “谁家的姑娘这般不懂规矩,这衙门也是你能闹的?再闹便拖进去大二十大板!” 那姑娘指着赵文水,喊道:“你个赵老头儿,你敢说我不懂规矩?你以为你是谁?竟敢这样说我!” 赵文水见她这般嚣张,心里的气蹭蹭蹭的上来,他一路小跑到那三人面前,说:“你这丫头!来人呐,给我拖下去重大三十大板!” 此话一出,赵文水身后的衙役,便一拥而上,这时,旁边的青衣男子站了出来,朝着赵文水一笑,从怀里掏出了一件东西,赵文水一看竟是面露惊色,立刻打算跪下来。 青衣男子一抬手虚扶了一把,笑着说:“小妹乖张不知礼数,还望赵知县海涵。” 赵文水一脸谄媚的笑,“唐小姐性格活泼可爱,怎是会乖张不知礼数呢?唐公子和唐小姐远道而来,若是不嫌弃,便可在下官家中住着。” 被唤成唐公子的青衣男子摆了摆手,低声和赵文水说了几句,赵文水便笑说:“即使如此,那下官便送二位去客栈吧,这边请!” 因着赵文水态度的突变,围观的百姓们都猜测着这三位人的来历。 “这三人似是来头不小,方才那姑娘说要查案,也许便是为了那几件案子而来!”年素看着那三人的背影,开口说道。 苏怀瑾倒是没说话,沉默了许久,才说:“先不可轻举妄动,这三人虽说来头不小,却也等我找机会去试探试探,不可胡乱托付。” 年素愣了愣,却也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第四十八章 近来,苏锦时觉得甚是无聊,便想给自己找些事情来做,顾生允的底牌已经亮出,他也开始软禁她,苏锦时却也不闹,安安心心的在顾府做一个名义上的少夫人。 顾生允的书房她再也没去过,里面的书她也没再看过,在顾府的日子十分漫长,她也只能种花养草来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苏锦时定下了心在这顾府中养养花,种种草,虽说能经常在泥土里挖出一些白骨玩意儿,起先她还会觉得可怕,后来根本没有感觉了。 养了几天的花,苏锦时觉得她以后再也不会怕白森森的骨头了。 这日,苏锦时躺在屋子里的软榻上假寐,莲儿在旁边给苏锦时扇扇子,脑中天马行空的想着一些事儿,正想的入迷,顾生允却进来了。 苏锦时微微睁开了眼,便看到顾生允一脸一阴沉的模样,她便继续闭上眼睛。 “莲儿,你先出去。” 顾生允的语气倒是平静,只是脸色太过难看,莲儿被吓了一跳,她收了扇子忙不迭的就离开了。 苏锦时闭着眼睛,脑海却是异常清晰,她细细听着外界的动静,屋子里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苏锦时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 顾生允动了动坐下来,怒气倒是降了下来,“听闻苏怀瑾和年素正想救你出来?前几日他们来看你,你很开心吧?你想知道我会怎么对付他们吗?” 苏锦时心一紧,却是忍住没露出声色,心却已经乱了。 顾生允挑了挑眉,起了身,走到苏锦时身边,贴着她的耳朵说:“苏锦时,如今你在我府上的日子倒是过的逍遥,倒是比当初在大牢里好得多了,年强那小子也真是傻,竟然想害你入狱,也不想想你是谁的人。” “要不是我让年强认罪,你此时大概还在大牢里吧。” 顾生允的声音如同魔鬼般恐怖,低低沉沉的却又带着一股轻飘之感,仿佛地底下冒出来的幽灵。 苏锦时浑身一个激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时和他杠上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况且顾生允会这般生气,大约也是年素和苏怀瑾的动作威胁到他了。 “我帮你出了大牢,你嫁于我也是理所当然,只是你如今百般的想逃,让我如何是好?” 苏锦时心中虽怒,却也有些无语,他总喜欢自己臆想一些东西,她分明没有百般的想逃,可却这样说。 过了一会儿,顾生允站了起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我该拿你如何是好?若是有一日我的行迹被败露了,我会将你一起带上,届时,天涯海角任我们流浪了。” 苏锦时躺在软榻上,只觉得心中火冒三丈,却偏偏又不能发作! 谁要和你天涯海角的流浪了…… 顾生允见苏锦时依旧没有理会他,他又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子才出去。 ** 自从唐明泽和唐雅欣大闹衙门后,年素便有些不淡定了,她想同那一男一女说着镇子上的凶杀案,无奈苏怀瑾劝诫她不可轻举妄动。 虽说她觉得苏怀瑾的想法不错,但苏怀瑾呆在顾府多一天,她就不安一天,况且那唐明泽和唐雅欣两人看上去并非坏人,她便有了那大胆的想法。 她本也想慢慢的等着苏怀瑾的消息,但无奈她最近连苏怀瑾的人都见不到,她去苏家也都是孙氏开的门,她根本无法进入。 等了三天,她都没有得到苏怀瑾的消息,她只能自己去了那二人住的客栈。 街上熙熙攘攘,年素站在来福客栈的门口,有些犹豫,若是她赌错了,唐明泽和唐雅欣都是顾生允的人,那她便是羊入虎口,但若是赌对了,苏锦时便有救了。 她想了想,还是去了那客栈。 约莫是午后时分,客栈中人并不多,小二无所事事的擦着桌子,年素走到小二身旁,问道:“请问唐公子和唐姑娘住在这里吗?” 那小二打量了年素一番,却见她一袭灰布衣服,鼻孔里出气,“哼,那唐公子和唐姑娘可是知县大人亲自接待的人物,你来找他们做什么?” 年素愣了愣,苦笑着说:“有一事相求。” 小二推着年素说:“出去出去,知县大人吩咐了要好好的伺候着那两位,若是两位祖宗因为你的事而发怒了或是如何了,我可担待不起!” 年素有些急了,她拼命地想往里面走,口中也着急地说:“我真的有要事相求,若是唐公子和唐姑娘不帮我也就罢了,我只想见他们一面!” 小二也急了,他想捂住年素的嘴巴,让她不再说话,无奈年素的头一直在扭动,说话声也越来越大了。 楼梯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那男子的眼神锐利,往楼下一看,却正好撞上了年素的眼睛,年素顿时一股寒气充满全身。 那小二见年素不说话了,便一鼓作气的要将她退出店门外。 “住手。”黑衣男子的声音清冷,一出声却是终止了这店内的吵闹。 小二见将二楼的贵客吵出来了,有些尴尬的笑了,“爷,您回屋吧,不知何处来了个野妇,小的处理便好。” 黑衣男子摆了摆手,冷声道:“我家公子有请。” 年素听到此话,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却也知道那黑衣男子说的便是那唐公子和唐姑娘,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匆匆忙忙的便跑上了楼。 走到那黑衣男子身旁,年素低着头道了谢:“多谢公子。” 黑衣男子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点了点头,他带着年素去往唐明泽住的地方。 年素跟在后面,想着一会儿该如何措辞,还未来得及好好想想便已经到了。 屋内是身着青衣的男子正在喝茶,另一个粉衣女子正在写着东西,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陆宁,就是这个姑娘在楼下吵着要见我们?”唐明泽喝了一口水,淡淡的说。 名唤陆宁的黑衣男子点了点头,转身去关上了门,安静的站在一旁。 年素走到屋子中央,跪了下来,先是磕了两个头,唐明泽和唐雅欣都有些不明所以,却听到年素说:“不知唐公子和唐姑娘是否听闻这桃花镇的命案?” 唐明泽和唐雅欣对视一眼,两人看向年素的眼神都略有变化。 “你先起来说话。”唐明泽说道。 “唐公子,这几年来,桃花镇的命案少说也有十几宗,却是无人会管,赵知县经常随意定罪,从不管是否真的有证据证明。”年素的语气带着淡淡的忧伤。 她在这桃花镇长大,或多或少都有些耳闻,有些案子报了官府有些却是连官府都不知道。 唐明泽的语气也严肃了起来,他皱着眉说:“你找我们便是为了此事而来?” 年素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我本是桃花镇平民,并不想参与进这些事中,但无奈家母被人害死,唯一的弟弟入了大牢,而最好的朋友也被迫嫁给了那凶手……” 唐雅欣一听到凶手,立刻跳了起来,她跑到年素身边,将她扶了起来,问道:“凶手?你知道凶手是谁?” 年素点了点头,唐雅欣还想再说,却被唐明泽叫住了,唐明泽笑着对年素说:“你且坐下来慢慢说,不瞒你说,我们三人来此处,本是游山玩水,却意外听到了此处的命案,便被吸引了。” 年素心中纳闷他们为何没有提到苏怀瑾的事,莫不是苏怀瑾没有来找过他们? 她心中存了疑惑,说话却没有说全,只是将案子简单的说了一下。 唐明泽和唐雅欣二人听的都有些愣神,年素说完后,良久,唐雅欣才回过神来,叹息道:“前几日也有一男子来找过我们,近来我们也同他讨论过案情,只是……” 唐雅欣还未说完,唐明泽便阻止了她继续说。 “你是不是认识那苏怀瑾?”唐明泽出声问道。 年素点了点头,心中也明白了为何唐明泽和唐雅欣有所保留,她心中对他们有疑惑,他们自然也是的。 唐雅欣将自己方才得到的东西写在了纸上,随手拿了一块桂花糕吃,年素静静地看着这光鲜亮丽的三人,只觉得自己黯淡无光。 “你要不要吃一些?”唐雅欣朝着年素递了一块桂花糕。 年素愣了愣,她笑着摇了摇头,问道:“不知那二位能否让那凶手伏法?” 唐雅欣沉吟道:“此事也不能着急,根据你和那苏怀瑾说的,你们所谓的证据都是从那苏锦时口中得到,而苏锦时却说是自己在顾府发现的,你想想,那顾生允做了这么多坏事都没有被发现,可见其心机深沉。” “苏锦时这样简单就发现了那些证据,你想想,这像是顾生允会做的事吗?” 唐雅欣的怀疑年素也怀疑过,苏锦时口中的证据都是顾生允摆在她面前让她发现的,但她依旧认为那些证据能够让顾生允伏法,因为她是那样的想让苏锦时离开那个地方。 唐明泽赞同的说:“雅欣说的没错,苏锦时发现的证据有可能会在下一刻就被顾生允销毁,一旦他得到了风声,依照他的性格,肯定会将证据毁灭。” 年素面色忽然白了下来,她只要一想到性格开朗的苏锦时被困在那个地方,想被折断翅膀的鸟儿一样,她便觉得难受。 她再次跪了下来,“民女不知道二位身份,但请二位一定要救救锦时!” 唐雅欣放下了笔,再一次将年素扶了起来,“你也不必拜我们,我们能帮的一定帮,若是帮不了我们也没有办法。” “对,当务之急我们要找到一个连顾生允都忽视了的证据,才能将他伏法。”唐明泽皱着眉头说道。 年素自然也同意这个说法,她心中却又有些担心,“我们若是要再找证据,那花的时间便多了,锦时不仅更加危险,若是那顾生允察觉到了什么,那他准备的时间也多了许多……” 唐明泽又是皱了眉,他摆摆手说:“今日得知的东西太多了,我们需要理一理,这样吧,明日还是这个时候,你来这客栈找我们。” 年素感激的点了点头,便告别了这三人。 待年素走后,唐雅欣便有些不悦的说:“哥,我们本就是为了命案而来,刚得知这么重大的消息,你为何不让那年素留下来与我们详细说一说?” 唐明泽笑着摇了摇头,眼光落在了陆宁身上,陆宁眼中闪过一丝无语,开口说道:“方才那年素并非知无不言,她对我们有所保留,我们便不能尽信。” 唐雅欣噘着嘴坐了下来,哼了一声,“我瞧着那年素挺好,你们这些大男人总是顾忌这顾忌那的,真是没意思。” “你是跟我出来的,我自然要保护你的安全,你忘记了那次因为你的一时善心让我们损失了许多银子吗?”唐明泽斜着眼看唐雅欣。 后者有些讪讪的喝了一口茶,小声的嘀咕道:“我哪知道我们会被讹上。” “我听得见。” “就是说给你听的。” “……” ** 三日后,顾生允突然急匆匆的来到苏锦时房间,那时苏锦时正在给自己种的花花草草浇水,顾生允来了,她也没有理会。 “苏锦时,你运气倒是很好。”顾生允失了往日的平静,此时说话竟有些咬牙切齿。 苏锦时继续手中的动作,瞥了他一眼,问道:“我一直都很幸运。” 顾生允冷冷一笑,拿出一块手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在了她脸上。 苏锦时没想到顾生允竟会突然对自己这样,想来也是被逼急了,她用力的挣扎,最后却是瘫软无力,倒了下去。 苏锦时醒过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她完全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空气里是一股腐烂的味道,苏锦时摸了摸身下,是一些稻草。 正当她想站起来走走时,黑暗中有了淡淡的黄色灯光。 顾生允手中拿着灯进来了,她的脸在淡黄色光晕下有些狰狞,像一个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怪兽。 苏锦时警惕的看着他,“这里是哪里?” 顾生允笑了,他将灯放在了一旁的桌上,随着烛火的燃烧,终于逼退了一些黑暗。 苏锦时冷静下来,不懂声色的观察着周围,只见周围墙壁斑驳,仿佛被搁置了很久,桌子上也满布灰尘。 苏锦时想下来走一会儿,却发现自己使不上力气。 “你身上还有药性,自然是起不来的,这里谁也不知道,我们可以在这里过一辈子。”顾生允的声音在黑暗中尤其清晰,苏锦时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过一辈子…… 苏锦时真想吼一句:谁他妈想和你过一辈子! 然而她还是忍住了,她要想从这个地方出去,只有通过顾生允。 “你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苏锦时沉声问道。 “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你问我为什么?”顾生允忽然哈哈笑了几声,他的面容冷了下来。 苏锦时看着顾生允一个人在黑暗中自娱自乐,有些无语,她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之前说为了让她和他归为同类才会将她娶进门,甚至还让她发现了那些证据。 过了一会儿,顾生允忽然疑惑的问:“我为什么要对你这样?我竟然自己都不知道……” 苏锦时听着顾生允的语气,只觉得有些怪怪的,他好像一根紧绷的弦,仿佛下一刻就会断掉。 顾生允来回的在这密闭的空间里踱步,嘴里念叨的都是“我为什么要对你这样……” 苏锦时身上没有力气,却也警惕的注意着顾生允的精神状况。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功夫,顾生允忽然叫了一声,随后走到苏锦时身边,开心的说:“我想起来我为什么会这样对你了!” 这语气竟然像个孩子一样,苏锦时一阵恶寒,同时也知道顾生允大约已经疯了。 “我第一次看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我想将你占为己有,可是你总是对我不冷不热的,而且还讨厌我……” “我接近你,你就躲开,我觉得很难受,所以我才想把你抓到我身边……” 顾生允的语气像极了做错事的小男孩,苏锦时躺在那默默地听着。 “我小时候便看到我娘亲和别的人行那些苟且之事,娘亲知道我知道了,还打我骂我,警告我不能说出去……后来娘亲就天天都会打我……” 此时的顾生允的智商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他一直絮絮叨叨的说着他以前的事,苏锦时默默地听着,虽然对他有些同情,但一想到被他害了的人,只觉得他依旧可恶万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顾生允又开始说他杀的那些人,在他的观念中,那些人都是该死的,因为他们虐待妻儿,他认为自己做的事正义的事。 “顾生允,你觉得你做的事是对的,可你知道你杀了那些人,你让他的家人怎么生活下去,这些问题你想过吗?”苏锦时淡淡的问道。 顾生允突然愣住了,他突然萎靡下来,“我想过……” “但是他们该死,他们不该存活于世!”顾生允突然又激动了起来。 苏锦时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她并不想试图让他改邪归正,他杀了这么多人,总要有个报应。 苏锦时转过头,看到桌子上闪着黄色光晕的油灯,忽然想起了年素,她已经很多天没有看到年素了,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豆腐是否卖得好。 如果能重来,她依旧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她只是后悔自己这么早就向年素表明了心迹,若是她不那样缠着年素,或许年素已经可以改嫁了。 ** 唐明泽,唐雅欣,苏怀瑾和年素等人带着赵文水和镇上的衙役赶到顾府的时候,顾生允和苏锦时已经不在顾府了。 当他们已经在府中转悠了一遍后,顾夫人才匆匆的迎接几位,却是有些衣衫不整。 “顾夫人,顾生允在哪里?快快将他交出来!”赵文水一见顾夫人的模样便知道顾夫人放在在做什么勾当,心中这般想着,语气也带了一丝猥琐。 唐明泽皱了皱眉,说:“那顾生允怕是得到了风声,带着苏锦时先走了,赵文水,你带着衙役在这里等着,若是顾生允回来了,直接将其拿下!” 赵文水立刻点了点头,拍着胸脯说:“下官一定将此事办好!” 唐明泽本想直接离开顾府,出去寻找,苏怀瑾却是阻止了他,“顾生允定是将锦时藏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或许是顾府中的一个机关,若是在桃花镇搜查未必能搜到。” 唐雅欣点了点头,“我同意他说的,那顾生允狡猾的很,或许他便是在想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唐明泽当即便下了命令,“那好,陆宁你带着一波衙役去顾府外大范围搜寻,我们几个便在这顾府中搜查是否有机关。” 年素想了想,还是来到了上次她与苏锦时见面的地方,她有一种预感,苏锦时就在一个离她不远的地方。 苏怀瑾跟着年素一起来了,当看到屋子外面新种的花花草草,他只觉得一阵叹息。 **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生允还在说着他做的那些事,苏锦时听的脑子涨疼,终于忍不住吼道:“你烦不烦?” 苏锦时的身上还是没有力气,语气却是极为不耐的,“你给自己找那么多借口有什么用?你杀了人,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抹去的,顾生允,你杀了十几个人。” 顾生允停了下来,他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桌上的亮光发呆,良久,他忽然轻蔑一笑,说:“苏锦时,你真是没有耐心。” 苏锦时心里“咯噔”一下,明白顾生允又恢复了以前的模样,她索性就不说话了。 “现在他们肯定在四处找你,但是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找到你了。” 第四十九章 “现在他们肯定在四处找你,但是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找到你了。” 苏锦时闭着眼睛假寐,一点不受外界干扰,顾生允本还在刺激苏锦时,却见她漠不关心的模样,便也不说了。 很久的时间,顾生允都没有说话,苏锦时也没有听到他离开的声音,时间缓缓过去,黑暗中的两个人并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当苏锦时快要忽视顾生允的存在时,他低低的笑了一声,随后说:“苏锦时,你变成了我想要的样子。” 顾生允的声音淡淡的,分不清喜怒,苏锦时却是一惊,随后她心中冷笑,经过这件事,她变成了什么样她自己都不知道,他又如何会知道。 苏锦时忽然想起她在牢中遇到的那个莫风,在某个方面,那莫风与顾生允竟是有些相像的。 顾生允见她依旧没说话,微微有些恼意,他走倒苏锦时面前,左手精准的握住了苏锦时的下巴,黑暗中,他的眼神锐利。 “苏锦时,我若是死了,你也别想活着。”顾生允再次威胁。 苏锦时睁开了眼睛,看到他的眼神,一点也不惧怕,眼中带了一丝丝轻蔑,“顾生允,你何必说这么多次,现在的情况我们都清楚,你若是现身桃花镇必然是会被捕的,你在此处不过是躲一日是一日,有意思吗?” 顾生允一笑,他说:“这里的食物足够我们过上一个月,你认为我还会捕吗?” 苏锦时没再说话,她闭上了眼睛,无论顾生允怎样折腾她她都不睁开眼睛。 ** 年素和苏怀瑾在顾府中转了许久都没有发现密道,两人都有些烦躁,而另一边唐明泽和唐雅欣也是如此。 四个人在顾府的花园中碰了面,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失落。 “当我们发现顾生允行凶的凶器,我们已经很快的到了顾府,怎么还会给他溜了呢?”唐雅欣有些烦躁地说道。 “想来也是他事先得了消息,我们才晚来了一步。”唐明泽皱着眉说。 苏怀瑾却是摇了摇头,“锦时定然不会顺从的跟着顾生允走,若是锦时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被顾生允掳走,那顾生允定然走不远,我们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来到顾府了,他带着锦时不可能远走。” 年素点了点头,赞同苏怀瑾的想法,她心中焦急,不知道如何寻找苏锦时,脑中确实想起了有一日她和苏锦时说道若是她们中其中一人走丢了,另一个人该如何寻找的问题。 当时她与苏锦时的关系还不若现在这般好,她当时也只是随意听听,并没有放在心上,如今想想却是有些想不起来。 唐雅欣和唐明泽还在讨论着,两人都想出顾府寻找,四个人在这花园中逗留的久了,便隐隐觉得这些花草的味道有些与众不同。 “这花草为何会有一种腐朽的味道?”唐明泽皱着眉头问道,开始只觉得这些花的味道怪怪的,闻的久了竟隐隐有些头晕。 年素想起苏锦时上次同她说的这府中的书房和花园的事,她便觉得一阵恶寒,她和其他三人解释了一下,本事不以为意,苏怀瑾却是皱眉道: “顾生允似乎很热爱这片花园,这片花园中的花花草草中的白骨约莫都是他胜利的成果……”苏怀瑾低声的说道,他在这花园中走着,却发现这些花草看似都是随意排列,隐隐中却似乎有关联。 年素皱着眉,依旧想着那一日苏锦时和他说的那些,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有些懊恼的甩了甩头,却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玩意儿。 那是年素在家里给小豆子做汤圆时,多出来的面粉做的小团子,本想放入锅中一起煮了,苏锦时看到了却阻止了她。 苏锦时拿过那一小团面粉,取下来一部分做了一个爱心模样的小东西递给了年素。 而现在这个东西却非常像苏锦时做的那一个,年素走过去将那一小团开裂的面团拿了起来,仔细的看着,发现那确实是苏锦时的。 因为苏锦时做的心形面团并不好,总是一边大一边儿小,正如她手中的这个一样。 年素走了几步,果然发现了另一个面团,她将这件事同其他三人说了,他们面上皆有喜色,苏怀瑾却是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年素几眼。 只是年素急于寻找其他的面团,没有注意到。 几人在这花园中找了个遍,却发现了不下十个面团,而这花园外边却是没有面团,因着这些面团分布并不均匀,虽是发现了线索,却也有些没有头绪。 “当时这苏锦时应该是毫无还手之力的被掳走的,那么这些面团的位置便是他们二人行走的路线,只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地方有呢?”唐雅欣疑惑的问道。 “莫非这里是设了机关?”唐明泽脑中灵光一闪。 ** 苏锦时在黑暗中不知不觉又睡着了,做了一段纷乱的梦便醒了过来,她看到四周依旧是一片黑暗,而顾生允却是不在,她松了一口气,尝试着动了一下,发现自己可以抬起手了。 苏锦时掂量了一下自己袖口的面团,发现少了好几个,心中安定下来,却又有些担心年素能不能发现那些面团。 况且当时顾生允扛着苏锦时,那些面团也是不经意掉出的,定不会均匀的落在地上,这般想着,她又觉着年素他们找到自己的几率太小。 在这狭□□仄的黑暗环境中,苏锦时只觉得心中空空的,她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她是否能够活着见到年素。 若是她死了,她会回到现代吗? 此念一出,这想法变在苏锦时脑海中挥之不去。 刚来古代时,她总是希望回现代,现代有她熟悉的一切,而如今,她却想活下去,想在这个空间里继续生存,想看到年素,看到她担心她的模样,看到她冷淡的模样。 只要她在,她便觉得安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生允回来了,手中还拿着一些干粮,见苏锦时醒了过来,便拿着一块饼走到苏锦时身旁,笑意盈盈的说:“我喂你吃吧。” 顾生允点了灯,黑暗中总算有些光亮了,微黄的光影在顾生允的脸上跳动,他的眼中有一种异样的情绪在涌动,苏锦时看着近在嘴边的饼,转过了头。 没想到顾生允直接捏过了苏锦时的下巴,面上带着诡异的笑容,“为何不吃呢?吃饱了你才有力气逃。” 苏锦时有些厌倦了顾生允这样说话,“顾生允,你一直这样自己骗自己自娱自乐有意思吗?这饼里面有没有掺东西我不知道,即使没有我也不会吃。” 顾生允眼神忽然变得凌厉,“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 年素等四人在花园中看着那些面团思考,却是迟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年素心中着急,却也无可奈何,四个人想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在这花园中将花盆都动了,却还是没有找到机关。 “唉,找了半天都没找到,照我说,直接找了人将这地方掘地三尺,我看找不找得到秘密通道!”唐雅欣抹了一把汗,烦躁的说。 其余三人也都有些烦躁,便没有搭理唐雅欣的话,这时候陆宁从外面回来了。 “桃花镇已经搜过了两遍,并没有发现苏姑娘和顾生允的踪迹。”陆宁低声汇报着。 唐明泽见到陆宁来了,眼睛一亮,拉了他便说,“陆宁,我记得你对机关有些了解,你便来瞧瞧这花园中是否藏了机关。” 陆宁领了命令,在这花园中走了一圈便回到了唐明泽身旁,“回公子,此处是有一处机关。” 年素一听,激动地说:“真的吗?这里真的有机关?” “是的,年姑娘。” 苏怀瑾瞧着唐明泽唐雅欣和陆宁三人,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唐雅欣显然没看到苏怀瑾有些深意的眼神,催促着陆宁说:“你快些将那机关打开吧,我们在这找了许久都没能找到!” 唐明泽点了头,陆宁才走到花园的西南角,讲一个不起眼的花盆移了位,又走到东北角,讲一个不起眼的花盆移了位,又走到了中间,将一个花盆往里按了一下,才回到了四个人身边。 不过片刻功夫,正北方向便有一处地方塌陷了下去。 年素心口狂跳,她快步走到凹陷之处,却里面是一条地道,她毫不犹豫的想跳下去,却被唐明泽拉住了,他皱着眉说:“这么急做什么,我们男人先下去。” 年素轻易的被唐明泽拉到了后面,随后陆宁先跳了下去,查看了一下地道内有无机关,确定了没有,才示意其他人下来。 这个地道似乎还没有完工,周围是湿哒哒的泥土,脚下的路也有些稀烂,陆宁从怀中拿了一个火折子,照着光领头在前面走。 每走一步,年素都觉得自己的心在狂跳,她很想快点冲到前面,快点见到苏锦时,她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她了。 原本还不觉得,如今快见到了,思念却是决堤了。 陆宁在前面带路,走得很慢,每走一步都要检查一下有没有机关,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他们才走到了尽头,靠着火折子的微光,一行人都看到了这密道的尽头是一扇门。 紧紧管着的一扇石门。 第五十章 陆宁走到石门的旁边,转动了一块石头,随后,石门发出“轰轰”的声音,打开了。 石门完全打开后,陆宁拿着火折子率先进去了,待光亮了些,其他人才进入,里面有一张窄小的石床,沾满灰尘的桌子和椅子。 年素进入石门的那一刻,便隐隐有种感觉,苏锦时在这里,但这么小的空间内,要藏着两个人不被他们发现是极难的。 她心中的担忧渐渐加重,她走到桌子旁,看到座子上有一个油灯,她伸手试了试温度,发现竟是热的。 “他们一定刚走没多久,这油灯还是热的!”年素开口说道。 “只是不知道他们往哪里走了,陆宁,你瞧瞧这屋子里有没有其他的机关。”唐明泽有些懊糟的说道。 陆宁依言看了,却是没看出什么,“回公子,并没有看出有机关的痕迹。” 唐雅欣心中甚是烦躁,本以为发现了密道定能找到那苏锦时的下落,却没想到还是没有线索,“我们回去吧,既然这里没有机关,那应该不在这里。” 苏怀瑾反对道:“看不出有机关的痕迹,并不代表没有机关,我们要不要再找找?” 唐雅欣心里本就烦,听到苏怀瑾这样反驳她,只觉得颜面无存,她跑到唐明泽身旁,抱怨道:“哥哥,我很累啊,我们回去吧!” 唐明泽软了语气,劝道:“我们都到了这里,苏公子说得也不错,陆宁说没有并不代表真的没有,我们再瞧一瞧吧。” 唐明泽这般说话,唐雅欣心中虽有不耐,却也不说什么了。 年素并不管他们如何争辩,她只关心苏锦时的安危,她走到陆宁的面前,拜托道:“陆公子,你再看仔细一些吧,我有种预感,锦时就在这里,只是我们没有找到而已。” 陆宁静静地看了年素几秒,微微有些惊讶,却也再仔细的查看了这房间。 “我虽不没有发现机关的痕迹,但这石床确实有些奇怪,上面确有人躺过的痕迹,瞧这些稻草,也有被移动过的痕迹……”陆宁观察着石床,自顾自的说道。 年素听了也开始瞧着石床,她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周,却在不起眼的一个角中看到一根稻草被压到里面去了。 “陆公子,你快来看这里!”年素发现后立刻叫了陆宁。 陆宁前来看了看,点了点头,“这石床确实有问题。” 陆宁站了起来,试着推了推石床,却见它毫无动静,年素看着陆宁吃力的模样,心中产生了疑惑。 那顾生允瞧着十分瘦弱,定不是能推动这石床的人,莫非此处真的还有机关? 陆宁推了几次见不动,心中也产生了疑惑。 唐雅欣心思早就不在这里了,她本想坐下休息一会儿,却见那椅子上灰尘满布,便狠狠地踢了一脚,想发泄一下心头的郁愤,却没想到那椅子竟是长在了地上,任她怎么踢都不动。 一旁的苏怀瑾见了,伸手拉过唐雅欣,淡淡的说:“唐姑娘莫要折腾自己的脚了,陆公子,我想这椅子便是一个机关吧。” 陆宁看到苏怀瑾的手还停留在唐雅欣的手腕上,不由得皱了皱眉,也没有回答他,直接走到了那椅子前,看了看将它转了一个位置,那石床竟移动开来了。 唐雅欣见着屋子里还有玄机,噘了噘嘴,没有说话。 “雅欣,你若是累了要不先回客栈休息吧。”唐明泽见唐雅欣的脸色不好,便关心的说道。 唐雅欣摇了摇头,拒绝了唐明泽的提议。 等石床全部打开了,陆宁拿着火折子往下面照了照,却看到顾生允手中拿了一把泛着青光的匕首抵在苏锦时的脖子上。 陆宁没有下去,年素也看到了,她竟是手脚一软,差点倒了下来,她喃喃地说:“锦时……” 顾生允瞧着上面的五人,挑了挑眉,说:“竟是被你们发现了,我藏得这般好,不过也没关系,我若是被抓走了,她也活不成,我总要找个人陪我下去,这样才不会孤独。” 苏怀瑾眼神复杂的看着顾生允,他沉沉道:“顾生允,以前在学堂之时,你是最正义的那一个,如今你为何要这般?” 顾生允冷冷一笑,看到苏怀瑾眼中的不解和怜悯,他讥诮地说:“苏怀瑾,你妹妹现在在我手中,你感觉如何?有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苏怀瑾皱了皱眉,不明白顾生允的意思,他说:“你莫要如此了,放了锦时,你的罪过还小一些。” 顾生允见苏怀瑾竟还劝他,心中颇有怒意,冷眸盯着苏怀瑾不放,“你可记得我的表姐顾盼盼?” 苏怀瑾整个人一震,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顾生允,思绪却回到了六年前。 六年前,曾有一个女子总是围绕着他转,除去了苏锦时便是她了,那个女子便是顾生允的表姐顾盼盼,因着顾盼盼父母双亡,便被接到顾生允的家中抚养。 顾盼盼比他还年长两岁,本应该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却总是以瞧不上为由,迟迟不出嫁。 后来,顾盼盼不再跟着苏怀瑾,他也不以为意,却在几日后传出了顾盼盼死去的消息,为此,苏怀瑾还惋惜了几天。 这件事本快消失在苏怀瑾的记忆中,但如今顾生允再次提起,那些回忆又一次涌上了他的脑海。 “苏怀瑾,我表姐是自杀的,她是真的爱你,但你却从不正眼瞧她一眼。”顾生允的语气森冷,他的匕首近了几分,“今日我便要你尝尝失去妹妹的滋味。” 苏怀瑾有些无法接受,他问道:“你做了这么多,只是为了报复我吗?” 顾生允笑了,语气却是轻松下来,“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我杀的那些人都是他们该死。” 苏锦时虽看不到顾生允的脸,却是能猜到她的表情,她冷冷一笑,“顾生允,你表姐的死和我哥有什么关系,是她自己爱上了我哥,无论我哥爱不爱她,她都该认了。” 苏锦时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还是向着苏怀瑾的,顾生允听了,凉凉的说:“真是兄妹一条心,若是苏怀瑾不招惹我表姐,她又怎会落到那种下场?” 苏怀瑾还有些缓不过神来,他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一下那段日子,他似乎并没有对不起顾盼盼的地方,他有些不明白顾生允为何一口咬定是他害了顾盼盼。 顾生允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他看着上面的五人面上十分担忧,却不敢下来的模样,又笑了,他凑到苏锦时耳边,低声说:“你看,他们找到了你,都不敢下来救你。” 苏锦时眸色暗了暗,她看着年素担忧的脸,却是释然了,她淡淡的说:“无所谓了,他们过得好就好。” 顾生允不止一次威胁她,她开始还会慌乱,此时却已经淡然了,如今,她只希望她在乎的人好好活下去。 年素看不清楚苏锦时的脸,却看到了她的眼神,温柔到无法形容,她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看着她,那样的不舍,却有一种释然。 黑暗中,她和苏锦时静静地对视,当她对上苏锦时的眼睛时,她忽然觉自己什么都不怕了。 这一刻,她觉得之前的害怕与担心都消失了,只剩下苏锦时温柔的眼眸在黑暗中与她对视。 年素跳了下去,她看着顾生允,说:“顾生允,我愿意用我换苏锦时,你同意吗?” 顾生允挑了挑眉,借着一点点灯光看向跳下来的女子,简单的衣服简单的发饰,他却从她身上找不到一丝害怕。 他很讨厌这种感觉,他的脸色沉了下来,“你说换就换?” 年素走近了一步,顾生允退后一步,他恼怒的说:“你再走近一步,我就将这匕首刺进苏锦时身体里。” 年素停了脚步,她急急道:“你不要伤害他。” 苏锦时一直在慢慢积蓄体内的力气,此时,她感觉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她趁着顾生允注意力都被年素拉走,抬起手肘狠狠地撞了一下顾生允的腹部。 顾生允本就瘦骨如柴,力气虽不小,腹部却依旧是他柔软之处,苏锦时用尽全身力气的一击,竟是让顾生允捂住肚子弯下了腰。 随后她用尽全身力气想逃出去,顾生允没有想到苏锦时会来这一招,他下意识的捂住肚子,等到他伸手时,苏锦时已经跑走了,顾生允忍住身上的疼痛,举起手朝着苏锦时就要刺下去…… 陆宁抓准时机跳了下去,精准的攉住顾生允的手,稍微一用力,将他的手扭了一下,匕首落地。 苏锦时的心脏还在剧烈跳动,她跑了几步,身上的力气都用完了,年素见了,立刻跑到苏锦时身边,将她抱入怀中,竟是哭了起来。 “还好你没事……” 年素重复呢喃着这句话,苏锦时心中感慨万分,虽没有力气,却也安慰道:“傻瓜,别哭了,这次幸好有你。” 幸好有你在我身边,幸好你找到了我。 年素还在抽泣,她前前后后的检查了一下苏锦时的身体,发现并没有外伤,心中也放心了,但她看她依旧是虚弱的模样,忍不住问陆宁:“陆公子,锦时为什么这般虚弱?” 陆宁将顾生允擒住,扫了一眼苏锦时,淡淡的说:“约莫是中了迷药,并无大的影响。” 听到陆宁这样说,年素放下了心,她的脸上还有泪珠,苏锦时抬手帮她拭去,她看向顾生允,却见他的脸已经扭曲了,他恶狠狠地盯着苏锦时,说:“苏锦时,你还记得那本书和那个梦吗?它唤起了你内心最深沉的渴望,那个梦是你的渴望。” 那个梦是你的渴望…… 顾生允的声音一直萦绕耳旁,年素在她身旁,她却有些不敢面对她了。 那个梦被她掩藏在内心深处,她不想去想也不想去管,但今日顾生允这样说了,她的心却是慌了。 苏锦时又想起在大牢中莫风对她说的话,对她的未来的预测。 她看向年素,她的脸上还带着为她而流的泪水,经历了这些事,她竟有些不确定了:她能给她幸福吗? 第五十一章 苏锦时在家里已经休息了两天了,苏信给找了镇上最好的大夫给苏锦时瞧病,吃了两天的药,总算是养好了。 此间,年素也来看过苏锦时几次,连小豆子都来瞧过她,苏锦时在家中养的舒服,渐渐的也不喜欢出去了。 一日下午,赵氏带着一些糖糕来找苏锦时了。 苏锦时正在看话本子,看到开心处,笑了几声,赵氏坐在床沿,将苏锦时手中的书抽了出来,说:“别老是看这些书,女子无才便是德!” 赵氏将书放在一旁,拿了一块糖糕给苏锦时。 苏锦时瞧着赵氏的模样,便知道她要和她促膝长谈了,她隐隐也能猜到是什么事,这几日她虽一直在房里,却也知道一些事。 比如苏信和赵氏已经在想着她下一门亲事了。 比如苏信和赵氏担心苏锦时发生了这档子事还能否嫁出去。 果不其然,赵氏语重心长地说:“锦时,你嫁于顾生允后,可有与他做过那档子事?” 苏锦时一愣,她虽为现代人,但被人问到这种事还是面色一红,她垂下眼眸摇了摇头,已经明白赵氏下来会说什么话了。 赵氏松了一口气,面上带了有些勉强的笑容,“锦时,这件事是爹娘做的不好,没有好好了解那顾生允的人品便把你嫁了,这次我和你爹给你找了一个老实可靠的。” 苏锦时心中冷笑一下,没想到她回来不过几日,他们就给她找好了下一家。 “娘,经历了这样的事,你认为我还能在这桃花镇立足吗?还会有男人要我吗?我的相公是一个杀人犯!”苏锦时猛然抬头,讥诮地说。 赵氏面上表情挂不住了,她讪讪的笑了下,“锦时,你是一个姑娘家,自然是要出嫁的,况且你同那顾生允也未能行夫妻之实,你依旧是黄花大闺女。” 苏锦时收起讽笑,她认真地看着赵氏,问道:“娘,你是不是真的非要我嫁出去?” 赵氏很自然的点了点头,却也有些心酸地说:“我们锦时也是命苦,为何非摊上了顾生允,那厮对你做了这样的事,还给你落了一个坏名声,这不是毁了你的一生吗!” 苏锦时没有说话,她看着赵氏担忧的模样,只觉得十分陌生,她在这个家中生活了两个多月,她竟是连他们的面貌都没有仔细看过。 赵氏又与苏锦时说了一些其他的话,多半都是惋惜苏锦时的遭遇,自然也有苏信和赵氏对她以后的路的规划。 母女俩说了一会儿,赵氏也就走了,苏锦时躺在床上,手边放着一本话本子,却是再也没有看的欲念了,她静静的想着自己以后的路。 若是走,她的前路一片迷茫。 若是不走,她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含糊的过这一生。 ** 到了晚上,苏锦时和苏家人吃完了饭,她便一个人坐在后院中看着星空,可惜今晚是阴天,月亮躲到了云层后方,遮的严严实实,连星星都消失不见了。 苏锦时一个人看了一会儿,却越来越觉得烦躁,她往隔壁瞧了瞧,看到有亮光,便打算去找年素聊聊。 顺利的翻过了围墙,她看到年素家的后门开着,她便悄悄的进去了。 年素正在做着针线活,小豆子则在年素的身边给她扇扇子,苏锦时也不走近,靠在墙上看着两人。 年素手中缝制的的衣服瞧着样式是一件女子穿的裙子,水绿色的颜色,让人眼前一亮。 安静和谐的氛围让苏锦时的心也平和了下来,却也坚定了她的一个想法。 她想和年素一起走下去,无论未来有多坎坷,她都不想放弃年素,她想在自己的余生都和她相伴。 “锦时姨,你怎么会在这里?”小豆子抬头看到了年素,惊喜地说。 苏锦时笑了笑,走到小豆子身边,摸了摸他的头,说:“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以后别让你娘这么晚缝制衣服,对眼睛不好。” 小豆子开心一笑,用力地点了点头,他将年素手中的衣服抢了过来,“娘,别缝衣服啦,和锦时姨去后院聊天吧!” 小孩子的声音清脆儿欢快,年素却是莫名的脸色一红,“说什么呢?娘哪有和锦时姨在后院聊天?” “娘,你经常告诫我要诚实做人,怎么这时候你就不诚实了呢?我以前半夜起来上茅房便看到你们两个在后院聊得开心呢!我都瞧见好几次了!”小豆子的眼睛清澈,在烛光下愈加明亮。 年素有些不敢看小豆子的眼睛,催促道:“好了好了,你快些睡觉吧,娘和你锦时姨说些话。” 小豆子立刻笑了,“好!你们去吧,我去睡觉了,好好聊天呀!” 苏锦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她摸了摸小豆子的头,说:“好好睡觉吧。” 年素的脸有些红,在烛光下越发动人。 小豆子欢欢喜喜的跑进了自己的屋子,还乖乖的关上了门。 苏锦时拉过年素的手,笑嘻嘻的说:“好啦,就我们俩了,我们去后院聊天吧~” 年素恼怒的甩掉了苏锦时的手,吹熄了烛灯,却也乖乖的跟着苏锦时去了后院。 苏锦时做好在台阶上,拍拍身旁的位置,“快来坐吧!” 年素瞧着苏锦时欠揍的模样,还是坐下来了,过了一会儿,她问道:“锦时,赵氏是不是已经给你定下了婚事?” 一提到这件事,苏锦时脸色变得不好了,“我不想嫁,无论是谁,我都不想嫁。” 年素心中一喜,却又是一忧,她想了想,低着头说:“锦时,你总是要出嫁的,趁你现在还年轻,定可以找到合你心意的人。” 苏锦时转头看向年素,却见她面上带着犹豫和不舍,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她双手抱住年素的头,将她的脸面向自己,语气认真地说: “年素,我再也找不到合我心意的人了,因为那个人就是你,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因为苏锦时的强势,年素不得不直面苏锦时,却听到了这样的话,年素吸了吸鼻子,眼中竟有了些泪意。 她的表白非但没有让她想逃,反而让她心生感动。 苏锦时的手轻轻地抚着年素的脸,眼中慢慢的流露出笑意,“年素,怎么办?除了你,我都看不上别的人了呢。” 脸上丝丝热度通过脸上的皮肤缓慢的传递全身,年素双颊绯红,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她的声音淡淡的,面上表情带着认真。 年素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年素低声的问道。 苏锦时亲了亲年素的唇,抵着她的额头,故作轻松地说:“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这是苏锦时第三次问年素这个问题,前两次年素都是答应了的,但这次她却不敢保证她会不会再次答应,经了这件事,她确实太过稚嫩,而她也不敢保证自己给年素带来的就是幸福。 年素伸出手,轻轻覆上苏锦时的手,她笑了笑,“我的答案你知道的。” 苏锦时看着年素久久不能言语,她将年素拥入怀中,有些感慨地说:“我的处境你也明白,我没有钱没有势,若是出了这桃花镇也许会流落街头。” 年素笑了笑,说:“再苦的日子我都过了。” 年素的语气很满足,苏锦时却是心头一酸,将她抱得紧了一些。 她以前过的日子她都知道,可她却不能带给她安定和富有,反而让她的生活更加动荡不安。 而她却还是愿意和她一起走。 苏锦时心中默默的下了决心,若是她找到了一个山明水秀的好地方,定要和年素住下来,她要努力让她们过的富足。 ** 后来的几天,苏锦时一直在做出走的准备,却是遇到了一个大问题,她们的资金不够,年素卖豆腐赚的钱不多,并不够她们上路。 她想了许久,终是没有想到办法解决此事,出走一事便是一拖再拖。 苏信和赵氏在这几天也给苏锦时物色了几家人家,就等苏锦时同意相看。 苏锦时自然是能拖则拖,拖了几日,却是拖不得了,赵氏找到了苏锦时,要求她过几日便去相看一家人家。 正当苏锦时愁眉莫展的时候,苏怀瑾找到了苏锦时,手中还带了一个钱袋。 苏怀瑾进屋时,苏锦时正在床上可看话本子,她是惊讶的,虽说苏怀瑾帮着她离开了顾生允,但这几日他们都未曾说过话,苏锦时便以为他依旧对她不待见。 “哥,你来找我?”苏锦时放下了话本子,问道。 苏怀瑾将钱袋丢入苏锦时的怀中,说:“这些银子是我自己存了的,你若是受不了在家,便离开吧。” 苏锦时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样做,还未等她开口问道,苏怀瑾已经开始说了。 “前几日我去牢房中看过顾生允,他与我说了顾盼盼的事,想来是同我有关,也是我间接害死的,顾生允那样对你,都是我的错,你若是想走,我便帮你一把。” 苏锦时张大了嘴巴,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苏怀瑾面带愧疚的表情。 她想问他为什么他会间接害死顾盼盼,但她看到他的模样,也不想问了,她从床上下来,给他倒了一杯水,说:“我收下这银子,并不是因为你方才的原因,不管你如何看我,我把你当哥哥的。” 苏怀瑾表情有些动容,他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转身离去,苏锦时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竟有了些不舍。 第五十二章 苏怀瑾走后,苏锦时看着手中的银子,有些犯愁,这古代的银子她也不知道怎么算,况且这古代的物价她也不清楚。 想了想,她还是打算去找年素,她换了一件较为宽大的衣服,将银子藏在兜里便出门了。 一路上,银子在苏锦时的怀中沉甸甸的,她即喜悦又愧疚,很快到了年素的家,还为进门,却听到屋子里吵吵嚷嚷的,竟还有摔东西的声音,苏锦时皱了眉,快步朝里走。 “小寡妇,你别跑啊!你欠了我们家的钱自然是要还的,但你若是从了我,我便既往不咎,如何?”钱万宝面上带着淫邪的笑容,一双肥手朝着年素伸去。 年素则是拼命地摇头,她已经被逼到了墙角,后方是墙,前方是钱万宝,她退无可路。 “你滚!”年素的眼眸冰冷,她盯着钱万宝,咬牙切齿的说:“你若是再进一步,我便咬舌自尽!做厉鬼也不放过你!” 钱万宝似乎有些被吓到了,表情停滞了一会儿,随后又猥琐的笑了,“小娘子,不要怕,爷不会弄疼你的,爱你还来不及呢,快让爷爽爽!” 钱万宝一步一步的靠近年素,年素则是面色苍白,浑身发抖。 苏锦时进来便看到这一幕,年素身上的衣服竟是凌乱的,发髻也有些散乱,而钱万宝则已经开始脱裤子了。 年素闭着眼睛一脸誓死不从的模样让苏锦时心中一痛,她立刻快步走上去,用力的提着钱万宝的领子将他往后一拉,那钱万宝没有防备,竟也踉跄了几下才站稳了。 这时,苏锦时已经站在了年素的面前,将她好好的护在身后。 “傻瓜,不要怕,我来了。”苏锦时低声温柔地说道。 年素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她才睁开了眼睛,见苏锦时挡在她面前,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心安了不少。 钱万宝见又来了一个女子,他也不管方才的丢脸,将自己的裤子提提好,说道:“哟,又来了一个小娘子,来和爷一起爽爽吧!爷的□□之物早已难以忍耐了!” 苏锦时鄙夷的看着钱万宝,她恨不得将年素的耳朵捂起来,不让她听到这等下流的话。 “钱万宝,你恶不恶心?你就不怕你娘子知道?”苏锦时冷眼看着他,嘴角露出讽刺的笑容,“你不是很怕你娘子吗?怎敢在此处偷腥?” 钱万宝一听到苏锦时提起自家娘子,面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却依旧打肿脸充胖子的说:“哼,谁怕她?她只不过是一个女人!” 苏锦时依旧讽笑的看着钱万宝,后者被盯得有些不自然,顿时恼羞成怒了,刚提上的裤子又被他放了下来,他急匆匆的走到两人面前,猥琐的搓搓手,说:“两个小娘子,莫要再转移话题了,两个一起来也是极好的!” 年素扯了扯苏锦时的衣角,表示自己的紧张,苏锦时则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 “我就怕你消受不起!” 语毕,苏锦时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还未等钱万宝说话,她便走上前,趁着他不注意,便朝着他的腹部一踢,哪想到那钱万宝虽身体肥胖,动作倒是灵敏,即使的用手挡住了。 苏锦时使了全力,钱万宝虽用手挡了,却也被踢得很痛,他忍住疼痛,立刻大力抓住了苏锦时的手腕,鼻孔里出气,“你这小娘子倒是有些能耐,但在爷面前去还是不够看!” 苏锦时暗叹这钱万宝防备能力比以往好了一些,她弯曲膝盖,朝着他的裆部一踢,钱万宝没想到苏锦时会来这一招,一种钻心的疼痛从他的命根子处传遍全身。 他抓住苏锦时的手力道小了些,苏锦时趁机挣脱了开来,趁着钱万宝还没有缓过神来,他又是朝他身体一踢,钱万宝被踢倒在地,捂住裆部竟是起不来了。 年素立刻跑到苏锦时身后,她看着面色铁青的钱万宝,有些担心的说:“他没事吧?” 苏锦时冷笑道:“没事,大不了断子绝孙,这样还能替他娘子省些事。” 钱万宝已经痛得连话都说不清了,却依稀可以听到,“你……你们给我……等……等着!” 苏锦时看钱万宝面色渐渐苍白,似乎真的痛的站不起来了,她快意的笑了一声,“钱万宝,你那根东西若是没有了,我看你以后如何调戏别的女子,说不定你娘子也因为你的无能而红杏出墙!” 钱万宝听了这话,更是恨苏锦时恨得牙痒痒,却无奈身下的剧痛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苏锦时解决了钱万宝,忽然想起自己来找年素的目的,她伸手探了探自己的衣襟,发现银子还在,她便松了一口气。 钱万宝被苏锦时修理成这样,年素心中虽解气,却也担心若是钱万宝以后真的不能人道,她们该如何是好。 她还在想着,苏锦时便拉过年素的手,将她拉入了房间,她将门紧紧关上。 随后,苏锦时便将自己怀中的银子拿出,给了年素,她笑眼弯弯的说:“这是我哥给我的,他已经知道我会离开此处了,给了我这么一袋银子,但我不知道具体是多少,我就交给你保管了,和你的积蓄一起放放好。” 年素看着手中的银子,有些呆呆的看着苏锦时,只觉得满心欢喜。 她信任她。 年素小心翼翼的将钱袋打开,瞧了瞧里面的银子,确实吓了一跳,“这些银子足够我们生活一年来了!” 苏锦时不懂古代的银钱换算,听到年素说可以生活一年,她也是吃了一惊,苏怀瑾竟给了她这么多银子? “你数数这里大约有多少银子?”苏锦时表情有些严肃了。 年素瞧着她这样,点了点头,细细的数了数,数了两次才开口说:“这里大约有三十两银子了。” 苏锦时一愣,三十两?古人三十两便能生活一年了? 她想起来自己在现代时看的古装剧,那些人随便吃了一顿饭便是几百两,这边是穷人与富人的区别? 苏锦时不再想这些,她将钱袋拉好,“今日那钱万宝被我教训了,等他好了定会再来,我们近日便要离开桃花镇了,你好好准备准备,我娘近来也一直张罗着要给我相看男子,我能拖则拖,却也不能再拖得久了。” 她顿了顿,再次问道:“年素,你若是决定了要和我一起走,便早日启程吧,这个桃花镇我们俩多呆一天便多一份麻烦。” “小豆子那里,你好好同他说,他定是愿意跟着你的。” 年素点了点头,近日发生了钱万宝的事,也坚定了她要离开的决心。 “好,我会好好和小豆子说的,你放心。”年素将钱袋紧紧握在手中,说的。 苏锦时点了点头,她将年素抱入怀中,下巴抵着年素的头,感叹一声,“有你在我身边真好,以后无论是荣华富贵还是贫困潦倒,我们都一起享受。” 年素点了点头,双手环住了苏锦时的腰。 ** 苏锦时从年素家中出来,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他们约好三天后黎明之时一起出走,她一想到以后便能离开桃花镇,离开苏家,她心中便觉得激动。 她欢欢喜喜的回家了,看到孙氏在忙碌着,她便走过去,笑着问:“嫂子,要不要帮帮你?” 孙氏见到苏锦时,便想起了隔壁的年素,心中有些不好受,便语气不好地说:“不必了,我一个人就行。” 苏锦时见她这般,也不再说什么,面上的笑容不减,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先是瞧了瞧自己的衣柜,看到自己也没什么衣服,便随意挑了几件打包起来,她打开另一个衣柜,却见都是过冬的衣服,苏锦时想了想,便没有带着。 想到自己三天后便能离开了,她收拾东西都有了一股干劲,正当她收的起劲,赵氏敲了门。 苏锦时急急忙忙的将衣服都放进了衣柜中,关上了柜子,正好赵氏也进来了。 “锦时,我这次来主要是想问问上次我同你说的那位陈公子,你何时愿意去见一见?”赵氏的语气有些试探。 苏锦时一听又是相看,便皱了眉,她转念一想,反正她也要离开了,便说道:“娘,再过几日吧,我才从顾生允家中出来,怎可这般急促的就寻找下一家!” “唉,我也知晓这并不好,只是你这年纪大了,又出了那档子事,我不急也不行啊!” 赵氏又要开始循循善诱了,苏锦时今日心情好,她打断道:“好好好,我知道了,四天后我同那位陈公子见面如何?如今我还需要调整一下,娘~” 苏锦时怕赵氏不答应,便撒起了娇,那赵氏一听苏锦时撒娇了,也笑了,“好,依你,只要看你恢复了活力,娘心中也开心。” 苏锦时的笑容有些僵了,不知为何,她觉得赵氏开心只是因为她答应了相看那陈公子。 她叹了一口气,并不想想这些烦人的事,想着三日后她便要离开了,苏锦时便留下了赵氏,拉着她说了一会家常话,算是对以前的苏锦时一个交代了。 她穿越来两个多月,这还是第一次她和赵氏心平气和的说话,两人的心情都很好,说的便也开心。 两人说着一些家常小事,赵氏也唠叨了一番苏锦时嫁人后该如何做之类的事,苏锦时虽听得有些烦,却也有淡淡的不舍。 她终是要离开了。 第五十三章 第二天早上,苏锦时是被外面的吵闹声吵醒的,她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醒来,往外头瞧了瞧,却见天还没亮透,她揉了揉眼睛,穿好衣服下了床。 她出了门,却见门口吵吵嚷嚷的,似乎有人在闹事,早上被吵醒,她本就不开心,看到有人闹事,更是火了。 苏锦时走到客厅的隔间,却见外面是她不认识的几个人。 “苏信,这和当初说的可不一样,你若是早说苏姑娘喜欢的是姑娘,我也不会来答应下来,如今可如何是好?”一个妇人的嗓音十分大,语气咄咄逼人。 “是啊,如今我家明儿瞧上了苏姑娘,却有人同我说苏姑娘喜欢姑娘?你让明儿以后怎么办?” 苏信和赵氏显然也懵了,苏信颤抖着身体,一句话也说不出,赵氏却勉强笑着说:“此话可不能乱说,莫要听信了别人的闲话,锦时自然是喜欢男子的。” 那妇人冷哼一声,却是说:“昨日便有人来告知我,苏姑娘和苏家隔壁的小寡妇十分亲热,昨日在房间里卿卿我我,若不是有人告知,我们还被蒙在鼓里,我说赵氏,这样的姑娘你也好意思到处托人相看?” 赵氏听了这话,她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妇人,良久,她才回过神来,却依旧难以相信的说:“不会这样的,锦时不会做这样的事,她同年素关系虽好,却并非你说的那种关系……” 赵氏说出来,才发现自己竟也有些怀疑了,她脑海中跳过各种苏锦时和年素在一起时的互动,只觉得万分惊恐。 那妇人见赵氏这番表情,更加笃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待要再次说话,苏信却是开口了。 “无论锦时是否瞧上了那年素,我们也是今日才知晓你说的那些事,相看一事便到此为止。”苏信稳住了声音,朗声说道。 那妇人却又是讥诮一笑,“苏老板,你莫不是要就此了结?我们家的明儿瞧上了锦时,如今发生了这档子事,你让明儿如何娶妻?这事若是传出去了,你们苏家不要名声,我们陈家可还要呢!” 饶是苏信定力再好,也被那妇人气的满脸通红,他深呼吸了几次,才忍着气问道:“那你想如何?” “这还不简单?”那妇人轻蔑的笑了笑,举起了一只手,说:“五十两。” 苏信和赵氏均是被那妇人吓到了,身后围观的也都倒吸了一口气,开始议论纷纷,那妇人却是得意的看着苏家二人。 苏锦时本在隔间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了,那妇人根本就是趁火打劫! 她刚要出去,却听到苏信说:“陈夫人,这个数未免太大了吧?” 苏锦时听得心酸,她从没有听过苏信用这种语气说话,有着刻意的讨好,低到不能再低,在她眼中,苏信是高高在上的父亲,只有在教她酿酒的时候她才能感觉到他的喜怒,这样一个高大的人此时却低声下气的说话。 这时候,苏怀瑾到了她后面,将手放在了她的肩上,低声说:“你此时若是出去,她的气焰只会更高。” 苏锦时摇着嘴唇看着外面的动静,却在外面围观的人中看到了钱万宝,她忽然想起昨日她和年素说话时,钱万宝似乎就在外面,莫不是被他听到了? 那妇人本也觉得自己五十两要多了,她见苏信这样的态度,也想松口了,正当她要开口,却有一个男人跑了进来。 是钱万宝。 “苏老板,你可知道你家姑娘对我做了何事?”钱万宝阴阳怪气的说道。 苏信见是钱万宝来了,皱了眉,他也听过这钱万宝名声不好,见他也来掺和此时,便对他语气有些不好的说:“锦时是一个姑娘,她能对你做什么?” 苏锦时见钱万宝进来了,立刻就有些紧张了,难道她昨日踢的真提出问题了? 果不其然,那钱万宝阴险的笑了,走到苏信面前,低声说:“苏老板,此事在大庭广众之下可不好说,说了你家姑娘的名节可就败坏了!” 苏信表情凝滞,对钱万宝将信将疑,却也与他退一步说话了。 在隔间的苏锦时看到这番情形心中着急,便想要过去同苏信说说清楚,但另一面,她又觉得这样做有欠妥当。 “锦时,你实话告诉我,你昨日对钱万宝做了什么?”苏怀瑾忽然发问道。 苏锦时心中急切,便对苏怀瑾说了昨日事情的经过,自然是隐瞒了她和年素约定好一起离开的话。 苏怀瑾听后,眉头紧锁,叹了一口气,却是拿她没办法,他叹息道:“锦时,你性子冲动,行事全看自己喜好,只希望你以后做事前能想想后果,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为你负担后果的。” 苏锦时一愣,也点了点头,她也知道自己的缺陷,但她有时候就是忍不住…… 在她和苏怀瑾说话时,钱万宝和苏信已经谈好了,钱万宝满面春光的走了,而苏信却是一脸阴沉,赵氏问苏信发生了什么,苏信只一句话不说。 那妇人见苏信这般表情,心中也有些害怕了,她强装镇定的说:“苏老板,你的酒楼也开了许久了,这五十两银子不会拿不出来吧?” 苏信看向那妇人,眼神逐渐冷冽,“五十两银子自然是有的。” 那妇人面上一喜,却又听苏信说:“但是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你凭何向我要钱?锦时和陈明还没相看,又有何毁了名节之说?若是毁了名节,恐怕是你毁了的吧……” 妇人脸色一白,刚要狡辩,却又被苏信的话堵住了,“若不是你来此吵吵嚷嚷,我想桃花镇的人还不至于知晓陈明和锦时将要相看吧,此事本可以低调处理,你却如此高调,如今却还来怪我们?” 后面围观的群众也纷纷同意苏信的观点,那妇人吃了瘪,脸上表情变化多端,只撂下了一句,“你们给我等着!”便也离开了。 围观的见没有好戏看了也纷纷离去,苏信紧绷的心放松了下来,只觉得头晕眼花浑身酸痛,走了几步,便要倒下去,好在被赵氏扶住了,将他扶到了椅子上。 “方才那钱万宝与你说了什么?”赵氏有些担心的问道。 苏信没有说话,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却是一脸的疲惫。 这时,苏锦时才从隔间过来,当她看到苏信和赵氏疲乏的面容,心中一痛,走到两人身边直直的跪了下去。 苏锦时来到古代这么久,这是她第一次跪下,当她看到苏信和赵氏为她承担后果时,她才明白,原来她一直都是一个孩子。 一个做错事后需要父母来收拾摊子的孩子。 “爹,娘,我错了。”苏锦时跪在地上,低声地说。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让两人好受一些,她只能一直重复的说她错了。 苏信没有说话,赵氏几次想开口却都是忍住了,只换来一声叹息。 屋子里十分安静,苏锦时跪在地上没再说话,偶尔有赵氏的一声叹息,苏怀瑾在苏锦时的身后也没有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锦时的膝盖已经有些发麻了,苏信发话了。 “锦时,你当真喜欢那年素?”苏信眼睛依旧闭着,声音淡淡的,透着浓浓的疲惫。 苏锦时并不想瞒着苏信,她低着头说:“是。” 苏锦时说的坚定,赵氏却是被吓了一跳,她想说话,但见苏信都没有说,她便也忍住了,只是看苏锦时的眼神复杂了许多。 良久,苏信才叹了一口气,他说:“此事我替你收摊子,只当我没有你这个女儿吧。” 苏锦时呆愣的跪在地上,苏怀瑾也被吓到了,他开口问道:“爹,请三思啊!锦时毕竟是您的亲身女儿!” 苏信摆了摆手,他睁开眼睛看向屋外,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亮了,路上也有行人经过,他语气平和地说:“锦时的心思早不在这个家了,她早已不将我当爹了。” 说完,苏信便离开了,赵氏看着跪在地上的苏锦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也随着苏信离开了。 等两人都走了,苏锦时直接坐到了地上,也没管地上有多脏,直到苏信方才和她说那句话,她才知道,原来苏信和赵氏早就知道她要离开了。 他们一直这么急的要她相看男子,是想让她继续留在这桃花镇吧。 苏锦时忽然有些难受,却又有些解脱,这样,她是彻底的离开了这个家了吧。 从此以后,她只能前进,没有退路了。 “哥,你是不是早知道爹娘知道了我要离开的事?”苏锦时抬头看向苏怀瑾,淡淡的问道。 苏怀瑾犹豫了一会儿,这才点了点头,“爹娘早已猜到了你要离开,只是从未说穿,锦时,你今日的所作所为让爹娘走了最不想走的一步,也让你再没退路。” “那些银子是爹娘给我的吗?”苏锦时问道。 苏怀瑾叹气,“那是我给你的,并非爹娘给的,他们知道你要走,却没有想到会有今天这一出,你对钱万宝做的事,虽说是自卫,但钱万宝定是添油加醋的对爹说了一番,我从没看过爹像今天这样,这样疲惫和无力。” 苏锦时吸了吸鼻子,想:这个家,她再也呆不下去了吧。 随后,苏锦时回房间整理自己的衣服,整理了一会儿,赵氏进来了。 第五十四章 赵氏手中拿了一个钱袋,她走到苏锦时身边,有些不舍的看着苏锦时,“锦时,这是我私下里藏着的,你先拿着吧,你爹脾气犟,过段日子便会好了。” 苏锦时看着赵氏,默不作声,良久她退回赵氏的手,笑着说:“娘,这些你自己用吧。” 赵氏表情有些复杂,似乎有些话想说,却又迟迟不说,苏锦时见了,便说:“娘,你想说什么便说吧,以后或许已经没机会了。” 苏锦时声音低低的,赵氏却是忽然红了眼眶,她将那个钱袋塞到苏锦时手中,声音有些哽咽,“锦时,你这丫头总是想一出是一处,做事儿也没个正型,你以后在外面可要注意一些,莫要再强出头了……” 苏锦时看着她不舍的模样,心中叹了一口气,安慰道:“娘,我会小心的,也会收敛一些脾气。” 赵氏含着泪点了点头,又一次叮嘱道:“锦时,若是在外面累了,被人欺负了便回来吧,你爹嘴硬心软,你若是说几句好话,他也会原谅你的。” 苏锦时咬了咬嘴唇,却是点了点头。 她从要出走的那时起就没有想过给自己留退路,她答应赵氏不过是为了让她安心。 她心里明白,她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回到这里了。 ** 年素一早起来就听到苏家发生的事,她并没有去了解经过,只听了个大概,便匆匆回家收拾东西了。 她们的计划可能要提前实行了。 等年素收拾的差不多了,苏锦时已经轻装来到年素的家中,小豆子有些呆愣的站在年素身胖,小手拉着年素的一脚不肯放,原本灵动的双眼十分迷茫。 苏锦时看到年素面上有些无措,她便知道年素还未和小豆子说要离开的事,她叹了一口气,蹲了下来,对小豆子说:“你想去外面看看吗?去看看这桃花镇以外的风景。” 小豆子本能的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他握着年素衣角的手紧了紧,说:“娘亲在哪我就在哪,我不要离开娘亲!” 苏锦时伸手摸了摸小豆子的头,给了他一块糖糕,柔声道:“要不要去看看你爹?” 小豆子眼中露出期待,他又抬头看了看年素,确定娘亲同意,便重重的点了点头,吃了一口糖糕。 苏锦时看了看两人带的东西,不过是两个包袱,她走到年素身边,牵起了她的手走出了门外。 年素的手忽然变得滚烫,她看了看周围,见有人走过,心中便有些羞涩,此时,苏锦时却说:“对不起,我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本来想安安静静的离开,却没想到弄成这样了。” 苏锦时的声音有些低落,年素紧了紧她的手,安慰道:“以后都会好的。” 年素的语气不确定,苏锦时心中一酸,是她让年素和她一起走的,她怎么能够颓废呢? 苏锦时不再说话,她牵着年素的手,年素牵着小豆子的手,三个人一起来到了大牛的墓前,年素放了一些干粮在墓前,当做祭品了。 小豆子看到这墓碑时,虽不知道墓碑上的字是什么,却有一种莫名的哀伤袭上心头,忍不住便哭出了声。 小孩子想哭便哭,声音脆亮,年素眼中也有泪意,她静静地看着大牛的墓碑。 大牛照顾年素的那几日,是她第一次体验到被人呵护的感觉,她感激大牛,是他让她明白这个世间并非是黑暗的,而她旁边这个女子…… 年素侧过头看了看苏锦时。 是这个女子陪她走完下面的路。 苏锦时看到年素眼中有泪水,她伸手捧起年素的脸,轻柔的为她擦去眼泪,年素任她擦去,眼泪却是越流越凶。 年素和小豆子两人哭了一会儿,也便停了下来,苏锦时干脆坐了下来,她看着大牛的墓碑,看着蔚蓝的天空,忽然想起了那天她看到大牛尸体时,他脸上的惊恐和惊讶的表情…… 苏锦时觉得脊背一凉。 那表情竟和刘氏死去的时候一模一样。 年素和小豆子还在大牛的墓前擦眼泪,苏锦时却无法安心坐着了,她现在很怀疑…… 是年强把大牛杀了。 一阵风吹过,苏锦时却觉得此处太过阴森,她站了起来,走到年素和小豆子身边,说:“我们该上路了,若还不走,在天黑之前就不能到下一个镇子了。” 年素给小豆子擦了擦脸,声音有些沙哑的说:“我们走吧。” 小豆子点了点头,乖巧的拿起了一个比较轻的包裹,吸了吸鼻子说道:“娘亲我帮你拿这个。” 年素心中感动,表扬了一句,“小豆子真乖。” “哟,你们这就打算走了?苏老板赔了我六十两银子,我怎么举得还不太够呢?”一个猥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锦时回过头一看,见是钱万宝,立刻冷了面色,“你来做什么?” 钱万宝扭动着肥胖的身子缓缓走了过来,面上露出了淫邪的笑容,“我来做什么?你以为你还能逃的了吗?苏信给你擦了屁股,你便能一走了之,想的也太天真了。” 苏锦时走上前一步,将年素和小豆子挡在了身后,她冷声道:“给了你钱,你还不滚远点?来这里讨人嫌做什么!” 钱万宝面上依旧带着笑容,脚步不停,“讨人嫌?若不是你,我此时正在家中欢度春宵,苏锦时,我告诉你,六十两银子不过是一个开头,你和你的小寡妇离不开这个地方!” 苏锦时皱着眉看钱万宝的表情,只觉得万分狰狞,听他的意思,昨日她真的将他的命根子踩没了? 若真是如此,倒是为这桃花镇除了一害,这钱万宝虽肥头大耳,在这桃花镇倒也常调戏妇女,虽说家中娘子管得严,他背地里做的事,却是令人发怒。 “看来你此生不能人道了?还真是大快人心!”苏锦时哈哈一笑,看钱万宝的眼神却愈加凌厉。 那钱万宝一听苏锦时这样说,怒从心中来,恶从胆边生,拿起旁边的一根木棍,朝着苏锦时快速跑去! 苏锦时没有料到,她下意识的将年素和小豆子往身后一推,那大力的一棍就这样打在了苏锦时的背上,背部立刻火辣辣的发疼。 眼看着钱万宝又要打她,苏锦时忍住背上疼痛往旁边一滚,手上正好够到一个木棍,她快速移动,钱万宝一棍一棍的落下,苏锦时尽数躲去。 一旁的小豆子被吓傻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形,险些要哭了出来,年素捂住他的嘴巴,在他耳边说:“现在不要哭。” 小豆子自己捂住了嘴巴,拼命忍住不哭出声,年素则悄悄地走到一旁,拿起了地上的一块砖头,又悄悄地走到钱万宝的身后。 苏锦时看到年素走过来,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她离远一些,年素则没有管苏锦时,她绕在钱万宝的后面,找准时机狠狠地用砖头砸向了钱万宝的头。 突然遭受袭击的钱万宝一蒙,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头疼欲裂,这时候,苏锦时和年素已经跑开了。 年素却有些担心自己是否下手过重了,频频回头看,却见到钱万宝抱着头在地上打滚,跑的便有些慢了。 苏锦时明白年素的想法,她拉住她的手拽着她跑,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的说:“再不跑,他就要追上来了,你的力气太小,即使使上全身力气,钱万宝也不会死,你且放心。” 年素点了点头,加快脚程,顺带还拉住了小豆子。 小孩子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跑得飞快,似乎很想摆脱钱万宝,他的眼睛里还有眼泪流出,却一声不吭。 约莫跑了半个时辰,三个人来到了一条小溪旁,才停下来休息。 苏锦时拿着水囊去河边取了一些水,递给年素喝了一些,又给小豆子喝了一些,她才开始喝,三个人坐在溪旁的石头上,没有人说话。 小豆子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看着溪中的鱼怔怔发呆,年素则是一脸疲惫的模样。 “我们出来了,我们离开桃花镇了,以前所有的难过快乐都留在那里,我们要接着走下去。”苏锦时双手撑着地,看着蓝天,淡淡的说。 年素点了点头,只觉得有些恍惚,她以前过的那十六年似乎就停在了桃花镇,她的生命似乎才被点亮。 “我只是有点难过,我们在大牛的坟前伤人了。”年素也看向蓝天,略带伤感地说。 苏锦时叹了一口气,嘴角却是扬起了,她看着天空,总觉得和桃花镇的不一样,好像比桃花镇的更加辽阔。 三个人坐了一会,小豆子转过头噘着嘴说:“娘,我饿了。” 年素一笑,给小豆子拿了一块饼,同时也给了苏锦时一块,自己也拿了一块。 三个人在溪水旁吃着饼,普通的饼,此时吃着却觉得意外的好吃。 第五十五章 傍晚时分,三个人终于来到了临近桃花镇的一座城——风城。 苏锦时和年素走在大街上,只觉得热闹非凡,路边有小摊子卖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两个大人都吸引了目光,更别说小豆子了。 小豆子一进城便盯着街边的小摊子上的东西,没路过一个摊子,他都要逗留许久,等到了一个捏糖人的摊子,他干脆不走了,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捏糖人的老板。 苏锦时也是第一次见到古人捏糖人,不过片刻功夫,一个仙女模样的糖人儿便捏好了,许是小豆子盯得太久了,那老板便将糖人儿给了小豆子。 小豆子不知道该不该收,便转过身看向年素和苏锦时,那水灵灵的大眼中却尽是希冀。 苏锦时见了,便笑着问那老板,“老板,这糖人儿多少钱?” 那老板笑了笑说:“我也要收摊了,这糖人儿就送给你们吧,瞧你们的模样倒像是外地人,几日后风城中有一个灯会,几位若是行程不赶,便可瞧上一瞧!” 苏锦时一听立刻乐了,她喜欢热闹,况且她在现代时一直听说有灯会,却从未真正见过灯会,此时正好可以一观! 那老板准备收摊了,苏锦时和年素向他道了谢,便也离开了。 “素素,那老板说过几日会有灯会,到时我们去看好不好?定会很好看的!”苏锦时看向年素的眼睛亮亮的。 年素含笑点了点头,眼中却也有了期待。 三个人在街上闲逛着,因着已经是傍晚时分,倒也有一些卖馒头烧饼以及地瓜的,苏锦时买了一些,他们边走边吃倒也十分开心。 随着夕阳渐渐落下,东方出现了淡淡的星辰,苏锦时和年素找了一家价格合理的客栈住了进去,考虑到资金不足,他们只租了一个下等房。 小二领着三个人进了客房,简单说了一下要注意的地方,便也离开了,苏锦时瞧着这客房,叹了一口气,一想到她以前在现代时看的电视剧中的客栈,便觉得这里真是太简陋了。 年素却显得有些兴奋,她将包裹放了下来,检查着房间里的东西,小豆子则直接躺到了床上,感叹道:“这床好软!” 苏锦时有些心疼他们俩,她打开了窗,通通风,这地方约莫是有一段日子没人住了,屋子里有淡淡的霉味。 这客房在一楼,走几步便能到客栈大厅,如今正是饭店时候,便有些吵闹,苏锦时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将方才买的东西拿了出来,三个人就当作晚饭吃了。 吃完后,那小二便进来了,笑着问道:“二位客官,可要点些吃的?瞧你们不像本地人,风城的特色菜只我们家做得最好!可要点?” 小二笑眯眯的看着苏锦时和年素,瞧着模样似乎已经准备好记下来了。 苏锦时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不必了,我们现在还不饿,我们想在这风城转一转,这风城可有什么知名的地方?” 那小二见苏锦时和年素并不点东西,面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却依旧耐心地说:“风城自是有三绝,一绝便是那引水湖上的引榭亭,若是落日时分去瞧上一瞧,真真是闲情逸致,就算是晚间去看,依旧是别有风味!” “再说那王寡妇家的桂花糕,真真是风城一绝,妙不可言!若是吃上一次,便再也吃不下别人家的啦!” 那小二说的绘声绘色,倒有几分说书的模样,尤其是说到桂花糕时,竟还咂吧咂吧嘴。 年素一笑,“这桂花糕真有这般好吃?” 小二立刻点头,笑道:“那是自然,我还未见过说它不好吃的!这王寡妇每日只做一百份桂花糕,卖完就关门,卖的也不贵,倒是吸引了许多人吃呢!” 苏锦时一挑眉,这王寡妇倒是与众不同,每日一百份桂花糕,还卖的不贵。 “嘿嘿,其实那王寡妇人长得也是极美的!”小二的面色有些红,接着说道:“剩下那一绝,便不是你们能去的了!我方才说的那两样啊,可能让你们好好玩玩了,这若是要吃王寡妇的桂花糕,可要起的早才能买到!” 说完,那小二便打算离开了,小豆子听那小二说的入迷,却不知道那第三绝是什么,便脆声问道:“那第三绝是什么?” 那小二见发问的是一个小男孩,便哈哈一笑,只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却依旧不说,苏锦时也有些急了,追问道:“为何我们便去不得?” 小二笑着叹了一口气,也就开口了,“那第三绝,便是在风月场所,风城的紫烟楼有一个姑娘名唤烟儿,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容貌也是天仙一般的,这烟儿姑娘七天出台一次,每次出台只卖艺不卖身,却依旧座无虚席!” “我自然是没能瞧见那烟儿姑娘,只是听过来客栈的客人们说过,均说此生得以见到烟儿姑娘便是无憾了!”那小二说时,面上有淡淡的向往。 年素听得脸红了,苏锦时却是十分感兴趣的模样,刚想继续追问,客栈老板便在外间大声喊小二,那小二便离开了。 苏锦时心念一动,她有些想穿了男装去拿紫烟楼瞧一瞧,她刚想说话,便听到小豆子问道:“娘亲,风月场所是什么地方?小豆子能去吗?” 苏锦时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一个小孩,可不能让他这么早就知道那风月场所…… 小豆子的声音让年素回过神来,她连忙说道:“小豆子不能去,那风月场所并非好地方,小豆子是乖孩子,答应娘亲,以后都不去。” 小豆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苏锦时却是一下子笑了出来,她看着年素认真的表情,只觉得异常可爱。 年素白了苏锦时一眼,脸却不正气的红了,她的眼神飘到另一旁,苏锦时则看着她静静地笑着。 过了一会儿,小豆子有些疑惑的看着苏锦时和年素,开口说:“娘亲,我们去方才那大哥哥说的引水湖好不好?” “好啊好啊!”苏锦时还没等年素说话,就走过去拉起了她的手,笑眯眯的说:“今日月色这般好,我们便去引榭亭赏月吧!” 年素轻轻的挣扎了一下,见挣扎不开,便也顺从了苏锦时的意愿,两人手牵手一起出去了。 这风城晚上也热闹,一些小摊小贩摆着摊吆喝着卖东西,街上也有一些男男女女相谈甚欢,苏锦时倒是有些惊讶,她本以为古人都是较为保守封建的,此时看来到并非如此。 小豆子欢快的在街上跑着,年素则在后边叫唤着让小豆子跑得慢一些。 苏锦时看着年素的模样,第一次觉得年素真的有做娘的架势了,想到这,她便紧了紧握住的手。 年素转过头有些疑惑的看向她,苏锦时凑到她耳边,低声的笑道:“你这样好看,我怕被别人抢了去,自然要握得紧一些。” 耳边是熙熙攘攘的人声,此时,苏锦时却觉得周围都安静了下来,她的眼中只剩下年素。 苏锦时的眼神温柔如水,彷如此时的月色,让年素忍不住沉溺于此,她脚步停了下来,看着苏锦时,第一次有了一种想吻她的冲动。 她缓慢的凑近,不过近了几分,她便听到小豆子大声喊道:“娘亲,锦时姨,你们怎么这么慢!这边有很好玩的东西!” 小豆子的声音穿过人群,让年素回了神,她下意识的答应了一声,想起方才她的想法,只觉得面上一阵火热。 好在现在是晚上,想来也看不真切。 苏锦时自是明白方才年素的想法,那一刻她的心也在狂跳,她们吻过不止一次,却都是她主动吻年素的。 她今晚一定要诱使年素吻她! 苏锦时和年素来到了小豆子说的所在,却见有人在耍杂耍,小豆子和年素倒是看得津津有味,苏锦时却是毫无心思,方才年素的冲动已经撩拨了她的心弦。 此时她的心中只想一步一步诱导年素主动吻她,但现在显然不是好时机好地点。 “素素,这个不好看,我们去引榭亭好不好?那小二说的那样好看,我们就去看看嘛!” 因为周遭有些吵闹,苏锦时便凑到了年素耳边说话,热气喷洒在年素的耳朵上,年素只觉得全身都热了起来,她微微挪开了一些距离,虽还想看,但她发现苏锦时竟然对着她撒娇了! 一听到苏锦时撒娇的语气,她便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年素点了点头,拉住了小豆子的手,便将他往外拽,小豆子还没看够,便想往前面挤,苏锦时瞧着这小家伙这样不合作,便说道:“等会锦时姨给你买小糖人儿好不好?” 一听到吃的,这小家伙便立刻乖乖的出来了,只是那眼睛依旧盯着杂耍那边,苏锦时也不管他,直接拉了就走。 三个人第一次来风城自然不认识路,苏锦时问了几个人,终于是找到了引榭亭所在。 约莫是晚上,引榭亭中并没有人,苏锦时心中狂喜,加快了脚步往那处走。 小豆子腿短,要跑着才能赶上苏锦时,他哎呀呀的叫道:“锦时姨,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苏锦时心想:我为啥跑这么快,还不是为了诱惑你娘亲? 她心中叹了一口气,发现小豆子在身边她有好多束缚,不能想亲就亲,不能想抱就抱…… 每次想做什么还都得躲着小豆子! 第五十六章 三个人跑到了引榭亭中,却均是赞叹着引榭亭果然不同反响。 今晚月色很好,约莫是十五,月亮又大又圆悬于空中,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一般,星辰的光芒亦被遮挡,而这引榭亭坐落于引水湖的正中央,湖中有莲花盛开,淡淡月华下,那水中仿佛有一股雾气,睡莲朦朦胧胧的立于水中,仿若仙境。 月儿倒映在水中,偶有清风拂过,掀起阵阵涟漪,荷香入鼻,竟让人有些微醺了。 苏锦时虽心中有他想,见到这样美的风景也觉得呼吸一窒,她转头看向年素,只见她也是一副惊叹的模样,苏锦时淡淡的一笑,站到她旁边,轻轻的搂住了年素的肩膀。 年素一愣,却也乖乖的将头靠在她肩膀上,两人一起欣赏月色睡莲,只觉得惬意非常。 苏锦时心中一动,她低下头,在年素耳边说道:“素素,方才在街上,你想对我做什么?” 苏锦时的声音低沉悦耳,随着清风吹入她的耳中,竟和今晚的月色一样温柔动人。 年素面色一红,将头埋得深了一些,却是不肯说话,苏锦时见此,轻声说:“素素,你是不是想亲我?” 苏锦时这话一出,年素只觉得自己心跳如鼓,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灼热起来。 苏锦时看着年素小媳妇的模样,也不再说话,只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继续看着风景,心中却如灌了蜜糖一般。 年素埋在苏锦时的肩头,过了一会儿,见苏锦时没有什么动作了,她便抬起了脸,却见她正在专心致志的看风景,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竟如同那睡莲一般沉静。 年素尚未从苏锦时脸上看到过这样的平静,不由的被吸了进去。 “素素,你要是再看,我可不能保证我不对你做什么哦~”苏锦时眼神依旧落在前方的景致上,语气却是自带笑意。 年素一笑,趁着小豆子不注意,踮起脚尖在苏锦时唇上吻了一下,碰了一下便马上离去。 苏锦时心中狂跳,碍于小豆子在,她不能就着她的主动深吻一番,她搂住年素的手紧了紧。 年素身形很小,苏锦时搂的紧,年素便直接被扣入怀中了,怀中软玉温香,眼前极佳美景,这一刻,苏锦时只觉得人生圆满了。 但好景不长,便有人声将近,年素挣扎了一下,苏锦时随是不舍,却也松开了她。 过了一会,便有三三两两的人过来了,他们一路欢声笑语,倒极是快活,苏锦时被打扰了,便有些不开心。 待人走近,年素却是低声惊呼了一下,苏锦时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却见来人是救了她的那三人,唐明泽,唐雅欣和陆宁。 三人来到引榭亭自然也认出了年素和苏锦时,唐明泽挑眉看着两人,笑着问:“竟是这般巧,两位姑娘也在此处欣赏月色吗?” 年素点了点头,微微低着头,笑说:“三位也是来此看风景的吗?” 唐明泽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引水湖,赞道:“此处真为人间仙境,倒是不虚此行!” 唐雅欣也赞叹道:“在京中都没能看过这样美的风景,哥,以后我们在这里建一个宅子好不好?若是晚年住在此处,定是妙不可言!” 苏锦时想了想,还是对唐明泽笑着说:“还未当面谢谢你那日救了我,若不是你们,我大概无法逃离顾府了。” 唐明泽闻言望去,却见一个姑娘面带笑容,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他笑着摆了摆手,“无妨。” “听闻你早就知道那顾生允是那样的人?你为何还嫁给他呢?”唐雅欣却是脆声问道。 苏锦时目光转向唐雅欣,只见她身量极小,脸上还有一些婴儿肥,瞧着似乎不到十五。 她笑了笑说:“那时父母逼着,自己又想调查清楚,便就嫁过去了,却没想到是入了一个虎穴。” 唐雅欣楞楞的点了点头,接着说:“你胆子可真大,我娘从小就告诉我,以后嫁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一方面,却也要找合自己心意的人,你明知道那顾生允不是好人,却还是嫁了,我真是佩服你!” 苏锦时一愣,她这件事做的有多冲动,她如今想来当时是极为幼稚的,可这小姑娘却是佩服自己。 “不敢当,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苏锦时的声音有些淡然,她看着月亮,不再说话。 唐雅欣见她不说话,也识相的不说了,只是看苏锦时的目光多了几分崇拜。 苏锦时笑而不语,她看到旁边的小豆子已经开始打瞌睡了,她便带了年素和小豆子一起离开了。 唐雅欣看着苏锦时离开的背影,有些赞叹的说:“哥,苏锦时真是厉害,我好生佩服!” 唐明泽却是摇了摇头,目光转向一直静默不语的陆宁,“你和这傻丫头说说。” “小姐,莫要盲目崇拜一个人。” 陆宁的语气硬邦邦的,唐雅欣听了直皱眉,“你们这两个人,真是无趣,我瞧着这苏姑娘有趣得紧,我就喜欢她了!” 唐明泽摇了摇头,摇着折扇不再说话。 ** 苏锦时和年素回了客栈,现时吃饭的人已经很少了,房间里也听不到外面的喧哗了。 小豆子早已经困得不行,年素帮他稍微梳洗了一下,便让他躺在床上休息了。 苏锦时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水,注意力却一直在年素身上,她见小豆子已经熟睡了,便站了起来,年素本想做一些针线活,却被苏锦时从后面抱住了。 年素身体一僵,却很快柔软下来了,她的脸颊绯红,却任苏锦时抱住她,亲着她的耳朵。 她呼出的热气喷在年素的耳朵上,年素只觉得身体热的不行,挣扎着想要逃离苏锦时的怀抱。 苏锦时却不安的扭动了一下,撒娇了叫了一声,随后,她又有些委屈的说:“你是不是嫌弃我了?我连抱你都不能抱了吗?” 年素一听,顿时不挣扎了,她低声说:“不是……只是,我……” “你什么?嗯?” 苏锦时继续吻着年素的耳朵,时不时舔一下,年素心跳如鼓,一边很想逃脱苏锦时的怀抱,一边又想到方才苏锦时那委委屈屈的语气,便又软了心。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年素不敢挣扎,怕又让苏锦时伤心,但她这样的撩拨,她真的受不住啊! 苏锦时抱着年素的手又收紧了,她将脸埋在年素的发间,“我不想你离开我。” 年素登时软了心,“好,我不离开你。” 苏锦时松开了年素,将她转了一个位置,面对自己,随后她低下头吻了吻年素的唇,不断的亲着,她嘴边呢喃着说:“方才在引榭亭我就想吻你,可惜来了三个灯泡……” 一提到引榭亭的事,年素的脸又红了几分,但听到最后,心中却有些疑惑。 什么是灯泡? 但苏锦时没有给她思考的余地,直接深深地吻了上去,轻柔的撬开她的牙齿,舌头在她口中灵活的穿梭,年素心跳的很快,腿甚至有些软了,她下意识的搂住了苏锦时的脖子,以支撑自己将要倒下的身体。 苏锦时将她推到了墙上,双唇移开了些距离,额头抵着额头,她有些喘息。 “素素,素素……”她重复的叫着年素的名字,年素开始开答应,但见苏锦时一直叫着,便也不应声了。 她抵着苏锦时的额头,只觉得全身涌动着一股陌生的暗潮,这中陌生让她有些害怕却又有些兴奋。 苏锦时叹了一口气,离她离得远了一些,她说:“你先去洗漱吧,快去睡吧。” 突如其来的远离,让年素有些不知所措,她看着苏锦时水润的眸子,有些失措的说:“你怎么了?” 苏锦时一笑,“你喜欢我刚刚那样吗?若是你喜欢,我可以继续,但会不会吵醒小豆子我就不知道了。” 年素听到可能会吵醒小豆子,立刻跑走了,她到水盆前,稍微的洗漱了一下,然后就躺到床上去了。 苏锦时出了门,外面空气带着凉意,倒让她清醒不少,当她看到年素有些惊慌的眼神时,她便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年素还没准备好,而她也没有准备好。 她在外面冷静了一下,便进了屋,煎蛋的洗漱了一下,也准备睡觉了。 小豆子睡在最里面,年素则背对着外面睡,苏锦时躺了下来,搂住年素的腰,便闭上了眼睛。 年素紧闭着眼睛,却是睡不着,方才平复了一些,苏锦时再次躺下,她身体便不由自主的热了起来,尤其是苏锦时的手还环着她的腰,她更是没法睡着了。 挣扎了一会儿,苏锦时的呼吸都均匀了,她还是睡不着。 年素翻了一个身,黑暗中,映入眼帘的事苏锦时的睡脸,少了几分张扬和英气,却多了几分宁静,年素伸出手,轻轻的描绘着苏锦时的面容,不由的笑了。 看着看着,年素倒是觉得体内的暗潮慢慢的降了下来,慢慢也有了睡意。 第五十七章 第二日,苏锦时起了一个大早,想去买那王寡妇做的桂花糕,小豆子爱吃甜的,年素虽然从来不说自己喜欢吃什么,苏锦时却也慢慢发现,年素爱吃甜食,尤其是糕点类的甜食。 她出客栈的时候天蒙蒙亮的,遥远的东方还有点点星辰,路上却也有了行人,苏锦时随意抓过一个人打听了一下王寡妇的所在,便急匆匆的跑了过去。 这地方她白日里也曾路过,却是不起眼的小弄堂,此时却排了很长的队伍,苏锦时瞧了瞧,粗略的看了一下,排在她前面的少说也有几十人。 有些幽暗的小弄堂里飘来一阵香味,苏锦时顿时口齿生津,她瞧了瞧别人,也和她一样,她便放下了心。 她看着前面冗长的队伍,叹了一口气,心中后悔自己怎么不再起早一些。 好在轮到她的时候还有约莫十几个桂花糕,苏锦时一口气买了五个桂花糕,她刚付完钱,却听到排在她后面的人有些不满了。 苏锦时也不管,喜滋滋的拿着桂花糕回去了。 回到客栈的时候,年素和小豆子还睡着,苏锦时便将桂花糕放在了桌上,又轻手轻脚的出门了。 这时候,天空已经亮了不少,苏锦时踏着欢快的步伐在街上走,街边有卖包子馒头的,腾腾的热气从蒸笼中冒出来,阵阵香味传遍街头巷尾。 苏锦时忍不住买了两个白馒头,一边走一边吃着,倒也觉得味道不错。 她走到城里的公告墙上,却见到有帮助官府破案给银子的纸张,她心中有些心动,却也有些疑惑。 正巧旁边有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也在看,苏锦时便问道:“敢问公子,这告示是官府贴的吗?” 那男子瞧了瞧苏锦时,见是一个姑娘,语气便有些不善,“自然是官府贴的,妇道人家莫要关系这种事。” 苏锦时皱了眉,却不想与他争辩,继续问道:“此处说会给赏银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这告示贴在这里都有个把月了,却是无能能破,本来赏银不过一两,因着长久无人能破,此时已经涨到了十两,我瞧着却依旧无人能破!”那书生叹息着说道,说完才发现自己是同女子说这些话,便皱了皱眉。 苏锦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开始仔仔细细的看那告示。 这公告上写的便是这风城中最近的一桩奇案,一个月前,风城的引水湖中现出了一具尸体,那尸体已经被湖水泡的全身浮肿,手上和腿上皆有伤痕,死者的面部表情却十分祥和,并不像被人所杀。 公告上写的字并不多,苏锦时来回看了几遍,想了想,若是要想破了此案,她定然得去官府。 如此想着,天色已经完全亮了,苏锦时打算先回客栈同年素说说此事。 回到客栈,年素和小豆子已经起来了,小豆子开心的吃着那些桂花糕,年素则是面带微笑的看着小豆子。 见苏锦时回来了,年素手撑着下巴,歪头问道:“这桂花糕时你买的吗?” 苏锦时笑着坐了下来,看到桌上还剩下一个,便问道:“桂花糕好吃吗?” 年素点了点头,“方才我吃了一口,很是好吃,你看小豆子吃的多开心。” 苏锦时听到这话,立刻不开心了,这桂花糕是她专门买给年素吃的!怎么小豆子一个人就吃了四个?! 小豆子吃完一个,伸手又要再拿,被苏锦时一下子拍了手,皱眉道:“你娘都没吃呢,也不知道省点给你娘亲吃。” 小豆子看了看桌子上的桂花糕,又瞧了瞧自家娘亲,立刻将桂花糕给了年素,脆声道:“娘亲吃,小豆子已经吃饱了!” 苏锦时心中还是心疼那些桂花糕,竟大半都落在了小豆子的肚子里,这分明是她特地给年素买的啊! 年素见了,也笑着接过那桂花糕,一手拿着桂花糕,一手放在嘴巴下面,小心翼翼的吃着,苏锦时看得有些心酸。 她们身上银子虽不少,但从长远来看,这些银子并不能让她们生活一辈子。 这时候,苏锦时又想起了那张公告,便试探得问:“素素,我方才看到一张公告,说是若是帮助官府破案就能得到赏银。” 年素下意识地摇摇头,“不行,破案这样的事情太危险了,你莫不是忘了上次在那顾府?” 因着小豆子在场,年素也没有把话说全,却也坚定了自己的立场。 苏锦时自然明白她的担忧,但她却觉得她们更需要银子,而她在这古代几乎是不能生活的,她虽跟着苏信学了酿酒,若是在她们找到地方安定下来后,可开一家酒馆,但此时,她们住着客栈,自然不能安定下来以酿酒为生。 年素大约也明白了苏锦时的担忧,她将剩余的桂花糕吃下,对苏锦时说:“我可以接一些针线活……” 苏锦时立刻打断年素的话,“不行,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赚钱养我?我保证我会一直很小心,不会让自己处于危险的状态,这次的案子若是破了,便有十两银子!” 年素低下头不看苏锦时,却依旧不肯妥协。 苏锦时叹了一口气,她对小豆子说:“小豆子,你到外面让小二送一些早点过来可好?” 小豆子吃了桂花糕很开心,便乐呵呵的出去了。 苏锦时抬手摸了摸年素的头,柔声道:“我会的东西并不多,在这里,我或许都没有办法谋生,我不想靠着你生活,这个案子我也不一定能破,只是想去试一试。” 以往年素都受不住苏锦时温柔的声音,会顺从苏锦时,但这次她却异常坚定。 “锦时,我真的不希望你再受伤害,那日我看到顾生允把刀子放在你的脖子上时,我都吓坏了,我不想你再一次这样……” 苏锦时心中有些感动,她本以为年素一直都是被动的状态,只有她一个努力着维系她们的感情。 她站了起来,将年素搂进她的怀中,软玉温香在怀,苏锦时的心也变得柔软起来,她温声道:“素素,我想让你的日子过得好一些,我不想你每次都省吃俭用,衣服都不舍得买,我不想你每次只能吃白馒头,吃了这顿没下顿……” 年素的眼眶有些红,她双手环住了苏锦时。 “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不让你担心好不好?”苏锦时的语气愈加温柔。 年素将头埋在她怀中,闷闷的说:“你答应我的,若是你没有保护好自己怎么办?” “那我就……”苏锦时顿了顿,在年素耳边说:“任你处置如何?” 苏锦时的声音很低,在年素的耳边轻声说着,年素便忍不住红了脸,这时候,客栈的门忽然被打开了,两人都受到了惊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开了对方。 小豆子首先进来了,小二则拿着一些早饭放在了桌上,也是一些包子馒头之类的。 苏锦时道了谢,倒是坐下来若无其事的吃了起来,那小二还是昨日的小二,送了早饭却也没有离去,反而笑着问道:“两位客官可有去昨日我说的那些地方瞧过?” 苏锦时瞧了年素一眼,见她的脸颊依旧是红的,心中愈发的喜悦,她笑着说:“自然是去看了,那引榭亭的风景真真是极好,王寡妇的桂花糕也是一绝。” 小二面露惊讶,倒是夸赞道:“两位姑娘自是会玩,”说完,他话锋一转,语气有些凝重地说:“只是这近日风城不太太平,二位姑娘还是少出去为妙。” 苏锦时面色一沉,想起她今日看到的那个告示,便问道:“可是那告示上的人又出手伤人了?” 小二见苏锦时瞧见了那告示,也就直说了:“这可不单单是出手伤人,这几个月内,已有好几个姑娘遇害了,失踪几日后尸体便在引水湖上漂浮上来,断断续续也快几年了,官府却破不了此案,那告示每隔一个月都会换,却是无人能破。” 苏锦时点了点头,笑着说:“多谢相告,这几日我和妹妹会注意一下。” 小二也不再逗留,关上门离开了,因着小豆子在场,年素也不好问苏锦时这案子的事。 “快来吃一些吧,你方才只吃了一个桂花糕,定然不会饱,多吃一些吧。”苏锦时笑着将年素拉着坐下来。 年素却是无心吃东西,磨磨蹭蹭了很久都没能咽下去。 小豆子眼睛溜溜的转,他见两个大人都吃得很慢,便直接开口说:“娘亲,锦时姨,我想出去玩一会儿,可以吗?” 年素皱了皱眉头,“怎么想出去玩?刚才没有听那个大哥哥说外面很危险吗?” 小豆子撅了撅嘴,“娘亲,我不出这里,我想和小清去玩一会儿……” “小清是谁?”苏锦时问道。 “是老板的孩子,方才瞧见了……我想和他去玩一会儿。” 小豆子的声音委委屈屈的,年素听了叹了一口气,摆摆手说:“去玩吧,不要和不认识的人走,知道吗?” 小豆子欢快的点了头,立刻跑了出去。 苏锦时起身把门关上了,她拿起桌上的一个包子塞到年素手中,“你多吃一些吧,这个是肉包,很好吃的。” 年素接过包子,咬了一口,倒是薄皮大馅,咬一口汤汁竟然顺着嘴角流了下来,苏锦时咽了一口口水,想到自己很久没吃到肉了,便觉得嘴里很馋。 好不容易等年素吃完了,苏锦时笑着问:“好不好吃?” 年素点了点头,苏锦时有把另一个包子递给了年素,年素却是不收,“你吃吧,我已经吃饱了。” 苏锦时已经吃了四个馒头,自然是吃不下了,她强行塞到年素的手中,“快吃,我方才在外面也吃了两个包子,也是肉包子,可好吃了,你快些吃吧!” 年素点了点头,这才开始吃。 第五十八章 苏锦时撑着下巴,微笑地看年素吃完了早饭,她将碗盘放在一边,继续笑眯眯的看着年素。 年素被盯得有些不自然,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说:“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苏锦时摇了摇头,笑意盈盈的说:“没有,我就是想看着你,看着你觉得很开心啊!” 年素俏脸一红,别过头去,过了一会儿,她又问道:“方才那小二说的想来也是你在告示上看到的那个案子,你真的打算去调查吗?” 苏锦时伸手戳了戳年素的脸颊,笑着说:“先查查看吧,若是能破旧破,若是不能,也就当玩玩了。” 年素还是有些担心,却也点了点头,只是说:“你若是要去查,也带上我吧。” 苏锦时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一下年素,低声说:“好。” 年素的脸又红了几分,苏锦时瞧着她只觉得心中喜悦,忍不住想再逗逗她,苏锦时轻轻的舔了一下年素的耳垂,低沉着声音说:“你怎么这么容易脸红呢?” 苏锦时的舌头滑过她的耳垂时,只觉得一阵阵麻意从耳垂处直接传遍全身,她继续可以感觉到苏锦时的舌的纹理。 耳朵忍不住红了起来,她连忙站了起来,保持了一些距离,有些结巴的说:“我……我们去衙门吧。” 苏锦时嘴角扬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慢慢的靠近年素,慢条斯理的说:“你真的要现在去吗?你的脸还是很红呢,可是我不想让别人看到你脸红的样子。” 年素一颗心砰砰直跳,苏锦时慢慢逼近她,她慢慢的后退,直到退到了墙上,她便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片阴影,隐约还在轻颤,依稀可见那眼眸清澈如水。 苏锦时见了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吻了吻她的眼睛,将她抱入怀中。 年素轻轻靠在苏锦时的肩头,她的心依然跳个不停,苏锦时的气息一直萦绕鼻息,她只觉得自己可能会沉溺在此,再也出不来了。 苏锦时安静的抱了年素很久,才放开了她,低头亲了亲她,才说:“我们去要门了解案情吧。” 年素点了点头,面上的红潮依旧,苏锦时放开了她,她却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 苏锦时和年素来到衙门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门外有衙役在看守,苏锦时走上前去表明了自己的来意,那衙役见是两个女子,便没有当一回事,敷衍着说: “妇道人家在家中洗衣煮饭便好,怎可来此处?” 苏锦时听了这话,心中来了火气,却依旧好脾气的解释道:“我们两姐妹初来贵地,囊中盘缠依然用尽,方才看到那告示,便想来试一试,,况且那告示上也没有说非男子不可。” 那衙役听了话,语气有些不好:“真是烦人,最近这么多人要来破案,却是没有一个能破的,如今连妇道人家都来,真真是烦人。” 话虽如此,那衙役却还是领着苏锦时和年素进去了。 苏锦时心中虽然不喜,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反倒是年素知道苏锦时不喜听到这样的话,还主动的握了苏锦时的手,想给她一些安慰。 苏锦时感觉到年素手的温度,侧头看了看她,表示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衙役将苏锦时领入知县顾明德的办公地方,房间门是开着的,里面传出有人说话的声音。 “你们来之前也有两位公子来了解那案件,瞧着倒也像外地来的。”那衙役解释道。 苏锦时点了点头,她和年素在外候着,那衙役进去通报了一声,得到了顾明德的允许,便让两人进去了。 苏锦时和年素一进去,便看到三个熟悉的人,竟是那唐明泽,唐雅欣和陆宁三人,后者瞧见了苏锦时和年素也微微有些惊讶。 顾大人见是两个姑娘,眼中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刚想开口,却被唐雅欣抢了先。 “是你们啊!你们也是来了解那案子的案情的吗?”唐雅欣的语气有些激动,她看着苏锦时问道。 苏锦时点了点头,也知道了他们的来意,心中计算着,这三人瞧着并不像缺银子的人,为何也会来破案呢? 若是他们也是为了银子而来,那她又该怎么办呢? “几位可是认识的?”顾明德猜测着说。 唐明泽打开折扇,微微一笑,道:“有过几面之缘。” 顾明德笑着点了点头,说:“几位倒是极为有缘,若是可以,几位倒是可以一起查办此案,银子的事莫要担心,若是真找出了凶手,每人给十两也是可以的。” 苏锦时眼睛一亮,开口问道:“此话当真?” 顾明德见苏锦时这样说,心中生出了淡淡的鄙夷,嘴上却也说:“那是自然。” 苏锦时听言有些欣喜的看了一眼年素,她转头对唐明泽说:“不知唐公子是否愿意同我们一起查办此案?” 唐明泽含笑看着苏锦时,点了点头,唐雅欣则是十分开心的走到苏锦时旁边,抱住了她的胳膊,歪着头说:“你住在哪个客栈,我去找你探讨这个案子好不好?” 唐雅欣的热情让苏锦时有些不适,她不着痕迹的挣脱了自己的手,笑着说:“自然是好。” 言罢,她将自己的客栈名说了出来,那唐雅欣也笑着说:“我们就住在悦福客栈,若是你有什么线索就来找我们吧!” 苏锦时点了点头,退开了一步。 顾明德见几人已经商量好了,便打算继续办自己的公务,这时候,几人中最沉默的陆宁走到了顾明德身旁,悄悄的给顾明德瞧了一件东西,那顾明德见了险些从椅子上跌下来。 他扶住了自己,站起来笑眯眯的瞧着唐明泽,讨好的说:“唐公子若是嫌客栈住着不舒服,也可以到下官府中暂且安住。” 唐明泽笑着点了点头,“若能如此,便谢过顾大人了,只是我的这些朋友们……” 唐明泽还未说完,那顾明德已经接了话,“那是自然,寒舍虽不大,却也有几间空房,还望几位住的习惯。” 苏锦时有些奇怪顾明德的变化,却也没有说什么,年素却拉过苏锦时,低声说道:“我们也要住进去吗?” 苏锦时明白年素的顾虑,她笑着说:“再看看,若是我们也能住进去,那便住进去。” 年素的眼睛闪了闪,没有再说什么。 苏锦时安抚性的握了握年素的手,那顾明德和唐明泽寒暄了一番,便转过头对苏锦时和年素说:“两位姑娘若是不嫌弃,便也住在寒舍吧。” 苏锦时自然顺着意思同意了,年素却没有说什么话。 定下来后,苏锦时带着年素离开了。 回客栈的路上,年素的表情一直淡淡的,苏锦时却是没有发现,她有些兴奋,不停地说着唐家兄妹的事。 “我本以为那唐家兄妹不会愿意和我们一起,却没想到竟是同意了,过一会儿你一定要详细同我说说那唐家兄妹是如何和我哥和你合作找到我的!” “那两人的来历恐怕不简单,如今看来倒像是朋友……” 苏锦时絮絮叨叨地说着,却没有发现年素说的话很少,几乎都是她一个人在说话,回到客栈后,年素坐在了床上,苏锦时一个人收拾东西。 收拾了一半,苏锦时终于发现年素的反常。 “素素,你怎么了?是不是不开心了?”苏锦时坐到年素身旁,拉住她的手,问道。 年素任她握着手,表情冷淡,“没有。” 苏锦时一下子慌了,自从她和年素在一起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年素冷冷的样子,苏锦时蹲了下来,仰头看着年素,有些慌乱的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忽然这样了?” 年素心里有些烦,她看到苏锦时这样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有想起方才那唐雅欣抓着苏锦时的胳膊一脸崇拜的模样,只觉得心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烦躁涌上心头。 她摇了摇头,绕开苏锦时起身,“没有什么。” 她开始收拾东西,苏锦时见她这样心中却是愈发的慌乱,她站起来走到年素身边,抓住了她的手腕,问道:“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如果你不愿意让我查办这个案子,我马上就去和唐家兄妹说……” 年素咬了咬嘴唇,她摇了摇头,“没有。” 她的语气依旧冷淡,苏锦时的心却像空了一块一样,压抑着很难受,她缓慢的放下了年素的手,一颗心瞬间地落了下来。 “你是不是已经想离开我了?”苏锦时的声音很淡,几乎听不出感情。 年素心中很无奈,她的心也很难受,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最尖锐的刀子一刀一刀划割。 她知道自己无理取闹了,但当她看到苏锦时全身绽放光芒的站在那,唐雅欣一脸崇拜的看着苏锦时,她便觉得自己好像离苏锦时越来越远了。 这样的感觉让她很不安。 她从最初就知道她随着苏锦时离开,她的生活便再无安定,但她却无法拒绝她。 “我没有……”年素低着头,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那你为什么忽然这样了?如果我做错了什么,我愿意改的。”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就好。 后半句苏锦时没有说出来,她静静地看着年素,心想,若是年素让她离开,她到底要不要离开? 她现在除了年素,什么都没有了。 若是年素也走了,那她又该何去何从? “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错了……”年素低着头,睫毛有些湿润,过了一会儿,她才说道:“只是刚才我看到那唐姑娘抱着你的手臂时,心中便很烦躁,有些不想理会你。” 回答年素的是死一般的沉寂,苏锦时楞楞的看着年素,久久不能言语。 良久,苏锦时有些不敢相信的说:“素素,你在吃醋对不对?” 第五十九章 “素素,你在吃醋对不对?” 年素看到苏锦时的表情有些奇怪,她也有些奇怪,说:“我没有吃醋……包子里没有醋。” 苏锦时听了,顿时笑了出来,她将年素抱在怀中,年素的身体软软的,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苏锦时抱的很舒服。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抱着年素了,当她柔软温顺的在她怀中时,她觉得自己心中无比的满足和幸福。 苏锦时心中慢慢的浮现出一个想法:只要年素在她身边,她在哪里都无所谓。 “你这个傻瓜,你这样就是在吃醋啊,因为我和那唐姑娘举止亲密,你心中便会觉得不开心。”苏锦时温柔的解释道,语气中却流露出丝丝甜蜜。 年素有些不知所以然,她虽知道□□,她却也只是听过,从未自己经历过。 她回想自己方才的举动,也觉着有些莫名其妙,只是心中那一股不舒爽是切切实实存在的。 年素靠在苏锦时的怀中,享受着片刻的温暖,她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锦时轻声的笑了,却也不再说她吃醋这档子事,只笑着说:“傻瓜,这表明你在乎我,你想占有我,你想我只属于你一个人对不对?” 苏锦时的笑声清扬,带着一股低低的磁性,年素抿了抿嘴巴,没有说话。 方才她脑海中跳出的想法确实如苏锦时说的一般,但被她及时遏制住了,她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出现这样的想法。 她从小的遭遇让她不敢主动争取什么,她害怕自己一旦拥有了便有一日会失去。 拥有时固然快乐,失去却会比得不到更难过。 “我没有。”年素的声音闷闷的,她的头在苏锦时的胸前蹭了蹭,却觉得意外的柔软,她俏脸一红,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苏锦时却没有注意到年素的身体变化,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家的小媳妇怎么这么口不择言?” 年素没有说话,心中却因为她的那句“我家的小媳妇”而飘飘然了。 她想现在苏锦时也算是自己拥有的了吧。 “小笨蛋,你要明白,我只有你一个人了,如果你也离开我了,接下来的路,我就不知道该怎么走了。”苏锦时紧了紧手臂,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上一吻。 年素终于伸出手轻轻地环住苏锦时,她低声说道:“对不起,我刚刚不该那样对你。” 苏锦时摸了摸她的头,刚想说话,却又听年素说:“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便一直跟着你,好不好?” “好,好。”苏锦时吸了吸鼻子,心中满满的都是感动。 能让她的小媳妇说出这句话,真是不容易啊。 两人继续抱着腻歪了一会儿,这才开始收拾东西,虽没有太多的言语,但却十分默契。 等收拾的差不多了,小豆子奔奔跳跳的回来了,他看到两人在收拾东西,面上的欢快表情瞬间凝滞了。 “娘亲,锦时姨,我们要走了吗?”小豆子的声音有些呆呆的,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苏锦时看到小豆子,也觉得她们对小豆子有些不公平了,毕竟还是个孩子。 苏锦时走到小豆子身旁,摸了摸他的头,道:“我们还不走呢,只是换一个地方住而已。” 小豆子看了看苏锦时又看了看年素,低下了头没有说什么,一双大眼睛却是有些湿润了。 苏锦时有些无奈的往年素看去,年素叹了一口气,她说:“我们换一个好一些的地方住,不好吗?” 小豆子依旧低着头,没有说话,苏锦时和年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便都沉默了下来。 良久,小豆子才轻声说:“娘亲,我和小清去告别。” 说完,小豆子立刻跑了出去,年素看着小豆子离开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 “锦时,你说我们是不是有些忽视小豆子了?他来这里不久,刚交上一个朋友却又立刻要离开了。” 年素的声音淡淡的,苏锦时却听出了其中的难受。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安慰道:“让小豆子长些阅历也好,若是在一个地方久了便会固步自封。” 年素不太明白苏锦时的意思,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 苏锦时和年素将行李全部整理好了之后,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小豆子才回来,他嘟着嘴不太开心的模样。 “娘亲,我们什么时候走?”小豆子低着头问道,声音低低的。 苏锦时在小豆子面前蹲了下来,变戏法似的从身后讲一个糖人儿拿了出来,在小豆子面前晃悠,“这是你最喜欢的糖人儿哟!” 小豆子看到糖人儿,心中开心起来,面上的愁容也少了些。 苏锦时摸了摸小豆子的头,站了起来,拿着行李便准备离开了,年素也拿起了行李,小二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年素走之前,又看了看这里,脑海中忽然浮现刚进这个客栈的时候,她和小豆子兴奋的模样,如今不过一天,她便要离开了。 苏锦时拉着年素的手,轻轻捏了捏,给她一些力量。 小豆子吃着糖人儿,看到客栈后边院中的小清,他用力地挥了挥手,也不管这客栈还有人说话,大声地说:“小清,我以后会回来找你的!” 苏锦时叹了一口气,竟也被这两人弄得有些离愁别绪了。 三个人慢慢吞吞的走到了顾明德的府上,报上了来意,便有门卫接着三个人进去了。 知县府上倒是不小,假山流水一应俱全,客房也有几间,唐明泽,唐雅欣以及陆宁早就到了,选好了客房,正巧还剩下两间客房,年素因着担心小豆子,便合小豆子一个房间,苏锦时则是一个人一间房。 苏锦时的房间就在年素的隔壁,她将行李放好后,竟有些后悔离开客栈了,住在这里虽然省了一笔费用,但她不能和年素睡一张床了! 比起那些银子,她还是想和年素睡一张床啊! 但现在已经搬过来了,她也没法再和年素说回客栈这样的话…… 正想着,唐雅欣在门口敲了敲门,随后进来了,她一脸开心地说:“太好啦,我就住你隔壁!以后可以一起讨论案情哦!” 苏锦时礼貌的笑了笑,说:“可以啊,到时候把大家都叫上,会比较容易想出头绪的。” 唐雅欣也笑着点了点头,这时,年素进来了,她拿着一包东西,说:“这是你……” 话还未说完,却看到了唐雅欣也在场,顿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有些呆愣的站在原地。 苏锦时看到她有些举足无措的模样,心中叹息一声,走到了她身旁,结果她手中的包裹,温声说:“你整理好了吗?” 年素点了点头,看了看唐雅欣,勉强笑道:“我回去看看小豆子。” 苏锦时扶额,她拉住了年素,说:“你留下来帮我整理呗,我东西好多的……” 唐雅欣见没自己什么事了,便笑着说:“你们快些整理吧,等会儿我哥说要去瞧一瞧尸体,你们要一起去吗?” “好啊,等我们整理好了来找你们。” 说完,她便拉着年素的手来到床边,唐雅欣应了一声便也离开了。 年素知道自己又有些反常了,心中十分懊恼,语气又冷了下来,“你整理的差不多了,我就走了。” 苏锦时却没有放开她,伸出另一只手点了点她的眉心,“你呀,不要想太多了,她只是来和我说说话罢了。” 年素低下了头,没有说话,她对于自己的行为和反应也有些讨厌,心情不由得变的更不好了。 “等一会儿你们去吧,我在房间里陪小豆子吧。”年素忽然出声说。 苏锦时心中一紧,她已经听出了年素语气中的淡漠,她抓着年素的手紧了紧,“你不想和我一起吗?” “没有。”年素摇了摇头,本不想再说,却见苏锦时脸上的笑容霎时不见,只得开口解释道:“我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况且小豆子刚和那小清分开,心情约莫也不好,我陪陪他也好。” 年素的理由十分合理,苏锦时却觉得这并不是真正的原因,“素素,你实话告诉我,你不去真的不是因为唐雅欣?” 年素愣了愣,却还是点了点头,“我虽也见过尸体,心中却还是会觉得害怕,不如便让我留在这里吧。” 苏锦时只得点了点头,却依旧有些不放心的说:“你若是心中不舒爽便和我说,你若是不开心,我们立刻离开这里。” 年素没有说什么,帮着苏锦时整理了东西,便也离开了。 苏锦时心中还有些疑惑,只是年素不肯说她也不愿意刨根问底。 过了一会儿,苏锦时便去找唐雅欣了,她进去时,唐明泽和陆宁也在,三个人正有说有笑的。 唐雅欣见苏锦时来了,立刻开心的说:“太好啦,我们去看尸体吧,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对啦,年素怎么没有来?” 苏锦时笑着说:“她要照顾小豆子。” 第六十章 一行人来到了衙门的停尸房,因着命案刚发生不久,这尸体倒也没有被运回去,他们进去的时候正有两个仵作在说些什么。 两个仵作看到有人来了,其中一个青衣仵作便问道:“敢问四位是何人?此处并非常人可进入。” 唐明泽将折扇打开,笑了笑说:“我们是经了顾大人的准许才进来的,因着看到外面告示,便就来查探一番。” 青衣仵作听了,却也没有完全相信唐明泽,面带微笑的说:“公子可否有顾大人的公文,若是没有,恐怕要请几位出去了。” 唐明泽挑眉,他看了看旁边的陆宁,示意他将预先拿到的公文拿给那仵作。 陆宁微微点头,走上前去将公文给了他,那仵作看了之后,对着唐明泽作揖,说:“原来是唐公子,小的方才冒犯了。” 唐明泽将折扇收起,“无妨。” 几个人走到前面,看向那具尸体,因着天气热,经了几日,这尸体已经有些异味了,唐雅欣立刻皱着眉捂住了鼻子,她往那尸首一看,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一具女尸,虽然已经死去,但却依稀可以辨别此人生前的貌美。 尸体身上并没有致命的伤痕,手腕和脚腕处有被绳子勒过的痕迹,皮肤被水泡得浮肿,表情却是十分安详,仿若没有受过虐待一般。 苏锦时问道:“这尸体时何时被发现的?” “三日前在引水湖中被发现了。”另一个灰衣仵作回答道。 苏锦时点了点头,“死因约莫不是溺死,她的表情安宁,在死前应该没有受过痛苦。” 唐明泽掀起了盖在尸体身上的布,瞧了瞧,语气中带了一丝玩味,“这姑娘的身段倒是极好,就这样死去倒是可惜了。” 听了此言,那灰衣仵作也是叹息道:“是啊,这女子是我们城里出了名的寡妇,不仅身段好,声音更是软儒,在城中卖馒头大饼,虽说生意不好,却也能糊口,可如今却是……” 灰衣仵作说不下去了,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苏锦时听言,将遮盖在腿上的布料也掀起来了,她仔细地看了看,又闻了闻,只觉得这身上除了尸体腐烂产生的味道还有一股说不清的味道。 “这尸体刚捞起来时,你们可有在她身上查到什么?或者有没有闻到什么?”苏锦时放下那布料,抬眸问道。 两个仵作对视一眼,皆有些脸红,最后那青衣仵作开口说道:“确实发现了一些,只是不方便同姑娘们讲,两位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青衣仵作话一出口,唐雅欣便不开心了,“为何只能让男子听却不让女子听?我们迟早也要知道,你们又何必躲?” 青衣仵作有些尴尬,他看了一眼两个姑娘,却还是固执的说:“此事我只和两位公子说,若是两位姑娘非要听,我们便不说了。” 一旁的灰衣仵作猛然点点头。 唐雅欣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苏锦时拦住了,苏锦时在她耳边低声说:“先让他和唐公子和陆公子说吧,反正我们迟早会知道。” 唐雅欣心中不爽,却也不再说什么,任由那两个仵作和唐明泽和陆宁窃窃私语。 好几次唐雅欣都要冲过去一探究竟,却被苏锦时拦住了。 趁着那四个人在说话,苏锦时又仔仔细细的瞧了一下尸体,又闻了闻那味道,脑中灵光一闪,忽然知道那仵作为何不和他们说了。 她心中觉得好笑,但那两个仵作的做法倒也没错。 只是,若真是如此,那这姑娘…… 约莫过了两盏茶的功夫,那四人终是说好了,唐明泽和陆宁的表情都有些严肃,苏锦时也有些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又瞧了一眼这姑娘,只觉得她异常可怜。 ** 从那停尸房出来,唐明泽和陆宁一直很沉默,唐雅欣在旁边催促着两人快些说那仵作说的话,而他们却默契的沉默了。 “雅欣,这些事并不是一个姑娘应该知道的。”唐明泽淡淡的说。 唐雅欣却并不当一回事,反而说:“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我们出来这么久了,你也没有瞒我什么,怎么今日就不能说了呢!” 唐明泽有些无奈,本想再温声说说,陆宁却是冷着面容说:“小姐,此事莫要再问,我和公子都不会说的。” 唐雅欣被陆宁的表情吓到了,气势瞬间低了,她抿着嘴,有些委屈的说:“不说就不说,我自己去查清楚!我又不是只能靠你们!” 苏锦时看着唐雅欣的模样,便觉得有不妙的事情要发生,果然…… “锦时,我们俩一起去查这案子吧,你看他们这么小气,什么都不和我们说,我们自己去查好不好?”唐雅欣拉住苏锦时的胳膊,睁着大眼睛可怜兮兮的说。 苏锦时慢慢的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这个……我觉得还是跟着唐公子比较好吧。” 唐雅欣一听一跺脚,直接哼了一声,“你们真是讨厌!” 说着,她便跑开了,苏锦时看着她的背影,松了一口气。 “苏姑娘,你……猜到了?”陆宁忽然沉声问道。 苏锦时回过头,见是陆宁说的,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我也不确定,只是看那仵作和你们的态度,大约能猜到。” 唐明泽挑了挑眉,问道:“你且说说,是什么。” 苏锦时皱眉,心中想着自己是否应该说出来,毕竟这里是古代,她不过是普通女子,若是说了会不会显得太过奇怪? “苏姑娘不必忧虑,只说便可。”唐明泽怕苏锦时不敢说,又接了一句。 苏锦时心中是真的有忧虑,听了这话,她想了想,反正自己同古代女子也不同,她做的事本就不像古代女子。 “那姑娘生前应该同凶手行过房事。”苏锦时的声音不大,却十分严肃。 唐明泽和陆宁交换了一下眼神,他开口说道:“姑娘说的没错,那姑娘确实行过房事,只是是不是和凶手还不能断言,是否是死前行的,都不明确。” 苏锦时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只是那姑娘的表情温和,似乎没有受过痛苦,而且隐隐还有些快乐,想来她死的事后并无疼痛,我曾经听闻,这城里以前也出现过这样的事……” “没错,这样的事并不是第一次出现。” 唐明泽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忽有一阵风拂过,苏锦时觉得有些不舒服。 她勉强笑了笑,“此时还有待商议,我先回屋去了,若是有什么情况,我希望你们能够告知我一下。” 唐明泽答应了苏锦时,待她走后,他沉下了脸,对陆宁说:“你怎么看?” “此人并不简单,但此时来看倒不像是敌人。”陆宁低下头语气恭敬的说。 唐明泽没有出声,略沉思了一番,开口说道:“雅欣倒是很喜欢她。” ** 苏锦时回到了房中,便看到自己的东西整整齐齐的放好了,她心中一暖,明白是年素帮她收拾的。 她立刻跑到了隔壁房间,一进去便看到年素正在帮小豆子缝衣服,而小豆子在旁边帮着她。 苏锦时接过了小豆子的活,笑道:“小豆子要不要出去玩一会儿?” 小豆子看了看娘亲,见她同意了,便欢欢喜喜的跑了出去。 把小豆子支开后,苏锦时拿过年素手中的活儿,“别做了,休息一会儿吧,对眼睛不好。” 年素看苏锦时心情不错的样子,便开口说道:“案情有进展?” 苏锦时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感觉软软的,便笑的开心,“有些进展,但还不知道呢。” 年素看到苏锦时这样开心,便不由自主的想到是不是那唐雅欣让她这样开心的。 “锦时,今天这么开心?”年素故作镇定的说。 苏锦时眯起了眼睛,她凑过去吻了一下年素的唇,轻轻道:“怎么了?为什么我闻到了一股酸酸的味道?” 年素一愣,酸酸的味道? 年素转念一想,便知道苏锦时又在说她吃醋了。 “没什么……” 年素任由苏锦时吻自己的唇。 苏锦时亲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没有把门关起来,她起身关了门,将年素引到床上。 两人坐在床上,年素低着头,面颊通红,苏锦时吻了吻她的脸,感受到了她脸上的温度。 “笨蛋,你若是不放心我,你以后可以和我一起去呀,我会保护好你的。”苏锦时握着年素的手,温声说道。 年素低声说:“我不是笨蛋……” 苏锦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她点了点头,“对,我家素素一点都不笨,非常聪明。” 年素的脸有些红,她搂住苏锦时的脖子,轻轻的吻了一下。 苏锦时受宠若惊,顺着她的吻,深深地吻了下去,这次的吻都不同于以往的吻,带着淡淡的眷恋,更多的却是开心与甜蜜。 两人的心跳互相交织着,年素接吻不会换气,苏锦时便坏心眼儿的不放开她,直到她的脸通红才微微的松开了她,但只让她呼吸了几次有再次的吻了上去。 她们的呼吸混乱,口鼻间尽是对方的味道。 苏锦时抱着她的腰紧了些,有些含糊不清的说:“素素,你真美。” 年素轻轻的“嗯”了一声,尾音很自然的上卷,苏锦时只觉得柔到了心里。 这一刻,苏锦时终于觉得,年素是全身心的属于她了。 只属于她一个人。 第六十一章 苏锦时轻轻地将年素放倒在床上,她也就势躺了下去,她手肘撑着头,侧身看着年素。 年素有些怯生生的躺在床上,脸颊绯红,其余的肌肤也透着淡淡的粉色,苏锦时忍不住俯下身亲了一下她的脖子,顿时一股麻麻的痒意从脖子传入大脑,激的年素整个人一颤。 年素有些不安的往旁边挪了一些,她有些怯生生的看着苏锦时,后者则笑了一下,低声说:“怎么啦?你怕吗?” 年素的脸又红了几分,将头扭到一边,却是不说话。 苏锦时笑了笑干脆在她旁边躺了下来,拉过她的手,轻轻的吻了一下,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年素倒是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心里却有一种不明不白的失落感。 苏锦时看着床幔,有些恍恍惚惚的,刚刚那一股来自身体的冲动让她有些害怕,她也曾有过这样的感觉,她也曾顺着自己的心意做下去。 只是最后的结局却不是很好。 苏锦时甩了甩头,想让以前那些记忆通通都远离她。 年素感觉到自己被握着的手有了微微的潮意,原来是苏锦时的手出汗了。 她侧头看苏锦时,却见她面上再无刚才的温情,皱着眉似乎在苦恼什么。 年素双手握住苏锦时的手,翻了一个身,问道:“你怎么了?” 苏锦时看到年素有些担忧的脸,忍不住笑了一下,“没什么,你若是以后放心不下我和唐姑娘,那你以后都跟着我可好?” 苏锦时伸手摸了摸年素的头,微微地笑着。 年素没有说话,安静地看着苏锦时,那一双清澈的眼睛仿佛要将苏锦时看透,苏锦时被看的有些不自然,忍不住移开了目光。 “锦时,你若是心里有事就和我说好吗?”年素认真地看着苏锦时,“还有……” 她顿了顿,垂下了眼眸,低声说:“我和大牛还未行房过……” 苏锦时整个人一怔,随后却低低的笑了起来,听到苏锦时笑,年素有些不知所措,她将头埋得更低了,本已消退下去的脸颊又红了起来。 苏锦时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却见她眼中带着些微的水汽,更衬得那模样娇弱惹人疼爱。 她凑过去亲了一下,随后说道:“笨蛋,我并不介意你是不是第一次,只要你属于我便好了。” 年素微微的点了点头,挪过去了一些,将头靠在苏锦时的肩头,轻轻的抱住了她。 ** 晚饭的时候,一行人是在客厅与顾明德一起吃的,席间,顾明德对唐氏兄妹待遇极好,甚至可以算得上恭敬,连带着苏锦时和年素都沾了些光。 这一顿饭是苏锦时来了古代后吃的最好的一顿,鸡鸭鱼肉样样俱全,虽说做得有些油腻,却也让她胃口大开。 年素则是看了这么多吃的,不知从何下手,碗里的菜几乎都是苏锦时给她夹的。 饭后,顾明德还邀请了唐明泽和陆宁一起喝茶,苏锦时和唐雅欣便被撇下了,唐雅欣对此十分愤慨,却也无可奈何。 苏锦时等人回了房间,唐雅欣便想着到苏锦时房间里一起讨论讨论案子的事。 “锦时姐,我等会儿去你房间可好?”唐雅欣笑着说道。 苏锦时瞧了瞧年素,见她表情淡漠,她心中叹息一声,便说道:“行,那你等一会儿来吧,年素,你也来吧,下午你没有去,正好可以同你说一下。” 年素点了点头,唐雅欣则是欢喜的跑走了,苏锦时走到年素身旁,低声说:“你来看着我可好?” 年素用胳膊撞了一下苏锦时,没有说话,牵着小豆子就走了。 小豆子和府中的一位小童玩的极好,似乎已经忘了客栈小清的事儿,年素和苏锦时心中也放下了心。 回了屋,苏锦时不过喝了一口茶,那唐雅欣便抱着一堆东西进来了,将东西放在了桌上,一一摊开来给苏锦时看。 “这是我方才整理的东西,你瞧瞧!” 唐雅欣的表情带着激动,仿佛是一个需要得到奖励的孩子,苏锦时一笑,拿起了她整理的东西,简单的看了看,都是一些整理和归总。 唐雅欣倒是一个细心的人,竟是把桃花镇的案子也做了对比。 苏锦时赞叹道:“你倒是仔细,这些细节整理得十分好。” 她又看了看,看到她整理的没有包括方才他们发现的那一项,想来唐明泽和陆宁并没有告诉唐雅欣。 过了一会,年素也来了,她进门时看到唐雅欣和苏锦时都是面带微笑,她脚步顿了顿,还是进去了,她坐在苏锦时身旁。 苏锦时见她来了,笑了笑,继续说:“我们现在的线索还太少了,明日我们还是去那姑娘的家中了解一下吧,应该也会有些线索。” 唐雅欣点了点头,又想起唐明泽瞒着她的事,愤愤道:“真是的,我哥不肯告诉我那仵作同他们说了什么,我方才求了他们好久都不肯告诉我!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苏锦时笑了笑,见年素一直不说话,便问道:“怎么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年素回过神来,有些勉强的笑了笑,她摇了摇头,“没什么,你们说吧,我听着呢。” 唐雅欣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年素,笑说:“你是年素,对吧?当时在桃花镇时,你最后的发现真真是仔细,若不是你,锦时恐怕还救不出来呢!” 唐雅欣这话说的让年素微微有些不舒服,她抬头看到唐雅欣与苏锦时十分亲密的样子,又忍不住垂下了眼眸。 “好在锦时已经救出。”年素的语气淡淡的,她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唐雅欣见年素这样的态度,心中也有些不舒爽,她也不再和她说话,转向苏锦时说:“我们明天两个人去好不好?哥哥不告诉我那仵作与他说的话,那我们查案子也不要告诉他!” 苏锦时皱了眉,有些为难地说:“此事还是不要冲动,我们两个是女子,便会有许多限制,若是跟着唐公子,会方便许多。” 听到苏锦时这样说,唐雅欣咕囔了几声,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苏锦时松了一口气,她瞧了瞧年素,又瞧了瞧唐雅欣,心中泛起了难。 她心中是想把这案子破了,如今有了三个助攻,那十两银子更是有望了,只是…… 苏锦时余光看向年素,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这丫头醋性这样大,她该如何是好?这唐雅欣是不得不面对的,但年素又这般…… 苏锦时心中既甜蜜又纠结,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什么法子来。 过了一会儿,唐雅欣见苏锦时和年素都不说话了,加上心情也不好,便抱着自己拿来的东西离开了。 房中只剩下年素和苏锦时,苏锦时起身将门关了,她走到年素身旁,问道:“怎么啦?又不开心了吗?” 年素沉默着没有说话,她表情有些严肃,苏锦时叫她,她也没有理会,苏锦时干脆坐在旁边,手撑着下巴,专心的看着年素。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年素终于看向了苏锦时,“锦时,我觉得有些不妙,这个案子,我总觉得不简单。” 苏锦时见年素十分认真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为何不简单?” “你还记得我们在客栈之时,那小二嘱咐我们的事吗?他说这样子的事在这成立并非第一次发生,而现在发生的越来越频繁,还让我们当心一下。”年素伸手握住了苏锦时的手,静静地说道。 苏锦时覆住年素的手,给她一些安慰,“此事我知道,只是唐明泽他们尚未说起,我也没有和他们说,若是这案子也是连环的,那么这凶手定然有一番心机,而且他会自己选择目标,不会贸然行事,若是前几个死者都同这个一样,死前并无半分痛苦,那几乎可以确定这凶手是个惯犯。” 苏锦时低声说着自己的观点,她感觉道年素的手渐渐变凉,她紧了紧自己的手,温声道:“别害怕,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年素面色有些苍白,她眼中尽是担忧,“你喜欢做这样的是吗?” 苏锦时疑惑的看着她,年素便又说了一遍,“破案这样的事,你喜欢吗?” 苏锦时顿了顿,她看向年素,心中有些感动,她上一世遇到过很多人,那些人都告诉她应该怎么做,却从没有人问过她喜欢怎么做。 她曾经叛逆,执着于自己喜欢的事,到头来却换来别人轻蔑的眼神,她渐渐地开始不去在意别人的感受。 而如今她眼前的这个人,她问她喜不喜欢破案。 苏锦时吸了吸鼻子,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她说:“谢谢你这样问,其实破案的感觉我听喜欢的,有一件事,自己心无旁骛的认真去做,这样的感觉很好。” 年素并不能完全听懂苏锦时的话,但当她看到苏锦时的表情时,她已经明白了。 她喜欢这件事。 年素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既然你喜欢,那便做下去吧,我信你能破案。” 苏锦时有些感动,如今她自己都无法确定自己能否破了此案,年素却说她信她。 这样的信任给了她从未有过的勇气和动力。 苏锦时心头一跳,她的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她凑上前去,在年素额头上吻了一下,低声说:“何其有幸,你在我身边。” 年素也笑了,“你方才是不是又觉得我在吃醋?” 苏锦时一愣,有些尴尬的笑了,确实没有说话。 年素瞥了苏锦时一眼,淡淡的说:“这种情绪并不好,我会克制住的,我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苏锦时戳了戳年素的脸颊,忽然说:“你好像胖了一些。” 她的眼中星星点点尽是笑意,还带了一种求表扬的表情,年素忍不住失笑,却又听苏锦时说:“以后我一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你不用为了我特意改变自己,做你自己就好。”苏锦时笑的眉眼弯弯。 第六十二章 第二天,苏锦时睡了一个自然醒,起床后神清气爽的准备去吃早饭,在门口时正好遇到了年素。 年素依旧穿着一件灰布衣服,头上也是极为简单的发簪,苏锦时看着她的装束,微微皱了眉,但很快她牵起了年素的手,笑道:“我们一起去吃吧。” 年素点了点头,牵着小豆子的手一起走了。 到了饭厅,唐家兄妹还未起来,倒是那陆宁先做着吃了。 看到陆宁悠然自得的吃着东西,苏锦时微微有些惊讶,这陆宁名义上是那唐明泽的随从,此时看来却有一些怪异。 据苏锦时所知,古代的主仆观念极深,若非那唐明泽比较开放,那便是这陆宁身份不简单,唐明泽和唐雅欣都在保护他的身份。 而唐明泽和唐雅欣的身份显然也不简单…… 苏锦时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没有一点痕迹,她照常给年素和小豆子加菜,自己吃的也开心。 过了一会儿,唐明泽和唐雅欣过来了,两人都有点恹恹的,两兄妹也没管陆宁已经坐着吃了,就做了下来。 陆宁吃好后便一直沉默的坐着,苏锦时用余光观察着他,却叫他坐姿端正,面前的碗筷摆放也极为整齐。 她留了一个心眼,却也没有问什么。 用完早饭,苏锦时便提议道:“今日我们去被害者的家里瞧一瞧吧,说不定会有线索。” 唐明泽表情淡漠的点了点头,而唐雅欣没有说话,表情却是一脸的不甘。 苏锦时也没有问什么,她笑了笑,便带着年素离开了,“我们先回去整理一下。” 唐明泽没有说话,唐雅欣本想和苏锦时一起走,却收到了唐明泽的眼神,只能面带委屈的留了下来。 走出了客厅,年素低声问道:“锦时,这唐家兄妹看来不简单,我们……” 年素的话没有说完,苏锦时却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她唇角勾起一抹笑,似有好奇似有兴奋,她说:“我们先看看,他们身上虽有秘密,但却也不像是坏人。” “谁都有秘密,我们只是合作关系,若是此案破了,我们便散了,他们的秘密我也不会去主动探究。”苏锦时安抚道,她虽这样说,却对他们的身份有了大概的猜测。 年素转过头看向苏锦时,却见她面上染上了晨光,在金黄的光中,竟显得尤其耀眼。 她抿了抿嘴,开口说:“你有什么秘密吗?” 苏锦时一愣,她看向年素,她低着头看地面,跟着她的脚步缓慢地走着,如此看来竟小巧的可爱。 苏锦时叹了一口气,她家的小媳妇太没有自信了,但是她会慢慢的让她对自己有信心。 “我的秘密,你以后就会知道啦~”苏锦时笑着说,在阳光下,她的眼眸清澈无比,年素方一抬头便落入了她的眼眸中。 那样璀璨,那样耀眼。 年素嘴角上扬,忍不住笑了,“好。” ** 下午,苏锦时年素和唐家兄妹一起来到了死者闵氏的娘家。 闵氏是这城里小有名气的一个寡妇,不仅长相柔美声音温和,而且身段极好,成亲没多久便死了丈夫,婆母不让她改嫁,便一直将她扣在家中。 闵氏的母亲已经去世,娘家只有一个爹闵超,一个哥哥闵杰,以及嫂子孔氏。 一行人到闵氏娘家时,家中只有闵超一人。 闵超见家中忽然来了陌生人,有些惊慌,他有些哆嗦的站了起来,“你们是什么人?” 唐明泽简单说了一下他们的来意,没想到闵超竟然拿着扫把想要把苏锦时等人赶出去! “你们走!都是你们这些人害了我家春花!”闵超一边拿着扫把赶他们走,一边喊着。 唐明泽被骂的有些莫名其妙,而他身边的唐雅欣却是炸毛了,“我说你这个老头怎么回事,我哥都说的这么清楚了……怎么还赶我们走?我们是来查案的,我们能够把凶手找出来!” 因为唐雅欣的声音有些大,便惊动了左邻右舍,便有一些人前来围观。 闵超见人渐渐多了,赶的越发的狠了,口中也骂着一些不入流的话。 苏锦时等人只得离开,回去的路上唐雅欣一直在抱怨那闵超的举动,苏锦时和唐明泽却是没有说什么,表情有些严肃。 年素也沉默着没有说话,她时不时回望着那闵超的家,只觉得他的反应太过奇怪。 几个人从闵超这儿没有得到消息,便又去了闵氏的婆家,闵氏是一个寡妇,也无孩子,只有闵氏的婆母蒋氏在家中独自打扫卫生。 闵氏婆家家中简陋,因着闵氏的去世,倒也挂了些白绸缎,只是这家中完全没有悲伤的气息,蒋氏一边扫地一边还哼着不着调的歌。 苏锦时等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进了屋,蒋氏看到忽然有这么多人来自家家中,又瞧这抬头的男子锦衣玉带,竟是没好气的说: “闵春花已经死了,你莫要再来这里找她了!” 蒋氏说完又继续打扫卫生,嘴里还咕囔着:“死了也不安生,惹了一身桃花债,这还找上门来了!” 苏锦时皱了眉,她环视这个屋子,十分简陋,和大牛家差不多,虽是简陋,却也五脏俱全,也被收拾的很干净。 她又看了看这蒋氏,却见她衣服上还有些污渍没有洗干净,苏锦时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蒋氏,在你眼中闵氏是什么样的人呢?”苏锦时随意地问道。 蒋氏愣了愣,有些不自然的说:“她?她水性杨花,和不知多少男子发生了关系,我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她自己作死了自己也是报应!每日不着家也不知在外面做什么,家务事也不做!” 苏锦时点了点头,笑着说:“这样啊,那这些年倒是苦了你。” 蒋氏又是一愣,面上竟有些尴尬,她打哈哈的说:“这日子也过去了,以后这家中只剩我一人了。” 苏锦时安慰了几句不再说话。 出了闵氏婆家,苏锦时带着年素又去左邻右舍文了一圈,却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这闵氏在邻居眼中和蒋氏眼中完全是两个人。 苏锦时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一旁的唐明泽看着苏锦时的举动,并没有说话,而陆宁也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东跑西跑,只有唐雅欣觉得很是疑惑。 等她回来,唐明泽也没有问她为何这样做,只笑着说:“去吃饭吧,忙了半日,也该累了。” 苏锦时点了点头,牵着年素的手跟了上去。 苏锦时一边走一边整理自己方才得到的线索,方才她问了蒋氏,同时也问了左右邻居约莫五人,却发现,蒋氏眼中的闵氏是水性杨花懒惰之人,而在邻居眼中,闵氏却是安分守己在家中也是勤勤恳恳的过日子的人。 这几人中定是有人咋说话,却也有一种可能,便是那闵氏伪装的过好。 想了一路,苏锦时也没有想出什么结论,几个人来到了风城最大的酒楼中,找了雅座。 苏锦时坐下来才发现自己竟来了这样的地方,她看向身旁的年素,只见她有些不安,她便安抚性的摸了一下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 过了一会儿,菜上来了,唐明泽作为主人动筷了,苏锦时和年素也跟着吃饭了。 “锦时,你方才为何会问蒋氏那样的问题?而且又去邻居家中问东问西的,这又是为何?”唐雅欣吃了几口饭,便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苏锦时笑了笑,说:“我只是想知道这闵氏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所以,你得到结果了吗?”唐明泽挑了挑眉,问道。 他的眼中有一种狡黠的意味,苏锦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朝着他翻了个白眼,说:“想知道自己去问吧。” 唐明泽并不介意,他低声的笑了下,没有说话,他看了看旁边的陆宁,陆宁收到他的意思,面上虽有些不愿,却还是说:“蒋氏在说谎,但也不代表闵氏便是邻居口中的那样。” 苏锦时嘴角笑意渐深,她没有说话,她给年素夹了一块块肉,笑着说:“多吃些。” 唐雅欣见这几人都这样卖关子,心中有些气,她重重的放下筷子,“不吃啦!你们都不和我说,就留我和年素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这还怎么一起破案嘛!” 唐明泽扶额,拿这个妹妹没有办法,但他却把话头指向了年素,“年姑娘可知道我们方才说的?” 年素没想到唐明泽会问自己,她愣了愣,却是点了点头,“可以猜到。” 唐雅欣彻底不干了,她将头甩到一边,嘟着嘴小声说:“连锦时也不向着我,你们这些人太坏了!” 苏锦时有些欲哭无泪的看着唐雅欣,也放下了碗筷。 唐明泽叹了一口气,温声道:“乖,等会回去和你说,现在乖乖吃饭好不好?” 唐雅欣侧过头看他,不确定的问道:“真的?” 唐明泽很自然的点了点头,他笑着说:“让陆宁同你说。” 唐雅欣瘪了瘪嘴,拿起了筷子,继续吃饭,却又是小声嘀咕道:“又是陆宁,我不想让他给我解释……” 苏锦时听了,不由得笑了起来,她偷偷瞧了那陆宁,想来他也听到了这话,面上有些无奈。 一顿饭很快吃完了,几个人回了顾府便进了各自的房间,苏锦时又溜到年素的房中,看到她在缝制衣服,便又皱了眉,“你怎么又在做衣服了?” 她将年素手中的衣服拿开,轻柔的帮她揉了揉眼睛,低声说:“以后别做衣服了好不好?” 年素忽然笑了出来,她抬眼看苏锦时,心中一暖,“其实,这衣服是帮你做的,已经做了好几日了,却迟迟未能完工,如今快差不多了,等做好了,你穿上好不好?” 年素歪着头看她,清澈的眼中尽是柔情,苏锦时心下一软,她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好,我以后每天都穿好不好?” 年素笑了出来,声音仿若山涧里的清泉之声,清澈悦耳,苏锦时忍不住将她抱入怀中,“呐,以后你若是想帮我做衣服便帮我做吧,只是每日坐的时间不能太长,不然对眼睛不好。” 年素乖乖地靠在苏锦时的肩头,小声的“嗯”了一下,随后她又说:“我也没做多久,才拿起来不久你便来了。” 苏锦时现在的心仿佛被蜜糖泡过一般,满心的柔情仿佛要溢出来。 “对了,我想起来,这风城的灯会要开始了,今晚我们出去玩好不哈?”苏锦时侧着头望向年素。 年素想到现在这风城并不安宁,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却也不想拂了苏锦时的兴致,便点了点头。 苏锦时见年素答应了,立刻开心的说:“那我们整理整理这就出发吧,这天也快暗了,倒是何时看灯会呢!” “小豆子怎么办?”年素问道。 苏锦时皱了眉,她竟然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小拖油瓶,她极其不想带着小豆子一起去,毕竟这灯会人多,小豆子又是个孩子,若是走丢了那就不好了,另外…… 她想和年素独处啊独处! 带着小豆子,她根本没办法……对年素做什么。 “素素,我觉得……”苏锦时顿了顿,试探性的问道:“我们要不不带着小豆子已去了?” 年素皱了皱眉,刚想说话,却又听苏锦时说:“你瞧这灯会人多,小豆子又是跳脱性子,若是一不留神走丢了,可如何是好?再者说,我想和你单独一起嘛……” 说到后面,苏锦时对着年素撒娇了,她知道年素最最受不了的便是她的撒娇。 果然,年素一看到苏锦时这样,心就软了,却还是说:“若是小豆子回来了看不到我,定会慌乱的。” 苏锦时连忙说:“我已经打听好了,小豆子和这顾府中管家的孩子玩得很好,现在正玩着呢,我已经托人给那管家带了口信,小豆子知道我们俩一起出去了。” 年素听了此话,立刻转头看向苏锦时,皱着眉说:“看来你是早就计划好了。” 苏锦时见年素表情不对,立刻乖乖的道歉:“对不起嘛,我只是想和你独处一会儿,你看我们出来这些日子,我什么时候和你独处过?” 年素心中也想和苏锦时独处,只是近来发生的事有些多,加上小豆子一直在身边,竟找不到独处的时间。 她叹了一口气,妥协道:“好,我随你出去,只是,我们要尽快回来,我有些担心小豆子……” 苏锦时点头如捣蒜,将年素拉了起来,又去衣柜里找年素的衣服,找来找去,发现不是灰布衣服便是灰蓝衣服,唯一一件颜色较为鲜艳的便是一件水绿色的衣服。 苏锦时叹了一口气,将那件水绿色的衣服取了出来,“素素,你今天穿这件衣服好不好?” 年素见了那件衣服皱了皱眉,她叹了一口气,“不了,就穿这件吧。” 苏锦时心中失望,她似乎从没有见过年素穿这件衣服,在她印象中,年素总是穿着灰蒙蒙的衣服,年素身量小巧,穿着虽不难看,却也少了一股灵气。 她见那唐雅欣每日穿的光鲜亮丽,而自家素素却只能穿那样朴素的衣服,她便觉得年素跟着自己吃苦了。 苏锦时不依不饶的将衣服拿着在年素身上比划,“你就穿嘛,你都没有穿过这件衣服,我觉得这衣服很好看,你穿了定会更好看的!” 年素叹了一口气,表情变得有些淡漠,她低声说:“这件衣服是大牛留给我的。” 苏锦时的笑僵在脸上,有些不知所措,她手中的衣服也变得有些烫手,她勉强笑了笑,将衣服放了回去。 年素见苏锦时的表情有些不一样了,她说:“我和大牛成亲后,他便带着我去店里买了这件衣服。” 年素没有注意到苏锦时的表情,她现在还能想起来当时她的心情以及大牛的表情。 想了一会儿,年素叹了一口气,看向苏锦时,见她的表情有些不舒爽,她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苏锦时不说话,有些气呼呼的抓住年素的手走了出去,年素有些莫名其妙于苏锦时的怒气。 直到苏锦时带着她来到了一家卖成品衣的店里,她才有些反应过来,她看着苏锦时左看右看给她挑衣服,她便忍不住想笑。 年素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苏锦时则是认真的为年素挑衣服,她看了一会儿便有一个妇人走了过来,笑着问道:“姑娘可是要买衣服?” 苏锦时没有回答那妇人,只看着这店里的衣服,瞧了一会儿,却瞧见了一件水蓝色的裙子,她眼睛亮了起来,“可以帮我把那件衣服拿下来吗?” 那妇人一听,便笑道:“姑娘好眼光,这件衣服是我们店内卖得最好的,料子也是极好。” 苏锦时没有管她,她拿着衣服走到年素面前,面上还有些不开心,却还是说:“你去试一下吧。” 年素接过衣服,忍不住笑了笑,低声说:“好。” 年素换衣服的时候,苏锦时还在看这店里的衣服,看了一会儿,都觉得不如那件衣服好看。 过了一会儿,年素走了出来,面色有些红润。 苏锦时看向她,却见她一袭水蓝色的裙子立于微黄的灯光下,因着是抹胸的裙子,便衬得锁骨尤为明显,她的肌肤被灯光映的尤为透骨,她面上带着羞涩的笑容,只是如此,便叫苏锦时移不开目光了。 那老板娘也是会做生意的,见年素穿上这般好,便笑着走了过去,将年素盘起的发髻重新给她盘了一个稍微复杂的,却更配这裙子了。 苏锦时一见如此,便爽快的问道:“这件衣服多少钱?” 那妇人笑了笑,殷勤地说:“这原价要二两银子,我见两位姑娘也不是本地人,便给你们便宜一些,一两八钱吧!” 年素一听这么贵,立刻走倒苏锦时身旁,摇摇头想要拒绝,却被苏锦时阻止了。 苏锦时从怀中拿出银子,直接给了老板娘,笑着说:“瞧瞧这银子是否够了。” 那妇人拿到了钱笑的眉开眼笑,直说:“两位姑娘走好!下次再来!” 苏锦时牵着年素的手准备离开,却在门口见了一个贵妇人,那妇人眼眸眉眼妖娆,带着一股邪魅的意味,见到苏锦时却是一笑,“别来无恙。” 苏锦时有些莫名其妙的多看了她两眼,本想问她为何这样说,却见她头也不回的进了店里。 年素显然也看到了那贵妇人,她凝眉想了一会儿,问道:“锦时,那妇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苏锦时又回头瞧了那妇人几眼,确实觉得眼熟,却是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走出了店门,两人并没有放在心上,随意的在街上逛着,年素穿上了苏锦时买的衣服,苏锦时心中十分开心。 因着是等会,街上男男女女倒也很多,街边也有许多小摊子,苏锦时拉着年素来到一个卖首饰的摊子,摆摊的是一个年轻小伙儿,见有人来了便十分热情地说:“两位姑娘瞧一瞧咧!我这儿的可便宜了!” 苏锦时翻翻找找,找到了一个碧玉簪子,虽并非真正的碧玉,成色却也不错,她拿起来给年素带上,正好配她水蓝色的裙子。 “这簪子多少钱?”苏锦时笑着问道。 “姑娘好眼光,这簪子成色比一般的簪子好,这价格自然也是要贵一些的。”那小伙儿笑嘿嘿的说道。 “五两银子。”小伙伸出了一只手,直接说道。 苏锦时皱了眉,“怎么这么贵,若是一两我就买了。” 说完,她将簪子放下,便离去了,刚走几步,便有人叫住了她,“姑娘请留步。” 苏锦时回头一瞧,却是方才在店里遇到的那个贵妇人,她皱了皱眉,问道:“有何时?” 那贵妇人摆了摆手,她身后的小丫鬟便将东西给了苏锦时,“我见二位姑娘十分合眼缘,这些便送于你们了。” 微黄的灯光下,贵妇人的眉眼有些模糊,周围忽然喧嚣起来,苏锦时看到那妇人的嘴动了动,似乎还说了什么,却是听不到了,她想问,却见她已经转身走了。 苏锦时打开手中用一块水粉色的手绢包着的东西,却是方才那小摊子上的首饰,其中便有那碧玉簪子。 她心中疑惑,刚想问,却发现那妇人已经消失在人群。 第六十三章 贵妇人走后,苏锦时拿着那些东西,有些不知所措,她总觉得这个贵妇人十分熟悉,却又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年素忽然轻声惊呼了一声,说:“这位夫人似乎是在桃花镇时曾买过我的豆腐的妇人!” 听了年素这么说,苏锦时才想起来,经一细想,果然是的。 苏锦时皱了眉,她怎么会出现于此?似乎也是认出了她们,只是她又为何要给她们这些首饰,认出了为何又不说呢? “锦时,这位夫人看样子不像是坏人啊。”年素开口说道。 苏锦时轻轻的拍了一下年素的头,“别收了人家的东西便觉得她不是坏人,我们出门在外要提防着点。” 年素沉默下来,她又看了看那贵妇人消失的地方,直觉感觉到她并不是坏人。 虽然出现了小小的插曲,却也没有坏了两人的兴致,苏锦时和年素一路逛着,从热闹之处逛到清净之处,苏锦时还买了两个花灯,想在引水湖中放。 两人来到了一棵柳树之下,此处距离灯火较远,比较清幽。 苏锦时牵着年素的手走到岸旁,将手中的花灯放在了湖中,闭着眼睛许了一个愿。 年素照着苏锦时的样子也许了一个愿,苏锦时早已许好,她侧过头望向年素,却见她一脸认真的模样,便忍不住嘴角上扬。 月光轻轻洒落,在年素脸上投下了亮洁,苏锦时几乎能看到她脸上细微的汗毛,她的眼睛轻轻闭着,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片阴影,她的模样十分乖巧。 苏锦时忽然觉得有些恍惚,她还记得初识年素时她浑身是刺的模样,而现在却是这样温顺。 等年素许好愿,苏锦时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笑着说:“素素,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你一直不让我帮你,对我总是冷冷的。” 年素抿了抿嘴,说:“所以呢?” 苏锦时伸出手捏了捏年素的脸,笑着说:“所以你现在显得特别可爱呀!” 年素的脸有些红,她抬头看着苏锦时,却见她眼中星星点点竟是笑意,她的脸又红了起来,只觉得此处的空气十分燥热。 年素退后了一些,苏锦时也放手了,下一秒却直接将她揽入了怀中,快速的将她抱到一个较为昏暗的角落。 年素有些不知所措,她身后是墙,而前面是苏锦时,她紧紧地将她困在她和墙中间,手撑在墙上,低头看着她。 “素素……素素……” 苏锦时轻轻的唤着年素的名字,而她便一遍一遍的应着,她低着头,正巧让苏锦时看到了她白腻的脖颈。 苏锦时低下头亲了亲她的脖子,随后用另一只手挑起了她的下巴,精准的擭住她的唇,轻轻的啃咬着她的唇,若是咬得有些重了,便轻轻的舔一下。 年素被苏锦时亲的有些无力,下意识的双手勾上了苏锦时的脖子,稳住自己的身子。 苏锦时则是靠的更近了些,将身体压在年素的身上,她几乎能感觉到年素胸前的柔软。 也许是苏锦时在她的唇上逗留的时间太久,年素竟有些急切了,松开牙关,小舌试探性的碰了碰苏锦时的嘴唇。 苏锦时一惊,却没有进一步动作,反而更加耐心的啃咬她的嘴唇。 年素又一次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舌伸了出来,却被苏锦时准确卷住,直接将她的小舌卷入了她的口中。 年素猝不及防,立刻就想退后,却发现退无可退,而苏锦时又步步紧逼,她无可奈何只得任凭苏锦时在她口中翻腾。 也不知过了多久,年素被亲的晕晕乎乎的,只能感觉到苏锦时的手在她腰间散发着滚烫的温度,而她的舌依旧在她口中无度的索取。 苏锦时放开了年素,将头埋在她的颈窝粗重的呼吸。 而年素在苏锦时松开她后,一股新鲜的空气流入身体中,只觉得精神一振。 年素的手无力的处在身侧,她靠在苏锦时的肩膀大口大口的喘气,她看了看周围,见没有人便放下了心。 苏锦时忽然低沉地笑了几声,她说:“素素,你怎么还不会换气?” 年素恢复了一些力气,她将苏锦时推开,却见她脸上有些促狭的笑容,她面色一红,朝着外面走去。 苏锦时见她这般,立刻走了上去,牵起她的手,却被年素甩了一下,苏锦时立刻牵的更紧了,年素见甩不掉便也不甩了。 两人漫无目的的在引水湖岸旁走着,偶尔有情侣一起放花灯,引水湖上本就有莲花,此时又多了许多莲花花灯,花灯又微微亮光,倒让湖面有了许多人气。 年素一路都没有说话,苏锦时的心情便有些忐忑。 莫不是方才她说的让年素生气了? 她紧紧握着年素的手,斟酌着自己应不应该道歉,年素的脚步却停了下来,她看着湖面上的花灯,淡淡的说:“现在已经找不到我们的花灯了吧。” 苏锦时一听她的语气便知道她心情不好,只是她却不知道为什么,“无妨,我们已经许下了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年素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锦时,你以前是不是……” “怎么了?” 年素看着花灯愣愣出神,良久才说:“你以前是不是也和别人做过那样的事?” 苏锦时这才知道年素为何忽然心情不好,她叹了一口气,却不知该如何跟年素说,难道她要坦白自己是从另外一个时空过来的? 她看着年素的侧脸,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脸,却被她躲过去了。 这小姑娘醋性真大! “素素,我以前有一个很喜欢的人,但我们已经分开了,也不会再见面了,我的未来里面都是你。”苏锦时语气有些淡,她又想起了陆静沉,心中却已经没有波澜。 年素转过了头,背对着苏锦时,故作轻松的问道:“那你们也亲过了?” 苏锦时抱住了年素,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和她真的不可能再见面了,我曾经深深爱过她,但是现在已经是过去,在很久以前我们就已经渐行渐远,素素,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苏锦时感觉到年素叹了一口气,却没有说什么,她又说:“素素,给我们一点自信好吗?” 年素轻轻的点了点头,依旧没有说话。 ** 回了顾府,苏锦时和年素各自回了房间,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年素似乎比之前冷淡了一些,苏锦时却不知如何是好。 她并不想瞒着年素,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陆静沉的事。 洗漱好躺在床上,苏锦时看着床幔却是无法入睡,脑中记忆纷杂,有关于年素的也有关于陆静沉的甚至还有她现代父母的,那些好的坏的通通涌入了她的脑中。 她很少回忆往事,每次回忆都会想那些不好的事。 苏锦时立刻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睡着,强迫自己想那件案子的事。 想了一会儿,倒也没在想那些事了。 而隔壁的年素也是无法入眠。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旁边是已经入睡的小豆子。 想着自己和苏锦时从认识到现在也已经几个月了,她虽然未能经历情事,却也明白女子是应当和男子在一起的。 当她意识到自己对苏锦时有好感时知道这样不好,,她曾想从这种感觉中抽离出来,她不喜欢那样患得患失的感觉。 却是失败了。 对于苏锦时,她几乎是毫无抵抗之力。 她甚至不明白自己因何对她产生了感情,只是那一份情来的那样汹涌,让她避无可避,就像今晚的那个吻一样。 只要想到锦时曾经用同样的温柔同样的吻来对待另一个人,她便不想和她说话。 她知道这样不好,但她却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了。 年素皱着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是没有睡意。 一想到苏锦时说自己曾有过一个深爱的人,她便觉得心中堵的慌。 ** 第二日,苏锦时起了一个大早,洗漱完后打算去院子里锻炼身体,却没想到院子里已经有一个人在练武了。 那人身穿藏蓝色锦袍,手中拿着剑正在练习。 苏锦时见了便待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古代的人习武练剑,倒没有现代电视剧里的那些花哨的招式。 陆宁的剑招看起来很稳,苏锦时虽然不懂,却也觉得他练的极好。 等他打完一套,苏锦时立刻鼓掌,她走向前去,“陆公子的剑法很好。” 陆宁瞅了瞅她,淡淡道:“过奖。” 苏锦时又笑道:“不知陆公子可否教小女子几招?若是以后我们分开了,我和年素也有自保的能力。” 陆宁皱了皱眉,“与我何干?” 苏锦时一愣没想到这陆宁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过了一会儿,她勉强笑道:“陆公子真会开玩笑。” “没有开玩笑。”陆宁又正经的说,似乎是怕苏锦时没听到,又说了一句:“你们是生是死与我无关。” 第六十四章 “你们是生是死与我无关。” 苏锦时面色有些不好,却也明白他的意思,他们虽有几面之缘,却也算不上熟悉,这陆宁瞧着又像是性冷之人,有这个意思倒并不觉得十分惊讶,只是他倒也没有想到他会说的这样直白。 陆宁见苏锦时不再说话,他便继续练剑,一招一式竟有一种狠意。 苏锦时叹了一口气,却也没有离开,反而坐在台阶上看着他练剑,心中默默的记着他的招式。 看了一会儿,唐雅欣也出门了,她见苏锦时看着陆宁练剑,便也坐到了苏锦时身旁,笑着说:“你瞧他是不是很厉害?” 苏锦时一笑,毫不避讳的说,“对啊,我方才向他讨教几招,他却不肯教我,本想着和你们分开后,我和年素身边也没个男人,我便想学个几招,到时也稍微派点用场。” 苏锦时本以为唐雅欣会帮她劝劝陆宁,唐雅欣却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陆宁此人本就是如此,你不管他便好。” 苏锦时抿了抿嘴,没有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她又仔细看了看陆宁的招式,心中默默的比划了一下,便说:“不看了,去吃早饭吧,饿死了!” 唐雅欣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随着苏锦时一起离去了。 它们走后没多久,陆宁便收了剑,朝苏锦时离去的方向看了许久。 ** 吃完早饭后,年素将小豆子安排给府内的管家,便随着苏锦时一起出去了。 依旧是五个人一起行动,昨日唐明泽从顾明德那里得知了一些以前案子的消息,几个人便打算去调查一下关于以前案子的一些事。 因着类似案件几年前便已经有了,而这顾明德来此处当官也不过一两年,许多细节都不太清楚。 而上一任支付陈元亭正好退休了半年,在风城中养老,一行人稍一打听便知晓了这陈元亭的住所。 由于陈元亭为官时两袖清风,养老的家境倒也并不好,住着与普通老百姓一样的房子,因着为官时清廉,退休后倒也有许多百姓给他送一些东西。 五个人来到陈元亭住的地方,却见他已经鬓发斑白,正在园中晾晒着东西。 苏锦时静静地环顾一周,这房子是很普通的房子,让她感兴趣的倒是陈元亭的邻居,主人似乎是郎中,院子里晾晒着一些草药,空气中还有一些淡淡的药味。 陈老岁年岁已大,身子骨倒还很硬朗,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原来你们是来了解案情的。” 陈老说起话来,花白胡子一翘一翘的,一双眼睛十分有神,苏锦时一下子便想到了苏信,她记得苏信说起话来也是这样。 胡子一翘一翘,十分有趣。 这一晃神,唐明泽等人便已经随着陈老进了屋,苏锦时也加快脚步往屋里走,只是走到门口时,她总觉得有人盯着她看,她转身环顾周围,却是没有看到人。 “锦时,快些进来了!”唐雅欣朝着门口喊道。 苏锦时皱了皱眉,小跑着进了屋。 一行人来到了陈老的书房,这屋子不大,书房倒极为宽敞,苏锦时随意的问了一句,那陈老却是笑着叹了一口气,“已经习惯了,有些改不了了。” 陈老走到一个暑假前,拿出了一些东西,却没有马上给唐明泽,放在了桌上,他说:“虽说你们的来意已然表明,也有顾大人的公文为证,但这些是已然是最后的证据,若是这些丢了,以前那些姑娘的冤屈便再也无法平复了。” 苏锦时看向陈元亭,只见他面色凝重,心中也是一阵叹息,这位陈老倒是真心为百姓着想的。 只听唐明泽说:“大人只管放心,这件案子我们一定会破。” 陈老却是摇了摇头,“曾经也有人同我这样说过,到头来却是一场空,这是最后的证据,我定是要留着的,这样吧,你们几个就在此处将这些东西抄上一遍,瞧你们人也挺多的,也不会耽搁太多时间。” 唐明泽一听这话,立刻皱了眉,“陈大人,这……我们还有别的事要调查,若是在此处花上这么多时间,恐怕……” 陈老瞪了唐明泽一眼,嘴上的胡子又翘起来了,“恐怕什么?恐怕那凶手会逃跑?这么多年了他都没有逃跑,还在乎这一点时间?” 唐明泽沉默了下来,苏锦时却是忍不住笑了,这陈老还有点意思。 其实他们现在的确没有凶手的线索,最大的线索大约就在陈老身上了,若是他故意要磨时间,他们也没有办法。 唐雅欣听了就有些生气了,她刚要上前说话,却被陆宁抓住了,陆宁微微的朝着她摇了摇头,唐雅欣便一脸不甘的退了一步。 苏锦时余光看到这一幕,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陈老见几个人一脸犹豫的模样,冷哼一声,便将那些东西拿了起来,转身便要放到桌上。 唐明泽一见这样,叹了一口气,“陈大人,你把东西拿过来吧,我们抄。” “哥!”唐雅欣有些不满的叫了一声。 陈老皱着眉看唐雅欣,说:“看来是有人不想抄,也无妨,东西我拿回去了,你们也走吧。” 唐明泽见陈老这样态度,连忙笑脸相迎,“陈大人莫要生气,家妹娇惯已久,若是有得罪,我在这里道歉了。” 给了台阶下,陈老也就把东西放下了,他将纸笔都拿出来,说:“就在此处抄吧。” 唐明泽也不多说,走上前去,拿起那些东西进行了分配,因着年素不认识字,便让她磨墨,其余四人都被分配到任务。 苏锦时唐明泽和陆宁二话不说,直接开始写了,就唐雅欣还有些郁郁寡欢,拿着笔,写的十分无力。 四个人一起写,倒也很快完工了,经过这一番抄写,几个人倒是对案情有了新的认识。 陈老的用心,苏锦时到能体会一二,他让他们抄,大约也是让他们更加深刻地了解案情,不得不说,这个方法虽然很费时间,却是极好的。 苏锦时不过抄了四分之一,内容并不多,她转头问唐明泽,“你了解到了什么?” 唐明泽一笑,却是没有说话,他放下了笔,走到陈老身边,对他抱拳,笑道:“陈老用心良苦,倒是晚辈误解了。” 陈老瞥了他一眼,鼻子出气,只说:“抄完了赶紧走吧。” 苏锦时和年素两个人整理摘抄的东西,听了此话,几个人倒也不含糊,拿了东西道了谢便走了。 就苏锦时方才摘抄的部分,不难看出这几个案子都有一个共同点,受害人都是风城的寡妇,并且很奇怪的一点便是,这些寡妇声誉都不错。 回去的路上,唐明泽和陆宁也都说了自己发现的东西,倒是和苏锦时想的一样。 只是她有些奇怪,若是品行不良的寡妇也就罢,这些寡妇都是声誉不错的,再加上这次的受害人,虽说受害人的婆母说其不好,但从邻里的描述,此人倒也是声誉不错的。 这个疑点自然不止她疑惑,唐明泽和陆宁也想不通。 虽说有了更多的线索,但他们对凶手依旧一无所知。 这时候,许久未说话的唐雅欣忽然说道:“我方才好像看到了一张凶手的画像……” 唐明泽停了脚步,有些大声的说:“你怎么不早说?” “我看你们都十分专心自己的事,我便没说,况且那凶手的画像画的模棱两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唐雅欣的声音有些弱弱的。 陆宁沉声道:“小姐,你有把画画下来吗?” 唐雅欣微微的点了点头,小声的说:“画是画了,只是我画得并不好,那凶手的画像本就没什么特色,加上我的画工……” 唐明泽扶额,他自是知道唐雅欣的画技究竟如何,他叹了一口气,“也罢,若是这凶手的画像有用,早就把凶手抓住了,又怎会再有凶案发生。” 苏锦时也是这样想,但那陆宁却执着于要唐雅欣手中的图,唐雅欣无奈,只得将自己画的图拿了出来。 苏锦时凑过去一看,忍住没消除声音,这水平快和她差不多了…… 这古代的大家小姐不该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吗?这唐雅欣怎的不太一样? 唐明泽和苏锦时都有点不忍直视她的画,只有陆宁看得认真,他皱着眉似乎能从这画中看到原本的那张画像。 过了良久,陆宁才说,“这个人我似乎见过。” 唐明泽面露喜色,连忙问道:“你确定?雅欣说这画像并无特色,官府找了这么久都未能找到,你真的见过?” 陆宁点了点头,“此人我却是见过,只是我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苏锦时有些怀疑,却也没有说出来,静静地看着陆宁和唐雅欣,她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 “雅欣的画也只有你看的懂了。”唐明泽哈哈一笑,心情倒是十分畅快。 唐雅欣脸有些红,转头看向另一边,而陆宁嘴角微微上扬。 第六十五章 一行人回了顾府,各自交换了材料,回房研究去了。 苏锦时拿着材料刚想牵起年素的手,让她和她一起回房,却冷不丁的被唐雅欣抓住了手,只见她一脸开心的说:“锦时,我想和你一起看,好不好?” 苏锦时看了看年素,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却已经被唐雅欣拉着走了。 唐明泽笑了笑,也就随她们去了,陆宁皱了皱眉也回了房。 三个人坐在椅子上,唐雅欣兴致勃勃的正在翻看,苏锦时则有些奇怪于唐雅欣的举动。 陆宁对她的态度她很清楚,唐明泽虽不动声色,却也看得出来他和陆宁是一个阵线的,只是这唐雅欣…… 她说话肆无忌惮,对她似乎也是没心没肺,况且她一开始对她的态度便十分热情。 若是细想唐家兄妹和陆宁这三人,苏锦时便觉得疑点重重,陆宁是谨慎之人,却放任唐雅欣对她这般亲近,莫不是在试探什么? 此念一起,她又忍不住看了看唐雅欣,只见她十分认真地在翻阅,神情十分专注。 苏锦时摇了摇头,心中期望自己是想多了,她很难想象这样的姑娘是有意图接近她的。 “锦时,你说为什么死者都是寡妇呢?而且这些寡妇的声誉都不错……”唐雅欣一边翻看着,一边问道。 苏锦时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却也猜测道:“会不会是凶手的妻子便是寡妇?” 唐雅欣听了立刻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苏锦时,“很有可能!只是这样范围也很大,这风城这般大,很不好找啊。” 苏锦时笑了笑,没有说话,也拿起一些资料看了起来,她拿的是唐明泽抄的,唐明泽的字倒是极为清隽,反倒是陆宁的字透着一股霸气意味。 唐明泽抄的也是一些案例,同苏锦时抄的类似,基本作案手法相同,死者也都是声誉良好的寡妇。 苏锦时大致的看了一下便放在了一旁,她拿过陆宁抄的,却发现出了一些案子,还有仵作的验尸结果,死因和手法都同这起案子的相似,唯一不同的便是以前发生的案子死者身上都少了一些贴身的东西。 比如女子的肚兜、手帕、发簪等等。 这次死者的身上却是一样不少,苏锦时皱着眉,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以前案子的分析,发现以前的死者身上确实少了东西。 忽然有一个想法浮现在脑海中,莫不是这次案子的凶手并非以前的那个? 唐雅欣见苏锦时面色沉重,便有些紧张的问道:“锦时,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苏锦时回过神来,她转头看向唐雅欣,笑着说:“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些死者都挺可怜的。” 唐雅欣有些失望的低下了头,随后她将桌上的东西整理了一下,说:“我去哥哥那边瞧瞧,有没有什么进展。” 苏锦时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唐雅欣拿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苏锦时起身将门窗都关好了,这才说:“素素,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不开心?” 年素听到苏锦时喊她,才看向苏锦时,“没有,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苏锦时回问道。 年素摇了摇头,却是没有说话,她笑了笑,“可能是我想多了,你有什么发现吗?” 苏锦时将方才的想法说给了年素听,直听得她皱眉,“锦时,方才那唐雅欣问你时,你为何不说?” “笨蛋。”苏锦时宠溺的戳了戳年素的脸,笑道:“你真以为我和她感情这般好?我们现在虽是合作关系,却也没有直接的利益关系,他们没有信任我,我又怎能完全信任他们呢?” 年素愣了愣,说:“我以为你们……” 苏锦时笑了,干脆两只手都去戳年素的脸,“以为什么?以为我和她已经好到无话不说了吗?” 年素没有说话,苏锦时凑过去吻了吻年素的唇,低声说:“又吃醋了?那你有没有看过我对她做这样的事呢?” 年素的脸瞬间红了,她有些支支吾吾的说:“别这样……” “别怎么样?”苏锦时眯着眼睛看她,又吻了吻她的唇,“是这样呢?”说完此话,她又凑到年素的耳边,轻轻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垂,低声说:“还是这样呢?” 年素的脸红的像是要滴血,又听苏锦时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说:“嗯?你见过我对她这样吗?” “没……没有。”年素低着头,闷闷的说。 “这些事,我只对你一个人做。”苏锦时将年素揽入怀中,带着笑意说道。 年素在苏锦时怀中点了点头,双手轻轻的环上了她的腰。 苏锦时叹了一口气,轻声说:“唐家兄妹同呐陆宁身份恐怕都不简单,我们还是小心为上,那唐雅欣虽瞧着大大咧咧,却也有瞒着我们的事。” 年素点了点头,“你小心一些。” 苏锦时没有再说话,只静静地抱着年素。 ** 接下来的几天,五个人分头去以前受害者的家中访问,经了几日,几个人调查完全,却也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 本以为这案子会找到一个突破口,却不料还是没有用,苏锦时不免有些心烦。 唐家兄妹和陆宁并不信任她,她也不信任唐家兄妹,这是他们现在最大的问题,她不知道唐家兄妹是否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细节,随着案子的深入调查,苏锦时越发的觉得若是以后他们都这样不信任对方,这案子定是破不了的。 只是,她又不知道她是否该去找他们谈一谈,毕竟她并没有把握。 桃花镇时,她敢和苏怀瑾谈,不过是因为她的身体还是苏怀瑾的妹妹,他不会置之不顾。 而如今,她手中已经没有筹码了。 这日,苏锦时正在自己房里看着资料,年素手中拿着一件淡橙色的衣服进来了。 “锦时,这是我给你做的衣服,已经做好了,你试试吧。”年素将衣服递给了苏锦时,面露期待之色。 苏锦时眉心郁结消失,她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接过衣服一瞧,针脚细密,心中又是一阵感动,她进了里屋将衣服一换,却发现极为合身,因着苏锦时不喜欢裙摆太长,年素还特意做的短了一些。 “素素,好看不好看?”苏锦时穿着年素做的衣服在她面前转了一个圈儿,开心地说道。 年素仔细的瞧了瞧,皱着眉说:“这肩膀处有些宽了,要不要改一改?” “哪里宽了?我觉得很好啊!很舒服,真是太谢谢你了,第一次有人给我做衣服!”苏锦时激动地将年素抱了起来,原地转了几圈,直到两个人都有些晕了才将她放下来。 年素也笑了,眸中星星点点尽是开心,苏锦时忍不住重重的吻了吻年素的唇,感叹道:“我怎么这么幸运,竟然有你这样好的人一直陪着我!” “你喜欢就好。”年素的声音淡淡的,却有一种满足。 这时候,苏锦时的房门忽然被推开,唐雅欣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锦时,锦时!顾大人说他捉到凶手了!” 唐雅欣也没有管苏锦时还抱着年素,直接走过去将她拽走了,年素则是有些愣在了原地,随后也跟着走了。 “怎么回事?捉到凶手了?”苏锦时皱眉问道,有些跟不上思路了。 唐雅欣也是着急,“是啊,不知怎么捉到了,此时正在衙门审理呢,我一得到消息就来找你了,此时赶紧过去大约还赶得上!” 说着,她便加快了脚步,苏锦时被她拉着,几乎是一路狂奔到了衙门,因着唐家兄妹是顾明德的客人,在公堂上倒也设了椅子,却也只是设了两把。 唐雅欣带着苏锦时大大方方的走入公堂,随后她坐到了唐明泽身边,苏锦时和年素则是站在她的后面。 苏锦时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却看到地上跪的竟是死者闵氏的婆母蒋氏,她一脸慌张的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嘴里还念叨着:“我没有杀她我没有杀她……” 顾明德看人都到齐了,便用力一拍惊堂木,公堂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顾明德清了清喉咙,朗声道:“根据证人潘磊的叙述,你便是杀害闵氏的凶手,你可否认罪?” 蒋氏一听,磕头磕的更加用力了,她有些不知所措的说:“大人饶命,我真的没有杀她啊!天地为证,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气绝了……” 顾明德一皱眉,又是将惊堂木一拍,大声喝道:“一派胡言!若不是你杀的,你为何将她弃尸于引水湖?” 蒋氏更慌张了,她哆哆嗦嗦的说:“请大人明察!民妇真的没有杀她!当时看到她已经气绝,民妇已然快要吓晕,心中害怕,才将她投入河中的啊!” 顾明德冷冷一笑,一双眼睛锐利的盯着蒋氏,“休再胡说,这证人都有了,你还不认罪?” 苏锦时在一旁听得直皱眉,只觉得这顾明德审案太过草率,这蒋氏的话漏洞百出,他竟也同那桃花镇的赵文水一般,随随便便就定了罪? 她刚要说话,却听到唐明泽说:“顾大人且慢,此事还需再议,这蒋氏与这案子脱不了关系,只是是否为凶手还有待严查。” 顾明德皱了皱眉,对唐明泽的插嘴有些不舒爽,便说:“本官自有定夺。” 唐明泽面色一冷,没有管顾明德是否会不开心,直接问蒋氏:“你可知道这闵氏是因何而死?” 第六十六章 蒋氏见唐明泽坐在公堂之上,又是前几日来过家中询问过的人,她有些心虚的将眼神移向别处,却是摇了摇头。 顾明德见这般模样,冷笑一声,“蒋氏,你莫要再狡辩,真当本官是瞎子看不出来吗?” 蒋氏一慌,又磕了几个响头,眼泪顿时流了下来,“民妇真的不知道闵氏是因何而死的!民妇看到闵氏时,她已经没了气息!” “那你看到可有看到可疑之人在附近徘徊?”唐明泽问道。 闵氏又是摇了摇头,她眼神有些闪烁,低着头说:“民妇没有看到。” 唐明泽皱了眉,不再说话,顾明德见唐明泽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心中有气,却也忍了下来,只道:“先将这蒋氏押入大牢,继续寻找证据。” 接下来,便有衙役将蒋氏拉走了,顾明德也宣布退堂。 苏锦时旁观了这么一会儿,只觉得有三个疑惑,这蒋氏是如何捉住的?蒋氏在隐瞒些什么?顾明德对唐明泽为何突然变了态度? 这次审理结束后,苏锦时和年素回了房,唐雅欣则是跟着唐明泽和陆宁一同进了房。 苏锦时叹了一口气,进屋后,有些犹豫地问道:“素素,你说我要不要找他们谈一谈?” 年素明白苏锦时的意思,她也坐了下来,想了片刻,才说:“锦时,若是你觉得以后我们和他们还会有交集,那便去吧,我们若是想赚这十两银子,必然是要和他们合作的,只是……” 她顿了顿,抬眼看了看苏锦时的表情,见并没有一样才继续说道:“只是,他们的身份我们虽不知道,但我能感觉到并非一路人,若是他们愿意同我们说,我们必然不能轻易离开了。” 年素的担忧苏锦时也知道,她笑了笑说:“这不是我们找他们坦白他们便会坦白的,我们和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 年素也是点了点头,沉默了下来。 苏锦时想了想,还是说:“别想这么多了,我们还是再瞧一瞧吧,现在这顾府住下,若是唐明泽他们离去了我们也走,至于我们和他们,全看唐明泽了,或者说陆宁。” 年素不明白苏锦时说的陆宁是什么意思,却也没问,她想了想,说道:“那这个案子怎么办?” 苏锦时叹了一口气,“我们先查吧,这次这个蒋氏被抓,想来也和那唐明泽脱不了关系,若是他们都这样,我又何必事事都与他们说。” 年素心中一叹,只觉得有些心累,她看着苏锦时,只觉得她似乎有些变了,以前的她冲动又莽撞,对人极好,也从不会在乎自己是否会被骗。 现在的她,心中也会算计了。 “素素,你怎么了?”苏锦时伸手在年素勉强晃了晃,问道。 年素摇了摇头,她看向窗外,见天色还早,便说:“我们要不要出去调查一下?” “没有线索怎么调查呢?我虽有些头绪了,却不知道从何下手,今日那蒋氏来此一闹,倒也让我有些明了,只是这蒋氏已经入狱了,我们也不可能轻易见到。”苏锦时托着下巴沉思道。 “方才蒋氏有所隐瞒,她不肯告诉顾大人,难道会告诉我们吗?”年素疑惑的问。 “若是直接问自然是不会说的,我们也不能奢望她将事情经过都告诉我们,但若是迂回地问还是可以的,只是不知道那顾大人会不会对蒋氏用刑。”苏锦时有些担心地说。 她忽然想起当时她坐牢时,年素也来看过她,她便问道:“当时我坐牢时,你曾来看过我,你是如何进来的?” 苏锦时不过随意一问,却见年素面色有些变化,她将视线移到别处,“那狱卒比较好说话,我同他说了一会儿他便让我进去了,只是有时间限制。” 苏锦时点了点头,“你说我们若是去和那狱卒说,会不会让我们进去?也不知道这城中的会不会和桃花镇的一样……” 年素抿了抿嘴,劝道:“自然是不同的,我们还是另寻办法吧。” “可有什么办法呢?这蒋氏家中也无人了,那次去她家中时,也问过了左右邻居,并没有人说有异常……”苏锦时皱着眉说。 “若是那蒋氏别的亲人呢?正常女子十六便要嫁人,那蒋氏看着却像是四十好几的人,若是十六便嫁了,儿子也会有近三十岁,只是那闵氏年方十八,这年岁上倒是有些问题……”年素皱着眉头说道。 苏锦时脑中却是一亮,她倒是没有想到年龄这一层,如今听了年素的话,竟是醍醐灌顶! “你的意思是蒋氏可能以前是寡妇,后来改嫁的?”苏锦时猜测道。 “不知道,或许是这样,我们先出去查查吧。”年素说道。 苏锦时点了点头,两人便一起出门去了,她们一起来到蒋氏的邻里,因着上次苏锦时也来问过,那些农妇们倒也对她有印象。 元氏是上次同苏锦时讲得最多的,苏锦时便首先选了她,她来到元氏家门口时,便看到她在翻晒东西。 这元氏也已经年过半百,两鬓头发已有些花白,人却是极为硬朗,在此处也生活了大半辈子。 上次来问,这位元氏也极是配合,人也十分随和,只是甚是爱管闲事,她不过和她聊了几句,这元氏便想着给她介绍相公了…… “婆婆,近来身体怎么样?”苏锦时站在篱笆外,笑着喊道。 元氏抬头一看,见是上次那位笑容灿烂的姑娘,便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笑着去开门了,“苏姑娘怎么又来了?可是有什么要问的?” 苏锦时笑了笑,“确实有事相求。” “苏姑娘可是觉得我上次给你说的那男子好?所以特地过来的?”元氏让两人进来,关了门后,又看到了年素,有些惊喜地说:“这姑娘长得甚是俊俏,可惜怎的挽了妇人髻,可是已经成婚了?” 年素一愣,笑着说:“相公已然去了。” 元氏一听,些微一叹息,又说:“可惜了年纪轻轻,这风城这几年也不知怎么了,寡妇愈发的多了。” 苏锦时有些揶揄的看向年素,见她脸色有些红,便转移话题道:“婆婆,这几年寡妇变多了?” 元氏点了点头,领着两人进了屋,给她们倒了一杯水,说道:“是啊,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这些年寡妇变多,却死的也多,上次你们来问我关于闵氏的事,我便说了,其实这中间还有好几个姑娘被害,官府不知道的。” 苏锦时皱眉,追问道:“官府为何不知道?可是没有人报案?” 元氏点了点头,有些无奈的说:“即使报了官也是没有什么用,毕竟风城这么大,案子也很多,官府自然是没有能力全部审理的,再者说,以前那些案子也都没破,有些人便觉得报官也无用,况且死的也都是嫁出去的女儿,便也有人自己认栽,干脆就不报官了。” 听了元氏的话,苏锦时倒吸一口冷气,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元氏,她没想到老百姓竟有这样的想法。 死的是嫁出去的女儿,便连官都不报…… “你也莫要觉得惊讶,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况且这些还都是寡妇,会替寡妇平冤的少之又少。”说到这里,元氏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年素听在耳中,双手紧紧抓住了衣摆,苏锦时注意到年素的异常,她一手覆上年素的手背,感觉到她因为用力而紧绷的双手,苏锦时轻轻的安抚她。 “听说这蒋氏被官府抓走了,这是怎么一回事?”苏锦时转移了话题,问道。 元氏也觉得刚才的话题同两个姑娘讲不好,变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两位姑娘莫要介怀,未来命运如何全数掌握在自己手中,万不可完全倚靠相公。” 苏锦时倒是没想到元氏会有这样的思想,她挑了挑眉,笑着点了点头。 “你方才说蒋氏的事,我便与你说上一说。”元氏喝了一口水,似是在回忆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道: “这蒋氏也是苦命的女人,她来这里之前便嫁了一个男子,也生了一子,只是那男子在孩子出生后不久便去了,蒋氏便自己抚养孩子,但她身无长物,又带了一个孩子,如何能在这偌大的风城中活下去呢?” “在她那儿子五岁时,她便寻了一个人家嫁了,只是那人家不想要她那儿子,蒋氏也是狠心,那孩子丢在了路边就嫁了过来,她的肚子倒也争气,嫁来没多久便给那男人生了一个儿子,两人生活倒也幸福,嫁来十五年后,那男人也去了,蒋氏不想再折腾了,便在这里生活下去了。” “也给孩子娶了媳妇儿,却没想到那孩子也是短命的,成亲没多久便去了,也没留下个孩子。” 元氏缓缓地说道,“这次被官府抓去,听闻是她将那闵氏杀了,才会被送往官府,其实哪能呢?这蒋氏经了这么多事都好好的生活下去了,又怎么会和闵氏一般见识?” 苏锦时听完,解了疑惑,却也多了疑惑,“婆婆,可是那蒋氏对闵氏向来便是不喜,我上次问过蒋氏,她说闵氏在家中从来不做家务,而且十分懒惰。” 元氏一愣,倒是没有想到会这样,他皱着眉说:“怎么会?她们婆媳俩关系一直都不错,那闵氏也是个勤快的……她怎么会这么说呢?” 苏锦时见元氏也不知道此事,便陷入了沉思。 这时候,年素忽然问道:“婆婆,为何你说她们婆媳关系不错呢?” “蒋氏经常和闵氏一同下田,也常一起去买东西,上次我见到蒋氏带了一只乌鸡回来,说是给闵氏补身子用的,这闵氏也没有怀上孩子,怎么需要乌鸡补?蒋氏便和我说,她看闵氏太累才买的。”元氏回忆道。 苏锦时更是觉得奇怪了,这蒋氏行事前后并不一致,定然是在隐瞒着什么。 “照婆婆这么说,一直在闵氏去世前,蒋氏和闵氏的关系一直很好?”年素继续问道。 元氏点了点头,“是啊,我从未见过她们起争执。” 年素不再问话,苏锦时见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和元氏告别了,那元氏见两位姑娘十分合心意,便一直说着要给苏锦时和年素相看相公…… 苏锦时和年素连忙说不要不要逃也似的离开了。 两人离开元氏家中后,也不想回顾府,便又去了那引水湖上的引榭亭,因着是白天,变没有月色荷塘的景致,天气越发炎热,这湖上的荷花也有些无精打采。 两人坐在凉亭里,看着并不算好的景致,都没有说话。 苏锦时脑中想的全是那件案子的事,这蒋氏和凶手或许有关系,只是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便不知道了。 “素素,你说……会不会是蒋氏知道凶手是谁,所以此会如此?”苏锦时喃喃自语道。 年素靠在苏锦时的肩上,没有说话,安静地看着远方的景色。 良久,苏锦时还是沉浸在她的案子中,年素觉得有些无趣,便拿起了苏锦时的手,细细看着,只见她的手指细长,骨节分明,却十分白皙匀称。 年素又反过来看她的手心,见她手上的纹路十分淡,几乎快要看不见,她心头一跳,记得很久以前她娘和她说过,手心纹路淡的人命不好。 她还记得娘和她说过之后,她看过自己的手心,发现她的纹路也是极淡的。 “怎么了?”苏锦时看年素握着她的手,呆呆的不放,便低声问道。 年素放下她的手,吸了吸鼻子,说:“没事,你想到什么了吗?” 苏锦时也没有在意她的反常,一股脑儿的将自己脑中的想法说了出来:“我猜想,这蒋氏定是知道凶手是谁才会这样袒护凶手,这个凶手蒋氏一定认识,一定有不浅的关系。” 年素抬起头,看向苏锦时,道:“莫不是她第一个儿子?” 苏锦时摇了摇头,说道:“这还不清楚,也许是她第一个儿子,也可能是别人,但是下手点定然是在蒋氏身上。” “只是如今蒋氏在大牢之中,我们也见不到她,该如何是好呢?”年素提出了疑惑。 苏锦时也叹了一口气,“若我们要入大牢去见蒋氏,唯一的办法只有唐明泽了,他和顾大人的关系不浅,若是他说,顾大人定然会让我们进去的,只是,这样的话我们就要把我们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他……” 年素明白苏锦时的意思,她叹息道:“没想到到头来我们还要靠唐家兄妹。” 苏锦时没有说话,现在所有的线索都在蒋氏身上,无论如何她都要去大牢问一问蒋氏,尽管可能得不到结果。 “我们先回去吧,此事先放下,看看唐家兄妹和顾大人的关系到底如何了我们再有所行动也不迟。”苏锦时说道。 年素点了点头,她们现在只有这个选择了。 ** 回到顾府的路上,苏锦时在路旁的小卖摊子买了一个糖人儿,打算回去给小豆子吃。 这几日她们都忙着这案子的事倒是把小豆子给忘了,也不知这小家伙有没有生气。 回了顾府,倒是风平浪静,顾府的下人对她们依旧是礼遇有加,两人问了一番后,在顾府管家的院子里找到了小豆子。 小豆子正和管家的孩子玩的开心,两个孩童在院子里追追跑跑,不亦乐乎。 “小豆子!” 苏锦时喊了一声,小豆子这才看到自己娘亲和锦时姨来了,他欢快的跑了过去,小脸红彤彤的,“娘亲,锦时姨!你们怎么来了?我和叶叶玩得正开心呢!” 苏锦时笑了笑,将手中的糖人儿放到小豆子面前晃了一圈,小豆子刚要抓住,那糖人儿便被苏锦时灵巧的拿开了。 “去洗洗手洗洗脸再吃。”苏锦时故意板着脸说道。 小豆子扬起笑脸“哼”了一声,说:“那我不吃了,我还要和叶叶玩!” 小豆子刚要跑走,年素便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的手,拿出手绢给他擦了一擦脸上和手上的灰,说道:“先别玩了,先吃饭吧,明天再玩。” 小豆子转身看向还在玩的叶叶,有些不舍的说:“叶叶,我明天来找你玩!” 叶叶笑着说:“好!” 苏锦时看着这两个孩子这样依依不舍的模样,忽然有些心酸,这个地方她们毕竟不会一直住下去,小豆子和叶叶的关系这样好,以后若是要离开了,小豆子能受得了吗? 回了屋子后,年素帮小豆子将手和脸都洗干净了,苏锦时便将糖人儿给了小豆子,小豆子吃着糖人特别开心。 “小豆子,若是有一日我们要离开了,你会不会难过?”苏锦时看着小豆子,低声问道。 小豆子一愣,有些防备的看着苏锦时,说:“离开?去哪里?” 苏锦时抬眼看了年素一眼,她叹了一口气,“小豆子,此处毕竟不是我们的家,我们不可能一辈子住在这里的。” “那我们的家在哪?”小豆子忽然问道,他的眼中带着一丝泪意。 苏锦时一愣,这个问题她真的回答不上来。 我们的家。 在哪。 这时候,年素蹲在小豆梓面前,伸手摸了摸小豆子的头,笑道:“以后一定会给你一个家的,我们要相信锦时姨。” 苏锦时看到年素脸上是淡淡的坚定,她心中一暖,肩上的责任似乎又重了一些,却是甜蜜的负担。 小豆子有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抬头问苏锦时:“锦时姨,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呢?” 苏锦时又一次摸了摸小豆子的头,“我也不知道,但大概也没几天了,你好好和叶叶道别,若是有心,你们长大后依旧可以见面。” 小豆子点了点头,郑重的说道:“好。” 苏锦时站了起来,心中却有些不忍,小豆子这个孩子很懂事,从不会过分要求些什么,她几乎没有看过他撒泼的模样。 这样的孩子,倒是让她更加心疼了。 三个人一起去吃了晚饭,依旧是和唐家兄妹一起吃的,苏锦时倒是吃的悠然自得,唐家兄妹却不是如此了。 唐雅欣几次想说话,都没能说出口,而唐明泽虽表情正常,却也沉默异常。 苏锦时也没有主动挑破什么,依旧给年素和小豆子夹菜。 一顿饭吃的十分尴尬,只有苏锦时吃的很开心,唐雅欣和唐明泽几乎没怎么吃东西。 吃完饭后,苏锦时牵着年素和小豆子的手便打算离开了,走了没几步却是被唐雅欣叫住了。 “锦时,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苏锦时停了脚步,回头看向那三人,眼中带着笑意,“怎么了?” “我想和你单独说,可以吗?”唐雅欣的语气有些犹豫,而唐明泽和陆宁都没有说话。 苏锦时眼中的笑意更深了,“有什么事不能当众说?为何还要单独?” 唐雅欣被噎了一下,也感觉到苏锦时可能生气了,便有些惴惴不安,她眼神望向年素:“年姑娘,我能和锦时单独谈谈吗?” 年素看了看苏锦时,又看了看唐雅欣,最终点了点头,对苏锦时说:“我先把小豆子送回房,等会我上街买些东西。” 苏锦时点了点头,松开了年素的手,随后年素便离去了,放开手后,苏锦时看着年素的背影,竟有种以后可能再也看不到她的感觉。 “锦时?”唐雅欣唤了苏锦时一声。 苏锦时回过神来,定睛看了看年素,笑自己想得太多了。 苏锦时转身回到方才的位置,坐了下来,笑着说:“怎么了?你们这阵势像是要把我吃了。” 唐雅欣尴尬的笑了笑,倒是没有说话。 苏锦时将眼神放到唐明泽身上,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苏姑娘,这个案子,你打算办到底吗?”唐明泽沉声问道。 苏锦时嘴角微扬,大约已经猜到了唐明泽找她的原因,她身体放松了下来,手撑着下巴,笑道:“这个不是决定于唐公子吗?若是没有唐公子的人脉,我们也不会有进展。” 唐明泽的表情讳莫如深,他静静地看了苏锦时一会儿,才说:“想来苏姑娘已经发现了什么。” 他顿了顿,凑近了一些,低声问道:“苏姑娘心中已经有了想法,可否说来听听呢?” 第六十七章 “苏姑娘心中已经有了想法,可否说来听听呢?” 这时候,顾府的下人见几个人都不吃了,便问道:“几位若是不吃了,我们便把这桌子收拾收拾。” 唐明泽身体后倾,微微点了点头,眼神却一直锁定苏锦时,带着一股不明的意味。 苏锦时嘴角微扬,泰然自若的看着他。 下人收拾桌面那一会儿,几个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收拾完毕,顾府的那几个下人倒也手脚利落,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把桌面收拾干净了,将茶杯端了上来。 “你们先下去。”唐明泽吩咐道。 几个下人应了一声,恭敬的退下了,苏锦时静静地看着唐明泽,并没有说话。 唐明泽倒也放松了一些,他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才道:“苏姑娘是个聪明人,你若是想办了这桩案子,想来也是要同我们合作。” 苏锦时一笑,“自然是知晓,只是唐公子若是无法如实相告,那我也只得放弃了。” 唐明泽一挑眉,心中也猜到了苏锦时会这样说,他下意识的看了看陆宁,却见他也是皱着眉沉思的模样,心中便有了打算。 “苏姑娘,我们的身份,暂且不可相告,但我们确实并非坏人,也不会加害于你们。”唐明泽语气诚恳地说道。 苏锦时嘴边笑意不减,手中把玩着茶杯,轻抿了一口,道:“既是如此便也无须多言,我不过是一介平民,本也不与你们同路,这次的案子我也想办完,只是几位没有信任我,我便觉得再继续下去也没意思了。” 唐明泽沉默了,一旁的唐雅欣忍不住低声抱怨道:“那事我就说该告诉锦时吧,你们非不要我说,现在好了,那顾大人直接将人关入了大牢中,我们的线索也没了。” 唐雅欣的声音虽小,在场的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苏锦时笑而不语的看着唐明泽。 唐明泽也是无奈,只得解释道:“因为那线索也并非是明确的线索,我们本想再调查调查,谁知竟被顾大人抢了先。” 苏锦时又喝了一口茶,她说:“为何非要明确的线索才能让我知道?你在怕什么?怕我知道你们得知消息的途径还是怕我知道别的什么事?” 唐家兄妹和陆宁听了此话,脸色皆是一变,却都沉默了下来。 苏锦时看在眼中,喜怒却不形于色,她放下茶杯,安静地看着这三人。 “唐公子唐小姐还有陆公子,我本就不想知道你们的身份,你们若是有了线索,我不会追问如何得知的,我只看是什么线索,对我们是否有帮助,你们的身份我并没有兴趣。”苏锦时淡了脸色,静静地说道。 唐雅欣有些懊恼的看了陆宁一眼,刚想说话,却又被唐明泽拦住了。 “这样说来,苏小姐对我们的身份一定有了猜测。”唐明泽笑的有些莫名,却透着一股危险意味。 苏锦时倒也不害怕,直言道:“是,我有了猜测,但就如同我方才说的,我对你们的身份并无兴趣,我只是一介平民,并不想卷入你们的纷争之中。” “纷争?”许久没有说话的陆宁发话了,语气中却有一种讥诮的意味,“想来是我们不够谨慎,竟让苏姑娘猜出来了。” 苏锦时一顿,她方才的话也只是猜测,却没想到竟是真的,这下她有些不淡定了。 “怎么?几位是想要杀人灭口吗?”苏锦时面上维持着微笑,却已经僵住了。 “自是不会,苏姑娘是个聪明人,留住还来不及,又怎会杀了你?”陆宁此时也不装随从了,收起了唯唯诺诺的模样,饶有趣味的看着苏锦时。 “留住?”苏锦时有些不解的问道。 陆宁点了点头,“跟着我们,做明泽的幕僚。” 苏锦时没想到陆宁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一时有些愣住了,一旁的唐雅欣听到早已乐开了花,立刻说道:“锦时,锦时,你快些答应吧!” 苏锦时抿了抿嘴,她笑着摇了摇头,“陆公子此话太过唐突,我暂时还无法做出决定,我原本希望我们的关系是朋友,但如今看来似是不太可能。” 陆宁面无表情的看着苏锦时,手中轻轻把玩着茶杯,一旁的唐明泽却是意味深长的看着苏锦时。 “陆公子,我本是不喜欢受拘束的,我离开桃花镇便是不喜欢束缚,我若是做了唐公子的幕僚,岂不是从一个牢笼飞入了另一个牢笼?”苏锦时再次说道。 陆宁却直接笑了出来,笑中尽是讥嘲。 他的笑让苏锦时听得不太舒服,她皱了皱眉,确实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陆宁才说:“年少轻狂。” 他的笑还僵在脸上,苏锦时却在其中看到了一些悲伤,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唐家兄妹也沉默了下来,唐雅欣方才的欢快模样已经消失殆尽。 苏锦时不喜欢这样的氛围,她对陆宁说:“潇洒恣意本就是生活的态度,你若是心中有牢笼,走到哪里都像是生活在牢笼之中,陆公子,也许你经历了一些事,但我也告诉你,我不像你所说的那样年少轻狂。” 陆宁沉沉的看着苏锦时的眼眸,想从其中找出一些怯懦,却只能看到她的波澜不惊。 “苏姑娘,有些事不可妄下定论。”陆宁似乎是在看苏锦时,又像是透过她看向不知名的地方。 苏锦时一笑,也不再争辩,只道:“我只想问一句,若是你们能保证以后关于案子的线索都告知于我,我便能继续同你们合作,若是不能,只怕锦时不能相陪。” 唐明泽看了看路宁,却见他面色沉沉,辨不出喜怒,也只得沉默下来。 “你们若是对我不放心,大可查我的底细,我倒也不怕。” 苏锦时说完,又喝了一口茶,安静地等着对方的决定。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功夫,苏锦时等得快要睡着了,陆宁才开口说:“好,我们办这些案子自是有我们的目的,苏姑娘和年姑娘若是能够只办案,不多过问,我便同你们合作。” 苏锦时心中一喜,她虽已经猜到了会是这个结果,却还是挺开心的。 “好,即使如此,我便将我最近调查的结果同你们说说,只是你们也要将你们得知的消息告知我,另外,我觉得那顾大人并非百分之百可靠。”苏锦时低声说道。 唐明泽挑了挑眉,“此事我们也是刚得知的,我们查到的消息并没有告诉别人,那顾大人却是知道了,可见我们周围定有他的眼线。” 唐明泽的声音压得很低,苏锦时凑近凝神听才能够听清楚。 “只是我不明白,那顾大人这次一审案不是将自己的底细暴露了出来吗?他怎会这般蠢?”苏锦时将自己的疑问提了出来,却没有得到回答,她瘪了瘪嘴,心道:以后不是案子的事,还不能说了吗? 唐明泽简单将他们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倒是和苏锦时得到的差不多,线索也放在了蒋氏身上,只是并没有提到蒋氏还有一个儿子的事。 苏锦时将自己白日得到的消息说了,倒是让陆宁沉默了下来。 “难道,顾明德是在保护蒋氏?”陆宁低声的说道。 其他三人皆是一呆,都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若是顾明德在保护蒋氏,那这个案子便变得复杂很多。 为什么顾明德要保护蒋氏,莫不是顾明德知道什么? 苏锦时心里一惊,她余光看了看唐明泽和陆宁,皆是有些震惊,便知道他们的想法同自己一样。 三个人心照不宣的沉默,一旁的唐雅欣不懂意思,便问道:“顾明德为什么要保护蒋氏?” 唐明泽低沉着声音,有些严肃的说:“想来是不想我们知道什么,看来我们若是想进监狱去见蒋氏,怕也是不可能的了。” 苏锦时点了点头,“若是顾明德执意要保护蒋氏,我们便不可能这般轻易地进去,只是,这蒋氏和顾明德非亲非故,顾明德为何要保护她?除非……” 苏锦时顿住了,陆宁却勾起了嘴角,接道:“他在保护凶手。” 此话一出,四个人都沉默了下来,若真是如此,这顾明德只怕只有表面的贤良,或者说那凶手背后的人太过强大,顾明德不得不低头。 想到此处,苏锦时余光看了看陆宁,见他面无表情,也不再说话。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若是不找蒋氏,这案子便破不了。”苏锦时有些担心的说道。 “此事你不必担心,若是我们相见,杀进去也无妨。”陆宁喝了一口茶,淡淡的说道。 苏锦时瞥了瞥陆宁,见他云淡风轻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难道你想一手一剑么?那些狱卒也是无辜的啊。” 陆宁皱着眉,奇怪的看着苏锦时,说:“我为什么要杀他们?” “那你刚才说……” “哈哈哈,小姑娘,你话本子看多了?这王法之下怎能杀人?自是将他们击晕过去。”唐明泽忽然朗声笑了,随后又低声地说。 苏锦时有些无语的看着陆宁,决定不再说话,现在也商量不出什么对策,苏锦时便决定先回去睡觉了,今日忙了一日,倒也有些困了。 告别后,苏锦时便独自离开了。 苏锦时回了房间后,直接洗漱了一番,便躺倒在床睡着了,再醒过来时已经是日晒三竿了,睡觉睡得很饱,苏锦时起床后神清气爽。 门外的丫鬟见苏锦时醒了,便问她要不要吃早饭,苏锦时点了点头,那丫鬟便退下了。 过了一会儿,那丫鬟带了几个下人将早饭拿了进来,苏锦时瞧着菜色不少,便先放下了筷子,想叫年素也一起来吃。 她敲了敲门,确实没人应门,推开一看,却见小豆子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坐在床上,屋子里却是没有年素的踪迹。 苏锦时心头一慌,她急急忙忙跑进屋子,前前后后的看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年素的踪迹。 一时间,她竟然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脑中飞快的闪过无数片段,最后定格在昨日年素离去的背影上。 “小豆子,素素昨日回来过吗?”苏锦时呆呆的站在屋里,毫无生气的问道。 小豆子一听这声音,顿时哭了出来,小孩子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况,慌乱的坐在床上,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灵魂一般。 “锦时姨……锦时姨……我,我没看到娘亲……”小豆子的声音很慌张,他的眼中含着泪水,他十分无措的看着苏锦时。 “锦时姨,娘亲……是不是会像爹一样,再也……再也回不来了?”小豆子抽泣的说道。 第六十八章 小豆子的话让苏锦时的手颤抖起来,一想到年素可能回不来了,她的心便如被撕裂了一般,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年素已经成了她的骨中骨,肉中肉。 若她昨日不让年素出去,或许她便不会失踪,但凡她昨日有一点发现,年素的处境便会好上一分。 只是没有如果。 小豆子的哭声还在继续,苏锦时却慢慢的冷静了下来,她带着小豆子立刻跑出了门,她到了唐雅欣的房间,却发现房间内空无一人,随后她又跑到了唐明泽的房内。 果不其然,三个人都在里面,苏锦时也顾不得他们在谈论什么,直接说道:“素素不见了。” 陆宁对苏锦时的闯入有几分愠怒,但听了她的话,这份愠怒也被压了下去,唐明泽立刻问道:“什么叫不见了?” “昨日她说要出门买东西,却是再也没有回来,可能是昨日她和我一起调查蒋氏的时候被凶手发现了,趁着她出去便将她掳走了。” 苏锦时语速很快,不等他们说话,她又开口说:“我们现在马上去大牢找蒋氏!” 说这话时,苏锦时眼中是不容拒绝的坚定,也有孤注一掷的冲动,唐雅欣被苏锦时的眼神吓住了,她安抚道:“你不要慌,说不定不是凶手干的,我们先从长计议……” 苏锦时冷冷地看了一眼唐雅欣,将目光落在陆宁身上,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素素的命在你们眼中或许并不值钱,在我眼中却是千金难求,若是你们三个中有人被凶手盯上了,我想你们便不会如此淡定了。” 三人沉默了下来,苏锦时又正色道:“无论你们还有什么计划,我苏锦时求你们这一次,带我去见蒋氏,若是能够成功救出素素,我便许你们一件事。” 唐明泽和陆宁对视一眼,陆宁没有说话,唐明泽开口道:“好,我们一起去。” “另外,在我们眼中的人命并没有值钱不值钱一说,若是能救,我们必然尽力。”唐明泽淡淡的补充道。 苏锦时没时间同他争辩什么,见他们答应了也就松了一口气,她蹲下来安抚了小豆子一番,让他去房间里等消息。 小豆子却是抓着苏锦时的手不肯放,他眼中依旧有眼泪,却也有一种深深的不安,“锦时姨,你们真的能把娘亲救出来吗?” 苏锦时沉默了一会儿,坚定地点了点头,她伸手摸了摸小豆子的头,勉强笑道:“别担心,素素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也一定不会让她有事。” 小豆子的不安还未散去,他的手还是不肯放,久久,他才说:“若是……若是娘亲回不来了,我就只剩下锦时姨一个人了。” 苏锦时心头一酸,却是说不出什么话。 “快些走吧。”唐雅欣在门口催促道。 苏锦时吸了吸鼻子,调整一下情绪,坚定的说:“别担心,我们都不会有事。” 小豆子拉着苏锦时的手,看到她眼中是满满的信心,他终于放下了手。 苏锦时又安抚了小豆子几句,才跟着唐明泽他们一起出去了,转身之后,她眼中的信心再也无法强装。 这次的凶手,他们甚至不知道作案手法,掳走寡妇后会直接杀了还是□□一番,他们都不知道。 年素此时到底受着什么样的苦,苏锦时一点概念都没有。 她真恨自己,当时不该让年素一个人去街上买东西…… 如今再后悔也没有用了。 三人风风火火的赶到了大牢,果不其然被狱卒拦在了外面。 “你们是什么人,大牢并不是寻常百姓可以进来的,哪来的回哪去!”一个狱卒站出一步,恶狠狠地说。 唐明泽皱了皱眉,他将顾明德的公文拿了出来,说:“这是顾大人的公文,我们是来协助顾大人办案的。” 那狱卒拿过公文看了看,依旧阻拦道:“抱歉,顾大人说若是没有他的允许,这大牢不得任何人出入,这公文上并没有说能够进大牢。” 唐明泽收起了公文,低头笑了笑,说道:“是吗?那顾大人有没有说为何不能进入大牢呢?” “这……便无可奉告了。”那狱卒说道。 陆宁站前一步,对那狱卒说:“若是我们硬要进去呢?” “你……” 那狱卒只说了一句,便被陆宁快速的击晕过去,一旁的狱卒见了,顿时大喊道:“有人强行闯入大牢!” 喊完后,他便拔了刀冲了上去,还未到身前,陆宁已经快速的转到那狱卒的身后,对着脖子便是一个手刀,那狱卒顿时瘫软了下来。 陆宁立刻进了大牢,进了才发现这大牢十分大,而他们根本不知道蒋氏被关在了哪里。 这时候一个狱头模样的人走了上去,见陆宁阴冷的眼神,直直的打了一个寒战,他勉强的笑道:“几位有话好说,切莫再要动手……” 陆宁见了,二话不说直接闪身走到狱头身边,右手精确的捏住狱头的脖子,冷声道:“都不许过来,若是过来,这这狱头的命便不保了。” 那狱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吓得直哆嗦,“你们后退后退!” 随后,陆宁低声问道:“蒋氏的牢房在哪里?” 狱头打了一个寒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我……我带你们去。” 陆宁随着那狱头的脚步一步一步的走着,苏锦时和唐明泽也跟着他们一起走,而其他的狱头则是保持着距离,亦步亦趋的跟着。 狱头将几人带到了蒋氏的牢房门口,蒋氏在里面看着外面的情形很是不明白,却见那几人是曾经问过她的,心中便产生了疑惑。 “开门。”陆宁冷冷的分析道。 其他狱卒并没有反应,陆宁的手便紧了一分,那狱头有些受不住,涨红着脸吼道:“快开门!” 其中一个狱卒便哆哆嗦嗦的走上前去开门,见门开了,陆宁便说:“公子,你和苏姑娘一起进去。” 唐明泽点了点头,和苏锦时一起进去了。 陆宁往前走了一些,以免狱头听到什么。 苏锦时即使已经想到了陆宁约莫会用这样的方法进来,却还是有些懵住,但见到蒋氏后,她的头脑又恢复了清晰。 蒋氏见这两人进来,似是来者不善,便一直往后退,说道:“你们……想做什么?” 她喊的大声,底气却很是不足,苏锦时开门见山的说:“蒋氏,我已经将你调查清楚了,那凶手是不是你第一个孩子?” 苏锦时的话淡淡的,而蒋氏却是一震,她的眼神左右闪躲,“没有,我的孩子已经死了。” “你不必狡辩了,我已经得到了确实的消息,若是那凶手是你的孩子,你做的一切便能够解释的通,现在我只想知道,你孩子到底是谁?”苏锦时沉沉的问道。 蒋氏知道自己已近无法在否认,闭了嘴,咬紧牙关不说话。 唐明泽见她如此,便说道:“来问你不过是想快些得到消息,若是我们慢慢查自然也能知道你的孩子究竟是谁。” 蒋氏依旧是沉默。 苏锦时叹了一口气,语气柔和下来:“我知道你想要保护他,也是因为你曾经亏欠了他,只是你可知道你这样不是在帮他,而是在害他,况且,他或许并不知道你是他的娘亲。” 蒋氏听了此话,眼中忽然流出了眼泪,她摇着头说:“不……他知道的,他一定知道的,他只是恨我,所以从来没有找过我,我一直帮着他,他也一直接受,他一定知道的……” 看着蒋氏的样子,苏锦时和唐明泽都沉默了下来,等她哭够了,苏锦时才说:“蒋氏,你不该这样,他是你的孩子,变成这样你有责任,你却不能因为你对他的愧疚帮助他继续犯罪。” “我没有……” “你的行为看似十分感动人,但他不会因为这个而洗心革面,他做错了事便应该受到惩罚,你替他,你是害了他也苦了自己。”苏锦时的语气带着安抚的意味,却也有一些急切。 蒋氏没有说话,她背靠着墙壁,低着头默默流泪,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说:“他是在镇上开药铺。” 蒋氏的声音很低,透着一股无奈和释然,苏锦时听了道了一声谢,便转身离开,蒋氏却忽然抬起头喊住了她:“姑娘,他是不是必死?” 苏锦时顿了顿,只说:“这里的刑罚,我也不知道。” 说完,她便急急忙忙的冲出了大牢。 药铺的老板,她忽然想起了住在蒋氏隔壁的那户人家,那家人门口晾晒这各种药物,带着淡淡的药香味。 若是她的儿子是药铺的老板,那一定是他了…… 她忽然有些同情蒋氏,她住在自己孩子家隔壁几年了,却不敢认亲。 但她也没有时间考虑这么多,从大牢一直狂奔到那户人家,陆宁和唐家兄妹也跟着她跑了出来。 到了门口,苏锦时已经喘的不行,扶着墙壁稍微调整了一下气息,而陆宁却是直接踢了门,径直走入了里面。 苏锦时依旧靠着墙,她忽然有些害怕进去,她害怕她一进去看到的便是年素的尸体,她害怕屋里空无一人,一切又要从头开始,她害怕年素已经被那男人□□。 苏锦时喘着粗气看着碧蓝的天空,和现代的天空一模一样。 她却再也不是曾经的苏锦时了。 过了一会儿,陆宁出来了,他冷静的看着苏锦时,说:“里面没人。” 第六十九章 苏锦时心下一沉,她看了看陆宁和唐氏兄妹,三人面上都是不忍的表情,一股不安的感觉从心底冒出。 苏锦时推开陆宁走进了屋,却见其中静悄悄的,空气中却有淡淡的血腥味,苏锦时心口一跳,慢慢的走向散发着血腥气息的地方。 是厨房。 厨房里有一滩血…… 苏锦时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她强行让自己稳住了心神,这时陆宁和唐家兄妹也来了。 “这不一定是年姑娘的血,人还没有找到,现在我们的不到任何结论。”陆宁淡淡的说道。 苏锦时也明白是这样,但她却无法做到冷静,她深吸一口气,背对着他问道:“如果是你最喜欢的人被凶手绑架了,你还会这样淡定吗?” 苏锦时看不到陆宁的表情,只觉得他沉默了很久,才说:“会。” “因为慌乱无用。” 这时候,唐雅欣走到苏锦时身旁,强行将她拉了出去,说:“现在找线索才是最重要的,你这样也帮不上忙,还不如出去等着!” 说着,她便把苏锦时推出了门外,然后关上了门,陆宁和唐氏兄妹则在里面找线索。 苏锦时急了,她用力的敲门,喊着:“你们让我进去,我可以一起帮忙的!我现在已经调整好了!” 换来的却是唐明泽的一句:“你好好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不能有任何差错,年姑娘能否逃脱,便看你了!” 苏锦时听了之后,无力地倒在地上。 关心则乱真是关心则乱。 她真的无法让自己淡定的面对这件事,看着那一滩血,她心中尽是年素满身鲜血的模样。 她怎么这样没用?无法保护自己心爱的人,还无法静心去思考问题…… 苏锦时靠着墙抱头坐在地上,只觉得自己太过没用,也不知道年素是否恨着她无法保护她。 阳光懒洋洋的照在苏锦时身上,倒有一股暖意笼罩全身,苏锦时静静地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振作了起来,她想:无论如何,现在的情况已经如此,她再自责也无济于事。 苏锦时看了看紧闭的门,心想还是去邻里之间问问,这屋子主人最近有没有异常行为吧。 因着隔壁就是蒋氏,再隔壁便是元氏,苏锦时首先便去了元氏家。 她进门时,元氏正在缝补衣服,见苏锦时来了,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笑着说:“我就知道你还要来,可是觉着我上次给你介绍的那男子不错?” 苏锦时现在也笑不出来,直奔主题:“元氏,你可知道这蒋氏隔壁家人家是谁?” 元氏见苏锦时脸色不好,倒也没再说介绍男子的事,只说:“那是这城里的一个大夫,李辉,虽说年纪轻轻,医术却是极好,在城里的声誉也好,因着他已年至而立,却还未娶妻,城里许多姑娘都想嫁给他。” 苏锦时仔细的听着,继续问道:“那李辉是一开始就住在这里的吗?” 元氏摇了摇头,“他是五年前搬过来的,搬过来后便一直一个人住,和邻里之间也不来往,我也曾想过要给他介绍姑娘,无奈他一直冷淡模样,我也不好贸然介绍。” “你可知道他搬来之前住在何处?”苏锦时皱着眉问到。 “这我便不知道了,这李辉医术高明,却也是近几年才显露出来,早几年几乎没人知道他的名字,这小伙子长得十分清俊,却是不肯娶妻,也不知为何……”元氏叹息道。 “哦?”苏锦时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问道:“这李辉平日里又没有什么奇怪之处?比如说经常看不见人,或者和女子特别接近?” 元氏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苏锦时,见她面色严肃,也正了脸色,“这倒不好说,李辉平日里和大家并不亲近,他经常一个人在家中调制药材,我们也未曾见过他和哪个女子比较接近。” 苏锦时点了点头,心想:这李辉行事倒是十分谨慎。 元氏见苏锦时许久未说话,便说:“苏姑娘可是瞧上了这李辉?这般的问我……” 苏锦时勉力笑了笑,“哪能啊,我并非本地人,这李辉想来也瞧不上我,我方才想起来还有事,我先走了。” 不等元氏说话,苏锦时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她到李辉家院子时,陆宁和唐家兄妹也出来了。 三个人都皱着眉,苏锦时便猜到他们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她将自己从元氏那里得到的消息告诉了这三人。 陆宁沉沉的看了苏锦时一眼,说:“你和年姑娘关系倒极为亲密。” 这话中带着探究,苏锦时也不想与他计较什么,只淡淡的点了点头,说:“我进屋瞧一瞧,或许素素会给我留下什么线索,你们未必能够发现。” 陆宁耸了耸肩,侧过身让她进去了。 屋里还有一股血腥气息,苏锦时心里一痛,将那股子难受强行压了下去,逼迫自己集中精神去找线索。 苏锦时显示环视了这屋子一周,屋子不大,一个灶台一间卧室和一个饭厅,打扫的极为干净,药材整理的也仔仔细细,苏锦时又走到卧室看了看,却见卧室里面很混乱,衣服和被子被丢的乱七八糟,和饭厅截然相反。 倒像是匆匆跑走的模样。 苏锦时仔仔细细的看了他的衣服和被子,却发现,衣服虽然丢的很乱却并没有少,夏天的衣服都还在,若是那李辉要逃走,为何不将衣服也带走? 苏锦时留了一个心眼。 她继续看这房间,虽然十分杂乱,却也能看出这杂乱的背后是整洁。 除了衣服和被子是随意乱丢的,其他的东西都摆放的整整齐齐。 苏锦时皱了皱眉,只觉得这凶手有些奇怪,他已经将素素掳走,便是知道他已经被我们盯上了,我们很容易能查到他的住所,而他却没有因此跑路。 苏锦时走出了房间,见陆宁和唐氏兄妹在饭厅,便将自己方才的发现告诉了他们。 唐明泽沉思了很久,缓缓地说:“你们说,这个房间里会不会有机关?” 一语惊醒梦中人。 苏锦时一拍手,赞道:“或许真的是这样,这样便能解释他为何会伪装自己跑走,就是想让我们觉得他不会再回这个地方,最危险的地方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陆宁却依旧在沉思,苏锦时不敢在说话,毕竟他们之中懂得机关的只有陆宁一人。 若是陆宁看不出来有机关,或许他们的猜测并非正确。 “陆宁,你看出来了吗?这里有没有机关?”唐雅欣有些不耐的问道。 娇娇的语气让陆宁缓了脸色,他眉结松开了一些,说道:“让我在瞧一瞧,那李辉是一个谨慎的人,此举有些冒险,倒是不像他会做的事。” 苏锦时点了点头,她继续在这屋子里走动,走到后院时,她竟然发现了院中有一只白鸽。 看样子似乎是信鸽。 一个大夫,一个一直独居的人为何会需要信鸽? 苏锦时心中埋下了疑惑,却也没有说什么,毕竟这与这个案子关系并不大,她简单看了一下后院,发现基本都是他晾晒的药材。 苏锦时对药材并不熟悉,便回到了客厅。 陆宁依旧沉思着,唐明泽和唐雅欣也没有说话,苏锦时也识趣的不说话了。 只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陆宁依旧没有发话,苏锦时觉得有些不耐烦了,这时候,他却忽然起身了,他走到后院,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那些晾晒的药材,道: “公子,你来瞧瞧这些药材,分量是不是一般重?” 唐明泽听言,走到药材边,瞧了瞧,有些惊奇地说:“肉眼瞧来,这些药材的分量都是差不多的,莫非这是机关?” 陆宁没有回答唐明泽的话,继续看着那些铺晒这的药材,阳光洒在药上,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颜色,空气中的药味越来越浓。 这时候一个晾晒药材的架子突然移了移,随之而来的是有节奏的鼓掌声。 苏锦时往声源望去,却见是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面带笑容的拍着手,苏锦时一愣,他的眼神冰冷如冬天最冷的冰,她从未见过这样冰冷的眼神。 明明是炎炎夏日,苏锦时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你是李辉?”苏锦时开口问道。 李辉挑眉看着苏锦时,“想不到竟是一个姑娘查出了我,真是令人惊喜,不过你……” 李辉伸手只想陆宁,笑着继续说:“能瞧出我的阵法,倒也不简单。” 苏锦时见他竟然主动出现在他们面前,心下一沉,她问道:“素素呢?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李辉沉思了一会儿,似是在想什么,才说道:“素素?你是说那个小寡妇吗?” 听了此话,苏锦时银牙紧要,忍住想冲上去揍他的冲动,点了点头。 谁知那李辉却说:“你猜猜她在哪。” “或者说……” “你猜猜她死了没有。” 李辉的脸上带着笑容,却让苏锦时在最热的季节感受到了最深的寒意。 第七十章 “你猜猜她死了没有。” 当看到李辉阴凉的笑容,苏锦时心中便一片恶寒,她终于忍不住冲上前去,一把抓住李辉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你到底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因着李辉比苏锦时高,苏锦时此举瞧着并没有什么威力,那李辉抓住苏锦时的手,用力一甩,确实没有甩掉,他冷冷的说:“在哪你为何不自己去找?” 苏锦时忽然笑了,笑得无比阴冷,“李辉,你知道么?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像你这样的人,轻易死了倒是可惜了。” 李辉眸色一变,却依旧笑着说道:“苏姑娘,我既然已经出现在你们面前了,你认为我还会怕吗?” 这时候,唐明泽走上前,对苏锦时说:“苏姑娘,我们先把李辉带回去,此时问必然也问不出什么。” “对呀,锦时,你别激动,说不定年姑娘没事呢。”唐雅欣也劝道。 苏锦时不得不放开了李辉,却依旧摞下狠话,“李辉,别以为你逃过了一劫,以后你会为你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的。” 李辉讥笑一声,没有说话,大大方方的跟着唐明泽走了。 苏锦时看着李辉的背影,只觉得此人太过奇怪,他似乎一点都不怕进大牢,仿佛他的背后有后台。 “锦时,我们快回去了!”唐雅欣见苏锦时久久没有跟上来,便大声喊道。 苏锦时点了点头,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这件案子到这里,凶手已经抓到,但她却觉得有些太过简单。 她们得到凶手的消息得到的太容易,而到了此处后又这般容易的抓到了凶手。 除了素素的不见,其他一切来得都太快太过容易,虽说已经解决了,但她心中却还是有些不安。 回到了衙门后,顾明德很快开始审理此案,出乎意料的,李辉对那些罪证尽数承认,甚至一些不关此案的案子他也承认的十分爽快。 李辉虽然跪倒在地,腰板却挺得笔直,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眼神中隐隐竟有些自信。 苏锦时在一旁看完了这次审理,顾大人对能抓到凶手很是开心,李辉被衙役带了下去,没有一丝反抗。 李辉被带下去后,顾明德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说道:“这件案子终于是了结了,竟是拖了这么久,赏银过一会儿会送往几位的住处。” 苏锦时仔细看着顾明德的表情,却发现他是真的欣慰,而非装出来的。 只是他反应似乎有些过头了。 他欣慰的似乎并非破案那样简单。 事情进展的太过顺利,苏锦时只觉得隐隐有些不安。 这是,唐明泽说话了,“顾大人,我想再去大牢给那李辉录口供。” 顾明德听了此话,顿时眉峰一皱,却不回答他的话,只说道:“今日,有牢中的牢头向我禀告,你们擅闯大牢?” 这一反问,唐明泽变冷笑了,“顾大人,我们这也是为了案子,若不是擅闯大牢,我们有怎能这么快的将李辉抓住?” 顾明德面露怒色,语气上还是较为恭敬的说:“唐公子,这犯人也抓住了,而且已经供认不讳,我们也没有理由再审理,这口供方才也录好了……” 未等顾明德说完,唐明泽出声道:“顾大人,此案还有不明之处,况且那李辉又掳了一个女子,那女子现在下落不明,我们怎能不查?顾大人一直阻止我们,到底是为什么?你在害怕什么?亦或是……” “你在保护什么?” 顾明德额头上出了冷汗,他站了起来,怒目而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唐明泽没有再提此事,只确定的说:“顾大人,我们要进大牢拷问李辉,那女子或许还没有被李辉害死,我们要救她。” 顾明德只得同意,他低头写了公文,说:“这是进入大牢的公文,你们拿着这个就能进去。” “莫要轻举妄动,唐公子,我知道你们想要破这个案子,但听我一句,莫要追根究底。” 顾明德将公文交给了唐明泽,便转身离开了。 陆宁沉沉的望着顾明德离开的背影,没有说话。 随后,几个人拿着公文朝着大牢的方向走去,待周围没人时,苏锦时开口说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案子破的太过容易,那李辉的表现很奇怪,好像他知道自己一定不会有事一般。” 陆宁和唐明泽都没有说话,唐雅欣却是认真的想了想,点头道:“好像是有些,那李辉很奇怪啊!” 苏锦时看着陆宁,想听听他的意见,却发现他似乎注意力并不在此,而一旁的唐明泽似乎也没有听到苏锦时说的话。 她皱了皱眉,没再说话。 很快到了监狱,依旧是上次的狱卒,看到了唐明泽手中的公文,才将这几人放了进去。 这次,唐明泽坐在了椅子上,吩咐狱卒将李辉带过来,因着他有顾明德的公文,狱卒倒也听话的将李辉带了过来。 李辉已经换上了囚服,发型却是一点都不乱。 “李辉,年姑娘在哪里,你可打算说了?”唐明泽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李辉。 李辉一笑,“不打算说。” “来人,拖下去先打个二十大板。”唐明泽悠然自得的说道。 狱卒很快将李辉带了下去,李辉却是边走边说:“我劝你们不要白费功夫,我是不会说的,另外,苏姑娘,我奉劝你一句,与其将希望放在我身上,还不如自己去找线索。” 李辉话刚说话,便被狱卒粗暴的退出去了,随后传来的是李辉的闷哼声,这李辉倒也是真男人,打了二十大板竟也没有叫一声。 二十大板后,他又被拖回了唐明泽面前,他嘴角有血迹,头发也散乱了,面上却依旧带着笑容,“我说了不会说。” 唐明泽一笑,对一旁的狱卒说道:“你去把蒋氏带过来。” 此话一出,李辉面上雷打不动的笑容终于凝滞了,他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伸手将自己嘴角的血迹擦干净,又将自己的头发整理了一番,约莫是方才刚被打了二十大板,他的手有些颤抖。 不一会儿,蒋氏便被狱卒带了过来,她看到跪着的李辉,眼泪顿时冒了出来,也不管在场的人,她哭着说:“孩子,我……” 她话未说完,却被李辉冷冷的打断,“你不必说。” 蒋氏听到这话,眼泪流得更凶了,她直接跪在了地上,哭喊道:“大人!民妇愿意替他受罪!” 唐明泽没有看蒋氏,看着李辉说道:“你若是不说,我便打他板子,一直打到你说为止。” 李辉的身体狠狠一颤,却依旧一句话不说,一旁的蒋氏听了此话,立刻开始磕头,“大人,求求你放过他吧,他如今会变成这样都是民妇的错!他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苏锦时心中叹了一口气,蒋氏如今这般可怜,也都是她自己作的,只是命这般,又如何能改? “拖下去。”唐明泽摆了摆手,说道。 蒋氏被狱卒带了下去,随后便有落棍的声音,蒋氏不想李辉那样会隐忍,没打一下,她都会大叫,却依旧为李辉求情。 李辉听得烦,眉头皱了起来,他嘴角勾起一抹讥嘲的笑,低声说:“如今为我求饶有何用?若不是她的背叛,我如今也不会在此。” 他说得虽轻,苏锦时却是听到了,她叹了一口气,说:“李辉,蒋氏能够为你入狱,心中便是在乎你的,你又何必这样对她?” 李辉冷哼一声,“这是她欠我的。” “没有谁欠谁,她把你生下来,这个生命便是你的,没人可以左右,你活成现在的模样,并不是蒋氏的错,是你的错。”苏锦时的语气淡淡的。 李辉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 苏锦时不再说话,她闭着眼睛思考着整个案子的过程,从开始到现在,她的消息都来自于元氏,而元氏是蒋氏和李辉的邻里。 而她似乎对元氏的话深信不疑,但事实证明元氏说的都是对的。 蒋氏有一个儿子,而关于李辉的事,也都是对的,只是,蒋氏的事情尚可查证,这李辉的事情,她却是听了元氏的一面之词。 苏锦时想了想,若是直接问李辉,他定然是不会说的,需要找个方法让他脱口而出。 “李辉,你是什么时候搬到蒋氏隔壁的?”苏锦时状似无意地问道。 李辉抬头,并不想说话,但看到唐明泽凌厉的眼神,才说道:“五年前。” “我再问你几个问题,你一定要快速的回答我。”苏锦时说道。 李辉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摇头,依旧挺直腰板。 “你冷吗?” “不冷。” “你早饭吃了什么?” “菜包和肉包。” “你今年几岁了?” “三十。” “你成亲了吗?” “没有。” “今天天气如何?” “很好。” “你和元氏关系好吗?” “好。” 第七十一章 李辉说完后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脸上的笑意尽数消失,阴沉的可怕,他突然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孤注一掷的狠意冲向苏锦时。 苏锦时急急的往后退了一步,心中竟有些害怕。 好在李辉不过是一个文弱大夫,虽是用了全力,却也没能跑到苏锦时身边,一旁的狱卒已经将他抓住了。 唐明泽挥了挥手,“将他带下去,蒋氏的板子也不用挨了,将蒋氏的牢房挪到李辉旁边吧。” 牢头弯腰应了一声便吩咐了下去,几个人找到了进一步的线索,便匆匆赶往元氏家。 那一块地方他们走过许多次,很快就到了,元氏正在院子里翻晒东西,见苏锦时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男人,便笑道:“苏姑娘这次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苏锦时笑了笑,帮着她一起翻晒,“婆婆,怎么没见过你的相公呢?” 元氏叹息道,“老婆子很早就一个人住了,家中已是无人,儿子中了科举便在京中住了下来,想让我一起去住,可我这把老身子骨哪里经得起折腾,便留了下来。” 苏锦时一挑眉,笑着说:“经常听婆婆说别人的事,倒是没听过婆婆的故事呢。” 元氏手里动作顿了顿,勉强笑了,“我这个老婆子哪有什么故事?苏姑娘此次前来是不是还要问我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婆婆倒也是有学问的人呢。”苏锦时随口一说,便笑着说:“这些都是我的朋友,是顾大人府上的贵客,同我一起办理这个案子的。” 元氏点了点头,有些拘谨的说:“几位进屋说吧。” 她放下了手中的活计,领着几人进了屋,“我这里没有什么好的,便给你们倒一杯水了。” “多谢婆婆。”唐明泽接过水,放在桌子上没有动它。 元氏也坐了下来,她笑着说:“其实我这老婆子也不知道什么,知道的差不多也都告诉苏姑娘了。” “敢问令公子姓甚名甚,我在京中倒也有一些朋友,不定还认识令公子。”唐明泽笑着说道。 元氏一愣,面色变得有些难看,她说:“约莫公子是不认识他的,他虽在京中当官,却也是小官,现在约莫也成婚了,只怕公子是遇不到的。” “令公子已经成亲了?正巧我认识的人大多都是而立之年的人,婆婆你且说说,虽说我官位不大,却也认识不少人,若是替令公子说些好话,也能升个一官半职的。”唐明泽面上带着温润的笑容,对元氏说道。 元氏脸色越来越难看了,最后她叹了一口气,才说:“我和他早已经没有什么联系了,如今突然提起,我到觉得有些奇怪了,还是随他而去吧。” 唐明泽不再说话,面上的笑意却是不变,苏锦时却是皱着眉头说:“婆婆,你为何这样说?他也是您的孩子,自然是要盼着孩子好的!” 元氏摇了摇头不再说话,苏锦时也适时住口了,她叹了一口气说:“婆婆,你一定过得特别寂寞吧。” 元氏又是一叹气,“早已经习惯了。” “婆婆,人若是寂寞了便会找事情做,婆婆会不会帮别人做什么事呢?”苏锦时笑意盈盈的看着元氏说道。 元氏却是打了一个寒颤,她有些不自然的说:“自然是会的。” “哦?”苏锦时笑着说,“那你是否帮助过李辉呢?” 元氏面色一僵,急急的说:“我同你说过我和他不熟,我为何要帮他?” “可是,李辉和我们说你和他很熟悉呢,你们俩的关系非常要好,以及你如何帮助他的细节,他也和我们说了。”苏锦时的表情顷刻之间阴冷下来。 元氏身体一颤,她强装镇定的说:“不可能,我和他根本不熟,他为何要污蔑我?” 唐明泽冷笑着说:“事到如今你还想要狡辩,年姑娘是被你私藏了起来,那李辉已经一清二楚的交代了,只是我们不知道你究竟将年姑娘藏到哪里去了。” 元氏面沉如水,知晓自己已经瞒不过去了,倒也放松了下来,她说:“即使如此,我便随着你们入大牢,案子都是李辉犯下的,同我没有关系,我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苏锦时讥诮的笑了一声,“你做的那些事以为我们都不知晓吗?问心无愧?真是太好笑了。” 元氏站了起来,苏锦时也猛地站起来,她提起了元氏的衣领,将她撞到墙上,低声说:“我奉劝你一句,你最好告诉我年素的下落,我可不是官场上的人,我也不喜欢遵守那些条条框框,你若是执意不肯说,我在此处教训你,谁也不会知道。” 元氏听了,倒也没有害怕,她看着苏锦时说:“苏姑娘,你是一个聪明人,我并不相信李辉会将我供出来。” “但你们现在知道了我,便表示你们还是有一些本事的,像你方才说的,你们知道所有的细节,你认为此话能信?” 苏锦时一愣,她看着眼前的这个元氏,只觉得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她的眼中有不属于她年龄的热情,她那具枯朽的身体中似乎在迸发这无限的能量。 “我管你信不信,我的目的只在于救出年素,至于你和李辉,我还管不着,我再问一遍,年素在哪里?”苏锦时抓的更紧了一些,她的声音遇见低沉,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 “元氏,你老了,你看到你脸上的褶皱了吗?你看到你头上的白发了吗?那些都是岁月给你的东西,你无法抹去,即使你不承认,你还是老了,你再也没办法年轻了。” 元氏瞳孔一缩,猛地推开了苏锦时,因为巨大的愤怒,她胸口起伏着,她恶狠狠地说:“苏锦时,你真是好心机。”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说了吗?我永远不会告诉你她在哪里!永远都不会!” 苏锦时冷冷的看着元氏,却见她虽然对着她说话,眼睛却并不是在看着她的,苏锦时眯了眯眼睛,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却见是一面墙。 “元氏,你不要再挣扎了!你们两个都已经被官府抓了,已经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快些告诉我们年素的下落,我们到可以从轻发落!”唐雅欣指着元大声说道。 元氏沉默了一会,却依旧什么都没说,冷着脸说:“你们带我走吧,用刑或是什么尽管招呼。” 苏锦时嘲讽地笑了一声,“只管招呼?元氏,你以为你还年轻吗?你这把老身子骨经得起什么折腾?打个十大板便已是半条命没了,我说元氏啊……” 苏锦时顿了顿,看到元氏脸上的怒色已经掩饰不住,,她便继续说道:“李辉大概花了很多功夫要你和他合作吧,他是不是一直说你很年轻?他到底费了多少口舌才让你相信自己依旧年轻?” 元氏听了此话,身体狠狠一颤,整个人仿佛被掏空了一般,瞬间苍老了下来,她说:“苏姑娘,我曾经说你是一个好人,如今瞧来,你却是最狠的人。” 说完,她指了指那面墙,说:“你要找的人便在那面墙之中,只是你要如何救她出来,便是你要考虑的。” 苏锦时立刻回过头,看着密不透风的墙,心中有泛起了疼意。 “另外,我奉劝几位,无论如何,此案不可彻查,还有,那姑娘已经在里面一天一夜了,怕是已经被闷死,墙很薄,若是你们用力推开,难保年姑娘不会受伤,况且这墙中也是有机关的,若是强行拆除,后果……呵呵。” 元氏的话没有说完,几个人却都知道意思了。 这时候顾明德得了消息也赶往元氏家中,他一进门便看到几个人僵持着,他立刻喊道:“来人,将这元氏押回衙门!” 随后便有衙役将元氏抓了起来。 “唐公子唐姑娘,此次多亏有你们才能将此案破了,如今案子破了,也就告一段落了。” 顾明德的话很显然是不希望他们继续查下去了,苏锦时皱着眉没有说话,她看了看陆宁和唐明泽,却见两个人的表情都十分严肃。 “行了,带着犯人都跟我回去吧!”顾明德不等唐明泽等人说话,便转身离开了。 苏锦时看着那面墙,静静的发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却是束手无策,一旁的陆宁和唐氏兄妹也走过来要帮忙。 这面墙就如同元氏所说的,很薄,薄到只能容纳一个人侧身站进去,可想而知里面的空气量有多少,年素已经在里面一天一夜了,她甚至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苏锦时轻轻地敲了一下墙壁,听到里面是空心的,她又换了几个地方敲了一下,发现很多地方都是空心的,她便稍微放下了心。 “别乱敲,可能有机关。”陆宁沉声说道。 苏锦时立刻住手了,她对这些方面都不熟,她有些无措的看向陆宁,“你说,素素会不会已经……” “不会。”陆宁没等她说完,就肯定地说道,“这墙壁里面是空心的,一天一夜还不能让一个人窒息身亡。” 苏锦时对这些都不太了解,但她知道陆宁对机关很有研究,她眼巴巴的望着陆宁,却不说话,陆宁也不看她,专心的研究着那面墙。 过了一会儿,陆宁依旧眉头紧锁,苏锦时却越来越急了,若是晚了一会儿,年素便多一份危险,而这些都是她承受不起的。 “我们不要想了,也许那元氏就是故意这么说的,她说有机关,其实根本没有机关,只是让我们费脑去想,却又怎么也想不到!”苏锦时有些自暴自弃的说道。 陆宁依旧没有说话,唐雅欣却是过来安慰苏锦时了。 “你不要着急,要相信他,定可以想出来的。”唐雅欣的语气尽是信赖,有些微有些自豪感。 苏锦时却无暇顾及她的小心思,她的心神全在那面墙里。 若是年素真的死了,她该怎么办? 又过了一柱香的功夫,陆宁松开了眉头,“此处并没有所谓的机关,这墙不过是用了巧力粘合而成,若是我们找到那个使巧的地方,定是能够打开的。” 苏锦时眼睛一亮,立刻仔仔细细的看着那面墙,试图找出使巧力的地方。 四个人都围着这面墙看了许久,最后唐雅欣懊恼的往墙上一踢,却听到“咔嚓”一声,整面墙竟然就要倒下来,几个人都是一惊,立刻往后退了几步,墙面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几个人心有余悸的舒了一口气,抬头一看,却是见到了此生都难忘的画面。 那面墙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了七八个女子,那些女子均是衣冠整齐,面色苍白,眼眸紧闭,似是已经死去。 就这样被安静的摆放在这墙中,面色平静,就好像只是单纯的睡着了而已。 苏锦时心头一跳,立刻从这几个女子中找到了年素的身影,只见年素也是眼眸紧闭,方才那么大的声音都未能让她醒过来。 心跳剧烈加速,一种不安的感觉从心席卷全身,她立刻跑到年素面前,将她扶了出来,发现她的身体依旧是温热的,变松了一口气。 她探了探年素的鼻息,虽是气若游丝,但好在还有生命迹象。 年素在苏锦时的臂弯中沉沉的睡着,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苏锦时却是抱着她流下了眼泪。 她已经很久没哭了,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眼泪的滋味,她曾经以为那种咸咸的味道,她再也不会尝到。 而此时,这眼泪她却流的心甘情愿。 只要年素还在,让她付出所有她都在所不惜。 ** 年素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中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娘亲和年强以及苏锦时,他们在一个小镇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没有那些让人讨厌的事,也没有那些让人难受的事发生。 这场梦最后还是终止了。 终止于年强挥刀将苏锦时杀死,而她为了给苏锦时报仇将年强亲手杀死了。 年素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脑中还有那梦中光怪陆离的景象,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觉得梦境才是现实,而现在她醒来不过是另一场梦的开始。 但当她在床沿看到苏锦时趴着的样子,她便觉得即使是梦境她也无所谓了。 只要苏锦时在身边,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都是好的。 年素抬起了手轻轻的碰了碰苏锦时的脸,温软而细腻。 因着年素的触碰,苏锦时醒了过来,却看到年素已经睁开了眼睛,她有些不敢相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发现这竟是真的。 “素素,你终于醒了……” 苏锦时没有大声叫,只是低声呢喃着,她将年素的手握住贴在自己的脸庞,重复的呢喃着这句话。 “素素,你终于醒了……” 年素睡了很久,身体有些乏力,她坐了起来,另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苏锦时的脸庞,她低声说:“锦时,醒来你还在我身边真是太好了。” 说完,她没等苏锦时说话,便轻轻的吻住了苏锦时,因着两人接吻次数便多了,年素也有了些机巧,她先轻轻的舔舐着苏锦时的唇,但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约莫是有些紧张,她的小舌时不时的碰到苏锦时的牙齿。 苏锦时的心软成了一滩水,她紧紧地抱住年素,仿佛要将她嵌在骨子里一般,紧到年素倒吸了一口气,她才稍稍放松了力度。 年素依旧不会换气,她稍稍离开了苏锦时的唇,苏锦时却趁机将头埋入了年素的发间,她用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素素,我以后一定保护好你,绝对不会让你在受到任何危险了,我发誓。” “我苏锦时若是无法保护好你,便天打雷劈。” 年素轻轻的摇了摇头,她温声说:“我只要你好好的陪着我就好。” 苏锦时看了年素良久,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后她轻柔吻着她的额头,她的鼻子,她的脸颊,她的耳朵,吻一路蔓延而下,年素的声音已经有些喘息,苏锦时的手停留在她的衣结之处,她低声问道: “素素,可以吗?” 年素靠在苏锦时怀中,面上早已是飞霞染面,眼中春水流淌,她没有说话,却自己主动解了自己的衣服,只穿着肚兜和亵裤跪坐在床上。 苏锦时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她立刻抱住了年素,却感觉到了她胸口的软绵。 “这是谁教你的?嗯?”苏锦时将年素压在身下,眯着眼睛低声问道。 年素有些受不住她灼热的眼神,将头转到一边,细声说:“我娘教我的……” “她说这样能抓住相公的心……” 苏锦时的声音立刻沙哑了下来,她狠狠的吻住年素的唇,一阵深吻后,她沉声说:“你只能对我一个人这样,知道吗?” 年素大口的呼吸着空气,她觉得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而此时的苏锦时却特别好看,她迷迷瞪瞪的说:“好,你真好看,我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了。” 苏锦时一皱眉。 她的意思是……如果她找到了更好看的,她便会对别人这样? 不行…… 绝对不行…… 她一定要在别的方面让这丫头欲罢不能! 想到此处,苏锦时邪邪的一笑,而她身下的小人儿完全不知道苏锦时的想法,还沉醉在苏锦时的美色之中。 芙蓉帐暖度春宵。 第七十二章 三个人来到衙门的时候顾明德已经开始审理了,李辉和元氏跪在地上,面容有些阴沉,而顾明德则是狠狠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李辉,元氏,你们还不速速认罪!” 李辉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反而看向了一旁的苏锦时,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元氏则是耸拉着脑袋,低声地说:“民妇认罪。” 苏锦时看向元氏,只见她一夜之间头发白了许多,面上也尽是疲惫之色,她想起最初见到元氏的时候,她虽年岁已大,却依旧是笑容满面,似乎有无穷的精力。 而如今…… 苏锦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目光转向李辉,却见到他眼神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似乎是在告诉她,她跑不了的。 她心头一紧,移开了目光。 “李辉!你为何不说话,现在认证无证具在,你已无法狡辩!”顾明德皱着眉继续大声说道。 这时候,一旁的衙役便把在李辉和元氏屋中搜出来的一些姑娘的手帕簪子放到了公堂之上,随后,顾明德一笑,“你可还认识这些东西?” 本以为李辉不会说话,他在看到那些东西后,眼中突现沉迷之色,他轻柔的说:“自然是认得,这些东西可都是我最心爱的,如何能不认识。” 苏锦时冷冷的看着李辉,他眼中的迷恋,是看到自己最心爱的东西的表情,却让苏锦时有些作呕。 “你且与我说一说,你是如何将那些女子骗到手,又是如何杀害她们的?”顾明德继续问道。 李辉轻轻一笑,抬眼望向顾明德,眼中尽是无限柔情,“那些女子在街坊邻居眼中是品行良好恪守妇道的女人,可她们都曾到我药铺中买过滑胎的药物,这些女人表面上那样贞洁,背地里却和男子苟且!” “我在这城里开药铺的时间并不长,与周围邻居素不要好,那些女人便选择了我来买,有时候还同我云雨一番,哈哈哈,久而久之,来我这药铺的人便越来越多了……” “可是,这样的寡妇,人前这样,背地里却是那样风骚,活着有什么意思?这镇上的寡妇,都该死!” 李辉越说越激动,眼中尽是愤恨,方才那柔情消失殆尽。 苏锦时沉默的听着,她想起了李辉的身世,他的娘亲是蒋氏,在他幼小时候便抛弃了他,选择和另一个男子成亲,那段日子,不知他是如何熬过来的。 “大胆!竟敢在这公堂上说这种话淫靡之话,本官问的是你如何将她们杀死的!”顾明德涨红了脸,大声喝道。 李辉却是没有回过神来,却也不说话了,他静静地看着他面前的那些物什发呆,面上又露出方才的表情,他静静地说:“还好,我为那些女人地下的相公都报了仇。” “怎么杀死她们的?若不是她们自己找上了我,又如何会这样,这也不能怪我,我只是稍稍给了一些暗示,她们便来了。”李辉面上尽是讥嘲。 “我自己调制了一种药物,给她们喂下,她们便陷入昏睡,即使死去也不自知。” 苏锦时听了他的话,却觉得愤怒异常,“那你为什么又要将年素掳去?你放才说的那些事,她从未做过,她也从没有去你店铺买过药,你为何要加害于她?” “呵,你觉得寡妇还会好吗?那些寡妇都是面上好,里子坏的!”李辉瞪着苏锦时,肯定的说。 苏锦时冷冷一笑,她说:“你只是想杀人,那些寡妇并非全是你说的那样,你并没有主持公道,相反,你杀了人,你背负了罪名和骂名……” “够了!”李辉突然大声喊道,他双眼通红,好似受了很大的惊吓,“我没有!那些人都是该死的!” “孩子……”蒋氏的声音突然从人群中传出,她站在人群中,眼神哀怜的看着李辉,她说:“闵氏会去你那里买滑胎的药物,是因为她被人强了……并非你说的那样,自那天起,她的情绪一直很不好,久久才平复下来,后来发现有了身孕,她又一次崩溃了,听别人介绍,便去你那买了药,却不知竟是埋下了祸根……” 李辉听了此话,更是摇头,眼睛越来越红,“我不信!” 顾明德见李辉似乎已经不太正常了,他摆了摆手,“将他压下去吧,明日压往京城。” 随后,便有衙役将李辉带了下去,李辉似乎还纠结着苏锦时方才说的话,一直瞪着她。 “这里是公堂,本官希望无关人员旁听便好,莫要扰乱公堂。”顾明德说道。 此话任谁都听得明白是在说苏锦时,苏锦时抿了抿嘴,不再说话,接下来审理元氏便没有什么意外了,元氏将李辉的罪行尽数招了,同时也承认了自己帮李辉藏匿尸体。 这一次审理下来,这桩案子也算是结束了。 末了,顾明德吩咐衙役将元氏带下去,他又说道:“此次能破案都考了这几位公子姑娘的帮助,来人呐,将赏银分发下去,另外,若是以后还有案件,还望城中百姓们能够踊跃相助,无论男女,若是破了便有赏银!” 衙役拿着赏银分发了下去,苏锦时和年素每人得到了十两,加起来便有二十两了,两人都十分开心。 退堂后,苏锦时和年素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准备收拾东西走了,这时候,唐雅欣找到了苏锦时。 唐雅欣进门后,看着苏锦时收拾了几秒钟,才说:“锦时,我哥和陆宁有话想和你说。” 唐雅欣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苏锦时倒也没有在意,她点了点头,问道:“就我一个?” “年姑娘也可以来。”唐雅欣补充道。 苏锦时听言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准备去隔壁找年素,却看到唐雅欣有些吞吞吐吐的模样,她便问道:“你怎么了?” 唐雅欣看着苏锦时,眼神有些闪躲,“锦时,你……你是不是喜欢年姑娘?” 苏锦时笑了,却也明白她的想法,她没有否认,直接的说:“对,我很喜欢很喜欢素素,就像你对陆宁的感觉一样。” 唐雅欣俏脸一红,噘着嘴说:“谁喜欢他……” 苏锦时没有说话,却有些惊讶于唐雅欣对她和年素没有排斥的感觉,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 “你不会觉得我奇怪吗……喜欢一个女子。”苏锦时有些自嘲地说。 “怎么会?”唐雅欣一笑,“我之前不过是猜测,如今证实了,也算是放下了心,我之前认识一个姑娘也是喜欢女子的,她常来同我说她的心事,久而久之我也不觉得奇怪了。” 苏锦时挑眉,“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 “是啊,我开始也不能理解的,可是听到她那样说之后,又觉得可以理解,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唐雅欣吐了吐舌头,笑着说。 苏锦时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说,“我去找素素,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吧。” 唐雅欣笑着说:“没事,我和你一起去吧。” 两人来到年素房间时,年素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见苏锦时和唐雅欣一起来了,便猜到定会有事找。 “有什么事吗?莫不是唐公子和陆公子要和我们谈?”年素放下了包裹,问道。 唐雅欣点了点头,“快随我来吧。” 年素和小豆子说了一声,便随着唐雅欣一起去了。 苏锦时已经猜到他们要说什么,这件案子虽结束了,但这案子背后的案子确实没有结束,从桃花镇的案子开始,想来他们是进入了一个大案子。 她和年素差不多能猜到唐家兄妹和陆宁的身份,也参与进了案子,想来他们不会放她们走了。 思量间,便到了唐明泽的房间,一进门便看到唐明泽和陆宁正在喝茶聊天,相谈甚欢。 三个人进去后,唐雅欣关上了门,坐下后,唐明泽直奔主题,“你们以后和我们同行吧。” 唐明泽用的是肯定句,并非疑问句,苏锦时面上无喜色,口气有些不好,“为何我们要与你们同行?” 唐明泽皱了眉,不解地说:“为何?你可知道你们如今处于什么样的处境中?这案子没有表面那么简单,那李辉的信鸽究竟是和谁在保持联系,我们都还不知道。” 苏锦时一笑:“那又如何,我接这案子也是为了那十两银子,如今银子已经到手了,我何必在追根究底,况且,那元氏和顾明德都提醒我们莫要追查到底,我为何不听他们的呢?” 唐明泽一滞,“你这人为何这般……” 他的话还没说完,陆宁便直接打断,说道:“你找我们救年姑娘时,可否说会答应我们一件事?” 苏锦时虽不愿承认,却也点了点头,“我是答应了,但若是有生命危险,恕我无法遵从了,我并非大丈夫,不过是个小女子罢了。” 陆宁也是一滞。 苏锦时却忽然笑了,随后唐雅欣也笑了,她说:“你们俩真傻,锦时是那样的人吗?答应的事定然会答应的。” 苏锦时笑了一会儿,却说:“杀人放火这样的事我绝不会做,另外,我选择跟着你们一方面是因为答应你的事,另一方面我和年素已经暴露了,或许在你们身边才是安全的。” “我们依旧是合作关系,虽然我许诺与你一件事,但若是真会危及生命,我断断不会做的。” 苏锦时站了起来,笑着看陆宁,学着古人对他作了一个揖,说:“合作愉快。” 第七十三章 风城的案子已经解决,按道理他们也该离开风城继续赶往京城,但这风城中有三大闻名之处,已经体会过了其中之二,这第三却是还未体会到。 第一便是那王寡妇的桂花糕,第二便是那引水湖的引榭亭,这第三…… 便是那紫烟楼的烟儿姑娘。 听闻这烟儿姑娘身段极好,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再加逢人见面面上总是带着一缕薄纱,瞧这竟是格外的神秘。 烟儿姑娘卖艺不卖身,每月只出台三次,每次不过一个时辰,虽是如此,这风城百姓为了见那烟儿姑娘一面是挤破了脑袋。 恰巧这日便是那烟儿姑娘出台之日,趁着几个人还没走,苏锦时便想着去拿紫烟楼瞧一瞧这烟儿姑娘。 唐明泽也有些兴趣,他早在京城中便听闻过这烟儿姑娘的美貌,如今有幸可看自然是十分乐意的。 于是,几个人的行程便缓了缓,苏锦时还特地去成衣店买了两套男装,她和年素各自一套,年素本有些不乐意去,却也耐不过苏锦时软磨硬泡,这才一起跟了去。 唐雅欣向来对好玩的东西感兴趣,唐明泽本不想带她去,无奈苏锦时和年素也一起去,也只得带着一起去了。 因着苏锦时和年素买的男装衣料不好,两人便伪装成唐明泽的属下。 这日正是月朗星稀之夜,几个人说说笑笑一起来到了紫烟楼下,却见门口围了许多人,都是挤破头了想进那紫烟楼,而一旁的青楼却是门前冷清,姑娘们卖力拉客,却也无济于事。 苏锦时微微一叹,这烟儿姑娘竟是如此迷人?能使这些个有身份地位的人这般挤破头? 唐明泽一身衣裳看似普通,却是暗绽光芒,门口迎客的姑娘们都是受过培养的,自是知晓哪些是名门子弟,于是正当唐明泽发愁之际,一个姑娘便走上了前。 “这位公子瞧着倒是面善,约莫是有预约了的,快些进来吧,已经全数为您备好了。”那姑娘身着粉衣,面上的笑容和善而不越矩,倒是让人心生好感。 当下,唐明泽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小枚银锭子放入那姑娘手中,姑娘不露痕迹的收下,笑意盈盈的将几个人迎了进去。 那姑娘不过是送到门口,便有另一个姑娘前来相迎,里间的姑娘身着粉绿衣裳,在炎热夏季倒是让人心里舒爽。 那姑娘瞧见唐明泽等人,眼波流转,立刻走上了前去,“几位公子,可是来瞧烟儿姑娘演出的?我们这儿有普通席,贵客席以及仙人席,几位公子,敢问公子想要哪种席位?” 唐明泽一挑眉,笑道:“你且说说,这些席位又和分别?” 那姑娘一边带着几人参观,一边说道:“这普通席便是这儿了,一般的八仙桌,桌上摆着点心,因着烟儿姑娘异常受欢迎,这普通席通常是要与别人混坐的,这贵客席便是在二楼的雅座,珠帘隔开而设,环境较为清幽,也能观赏到台上风光,至于这仙人席嘛……” 那姑娘顿了顿,指着正对舞台的半层小房间,说道:“那便是仙人席,看得清晰并且无人打扰,当然这样的席位价格自然是高的。” 说完,那姑娘偷偷瞄了一眼唐明泽,似是有些忐忑。 唐明泽瞧了瞧那仙人席,见位置确实不错,而且并不受周围人的影响,心中便有些想包那仙人席。 他刚想开口,却听到陆宁说道:“我家主子今日银两未能带够,只包了一件贵客席吧。” 那姑娘听言一愣,却见说话的人是那公子的随从,便想再劝几句,毕竟这仙人席已几个月未有人包了,若是今日在她手上被人包了,那定是极好的。 唐明泽一拍脑袋,道:“我这糊涂记性,想来那仙人席定是要留给仙人坐的,我等凡夫俗子便坐坐贵客席吧,劳烦姑娘带路。” 唐明泽都这样说了,那姑娘也只好点头,她领着几人到了视角比较好的一个雅间,便留了下来,她笑了笑,说:“奴婢引了几位公子进来,奴婢便在此处伺候了,若有吩咐,还请几位公子莫要客气。” 唐明泽点了点头,品了一口茶,慢悠悠的打量起这里的布局。 苏锦时第一次来这里,甚是好奇,她故意压低了声音,问那姑娘:“姑娘,你且与我说一说那烟儿姑娘吧,我初来此处,心中十分好奇。” 那姑娘面上带着骄傲之色,她说道:“烟儿姑娘是咱们这紫烟楼的镇楼之宝,一月只出三次,每次都是座无虚席,我听闻这京城中有许多名魁,我去敢说她们定然是比不上烟儿姑娘的。” 苏锦时一挑眉,再次问道:“瞧着你对那烟儿姑娘甚是仰慕,这又是为何?” “烟儿姑娘不仅人美艺美,心肠也是极好,我自然很是喜欢的。” 那姑娘面带稚气,想来也是刚出来没多久,苏锦时笑了笑,她说:“这烟儿姑娘这般好,为何会沦落到这风尘之地?” 苏锦时不过随意一问,那姑娘却是面上有了怒色,她说:“我们这儿虽在你们眼中是所谓的风尘之地,在我们眼中,这却是我们唯一的家。” 苏锦时挑眉,她瞧着那姑娘沉思片刻,没有说话,却是对这紫烟楼有了兴趣,据她所知,这个时代的姑娘大多十分保守,对青楼女子更是嗤之以鼻,而这楼里的姑娘却将此处视为家。 “公子们可有什么需要的?”那姑娘约莫觉得自己方才语气不太好,这时有些尴尬的说道。 唐雅欣有些忍不住的说:“姑娘,你们这儿的烟儿姑娘什么时候出来呀?” 唐雅欣一开口便是脆生生的女子声音,那姑娘一下子就听出来了,看他们的眼神也带了探究意味。 唐雅欣说完才想起来自己是男儿的装扮,便忍不住低头吐了吐舌头。 “想不到竟还有姑娘来此处看烟儿姑娘。”那姑娘语气带着笑意,倒是没有大声喧哗。 苏锦时暗叹这紫烟楼不简单,这楼里的姑娘不仅谈吐举止不凡,而且善于控制情绪,看人极有一套,这唐明泽并没有预定位置,却被当做贵客迎了进来,却并不像一般青楼内的姑娘那般势利。 “几位倒是来早了,烟儿姑娘再过一刻钟便要出场,若是几位觉得无趣,小女子也可献上一曲,自是没有烟儿姑娘弹的好。”那姑娘盈盈一笑。 唐雅欣欢快的喊了一声,“好呀好呀。” 唐明泽皱了皱眉,笑道:“舍妹自小乖张跳脱,若是姑娘不介意,便弹奏一曲吧。” 那姑娘点了点头,转身走到外面,对门口的一个小侍女吩咐了一声,便又进来了。 “几位稍等片刻。” 说完,她便款款走向屋内的珠帘后,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侍女抱了琴进来,小心翼翼的将琴放于桌上。 “小女子木桃为几位公子奉上一首《幽兰》。” 说完,木桃便静心开始弹奏。 苏锦时不懂乐理,却也能感觉到这曲中清幽,若是心有杂念之人定然弹不出这样的曲子。 苏锦时无心听曲,却将这紫烟楼瞧了个仔细,这楼虽坐落于花街柳巷,其中摆设的物件却无半分风尘之色,隐隐还有一种奢华之感。 很快一曲终了,唐雅欣拍了拍手,赞道:“姑娘琴艺高超,一曲《幽兰》中有了几分空谷幽兰之息已是极好了。” 木桃站了起来,谦卑的笑了笑,道:“姑娘过奖了,小女子的琴艺比起烟儿姑娘差远了,若是姑娘有幸,今日便能听上一听。” 苏锦时见年素一直不说话,便握了握年素的手,低声问道:“怎么不说话?” 年素一愣,她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苏锦时想再问问,却也觉得这并不是时候,便也沉默了下来。 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儿,直到楼下人声嘈杂,而舞台之中也有一个身材丰腴的女子出现,他们才纷纷瞧了过去,却见那女子身材丰腴,一身大红衣裳却丝毫不显庸俗。 “各位客官好,我是这紫烟楼的老板娘姚娘,今儿是烟儿姑娘出台之日,这烟儿姑娘还在后面更衣呢,大家若是等得急了,我便让别的姑娘们舞上一曲可好?” 姚娘的声音响亮而带着妩媚之感,台下的男子们纷纷不同意,皆是让烟儿姑娘快些出台。 姚娘微笑着道歉,却是无济于事,楼下一些普通席的客人都站起来叫板了。 唐明泽见此,皱着眉问道:“木桃,以往也是这般?” 木桃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下面越变越闹,眼见就要乱起来了,却忽然有一道清冷的声音越过耳畔:“不必了,我来了。” 短短六个字,却让苏锦时顿时僵住了,一动不能动。 有时候她偶尔会想,如果这是她新的人生,那么她曾遇到过的人会不会再次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呢? 那些未解的迷,那些逝去的人,还有那些给过她鼓励给过她伤害的人。 究竟会不会再次回到她的生命中,告诉她那些她不知道的事。 这一刻,她所有的血液停止了流动,耳边不断回响着那道清冷的声音。 她曾经最爱的声音,也是她曾经最恨的声音。 她听不到周围所有的嘈杂声,她只听到舞台上那个女子穿着淡紫纱裙,面上戴着一缕轻纱,她说:“我便是烟儿姑娘。” 她的态度孤高,声音冷淡,但是让不少第一次见到她的人稍有惋惜,只觉这烟儿姑娘不过徒有其名。 而看过几次她的表演的人,却是面露喜色,有些痴迷的看着她。 苏锦时看到那些人这样看着她,心中不由一沉,她几乎能猜到这烟儿姑娘会表演什么节目了。 烟儿姑娘环视一周,声音带着微微笑意,“既是如此那烟儿便舞上一曲。” 言罢,便有音乐声起,是在常人从未听过的十分有节奏感的舞曲。 苏锦时却对这音乐甚是熟悉,她看着台上热情的舞动着的烟儿,眼神复杂。 她身着淡粉色纱裙,内穿水红色肚兜,因着纱裙半透明,便有那肚兜隐隐若现,随着她的舞动,腰肢扭动,手臂如蛇般游走,她的眼波流转,竟带了一股不加掩饰魅色。 一切都是这样熟悉,却又是这样陌生。 陆静沉,你竟也来了这里吗? 你来这里做什么呢?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的舞竟然已经这般勾人了吗? 你曾答应过我不再对别人跳这样的舞,你还记得吗? 或者说,你还记得我吗? 你还记得那个曾被你无情伤害的我吗? 台下的男子早已被这样的舞蹈和音乐震得整个人都僵在原地,有些脸皮薄的,早已面颊绯红。 台下议论纷纷,台上却是舞的愈加起劲,音乐节奏加快,烟儿舞的也越来越快,最后一刹那,她将身上那碍事的纱裙脱去,往身前一甩,而她身上便只剩下水红色的肚兜和长度只到腿根的白色亵裤。 台下一片惊呼,有些书生早已转过了头,暗骂,这姑娘真放荡。 随时如此,每人的面颊都是绯红,虽没有人互相欢呼,若是仔细观察,却也能看到每个男人身体上的变化。 唐雅欣红着脸看完了,她捂着脸,说:“这姑娘怎的如此……如此……” 她说了一会儿,也没能说出那句话,她撇过头,喝了一口茶,不想再看那烟儿姑娘,却又忍不住偷偷的瞥。 苏锦时却是死死的盯着烟儿,面色苍白。 台上的烟儿微微一笑,故意妩媚地说道:“一舞罢了,诸位可否满意?” 台下一片安静,烟儿却是转身离去,她依旧孤高,仿佛方才大跳艳舞的人不是她一样。 等到她已经消失于台上,众人才反应过来这烟儿姑娘竟已离去。 一时间,台下又开始闹哄哄的,几个人高喊着烟儿姑娘的名字,只希望她再次出来。 “哥,我们要不走吧?这烟儿姑娘着实……着实……”唐雅欣红着脸说道。 唐明泽扶额,他有些后悔自己带着这妹妹来这里了,若是他一个人来…… 唉。 这下如何是好,想来陆宁也是想留下来的,可是这里还有三个姑娘,让几个姑娘瞧见了这个,自是不太好的。 “雅欣,我们再等等吧。”苏锦时淡淡的说道,面上没有一丝惊讶或是不堪,甚至脸都没有红。 唐雅欣见自家哥哥不反对,她嘟了嘟嘴没再说话,扭着头不看舞台。 过了一会儿,烟儿走了出来,身穿白色纱衣,倒是看不见内穿了什么,随后便有侍女搬上了古琴,烟儿姑娘缓缓坐下,眼眸低垂,素手抚上琴弦,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众人安静了下来,本以为这烟儿会再跳艳舞,却没有猜到她只静静地开始弹了古琴。 是大家都没有听过的一首曲子,十分清淡的调子,看似随意弹弹,隐隐约约却有一种淡淡的清透和忧伤。 这首歌,苏锦时再熟悉不过,是她非常喜欢的一首歌,以前她们还在一起的时候,陆静沉经常会用吉他弹给她听。 如今用了古琴,虽少了些意味,却多了一丝古朴,烟儿的面上依旧戴着薄纱,苏锦时却敢确定,此人便是陆静沉。 熟悉的舞步以及熟悉的旋律,古人定然不可能弹出这样的曲子。 若是巧合,那这么多的巧合都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那便不是巧合了。 这时候,年素的手忽然覆上了苏锦时的手,她的手温热放在苏锦时紧紧握着的手上,一阵暖意传过手背。 苏锦时这才发现,她的手一直是紧握着的。 而她却有些不敢看年素,她不想让她看到她现在的模样,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失魂落魄。 烟儿的曲子渐入□□,悠扬悲伤的旋律传遍整个大厅,苏锦时甚至能猜到那些看客看完了这场表演后会做出何种表情。 年素的手一直覆在苏锦时的手上,慢慢的苏锦时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手也松了一些,眼神却是依旧看着舞台中间的烟儿。 一曲终了,烟儿站了起来,朝着下面的人鞠了一个躬,没有说话。 大家愣了一会儿,却纷纷鼓起了掌,都赞道:“这烟儿姑娘可真是奇人……” 甚至一些较为清高的书生都鼓起了掌,他们面上的红潮已然退去,眼中竟有仰慕之色。 苏锦时忽然冷冷一笑。 她勾搭人的招数还是一成不变呢。 “这烟儿姑娘的琴艺倒是没有想象中的好,只是这曲子倒是新颖,从未听过,倒也不错。”唐雅欣听完后,点评道。 这个评价还没有对木桃的评价高。 一旁的木桃便有些不服了,“烟儿姑娘的琴艺无人可比,岂是我这样的小丫头能比的?” 唐雅欣皱了皱眉头,刚想说话,却被唐明泽使了眼色,只得按耐下来。 唐明泽只觉得这紫烟楼有些怪异,他看向陆宁,却见陆宁眸色沉沉,便没再说什么。 “我们回去吗?”年素忽然出声说道。 几个人这才想起来此次一起的还有年素,唐明泽瞧了瞧苏锦时,见她眼神胶着于舞台上,便笑了下,说:“等一会儿吧,把节目看完我们再走如何?” 年素只得点了点头,只是看苏锦时的眼光有了些担忧。 她总觉得自从那烟儿姑娘出来后,苏锦时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她觉得,苏锦时一定认识那烟儿姑娘。 弹过一曲后,烟儿没有说下来的节目,只看着下面的看客,笑道:“诸位今日来此,烟儿自是不会亏待诸位,只是这一个时辰已然过了大半,还有一会子时间,我便从了你们,你们想让烟儿做什么,烟儿便做什么,如何?” 此话一出,下面的看客均是沸腾了,七嘴八舌的开始叫唤着,有些看过烟儿几次表演的,也从未见过这样的烟儿,不由有些兴奋。 这时候,姚娘上台了,她媚笑着说:“诸位莫急,既然烟儿姑娘打算这样,自然是有烟儿姑娘的想法的,我们不如听听这烟儿姑娘怎么说,可好?” 姚娘一说话,台下立刻安静了一些,却听那烟儿轻轻的笑了一声,说:“这样吧,紫烟楼的侍女给诸位都发一张小纸,诸位将自己想让烟儿做的事写于纸上,烟儿抽签,若是抽到了,便都依你们,如何?但是,若是诸位要烟儿献身这样子的事,烟儿是断断不能从命的。” 随后便有一些侍女开始分发小纸,当发到苏锦时的时候,她拿着小纸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在上面写上了字,交给了侍女。 写完后,她安静地看着烟儿,她在舞台上镇定自若,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陆静沉是一个沉稳而具有野心的人,无论在现代还是古代,她都不会敢于平凡。 过了一小会儿,侍女们已经利落的将分发下去的小纸收了上来,放入了一个花瓶中,烟儿便站在旁边,她笑着说:“既然已经都收了上来,我便从其中抽出三张纸,瞧一瞧你们都写了什么。” 最后俏皮的语气让在场的人呼吸一窒,他们全部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看着烟儿抽签。 她笑着抽出了一个,打开一看,她挑了挑眉,笑着说:“希望烟儿姑娘再跳一次舞。” 烟儿忽然笑出了声,笑意盈盈,台下的看客也笑了出来,却听烟儿姑娘说:“即使如此,烟儿抽完了剩下的两个后,便再跳一次。” 台下一片欢呼。 苏锦时在贵客席静静地看着烟儿,心中有些期待她抽到自己写的,又期待她不会抽到。 第二张。 “可否邀请烟儿姑娘一起谈诗作画。” 烟儿小小的惊呼了一声,“现在男子都这般无礼要求吗?单独见面,烟儿恕难从命了。” 她眼中带着笑,轻声略带着委屈的说着。 台下的看客见烟儿这样,心中虽有叹惋,却也庆幸烟儿没有答应此事。 若是答应了,烟儿同别的男子谈诗作画,那真真是太便宜那个男子了。 “好了,我来抽最后一张了。”烟儿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是最后一张,台下的人都有些紧张,不知这人会作何要求。 烟儿这次抽的时候刻意停了一段时间,吊足了胃口。 苏锦时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心中竟也有些紧张了,她看到烟儿取出了一张小纸,随后微笑着打开了,却见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凝滞了。 苏锦时猜到了烟儿约莫抽到了自己的,她抿了抿嘴,对唐明泽说道:“我有些乏了,我想先回去休息。” 说完,她也不管唐明泽等人如何说,便起身离开了,年素低低道了歉,也跟着苏锦时离开了。 而台上的烟儿姑娘却双手有些颤抖的拿着小纸,并不敢抬头看台下,直到一旁的姚娘轻轻推了推她,她才回过神来。 她将小纸揉在手中,抬头又是笑意盈盈,“方才那张纸是空白的,烟儿也不知那位写的人想做什么。” 第七十四章 离开了紫烟楼,苏锦时停了下来,她站在离紫烟楼不远处的一个阴暗之处,她看着那紫烟楼红灯笼高挂,门口人声嘈杂,姑娘们都是笑脸迎人,她又想到紫烟楼中那个人跳的舞,弹的曲,心情便无法平复下来。 这时候,年素也出来了,她走到苏锦时身边,没有说话,安静的陪着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锦时回过神来,她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年素,她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的手动了动,最终还是牵起了年素的手。 而她也没有反抗,随着苏锦时走了。 苏锦时此时并不想回顾府,她随意地在路上走着,从热闹的街走到安静的巷,却没有停过。 年素一直没有说话,她静静的陪着苏锦时,似是在等待什么,也像是在思考什么。 两人最后来到了引水湖,却只在岸上停了下来,旁边有一株垂杨柳,偶有微风拂过,柳枝随之而动,湖面上映着月亮浅浅的光,没有荷花的渲染,更显寂静。 沉默良久,苏锦时最终还是有些无奈的问道:“素素,你怎么什么都不问我?” 年素似是在想着什么,没有回答苏锦时的话,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方才说什么?” 苏锦时抿了抿嘴,将自己方才说的又问了一遍,却见年素一笑,她说:“你若想说你自会说,若是不想,我问也无用。” 苏锦时被年素的话噎到了,她叹了一口气,低声说:“素素,我想和你坦白,不想骗你,我接下来说的话,无论你信不信,我只能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年素看着湖上的波光,缓缓的点了点头。 苏锦时的手紧了紧,心中难得的有了一些慌张,年素从不会要求她做什么,也没有问过关于她的过去,这样的她看似善解人意,却让她觉得她们之间隔了一层纱。 苏锦时坐了下来,她叹了一口气,语气难得有些严肃的说:“素素,我并不属于这个时代,这个身体并不是我原来的身体,原来的我出了一场车祸,便来到了这里,我来这里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 她顿了顿,仔细的看了看年素的表情,却见她神情淡淡,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方才那个烟儿姑娘,我曾在我以前那个时代见过她,而她表演的舞蹈和弹奏的歌曲,我也都听过,甚至……” “她是我的前女友。”苏锦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忽然松了一下,仿佛一直紧绷的那根弦忽然松弛下来了。 苏锦时想了想,可能自己的话,年素可能听不懂,她继续解释道:“前女友的意思就是,我曾和她在一起过,但是现在已经分开了。” “你们……成亲了?”年素忽然出声,表情有些呆滞。 苏锦时摇了摇头,“自然没有,我那个时代,世人都不赞成女子和女子在一起,我和她又怎能成亲?” 年素点了点头,她问道:“她现在来找你了吗?” 苏锦时有些头疼,她不知道如何向年素解释这些关系。 “我也不知道她为何来此处,也许是命中注定,但我想她没有认出我来,我和她……曾经十分深刻的相爱过,深刻到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苏锦时还是说了,她和陆静沉的关系,她并不想瞒着年素。 她并不知道陆静沉到底来这里做什么,若是她认出了她,而她的身边又有了年素,她不知道陆静沉会做什么事。 年素一愣,她看向苏锦时,稍稍点了点头,“嗯……你方才一直在看她。” “笨蛋。”苏锦时软了语气,她伸手摸了摸年素的头,她说:“素素,虽然我曾和她那样相爱过,但我此时爱的是你,即使她出现了,也不会减少我对你的爱意,她已经是过去了。” 年素的表情依旧淡淡的,眼睛似是蒙上了一层雾气,让人看不真切。 苏锦时的心漏跳了一拍,心中的慌乱更甚一分,她有些着急地说:“我将我和她的事都告诉你,好不好?素素,你别生气。” 年素没有说话,她转过头继续看着湖水,而苏锦时的声音随着风传入了她的耳中。 ** 苏锦时和陆静沉是在高中的时候遇到的,那时候的苏锦时年轻狂妄叛逆,对父母,她厌恶想逃脱,对于上学,她从不在意,她一直和学校里的一些不良少年在一起。 有一次,他们带着苏锦时来到了较为偏僻的一家酒吧里,那时候的苏锦时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全世界都能为她开路。 在那个酒吧,她的那些“朋友”暗搓搓的拿了一袋白色的粉末出来,苏锦时立刻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她心里有些害怕,而那个酒吧里灯光暗淡,倒是将她的慌张隐在了黑暗中。 他们每个人都吸了一些,快轮到苏锦时的时候,她借口去上厕所,到了厕所,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她心里清楚那些东西是什么,吃了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她不想离开。 在洗手台,她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看到镜子中的人,脸色苍白,身材瘦削,唯有一双眼睛明亮而清澈。 这时候,一个身穿黑色贴身短裙的女人走了出来,她凉凉的瞥了一眼苏锦时,自顾自的开始补妆。 苏锦时心中还在纠结自己是否应该出去,却听到身边的那个女人低声说:“不要染上,那不是你能染上的。” 苏锦时刷的一下转过头,她看到那个女人眼神凉薄,看向她的眼神没有一点情绪。 “你怎么知道……” 那个女人又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收起化妆品,离开了卫生间。 苏锦时在原地愣了许久,最后还是离开了这个酒吧,而那个女人的眼神却如蛇一样在她心里缠绕。 她好像把她看透了,从头到尾。 这样的感觉让苏锦时恐慌,她自以为将自己的一切隐藏的很好,却在那个女人的眼神中无处遁形。 后来再遇到她,是在学校里,苏锦时不想上晚自习,便偷偷溜出去逛校园,她一个人在学校里走着,她漫无目的的走着,经过学校小树林的时候,听到了争吵声。 那个声音,如果苏锦时没有记错的话,便是酒吧的那个女人。 好奇心使然,苏锦时悄悄地走了进去,争吵声越来越大,却都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陆静沉,你什么意思?你喜欢女人,又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把我当成一个笑话!呵!自己喜欢的女人是个同性恋!”那个男人将一叠东西摔在了陆静沉的身上,语气冰冷。 苏锦时躲在暗处,听到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那个男人开始骂陆静沉,言语不堪入耳,骂了一会儿,他觉得出了气,便打算离开了。 从头到尾,陆静沉都没有说一句话,直到那个男人走的时候,她才说:“无论你听到了什么,我问心无愧。” 她从包里掏出了一叠照片,走到那个男人身边,将那叠照片摔在了那个男人的胸口,随后点了一根烟,吐出烟卷,清淡的说:“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清楚,你可以滚了。” 那个男人看着地上的照片和陆静沉的模样,咬牙走了。 等他走了,陆静沉却还未离开,她说:“别躲了。” 苏锦时知道她在说她,便出来了,她眼睛扫了一下地上的照片,静默不言。 陆静沉拿出了一根烟,递给苏锦时,说:“抽吗?” 苏锦时接过了烟,陆静沉帮她点上,两个人安静的抽着烟,差不多半根过去,苏锦时才问道:“你喜欢女人?” 陆静沉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她拉起苏锦时的手,带着她来到学校的一个舞房。 此时在上晚自习,舞房内没有别人,陆静沉熟门熟路的从窗户里翻了进去,苏锦时也跟着她进来。 隐隐的,苏锦时有些激动,进了舞房后,陆静沉没有开灯,将窗户和门都锁好了,她直接打开了音响,节奏感很强的摇滚顿时充斥着整个舞房。 苏锦时被强烈的音乐震的有些晕眩,而陆静沉却将她的外衣脱了,黑色的背心和牛仔裤显露,她随着音乐而动,舞步有些混乱,却带了一种强烈的情欲气息,她的眼神不再凉薄,反而火热无比。 昏暗的舞房,只有外面路灯和月光洒进来,陆静沉对着苏锦时跳舞,屋里的摇滚和外面静寂的月光形成对比。 这一刻,苏锦时觉得自己仿佛走入了一个不同的世界,和以往的混乱世界相比,这个世界有热闹有沉静。 陆静沉跳着舞,眼睛看的却一直是苏锦时,她跳完后,缓缓走到苏锦时跟前,喘着气,看着她。 苏锦时看着陆静沉的眼睛,她眼中的火热还未褪去,她忽然想到在酒吧卫生间她凉凉的一瞥,和如今的她竟是相差甚远。 陆静沉忽然笑了,她伸手挑起苏锦时的下巴,直接吻了。 她的口中带着烟草气息和热度,让苏锦时有些晃神。 她只记得那一夜,音乐声响,月光温柔,还有陆静沉。 她们在一起了。 陆静沉在外面有租的房子,苏锦时平日里不在学校便在她的房子里,她们年轻气盛,流言无畏,即使她们的事传遍了学校,她们也无所谓。 直到有一天,苏锦时的父母找到了她,打她骂她,要她和陆静沉分手。 叛逆的她直接选择离开了那个家,她和陆静沉转校了,她一边工作一边读书,来自现实的压力让她感觉到了自己的无知和渺小。 她和陆静沉的争吵越来越多,陆静沉依旧凉薄,她也找了工作,每天回来的越来越晚,而她周围的朋友,她一个都不认识,两个人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多。 陆静沉几次都要求分手,苏锦时却是舍不得,她总是委曲求全,想继续和她在一起。 只是她的委曲求全从来都没有用,陆静沉不会为此心软,也不会为此多爱她一分。 苏锦时甚至感受不到陆静沉对她的爱。 直到有一天,苏锦时心情难过,去了一家酒吧,却看到陆静沉在舞池里和一个女人一起跳舞,面上尽是开心。 那种开心,她已经很久没有在陆静沉的脸上看到了。 她没有过去问她为什么,其实答案早就在过去的时光中隐隐显现,只是她从未正视过。 她一直在逃避。 等回了家,苏锦时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着陆静沉,一直等到了凌晨两点,陆静沉才回来了。 苏锦时没有生气,也没有情绪波动,她淡淡的说:“陆静沉,我们分手吧。” 陆静沉没有惊讶,没有解释,她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随后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门被关上。 苏锦时干涩已久的眼睛终于流下了眼泪。 她什么都没有说,她甚至不问她为什么突然说分手。 她的冷淡让苏锦时抓狂,但她却再也没有力气去问为什么,也没有力气去歇斯底里。 她只想睡一觉。 第二天醒来,桌上有早饭,还有陆静沉留下的一张纸。 房子留给你。 只有这五个字,苏锦时跑到陆静沉的房间里,一看,里面已经空了,什么个人物品都没有留下,她打扫的干干净净,就像不曾来过一样。 苏锦时的心不可抑制的疼痛着,她却无能为力,这时候她收到了陆静沉的短信: 早安,苏锦时,我曾经深爱过你。只是曾经。 ** 苏锦时平静的将这些事叙述给年素听,她看着湖面上的月亮的倒影静静发呆。 她和陆静沉有过很多很美好的回忆,也有过很多悲伤的记忆,此时再想起来,心中却再无半分波澜。 陆静沉,我现在也能这样和你说:我曾经深爱过你。只是曾经。 年素听完后,她转过头,轻轻的抚上苏锦时的脸颊,她说:“你难过吗?” 苏锦时摇了摇头,她的手覆上年素的手,她说:“现在我有了你,以前的路我不会再走,你和小豆子都需要我的照顾。” “我们回去吧。”年素笑了笑,低声说道。 苏锦时看着年素,见她面上没有生气,她也放下了心,她蹭了蹭年素的脖子,撒娇说:“不嘛,我不想回去,我们过一会儿再回去好不好?” 年素笑了出来,她点了点头,苏锦时便靠在她的肩头,静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年素有些犹疑的说:“过去了便让它过去吧……以后我们不去紫烟楼了。” 苏锦时闷闷的答应了一声,却忽然感觉到了年素语气中的护短,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抬起头,伸手刮了一下年素的鼻子,“你这是在护着我吗?” 年素脸有些红,却重重的点了点头,“不想让别人欺负你……” 苏锦时心中一暖,她看着年素瘦弱的身体,脸上却是坚定的神色,忍不住酸了眼眶。 “笨蛋……”苏锦时低低的说了一句,却没再说别的。 以前她经历过的那些事,好的与坏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以后年素在她身边,而她也不会离开她。 ** 表演结束后,陆静沉回了自己的房间,她没有点灯,她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铺了满地的月光,勾起了唇角。 她手中还捏着那张纸,那张纸上面只有两个字:小静。 除了她没有人这样叫过她。 她独自站了一会儿,门忽然被敲响,“陆姑娘,我是沐风。” 陆静沉眸中闪过一丝冷色,语气却十分恭敬,“是沐风姑娘啊,快些进来,我回来没多久,便也没有点灯。” 陆静沉将那沐风迎了进来,连忙点起了灯,昏暗的屋子里总算是有了些亮光。 沐风微微点了点头,她坐了下来,低声说:“陆姑娘,到了你进京的时候了。” 陆静沉一笑,“自是知晓,只是我这次想在这风城中多留几日可好?因为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 沐风微微皱了皱眉,她说:“还望陆姑娘尽量早些,主子还在京中等着陆姑娘,另外,主子托我提点陆姑娘:莫要失了分寸。” 陆静沉笑容一滞,随后又露出微笑,她低了低头,“全凭主子吩咐,沐风姑娘的话,静沉定然会听的。” 沐风没有说话,她凉凉的看了陆静沉一眼,转身离开了。 陆静沉的笑容在沐风转身后尽数消失,她抿着嘴关上了门,她手中还握着苏锦时的那张纸,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记得以前的苏锦时,脆弱而坚强,她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而她每天都像被掏空了一般,外表光鲜亮丽,而内里却只有她自己知道。 早已枯竭干涸。 她穿越到古代,而她也来了,这或许是缘分。 她如今迫切的需要苏锦时的那股活力,来给她安慰和填充。离开了紫烟楼,苏锦时停了下来,她站在离紫烟楼不远处的一个阴暗之处,她看着那紫烟楼红灯笼高挂,门口人声嘈杂,姑娘们都是笑脸迎人,她又想到紫烟楼中那个人跳的舞,弹的曲,心情便无法平复下来。 这时候,年素也出来了,她走到苏锦时身边,没有说话,安静的陪着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锦时回过神来,她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年素,她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的手动了动,最终还是牵起了年素的手。 而她也没有反抗,随着苏锦时走了。 苏锦时此时并不想回顾府,她随意地在路上走着,从热闹的街走到安静的巷,却没有停过。 年素一直没有说话,她静静的陪着苏锦时,似是在等待什么,也像是在思考什么。 两人最后来到了引水湖,却只在岸上停了下来,旁边有一株垂杨柳,偶有微风拂过,柳枝随之而动,湖面上映着月亮浅浅的光,没有荷花的渲染,更显寂静。 沉默良久,苏锦时最终还是有些无奈的问道:“素素,你怎么什么都不问我?” 年素似是在想着什么,没有回答苏锦时的话,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方才说什么?” 苏锦时抿了抿嘴,将自己方才说的又问了一遍,却见年素一笑,她说:“你若想说你自会说,若是不想,我问也无用。” 苏锦时被年素的话噎到了,她叹了一口气,低声说:“素素,我想和你坦白,不想骗你,我接下来说的话,无论你信不信,我只能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年素看着湖上的波光,缓缓的点了点头。 苏锦时的手紧了紧,心中难得的有了一些慌张,年素从不会要求她做什么,也没有问过关于她的过去,这样的她看似善解人意,却让她觉得她们之间隔了一层纱。 苏锦时坐了下来,她叹了一口气,语气难得有些严肃的说:“素素,我并不属于这个时代,这个身体并不是我原来的身体,原来的我出了一场车祸,便来到了这里,我来这里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 她顿了顿,仔细的看了看年素的表情,却见她神情淡淡,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方才那个烟儿姑娘,我曾在我以前那个时代见过她,而她表演的舞蹈和弹奏的歌曲,我也都听过,甚至……” “她是我的前女友。”苏锦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忽然松了一下,仿佛一直紧绷的那根弦忽然松弛下来了。 苏锦时想了想,可能自己的话,年素可能听不懂,她继续解释道:“前女友的意思就是,我曾和她在一起过,但是现在已经分开了。” “你们……成亲了?”年素忽然出声,表情有些呆滞。 苏锦时摇了摇头,“自然没有,我那个时代,世人都不赞成女子和女子在一起,我和她又怎能成亲?” 年素点了点头,她问道:“她现在来找你了吗?” 苏锦时有些头疼,她不知道如何向年素解释这些关系。 “我也不知道她为何来此处,也许是命中注定,但我想她没有认出我来,我和她……曾经十分深刻的相爱过,深刻到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苏锦时还是说了,她和陆静沉的关系,她并不想瞒着年素。 她并不知道陆静沉到底来这里做什么,若是她认出了她,而她的身边又有了年素,她不知道陆静沉会做什么事。 年素一愣,她看向苏锦时,稍稍点了点头,“嗯……你方才一直在看她。” “笨蛋。”苏锦时软了语气,她伸手摸了摸年素的头,她说:“素素,虽然我曾和她那样相爱过,但我此时爱的是你,即使她出现了,也不会减少我对你的爱意,她已经是过去了。” 年素的表情依旧淡淡的,眼睛似是蒙上了一层雾气,让人看不真切。 苏锦时的心漏跳了一拍,心中的慌乱更甚一分,她有些着急地说:“我将我和她的事都告诉你,好不好?素素,你别生气。” 年素没有说话,她转过头继续看着湖水,而苏锦时的声音随着风传入了她的耳中。 ** 苏锦时和陆静沉是在高中的时候遇到的,那时候的苏锦时年轻狂妄叛逆,对父母,她厌恶想逃脱,对于上学,她从不在意,她一直和学校里的一些不良少年在一起。 有一次,他们带着苏锦时来到了较为偏僻的一家酒吧里,那时候的苏锦时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全世界都能为她开路。 在那个酒吧,她的那些“朋友”暗搓搓的拿了一袋白色的粉末出来,苏锦时立刻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她心里有些害怕,而那个酒吧里灯光暗淡,倒是将她的慌张隐在了黑暗中。 他们每个人都吸了一些,快轮到苏锦时的时候,她借口去上厕所,到了厕所,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她心里清楚那些东西是什么,吃了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她不想离开。 在洗手台,她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看到镜子中的人,脸色苍白,身材瘦削,唯有一双眼睛明亮而清澈。 这时候,一个身穿黑色贴身短裙的女人走了出来,她凉凉的瞥了一眼苏锦时,自顾自的开始补妆。 苏锦时心中还在纠结自己是否应该出去,却听到身边的那个女人低声说:“不要染上,那不是你能染上的。” 苏锦时刷的一下转过头,她看到那个女人眼神凉薄,看向她的眼神没有一点情绪。 “你怎么知道……” 那个女人又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收起化妆品,离开了卫生间。 苏锦时在原地愣了许久,最后还是离开了这个酒吧,而那个女人的眼神却如蛇一样在她心里缠绕。 她好像把她看透了,从头到尾。 这样的感觉让苏锦时恐慌,她自以为将自己的一切隐藏的很好,却在那个女人的眼神中无处遁形。 后来再遇到她,是在学校里,苏锦时不想上晚自习,便偷偷溜出去逛校园,她一个人在学校里走着,她漫无目的的走着,经过学校小树林的时候,听到了争吵声。 那个声音,如果苏锦时没有记错的话,便是酒吧的那个女人。 好奇心使然,苏锦时悄悄地走了进去,争吵声越来越大,却都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陆静沉,你什么意思?你喜欢女人,又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把我当成一个笑话!呵!自己喜欢的女人是个同性恋!”那个男人将一叠东西摔在了陆静沉的身上,语气冰冷。 苏锦时躲在暗处,听到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那个男人开始骂陆静沉,言语不堪入耳,骂了一会儿,他觉得出了气,便打算离开了。 从头到尾,陆静沉都没有说一句话,直到那个男人走的时候,她才说:“无论你听到了什么,我问心无愧。” 她从包里掏出了一叠照片,走到那个男人身边,将那叠照片摔在了那个男人的胸口,随后点了一根烟,吐出烟卷,清淡的说:“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清楚,你可以滚了。” 那个男人看着地上的照片和陆静沉的模样,咬牙走了。 等他走了,陆静沉却还未离开,她说:“别躲了。” 苏锦时知道她在说她,便出来了,她眼睛扫了一下地上的照片,静默不言。 陆静沉拿出了一根烟,递给苏锦时,说:“抽吗?” 苏锦时接过了烟,陆静沉帮她点上,两个人安静的抽着烟,差不多半根过去,苏锦时才问道:“你喜欢女人?” 陆静沉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她拉起苏锦时的手,带着她来到学校的一个舞房。 此时在上晚自习,舞房内没有别人,陆静沉熟门熟路的从窗户里翻了进去,苏锦时也跟着她进来。 隐隐的,苏锦时有些激动,进了舞房后,陆静沉没有开灯,将窗户和门都锁好了,她直接打开了音响,节奏感很强的摇滚顿时充斥着整个舞房。 苏锦时被强烈的音乐震的有些晕眩,而陆静沉却将她的外衣脱了,黑色的背心和牛仔裤显露,她随着音乐而动,舞步有些混乱,却带了一种强烈的情欲气息,她的眼神不再凉薄,反而火热无比。 昏暗的舞房,只有外面路灯和月光洒进来,陆静沉对着苏锦时跳舞,屋里的摇滚和外面静寂的月光形成对比。 这一刻,苏锦时觉得自己仿佛走入了一个不同的世界,和以往的混乱世界相比,这个世界有热闹有沉静。 陆静沉跳着舞,眼睛看的却一直是苏锦时,她跳完后,缓缓走到苏锦时跟前,喘着气,看着她。 苏锦时看着陆静沉的眼睛,她眼中的火热还未褪去,她忽然想到在酒吧卫生间她凉凉的一瞥,和如今的她竟是相差甚远。 陆静沉忽然笑了,她伸手挑起苏锦时的下巴,直接吻了。 她的口中带着烟草气息和热度,让苏锦时有些晃神。 她只记得那一夜,音乐声响,月光温柔,还有陆静沉。 她们在一起了。 陆静沉在外面有租的房子,苏锦时平日里不在学校便在她的房子里,她们年轻气盛,流言无畏,即使她们的事传遍了学校,她们也无所谓。 直到有一天,苏锦时的父母找到了她,打她骂她,要她和陆静沉分手。 叛逆的她直接选择离开了那个家,她和陆静沉转校了,她一边工作一边读书,来自现实的压力让她感觉到了自己的无知和渺小。 她和陆静沉的争吵越来越多,陆静沉依旧凉薄,她也找了工作,每天回来的越来越晚,而她周围的朋友,她一个都不认识,两个人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多。 陆静沉几次都要求分手,苏锦时却是舍不得,她总是委曲求全,想继续和她在一起。 只是她的委曲求全从来都没有用,陆静沉不会为此心软,也不会为此多爱她一分。 苏锦时甚至感受不到陆静沉对她的爱。 直到有一天,苏锦时心情难过,去了一家酒吧,却看到陆静沉在舞池里和一个女人一起跳舞,面上尽是开心。 那种开心,她已经很久没有在陆静沉的脸上看到了。 她没有过去问她为什么,其实答案早就在过去的时光中隐隐显现,只是她从未正视过。 她一直在逃避。 等回了家,苏锦时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着陆静沉,一直等到了凌晨两点,陆静沉才回来了。 苏锦时没有生气,也没有情绪波动,她淡淡的说:“陆静沉,我们分手吧。” 陆静沉没有惊讶,没有解释,她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随后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门被关上。 苏锦时干涩已久的眼睛终于流下了眼泪。 她什么都没有说,她甚至不问她为什么突然说分手。 她的冷淡让苏锦时抓狂,但她却再也没有力气去问为什么,也没有力气去歇斯底里。 她只想睡一觉。 第二天醒来,桌上有早饭,还有陆静沉留下的一张纸。 房子留给你。 只有这五个字,苏锦时跑到陆静沉的房间里,一看,里面已经空了,什么个人物品都没有留下,她打扫的干干净净,就像不曾来过一样。 苏锦时的心不可抑制的疼痛着,她却无能为力,这时候她收到了陆静沉的短信: 早安,苏锦时,我曾经深爱过你。只是曾经。 ** 苏锦时平静的将这些事叙述给年素听,她看着湖面上的月亮的倒影静静发呆。 她和陆静沉有过很多很美好的回忆,也有过很多悲伤的记忆,此时再想起来,心中却再无半分波澜。 陆静沉,我现在也能这样和你说:我曾经深爱过你。只是曾经。 年素听完后,她转过头,轻轻的抚上苏锦时的脸颊,她说:“你难过吗?” 苏锦时摇了摇头,她的手覆上年素的手,她说:“现在我有了你,以前的路我不会再走,你和小豆子都需要我的照顾。” “我们回去吧。”年素笑了笑,低声说道。 苏锦时看着年素,见她面上没有生气,她也放下了心,她蹭了蹭年素的脖子,撒娇说:“不嘛,我不想回去,我们过一会儿再回去好不好?” 年素笑了出来,她点了点头,苏锦时便靠在她的肩头,静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年素有些犹疑的说:“过去了便让它过去吧……以后我们不去紫烟楼了。” 苏锦时闷闷的答应了一声,却忽然感觉到了年素语气中的护短,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抬起头,伸手刮了一下年素的鼻子,“你这是在护着我吗?” 年素脸有些红,却重重的点了点头,“不想让别人欺负你……” 苏锦时心中一暖,她看着年素瘦弱的身体,脸上却是坚定的神色,忍不住酸了眼眶。 “笨蛋……”苏锦时低低的说了一句,却没再说别的。 以前她经历过的那些事,好的与坏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以后年素在她身边,而她也不会离开她。 ** 表演结束后,陆静沉回了自己的房间,她没有点灯,她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铺了满地的月光,勾起了唇角。 她手中还捏着那张纸,那张纸上面只有两个字:小静。 除了她没有人这样叫过她。 她独自站了一会儿,门忽然被敲响,“陆姑娘,我是沐风。” 陆静沉眸中闪过一丝冷色,语气却十分恭敬,“是沐风姑娘啊,快些进来,我回来没多久,便也没有点灯。” 陆静沉将那沐风迎了进来,连忙点起了灯,昏暗的屋子里总算是有了些亮光。 沐风微微点了点头,她坐了下来,低声说:“陆姑娘,到了你进京的时候了。” 陆静沉一笑,“自是知晓,只是我这次想在这风城中多留几日可好?因为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 沐风微微皱了皱眉,她说:“还望陆姑娘尽量早些,主子还在京中等着陆姑娘,另外,主子托我提点陆姑娘:莫要失了分寸。” 陆静沉笑容一滞,随后又露出微笑,她低了低头,“全凭主子吩咐,沐风姑娘的话,静沉定然会听的。” 沐风没有说话,她凉凉的看了陆静沉一眼,转身离开了。 陆静沉的笑容在沐风转身后尽数消失,她抿着嘴关上了门,她手中还握着苏锦时的那张纸,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记得以前的苏锦时,脆弱而坚强,她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而她每天都像被掏空了一般,外表光鲜亮丽,而内里却只有她自己知道。 早已枯竭干涸。 她穿越到古代,而她也来了,这或许是缘分。 她如今迫切的需要苏锦时的那股活力,来给她安慰和填充。离开了紫烟楼,苏锦时停了下来,她站在离紫烟楼不远处的一个阴暗之处,她看着那紫烟楼红灯笼高挂,门口人声嘈杂,姑娘们都是笑脸迎人,她又想到紫烟楼中那个人跳的舞,弹的曲,心情便无法平复下来。 这时候,年素也出来了,她走到苏锦时身边,没有说话,安静的陪着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锦时回过神来,她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年素,她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的手动了动,最终还是牵起了年素的手。 而她也没有反抗,随着苏锦时走了。 苏锦时此时并不想回顾府,她随意地在路上走着,从热闹的街走到安静的巷,却没有停过。 年素一直没有说话,她静静的陪着苏锦时,似是在等待什么,也像是在思考什么。 两人最后来到了引水湖,却只在岸上停了下来,旁边有一株垂杨柳,偶有微风拂过,柳枝随之而动,湖面上映着月亮浅浅的光,没有荷花的渲染,更显寂静。 沉默良久,苏锦时最终还是有些无奈的问道:“素素,你怎么什么都不问我?” 年素似是在想着什么,没有回答苏锦时的话,过了一会儿,才道:“你方才说什么?” 苏锦时抿了抿嘴,将自己方才说的又问了一遍,却见年素一笑,她说:“你若想说你自会说,若是不想,我问也无用。” 苏锦时被年素的话噎到了,她叹了一口气,低声说:“素素,我想和你坦白,不想骗你,我接下来说的话,无论你信不信,我只能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年素看着湖上的波光,缓缓的点了点头。 苏锦时的手紧了紧,心中难得的有了一些慌张,年素从不会要求她做什么,也没有问过关于她的过去,这样的她看似善解人意,却让她觉得她们之间隔了一层纱。 苏锦时坐了下来,她叹了一口气,语气难得有些严肃的说:“素素,我并不属于这个时代,这个身体并不是我原来的身体,原来的我出了一场车祸,便来到了这里,我来这里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 她顿了顿,仔细的看了看年素的表情,却见她神情淡淡,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方才那个烟儿姑娘,我曾在我以前那个时代见过她,而她表演的舞蹈和弹奏的歌曲,我也都听过,甚至……” “她是我的前女友。”苏锦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忽然松了一下,仿佛一直紧绷的那根弦忽然松弛下来了。 苏锦时想了想,可能自己的话,年素可能听不懂,她继续解释道:“前女友的意思就是,我曾和她在一起过,但是现在已经分开了。” “你们……成亲了?”年素忽然出声,表情有些呆滞。 苏锦时摇了摇头,“自然没有,我那个时代,世人都不赞成女子和女子在一起,我和她又怎能成亲?” 年素点了点头,她问道:“她现在来找你了吗?” 苏锦时有些头疼,她不知道如何向年素解释这些关系。 “我也不知道她为何来此处,也许是命中注定,但我想她没有认出我来,我和她……曾经十分深刻的相爱过,深刻到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苏锦时还是说了,她和陆静沉的关系,她并不想瞒着年素。 她并不知道陆静沉到底来这里做什么,若是她认出了她,而她的身边又有了年素,她不知道陆静沉会做什么事。 年素一愣,她看向苏锦时,稍稍点了点头,“嗯……你方才一直在看她。” “笨蛋。”苏锦时软了语气,她伸手摸了摸年素的头,她说:“素素,虽然我曾和她那样相爱过,但我此时爱的是你,即使她出现了,也不会减少我对你的爱意,她已经是过去了。” 年素的表情依旧淡淡的,眼睛似是蒙上了一层雾气,让人看不真切。 苏锦时的心漏跳了一拍,心中的慌乱更甚一分,她有些着急地说:“我将我和她的事都告诉你,好不好?素素,你别生气。” 年素没有说话,她转过头继续看着湖水,而苏锦时的声音随着风传入了她的耳中。 ** 苏锦时和陆静沉是在高中的时候遇到的,那时候的苏锦时年轻狂妄叛逆,对父母,她厌恶想逃脱,对于上学,她从不在意,她一直和学校里的一些不良少年在一起。 有一次,他们带着苏锦时来到了较为偏僻的一家酒吧里,那时候的苏锦时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全世界都能为她开路。 在那个酒吧,她的那些“朋友”暗搓搓的拿了一袋白色的粉末出来,苏锦时立刻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她心里有些害怕,而那个酒吧里灯光暗淡,倒是将她的慌张隐在了黑暗中。 他们每个人都吸了一些,快轮到苏锦时的时候,她借口去上厕所,到了厕所,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她心里清楚那些东西是什么,吃了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她不想离开。 在洗手台,她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看到镜子中的人,脸色苍白,身材瘦削,唯有一双眼睛明亮而清澈。 这时候,一个身穿黑色贴身短裙的女人走了出来,她凉凉的瞥了一眼苏锦时,自顾自的开始补妆。 苏锦时心中还在纠结自己是否应该出去,却听到身边的那个女人低声说:“不要染上,那不是你能染上的。” 苏锦时刷的一下转过头,她看到那个女人眼神凉薄,看向她的眼神没有一点情绪。 “你怎么知道……” 那个女人又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收起化妆品,离开了卫生间。 苏锦时在原地愣了许久,最后还是离开了这个酒吧,而那个女人的眼神却如蛇一样在她心里缠绕。 她好像把她看透了,从头到尾。 这样的感觉让苏锦时恐慌,她自以为将自己的一切隐藏的很好,却在那个女人的眼神中无处遁形。 后来再遇到她,是在学校里,苏锦时不想上晚自习,便偷偷溜出去逛校园,她一个人在学校里走着,她漫无目的的走着,经过学校小树林的时候,听到了争吵声。 那个声音,如果苏锦时没有记错的话,便是酒吧的那个女人。 好奇心使然,苏锦时悄悄地走了进去,争吵声越来越大,却都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陆静沉,你什么意思?你喜欢女人,又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把我当成一个笑话!呵!自己喜欢的女人是个同性恋!”那个男人将一叠东西摔在了陆静沉的身上,语气冰冷。 苏锦时躲在暗处,听到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那个男人开始骂陆静沉,言语不堪入耳,骂了一会儿,他觉得出了气,便打算离开了。 从头到尾,陆静沉都没有说一句话,直到那个男人走的时候,她才说:“无论你听到了什么,我问心无愧。” 她从包里掏出了一叠照片,走到那个男人身边,将那叠照片摔在了那个男人的胸口,随后点了一根烟,吐出烟卷,清淡的说:“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清楚,你可以滚了。” 那个男人看着地上的照片和陆静沉的模样,咬牙走了。 等他走了,陆静沉却还未离开,她说:“别躲了。” 苏锦时知道她在说她,便出来了,她眼睛扫了一下地上的照片,静默不言。 陆静沉拿出了一根烟,递给苏锦时,说:“抽吗?” 苏锦时接过了烟,陆静沉帮她点上,两个人安静的抽着烟,差不多半根过去,苏锦时才问道:“你喜欢女人?” 陆静沉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她拉起苏锦时的手,带着她来到学校的一个舞房。 此时在上晚自习,舞房内没有别人,陆静沉熟门熟路的从窗户里翻了进去,苏锦时也跟着她进来。 隐隐的,苏锦时有些激动,进了舞房后,陆静沉没有开灯,将窗户和门都锁好了,她直接打开了音响,节奏感很强的摇滚顿时充斥着整个舞房。 苏锦时被强烈的音乐震的有些晕眩,而陆静沉却将她的外衣脱了,黑色的背心和牛仔裤显露,她随着音乐而动,舞步有些混乱,却带了一种强烈的情欲气息,她的眼神不再凉薄,反而火热无比。 昏暗的舞房,只有外面路灯和月光洒进来,陆静沉对着苏锦时跳舞,屋里的摇滚和外面静寂的月光形成对比。 这一刻,苏锦时觉得自己仿佛走入了一个不同的世界,和以往的混乱世界相比,这个世界有热闹有沉静。 陆静沉跳着舞,眼睛看的却一直是苏锦时,她跳完后,缓缓走到苏锦时跟前,喘着气,看着她。 苏锦时看着陆静沉的眼睛,她眼中的火热还未褪去,她忽然想到在酒吧卫生间她凉凉的一瞥,和如今的她竟是相差甚远。 陆静沉忽然笑了,她伸手挑起苏锦时的下巴,直接吻了。 她的口中带着烟草气息和热度,让苏锦时有些晃神。 她只记得那一夜,音乐声响,月光温柔,还有陆静沉。 她们在一起了。 陆静沉在外面有租的房子,苏锦时平日里不在学校便在她的房子里,她们年轻气盛,流言无畏,即使她们的事传遍了学校,她们也无所谓。 直到有一天,苏锦时的父母找到了她,打她骂她,要她和陆静沉分手。 叛逆的她直接选择离开了那个家,她和陆静沉转校了,她一边工作一边读书,来自现实的压力让她感觉到了自己的无知和渺小。 她和陆静沉的争吵越来越多,陆静沉依旧凉薄,她也找了工作,每天回来的越来越晚,而她周围的朋友,她一个都不认识,两个人之间的分歧越来越多。 陆静沉几次都要求分手,苏锦时却是舍不得,她总是委曲求全,想继续和她在一起。 只是她的委曲求全从来都没有用,陆静沉不会为此心软,也不会为此多爱她一分。 苏锦时甚至感受不到陆静沉对她的爱。 直到有一天,苏锦时心情难过,去了一家酒吧,却看到陆静沉在舞池里和一个女人一起跳舞,面上尽是开心。 那种开心,她已经很久没有在陆静沉的脸上看到了。 她没有过去问她为什么,其实答案早就在过去的时光中隐隐显现,只是她从未正视过。 她一直在逃避。 等回了家,苏锦时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着陆静沉,一直等到了凌晨两点,陆静沉才回来了。 苏锦时没有生气,也没有情绪波动,她淡淡的说:“陆静沉,我们分手吧。” 陆静沉没有惊讶,没有解释,她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随后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门被关上。 苏锦时干涩已久的眼睛终于流下了眼泪。 她什么都没有说,她甚至不问她为什么突然说分手。 她的冷淡让苏锦时抓狂,但她却再也没有力气去问为什么,也没有力气去歇斯底里。 她只想睡一觉。 第二天醒来,桌上有早饭,还有陆静沉留下的一张纸。 房子留给你。 只有这五个字,苏锦时跑到陆静沉的房间里,一看,里面已经空了,什么个人物品都没有留下,她打扫的干干净净,就像不曾来过一样。 苏锦时的心不可抑制的疼痛着,她却无能为力,这时候她收到了陆静沉的短信: 早安,苏锦时,我曾经深爱过你。只是曾经。 ** 苏锦时平静的将这些事叙述给年素听,她看着湖面上的月亮的倒影静静发呆。 她和陆静沉有过很多很美好的回忆,也有过很多悲伤的记忆,此时再想起来,心中却再无半分波澜。 陆静沉,我现在也能这样和你说:我曾经深爱过你。只是曾经。 年素听完后,她转过头,轻轻的抚上苏锦时的脸颊,她说:“你难过吗?” 苏锦时摇了摇头,她的手覆上年素的手,她说:“现在我有了你,以前的路我不会再走,你和小豆子都需要我的照顾。” “我们回去吧。”年素笑了笑,低声说道。 苏锦时看着年素,见她面上没有生气,她也放下了心,她蹭了蹭年素的脖子,撒娇说:“不嘛,我不想回去,我们过一会儿再回去好不好?” 年素笑了出来,她点了点头,苏锦时便靠在她的肩头,静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年素有些犹疑的说:“过去了便让它过去吧……以后我们不去紫烟楼了。” 苏锦时闷闷的答应了一声,却忽然感觉到了年素语气中的护短,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抬起头,伸手刮了一下年素的鼻子,“你这是在护着我吗?” 年素脸有些红,却重重的点了点头,“不想让别人欺负你……” 苏锦时心中一暖,她看着年素瘦弱的身体,脸上却是坚定的神色,忍不住酸了眼眶。 “笨蛋……”苏锦时低低的说了一句,却没再说别的。 以前她经历过的那些事,好的与坏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以后年素在她身边,而她也不会离开她。 ** 表演结束后,陆静沉回了自己的房间,她没有点灯,她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铺了满地的月光,勾起了唇角。 她手中还捏着那张纸,那张纸上面只有两个字:小静。 除了她没有人这样叫过她。 她独自站了一会儿,门忽然被敲响,“陆姑娘,我是沐风。” 陆静沉眸中闪过一丝冷色,语气却十分恭敬,“是沐风姑娘啊,快些进来,我回来没多久,便也没有点灯。” 陆静沉将那沐风迎了进来,连忙点起了灯,昏暗的屋子里总算是有了些亮光。 沐风微微点了点头,她坐了下来,低声说:“陆姑娘,到了你进京的时候了。” 陆静沉一笑,“自是知晓,只是我这次想在这风城中多留几日可好?因为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 沐风微微皱了皱眉,她说:“还望陆姑娘尽量早些,主子还在京中等着陆姑娘,另外,主子托我提点陆姑娘:莫要失了分寸。” 陆静沉笑容一滞,随后又露出微笑,她低了低头,“全凭主子吩咐,沐风姑娘的话,静沉定然会听的。” 沐风没有说话,她凉凉的看了陆静沉一眼,转身离开了。 陆静沉的笑容在沐风转身后尽数消失,她抿着嘴关上了门,她手中还握着苏锦时的那张纸,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记得以前的苏锦时,脆弱而坚强,她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而她每天都像被掏空了一般,外表光鲜亮丽,而内里却只有她自己知道。 早已枯竭干涸。 她穿越到古代,而她也来了,这或许是缘分。 她如今迫切的需要苏锦时的那股活力,来给她安慰和填充。 第七十五章 苏锦时和年素回到了客栈,苏锦时没有立刻把这件事告诉唐明泽等人,只回了房,年素带着小豆子回房,看着苏锦时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也回了房。 房间内没有点灯,屋外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入屋内,在地上投下一缕银白,苏锦时坐在凳子上,会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也叹了一口气。 这次的凶手比先前的都要不简单,他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的目的性,在人群中随意找人杀害,这样的凶手很难找到。 苏锦时走到窗前,推开了窗,她看到外面月儿明亮如圆盘一般,星光也暗淡了下来,她的心情忽然平静了下来,她想: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那便随遇而安吧。 ** 第二日吃早饭时,苏锦时将这件事告诉了唐明泽,唐明泽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笑着说:“你这般勤快作甚,慢慢来也无事。” “昨日我们带小豆子出去逛逛,无意间听到的。”苏锦时笑道。 唐明泽对此没再说什么,反而看向唐雅欣和陆宁,挑了挑眉,“你们两个怎么样?陆宁到底是随我去还是随雅欣去?” 陆宁面色一滞,别开了脸,唐雅欣却是脸色有些红润,她见陆宁没有说话,小声的哼了一声,也没说话,继续吃自己的东西。 陆宁没办法,只得说:“我随雅欣去吧,雅欣这边完了,我再同你一起去。” 唐明泽故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唉!我这差事这么累还要我一个人去,真真是惨无人道,雅欣不过是去问问仵作,还要你陪,真是见色忘义重色轻友啊!” 唐明泽这么一说,唐雅欣的脸更加红了,她娇嗔道:“哥!” 唐明泽一笑,“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今日我们便行动吧,晚上在我房间集合,说说一天的进展,另外我们尽量小心一些,不要让凶手注意到我们。” 大家都点了点头,却也都心知肚明,恐怕他们早就被凶手知道了。 吃完了早饭,苏锦时和年素便出去了,她们在街上随意的逛了逛,年素有些紧张,表情有些不对,苏锦时则是一派轻松的模样。 苏锦时拉着年素的手,能感觉到她的紧张,便安慰道:“别紧张,我们只是出来逛逛而已,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们默默地记下便好。” 年素点了点头,却一点都没有放松下来,苏锦时无奈,将她拉到了一个角落里,年素有些惊慌,她左顾右盼,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我们是不是被发现了呀?” 苏锦时“噗嗤”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没有,我只是想让你不那么紧张。” 年素一愣,有些放松了下来,她有些埋怨的看着苏锦时,“这是攸关性命的事,你忘了第一次你差点……而第二次我又……” 年素的担心不无道理,苏锦时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她将年素搂入怀中,低声道:“这两次都是我的错,若是我不那么自大,你也不至于身陷险境,以后你不能离开我了,一步都不行……” 苏锦时的声音很低,几近呢喃,年素僵硬的身体慢慢的柔软了下来,她伸手抱住苏锦时,“我知道了,以后一定不离开你,大不了我们一起被抓。” 苏锦时却是笑不出来,她低声而坚定的说:“以后一定不能让你有事。” 年素知道苏锦时说的这话其实什么也无法保障,她们陷入了这个案子,若是案子没有完全结束,她们便不能全身而退,而她们谁也没有办法保证另一个人的安全,她们能做的只有尽量让两个人在一起,以保证对方的安全。 但是她听到这句话,还是很开心,“好啦,我们走吧。” 苏锦时有些不舍的放开了年素,她点了点头,再次牵起年素的手,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年素的心情还是有些紧张,却也比之前好了一些,至少在表情上没有那么明显了。 上午的街道有些冷清,路边小摊贩也不多,行人也并不多,都是行色匆匆的模样,苏锦时也找了几个茶馆,发现茶馆内人也不多,她们便继续在街上游荡。 走了将近大半个时辰,两个人都有些累了,便在路边的石阶上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这时候,有个衣衫褴褛的乞儿走了过来,他手中拿着一个破碗,眼睛却是冒着精光。 “行行好吧,我已经几天没有吃饭了,可怜可怜我吧!”那个乞儿的破碗中只有一两个铜板,他上下抖动破碗,铜板和碗发出清脆的声音,那乞儿一边走一边对路人行乞。 有的人给了他几个铜板,更多的人却都是嫌弃的走了,年素看到这一幕,便想站起来给那乞儿一些银子,却被苏锦时按了下来。 “等一会儿。”苏锦时低声的说道。 那乞儿的面上也不知从哪里弄到的脏东西,脸上黑黑的,头发里也有几根稻草,只那一双眼睛,乌黑中带着一丝精光,这样的眼睛,让苏锦时想起了她坐牢时,在她隔壁牢房的莫风。 他也有这样的眼睛。 过了一会儿,那乞儿果然走到了苏锦时和年素的身前,继续上下抖动着破碗,声音十分清亮,他低垂着眼眸,说:“可怜可怜我吧,我很久没吃过饱饭了。” 年素作势要掏银子,苏锦时不着痕迹的按住了她的手,她笑着问道:“你为何沦为了乞儿?瞧你的年纪也不大,也是能找到一份好差事,安安稳稳的生活的。” 那乞儿一愣,却是没有说话,他继续上下抖动着破碗,一时间,原本清冷的街道上只剩下铜钱和碗相撞的清脆声响。 苏锦时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她盯着那乞儿,却见他一直低垂着眼眸,她低声说:“我有些事情要问你,你若是如实告诉我,我定然不会亏待你。” 那乞儿果然停了下来,但也没有说话,他的眼眸不在低垂,有些冷淡的看着苏锦时,良久,他才说:“姑娘想知道的,恐怕我也不知道,我来这岚城的时间不长,姑娘若是想施舍一些便施舍一些,姑娘若是舍不得,我便只得离开。” 苏锦时听言挑了挑眉,她从怀中掏出了一钱银子放入乞丐的破碗中,没有说话。 那乞儿也没有离开,看着自己破碗中的银子发呆,过了一会儿,他将银子拿出来还给苏锦时,他说:“姑娘给的太多了。” 苏锦时惊讶的看着他,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是乞儿,我给你给的多是你的福分,你竟还嫌多?” 那乞儿摇了摇头,正色道:“姑娘有事要问我或是有事要我做才给我这么多的,我也有权利拒绝你。” 苏锦时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这乞丐太过谨慎,“这样看来,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那乞丐倒也不离开了,他直接在苏锦时旁边坐了下来,说道:“并不知晓,只是我虽为乞丐,却也知道一个道理,天上不会掉馅饼,瞧着姑娘并非生活宽裕,却依旧给了我这么多钱,定然是有事要我办,或是有事要问我。” “那你为何又拒绝?你若是有了这一钱银子,至少能吃一顿好一些的了。”苏锦时问道。 那乞儿看着过往人群,说:“姑娘有事相求,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我又为何要淌这个浑水?” 苏锦时笑了笑,直接说道:“你倒是猜得到,我们正在查这岚城中的命案,本想随意转转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却没想到遇到了你这么个有趣的人。” 那乞儿沉默了一会儿,他站了起来,说:“此事无可奉告,劝姑娘莫要多管闲事。” 说完,那乞儿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苏锦时沉下了脸色,这乞儿果然知道些什么,只是他如今什么都不肯说,该如何是好? “锦时,这乞丐似乎知道些什么,我们要不要跟着他?”年素问道。 苏锦时摇了摇头,“不必了,这乞儿眼露精光,瞧着倒是个聪明的,他若是不想让我们知道,定也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我们先听唐明泽的,去就近的酒家或是茶馆看一看吧。” 年素点了点头。 经了乞丐一事,时辰也接近午时,街上的人越来越多,日头也烈了起来,正巧苏锦时和年素已经有些饿了,两个人便在街边找了一家客栈,准备随意的吃了一些东西。 约莫是还没到饭点,客栈里的生意并不多,只有几桌人,小二倒也不忙,在苏锦时和年素吃饭时,那小二还走过来闲聊了几句,“两位客官瞧着不像是本地人啊。” 苏锦时咽下一口菜,笑道:“是啊,我们来岚城不过是为了来瞧一瞧那岚山,听说山上的寺庙极为灵验,便想来拜上一拜。” 那小二笑了笑,哈着腰说:“两位客官可有栖身之地?我们这客栈不仅条件好而且价格也不高,两位姑娘若是没有地方住,可以来我们这客栈投宿。” 苏锦时没有立刻回答,只说:“唉,只是听闻这岚城近来并不太平,我们两个姑娘家,只怕会遭遇不测!” 那小二无所谓的笑了笑,低声道:“两位姑娘莫要害怕,那不过是空穴来风,况且两位姑娘若是来了我们这客栈,安全自然不必担心,这么多男子能保护你们呢!” 苏锦时笑了笑,没有说话,继续吃着东西,那小二以为苏锦时有些动心了,便再接再厉的说:“姑娘可不要怕,两位姑娘这般貌美,那凶手定然不会下此毒手的!” 年素叹了一口气,看向小二,说道:“那凶手十分残忍,我们听了传闻,都十分害怕,想马上拜了佛便回家去的。” 那小二一听不好,他眼睛转了几圈,凑到苏锦时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苏锦时脸色一变,立刻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小二得意的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这客栈每日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我自然是知晓一些事的,所以,两位姑娘大可不必担忧。” 苏锦时和年素对看一眼,随后她笑着说:“多谢小二哥告诉我们这些事,等会我们回去和家兄商量一下,若是家兄同意,我们便来这里住下。” 那小二一听生意来了,脸上笑的和花儿一样,连忙点点头,“客官请好吧!我们这房间宽敞明亮,定然好的!” 苏锦时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年素也不再说话,那小二见两个人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兴致,便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苏锦时和年素面色如常的吃完了饭,将帐结清了,在那小二的热情招待之下离开了那家客栈。 “锦时,方才那小二和你说了什么?”年素问道。 苏锦时牵着年素的手,没有说话,她们俩随意地在街上走动,苏锦时将她带到了一座石桥上,等周围没了人,她才说:“方才那小二说,他知道凶手是谁。” 年素惊呼一声,竟站了起来,苏锦时将年素拉着坐了下来,她皱着眉头说:“我估摸着那小二在忽悠我,他不过是一个店小二,如何能知道凶手?况且他若是知道凶手是谁,又为何不禀告官府?那赏银可比他一个月赚的钱多得多了,而且他说,只有我们住进了那家客栈,他才告诉我凶手是谁。” 听了苏锦时说的,年素赞同的点了点头,“你说得对,那小二可能是忽悠我们的,只是若是他真的知道呢?” 苏锦时一笑,“若他真的知道凶手是谁,又不敢告诉官府,说明他可能被凶手威胁了,或者说他跟本就是帮凶,这样想的话,那个客栈都不干净,我们断断不可住进去。” 年素听了,也觉得有些后怕,却还是有些疑惑,“这件案子并不简单,若是这么快就让我们找到了凶手,怎么可能?” 苏锦时点了点头,年素叹了一口气,“看来那小二定是忽悠你的。” 看到年素面上失落的神色,苏锦时忍不住就亲了她一下,“别着急,我们一定能找到凶手的,只是时间快慢而已。” 年素突然被亲了一下,面色有些红,她瞧了瞧周围,见没有人,便松了一口气。 苏锦时故意噘着嘴,佯装不开心的说:“是不是如果周围有人,你就不让我亲了?我们俩坦坦荡荡的,怕什么?” 年素抿了抿嘴,她听出了苏锦时的不情愿,她认真的说:“锦时,我不是……只是,你这样我有点不好意思,我既然已经决定跟着你出来了,便不会在意别的了。” 苏锦时没想到年素竟然这样认真的回答了她,她忍不住有些感动,她抬手摸了摸年素的头,说道:“小豆子还不知道我们的事,我们要不要告诉他?” 年素眼眸垂了下来,“我不知道……小豆子这孩子倔得很,不知道他知道了会怎么样。” 苏锦时也是叹了一口气,她和小豆子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自然也明白小豆子是什么样的孩子,她也觉得她和年素之间最大的阻碍可能就是小豆子了。 苏锦时笑了笑,温声道:“没事,你若是还没有做好准备,不让小豆子知道也行,我没关系的。” 年素抬眼看了看苏锦时,没有说话,她将头靠在苏锦时的肩头,脑中思绪纷繁复杂。 ** 下午,两个人又去了茶馆和酒馆,却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便回了客栈,她们回客栈的时候已经天色暗沉了,正巧唐明泽等人正在吃饭,两个人便也坐了下来,唐明泽多叫了一些菜。 吃过晚饭后,几个人各自回了房,没过多久便在唐明泽的房中集合了。 苏锦时将自己得到的消息事无巨细的告诉了在座的几人,随后,唐明泽也将自己得到的消息说了。 “我今日只问了三个人,这三个人都是发现尸体的,第一个发现尸体的那个猎人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我虽问了,却也不知究竟是不是真的。”唐明泽从书桌上拿了一张纸过来。 “这是我今天的成果,这是岚山的简易图,上面的标记便是抛尸的地点,因着一个神志不清,其他两个都有些避讳这件事,所以我也没有办法详细的问。” 苏锦时瞧了瞧着岚山上的三个点,没有发现什么,而一旁的陆宁却是皱了眉,“这岚山着名的是寺庙,那些寺庙你可都标记了?” 唐明泽一愣,他摇了摇头,“这个倒是没有,只是听说这岚山上寺庙很多,山脚山腰山顶都有寺庙。” “最好是将寺庙也标一下,这岚山上出了寺庙定还有别的着名的,那凶手选择岚山为抛尸地点,定然是有原因的。”陆宁沉声道。 唐明泽点了点头,将那张图收了起来,“你们呢?有没有什么线索?” 唐明泽这一问,唐雅欣的脸色竟然有些苍白了,他这才想起来,吃饭的时候唐雅欣似乎吃的也不多,话也不多,便皱着眉问道:“雅欣,你怎么了?” 不问还好,一问唐雅欣竟然就捂着嘴似是要吐出来,陆宁帮她顺了顺,解释道:“今日去那仵作处看了尸首,雅欣被那些尸体恶心到了。” 唐明泽面色有些不好,他给唐雅欣倒了些水,推到唐雅欣面前,温声道:“先喝点水,若是觉得不舒服便回房去休息吧。” 唐雅欣喝了一口水,终于觉得好了一些,她摇了摇头,有些虚弱的说:“不用了,我还好。” 唐明泽看向陆宁,陆宁一边帮唐雅欣顺气,一边说:“那凶手切割尸体的手法很娴熟,切割的十分平滑,而且几乎是一刀就切完,另外,凶手分尸的时候,每一段几乎都是同一部位下手。” 陆宁此话一出,唐明泽和苏锦时立刻皱了眉,唐雅欣忍不住又干呕了起来。 “看来这凶手是惯犯,做过肯定不止一次了,只是到现在凶案就这么多,他是如何做到这样熟练的?”苏锦时开口说道,“若是算上失踪的那些,也不至于这样精准吧。” “说不定……那凶手以前是屠户。”年素缓缓地说道。 这话一出,苏锦时豁然开朗,“若凶手是屠户,那这样一来,范围便小了很多。” 陆宁却是皱着眉摇了摇头,“那仵作同我们说,官府也怀疑过是屠户所为,这岚城虽大,屠户却也只有几个,他们都一一调查过,发现那些屠户几乎都没有可能犯案。” “怎么会?可能是凶手太过狡猾,逃过了官府的追捕。”苏锦时说道。 “不会的,仵作说即使是屠户也不一定能将尸体分的这样整齐,官府早已去屠户家对比过,没有一个屠户能够做到那个地步,况且这些屠户基本都已经成亲,家中有老有小,若要瞒着他们犯案,更是不容易了。”陆宁继续说道。 苏锦时沉默了下来,她虽然知道这案子不会这么简单,却还是抱了一丝希望。 唐雅欣觉得好了一些,便开口说道:“我们现在已经有了些线索,若是追查下去,定会有结果的。” 苏锦时看向唐雅欣,见她面色苍白,却还有淡淡的笑容,觉得有些不容易,便又给她倒了一些水,“你好好休息吧。” 唐明泽有些埋怨的看向陆宁,说:“明日你自己去调查吧,让雅欣好好休息一下。” 陆宁点了点头,也拿起了杯子,喝了一口水。 只是这杯子似乎是方才唐雅欣喝过的,看到陆宁的动作,唐雅欣苍白的脸忽然有些红了。 “好了,今天大家都累了,便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唐明泽咳了咳,说道。 苏锦时忍住了嘴角的笑意,拉着年素离开了,两个人来到年素的房间,一进门便看到小豆子正在书桌前认真的练习写字。 苏锦时便走了过去,看到纸上的字,歪歪扭扭不成样子,她忍不住笑了,她伸出手将小豆子的小手覆盖住,手把手的教他写下了几个字。 年素。 小豆子一脸认真地写完,才回过头说:“娘亲,你回来啦?” 小豆子的脸上没有意料之中的笑容,反而有些不开心,年素见了,便温声道:“怎么了?怎么不开心呢?” 小豆子看了看年素,又看了看苏锦时,有些委屈的说:“我听到外面的小二说……娘亲和锦时姨有不正当的关系。” 第七十六章 “我听到外面的小二说……娘亲和锦时姨有不正当的关系。” 苏锦时和年素都是一愣,她们都没有想到小豆子会这么早就知道她们的关系,而且是从一个外人的口中得知的。 这让毫无准备的两人觉得头很疼。 苏锦时抬起手想要摸摸小豆子的头,却没想到小豆子歪着头躲开了,眼中竟有了防备,苏锦时的手一顿,随后又移开了,她垂下眼眸,低声说:“小豆子,我与你相处也有几个月了,难不成你就因为外人的一句话,就将我们都否定了吗?” 小豆子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他有些犹豫,却还是弱弱地说:“可是……我有天晚上醒过来,看到锦时姨在亲娘亲,况且那小二也这么说……” 苏锦时还想再解释,却被年素抢先说:“小豆子,若我和你锦时姨是真的好了,你会怎么样?” 小豆子满是震惊的看着自家娘亲,眼中尽是不相信,他摇着头说:“我不相信,娘亲和锦时姨不会那样的……爹爹和我说,男子是要和女子在一起的……” 苏锦时叹了一口气,她看了一眼年素,却见年素也是有些头疼的模样,便说道:“小豆子不要听别人乱说,我和你娘亲是姐妹一般的关系,你要相信你的娘亲。” 小豆子似乎还有些不相信,只一直看着年素,想要得到年素的认同,似乎只要年素一同意,他便会抛弃所有流言,执意相信年素。 只是年素却是良久没有说话,她看小豆子的眼神戴上了一丝祈求,屋外的月光洒入屋内,在桌上投下了一些银白,偶尔有蝉鸣虫叫响起,为夜的寂静添了几分宁和。 就当苏锦时和小豆子以为年素不会再说话时,年素却忽然出声了,“小豆子,我和你锦时姨是真的好了,只是我们的关系却并非那小二所说的一般,不正当的,我们互相爱慕对方,就如同男子和女子之间的爱情一样,唯一的不同只是,我们都是女子。” “小豆子,你还小,可能不懂我在说什么,等你长大了,遇到了你喜欢的人,你便会懂了。” 年素的声音清淡,融入了这夜色,也融入了晚风中,小豆子似懂非懂的看着年素,苏锦时却忽然笑了,她笑得很开心,她不记得上一次这么笑是什么时候了。 屋内不再有人说话,随着夜色渐深,夜的浓郁从窗口入屋内,温和的晚风中带着淡淡的泥土气息。 年素的表白突如其来,告诉她重要的家人她和苏锦时的关系,她的表情有些凝重,她的神色并无后悔。 这是对苏锦时的肯定,也是对她们两个感情的认定。 这大概是苏锦时第一次被对自己很重要的人肯定。 苏锦时悄悄地握住了年素的手,她的手有些冷,手心还有一些汗,看来她也有些紧张。 小豆子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年素所说的爱情和喜欢,他看到年素和苏锦时紧握的双手,只觉得有些不能接受,他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然后拉扯着年素和苏锦时的手,哭着说: “你们松开,你们松开!她是我的娘亲,我的爹爹还没有去世很久……为什么你们可以这样?” 小豆子哭着闹着,他的声音有些大,年素却没有出声阻止他,她们俩握着的双手也没有被小豆子拉车开来。 过了一会儿,小豆子哭的累了,就蹲在地上抽泣,他还呢喃着:“爹爹才走了两个多月,为什么你们就可以这样……我爹爹肯定会很难过的。” 苏锦时也不知怎么安慰小豆子,年素对于小豆子来说是唯一的亲人,也是唯一和他爹爹有关联的亲密的人,他曾经看到过年素和大牛同床共枕,他也固执的觉得,年素一辈子都是大牛的娘子。 年素蹲了下来,轻轻的抱着小豆子,她说:“我还是你的娘亲,我也把你当成我的孩子,只是大牛哥已经走了,他在地下也会希望我和你过得开心。” 小豆子没有说话,只蹲在地上一声一声的抽泣,月光依旧,苏锦时却觉得那一抹银白透着一股淡淡的悲伤意味。 年素将小豆子抱了起来,为他脱去衣服,又擦了擦脸蛋,放在了床上,低声的给他唱着歌谣哄他睡觉。 苏锦时静悄悄地走了,屋外十分安静,那些虫儿似乎也睡着了,不再发出一丝声响。 苏锦时回了自己的房间,却没有心思睡觉,她将屋里的窗户打开,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清冷的街。 白日里,街道上人声鼎沸,晚上时,却只有月光为伴,偶有路人经过也是行色匆匆。 月光洒在青石板上,泛出冷冷光芒,苏锦时想起方才小豆子的哭闹,小孩子的情绪总是这么容易显露在面上。 不知道年素会怎么处理小豆子的事。 苏锦时叹了一口气,随之关上了窗,简单洗漱后,便睡觉了。 第二天,苏锦时醒过来后首先去了年素的房间,她见小豆子还在睡觉,便低声问年素昨日发生的事,年素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苏锦时出去说话。 “素素,你怎么这样憔悴?昨日到底怎么了?”等两人出了房门,苏锦时有些着急地说的。 年素的表情淡淡的,面色苍白,眼底隐隐还有一圈乌青,她还未见过这样憔悴的年素。 只是她却是没有说话,径直出了客栈。 两人没有在店里吃早饭,她们走上了街,苏锦时给年素买了几个包子,年素安静的吃完了,她才叹了一口气,说:“小豆子才睡下。” “怎么会?昨日也没有听到小豆子哭闹,怎么会才睡下?你莫不是一夜没睡吧?”苏锦时心疼的摸了摸年素的脸颊,又给她添了一个包子。 年素却是将包子还给了苏锦时,又是叹气着说:“我没有胃口,你先吃吧,今日我约莫也不能同你一起出去打探消息了,小豆子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还要强,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苏锦时手中拿着包子,也没有胃口吃了,“别担心了,小豆子是个聪明而善解人意的孩子,他会体谅你的。” 年素叹了一口气,“但愿吧,他还是个孩子,我不想让他受到伤害。” “怎么会受到伤害呢?小豆子很聪明,他会想明白的。”苏锦时继续安慰着说。 年素没有说话,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苏锦时看着她的模样,心中十分不舍,便说:“你回去休息吧,今日我便自己去调查吧,小豆子若是醒过来发现你不在身边,会不开心的。” 年素点了点头,她站了起来,想了想还是叮嘱道:“今日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小心一些,小豆子的事,你不必担忧。” 苏锦时笑了笑,趁着周围没人,在年素脸上吻了一下,她伸手摸了摸年素的头,笑道:“好啦,我知道了,你好好和小豆子说说。” 苏锦时看到年素安全回了客栈后,才动身走动,她暂时将小豆子的事放到了一边,心里想着昨日她遇见的那几个人,听到的那些事。 苏锦时先是在街上游荡了一遍,却发现昨日见到的那个乞丐已经不见了,她在昨日停留的地方等了大半个时辰,却不见那个乞丐,只得有些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她又去了她和年素第一次去的那个茶馆,本想瞧瞧能否再遇到那两个公子,她在那茶馆呆到了中午,却没有得到一点有用的消息,倒是知道了岚城的秘闻…… 比如支付徐志又纳了小妾,比如岚城中哪家红楼的姑娘最是美丽,哪家的姑娘最是骚浪,哪家的姑娘最是青涩…… 年素一边听着一边想,还好年素没有一起过来。 一直到傍晚时分,苏锦时才回到了客栈,一天都在外面,却没有一点收获。 苏锦时有些垂头丧气的回了自己的房间,她洗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下,没过多久唐雅欣便来叫她吃饭了。 两人一起出了房门,唐雅欣想叫年素一起吃,却被苏锦时拦下了。 “等一会儿我给她送些东西吧,我们先下去吃。” 唐雅欣虽然有些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下楼的时候,唐雅欣有些犹犹豫豫,她低着头,小声的说:“锦时,我等一会儿能不能去你的房间和你谈一谈?” 苏锦时有些惊讶的看着她,点了点头,“好呀,可是你要和我谈什么呢?” 唐雅欣的脸颊有些红,她继续小声的说:“等一会儿再和你说。”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用饭的地方,唐明泽和陆宁已经坐了下来,两人的面色均不是很好,唐明泽见苏锦时抬头看他,他便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苏锦时一愣,这才知道原来今日他们都没有收获。 “怎么没见年姑娘?”唐明泽开口问道。 “她身体有些不舒服,我等一会给她送些上去吧。”苏锦时解释道。 苏锦时吃饭有些闷闷不乐,吃的也不是很多,饭桌上的几人吃的都不是很开心,唐明泽一方面是因为案子没有进展,另一方面便是因为唐雅欣的事。 一顿饭吃的并不开心,苏锦时找小二要了一些东西,便随着小二一起进了年素的屋子。 小二放下了东西便离开了,苏锦时将门关好,却见年素坐在床边,面色比早晨更苍白了,她看的心疼,便将饭菜端了过去。 “素素,你午饭是不是没吃?”苏锦时放下了饭菜,心疼的问道。 第七十七章 “素素,你午饭是不是没吃?” 年素没有回答苏锦时,她将小豆子从床上抱了起来,又拿起碗,一口一口的喂给小豆子吃,小豆子神色倦怠,吃了几口便不想吃了。 “小豆子,再吃一点。”年素轻声的哄着。 小豆子却是摇着头,一个劲的往被子里钻,年素叹了一口气,将碗筷放下来,走到了外间。 苏锦时随着年素一起出来了,却见年素坐着发呆,东西也半口没吃,她叹了一口气,问道:“今日怎么样了?小豆子还是不肯原谅我们吗?” 年素摇了摇头,一脸苦恼,她低声说:“现在的小豆子就像一个刺猬一样,把自己蜷缩在角落里,不让别人靠近,昨晚小豆子睡觉时,一直在喊大牛的名字。” 苏锦时沉默了下来,她看向里面背对着她们躺在床上的小豆子,心中有了计较,她摸了摸年素的头,心疼的说:“你去吃一些东西吧,还要照顾小豆子,你不能倒下。” 年素有些迟疑,苏锦时却笑着说:“不要担心了,这里有我,我不会让小豆子有事的,这些菜方才已经被小豆子吃了一些,你吃恐怕不够,再让小二弄一些吧。” 年素约莫也是觉得有些累了,便嘱咐道:“好好看着小豆子,我去去就来。” 苏锦时点了点头,将年素送了出去,她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看到小豆子的身体轻轻的颤了一下,她开口说道:“小豆子,你是男孩子,你长大以后要保护娘亲的,你现在又怎么能这样呢?” “小豆子,我知道你可能会埋怨我和你娘亲,也许我说了你也不懂,但是,我还是想说,你知道那种感觉吗?那种遇到一个人然后所有努力的目标都是为了她的那种感觉,年素就是那个人,如果没有她,我或许依旧是以前那个只爱闯祸,骄躁无为的苏锦时,而遇到了她之后,我一天一天的在变好。” 小豆子没有吭声,苏锦时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因为大牛的原因这么生气,还是因为不喜欢我和素素的关系。” “你是不是怕素素也会离开你,所以你才会这样?” 苏锦时的声音很轻,却让小豆子的身体又是一颤,他吸了吸鼻子,“你走开,我不想看到你。” 苏锦时叹了一口气,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小豆子的头,她说:“你不要害怕,也没有必要害怕,有些人不是你害怕就会留下的,该留下的会留下,不该留下的你留也没用,你总有一天会离开素素,你会娶妻生子,你会遇到我方才说的那样的人。” 小豆子没有说话,却也没有躲避苏锦时的手,苏锦时不再说话,她安静地坐在床沿,左手轻轻抚摸着小豆子的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豆子突然开口说:“锦时姨,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苏锦时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若是我以后负了你娘亲,你即便是要杀我,我也不会多说一句。” 小豆子听了这话,缓缓的转过身,他的眼睛乌黑,许是刚刚哭过,他的眼神尤其明亮清澈,小豆子的声音有些哑,他说:“说好了,如果你违背了诺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苏锦时没有一丝犹豫的点了点头,她笑得开心。 这时候,年素走了进来,却看到苏锦时脸上的笑容,她有些莫名其妙。 “素素,你早些休息吧,昨晚和今天肯定都没有睡好,今晚好好睡一觉,明日继续和我一起调查。”苏锦时的语气很轻松。 年素看了看旁边的小豆子,见小豆子的脸上并无厌恶之色,她放下了心,她点了点头。 等苏锦时走了,年素稍稍洗漱了一番,便在小豆子旁边躺下了,她抱着小豆子,嘴里哼着歌谣,小豆子在年素的怀中听着听着便有了睡意。 在睡着前,小豆子迷迷糊糊的说:“娘亲,如果锦时姨伤害了你,我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年素一愣,眼眶竟有些微湿了,她抱着小豆子的手紧了几分,看着小豆子在她怀中酣然而睡的样子,她第一次感觉到有亲人的滋味。 好像有一种被保护着的感觉。 即使小豆子还很小。 ** 苏锦时回到房间时,心情十分好,解决了小豆子,她和年素便基本没有什么阻碍了,苏锦时坐了下来喝了些水,没过多久,门便被敲响了。 苏锦时以为是年素,便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想给她一个惊喜,她轻轻的打开了门,然后小声的惊呼了一声,门外的人儿显然被吓到了,大声的叫了一声。 苏锦时这才发现这声音不对…… 好像不是年素…… 她将门开得大了一些,才发现门外的是唐雅欣,而因为方才唐雅欣的一声大叫,其他房客都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唐雅欣见苏锦时的门开了,立刻逃也似的进了屋。 苏锦时赶紧关上了门,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还以为是年素呢……你没被吓到吧?” 唐雅欣拍着胸脯,有些惊魂未定的样子,苏锦时给她倒了一杯水,她喝了一口,缓过来了一些,便有些埋怨的看着苏锦时,“你经常这样捉弄年姑娘吗?” 苏锦时干笑了两声,“没有啊,你怎么来找我了?” 唐雅欣瞥了她一眼,说:“我吃饭之前不是和你说了嘛,我想和你谈一谈,你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 苏锦时这才想起来,方才吃饭的时候唐雅欣神情有些奇怪。 “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要和说说那陆宁的事?”苏锦时喝了一口水,有些玩味的说道。 唐雅欣的脸顿时又红了,她双手捂着脸,噘着嘴说:“你都猜得到……” 苏锦时忍不住笑了,看到唐雅欣脸上的愁绪,几乎能猜到她和陆宁之间发生了什么,却还是给面子的问道:“怎么了?陆宁欺负你了吗?” 唐雅欣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他对我很好,只是我觉得我和他没有什么未来。” 苏锦时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她瞧了瞧唐雅欣,约莫一米五的个子,年岁也不过十四五岁,却已经在担心和喜欢的男子没有未来这样的事。 “你为何会觉得你和他没有未来?”苏锦时继续问道。 唐雅欣皱了眉,“我和他身份差距太大了,我想要一生一世一人心,而他却决不可能为我做到这样,与其将来难过,我还不如现在斩了情丝。” 听了这番话,苏锦时倒是对唐雅欣有些刮目相看了,初见唐雅欣时,她以为她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可现在,她却觉得她的心思其实比她还要细腻。 “你喜欢他吗?”苏锦时问道。 唐雅欣似乎是没听清楚,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说,你喜欢陆宁吗?”苏锦时稍微大声的又说了一遍。 唐雅欣的脸又红了,却没有否认,她点了点头,“其实,我喜欢他很久了,我以前也想过和他会不会有以后,可是前几天,哥哥找我说话了,他给我分析了以后,我忽然觉得我以前想得太简单了。” 苏锦时叹了一口气,看着唐雅欣愁眉不展的模样,只觉得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她低声说道:“我没有办法代替你做决定,但我想告诉你,不要让自己后悔。” “人活在世,生命短暂,如果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还有什么意思呢?”苏锦时笑着说。 唐雅欣抬头看苏锦时,她看到苏锦时脸上纯粹的笑容,忽然有了一种勇气,她点了点头,说:“无论我做什么决定,我一定不会让自己不开心。” 苏锦时哈哈一笑,“如果你喜欢他,就追他,你不喜欢他,就抛弃他,就这么简单。” 唐雅欣也是一笑,“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子,比我哥哥直爽多了,我哥总是很别扭的样子,他思前想后,老实说从大局出发,我听得都快烦死了。” “唐明泽说的也不错呀,只是考虑的方向不同,为大局着想的太过博爱,我向来是个自私的人,我只希望我和我爱的人好,那便足够了。” 唐雅欣有些欣羡的看着苏锦时,“我也希望能这样,只是好像不太可能。” 苏锦时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和唐家兄妹不是同一世界的人,唐雅欣还是一个孩子,她想跳出她所身处的境地。 “好啦,你早点睡吧,衡量一下轻重,怎样对你最好你便怎样选吧。”苏锦时拍了拍唐雅欣的肩膀,笑着说道。 唐雅欣点了点头,便站了起来,她走到门口,忽然回过头问道:“锦时,你为什么会喜欢年姑娘,你和她在一起又是什么样的感觉呢?会不会心跳加速,会不会觉得天旋地转?” 苏锦时听到她的描述,又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孩子啊,完全就是少女时期的初恋懵懂的样子。 “雅欣,如果你遇到了一个对的人,那么你会为了那个人努力变好,也许不会你说的那样心跳加速,天旋地转,你却会觉得因为那个人在你身边,你的生命都在发光。” 苏锦时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唐雅欣却是愣了很久,她笑了笑,说:“我知道了,锦时,谢谢你。” 苏锦时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只觉得心情平静了很多。 以前那个敢爱敢恨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已经蜕变为一个沉稳的女子。 第七十八章 一连几天,苏锦时等人都没有得到任何线索,几个人都有些垂头丧气,却也没有放弃自己手头的工作,唐雅欣和陆宁帮着唐明泽一起调查,苏锦时和年素依旧在各种茶馆和酒楼内探听消息。 往往都是喝了一肚子的茶水,却没有听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倒是听到了很多有关于红楼的消息,开始年素还会脸红,后来她已经能够面无表情的听下去了。 而另一方面,唐明泽觉得他调查的几个人都有事情瞒着他们,便旁敲侧击的了解,只是那几个人都没有多说。 这一日,因为几日的一无所获,他们也没有兴致再出去了,都聚集到了唐明泽的房间,几个人都是一筹莫展的模样,久久没有言语。 唐雅欣有些受不了这安静的气氛,首先发言道:“我们该怎么办?现在对凶手几乎是一无所知,也没有进一步的线索。” 苏锦时叹了一口气,她说:“线索倒是有的,只是,有人不愿意说,我们什么也问不到,只能推断这凶手也许有些背景……” “或许我们应该去岚山上瞧一瞧,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年素提议道。 唐明泽说:“岚山上我也同陆宁去过了,确实没有什么发现,凶手抛尸的地点十分随意,找不出什么规律。” “岚山上的详细地点你们都画出来了吗?说不定会有什么关联。”苏锦时问道。 唐明泽站了起来,去书桌上拿了几张纸递给苏锦时,苏锦时接过纸张,发现上面是岚山的具体景点以及寺庙的分布,上面做的记号便是凶手抛尸的地点。 唐明泽说的没错,这抛尸地点确实没有什么关联,凶手似乎是随意的抛尸,山脚下,山腰间甚至是山顶上都有,河边寺庙边路边都有痕迹。 苏锦时皱了皱眉,问道:“你知道这些个抛尸地点的前后时间吗?哪些在前,哪些在后?” 唐明泽一愣,他说:“这个倒是不清楚,或许徐志那里会有记录,但也无法确定真正的时间。” 苏锦时皱眉,确实没有办法真正确定下来,若是那凶手每日都上去抛上一个,而被发现已经是几日后了,那便无法从时间上面来推断了。 苏锦时沉默了下来,陆宁却忽然开口说道:“不如听年姑娘的,我们去山上瞧上一瞧,说不定会有一些没有被发现的尸体,有更多的地点,也更能推断凶手的意图。” 唐雅欣点了点头,赞同道:“陆宁说的不错,我们现在进行的也没什么进展了,不如就换一种方式,或许能得到出乎意料的线索呢。” 剩下的几个人也都同意,约好了明日早晨去那岚山瞧一瞧,苏锦时手中还拿着那几张图纸,看着纸张上的标记,直觉告诉她这里面有文章,只是乍一看却又看不出来。 因着没有什么事讨论了,大家也便散了,苏锦时依旧在皱着眉看手中的纸张,唐明泽见她看得入神,便说道:“要不你拿回去看吧。” 苏锦时点了点头,一边看着一边回了自己房间。 好在房间里还有一张书桌,苏锦时一边将这图纸上岚山的地貌绘画了出来,随后又加上了寺庙以及一些较为特殊的地点。 她开始陷入了沉思,若是她是凶手,她会选择抛尸在何处呢? 不知不觉便已经是傍晚了,苏锦时看着手中的图纸,想了一个下午,也没能想出来,却越来越觉得奇怪。 晚饭吃饭也吃得心不在焉,年素同她说话,她也没有理会,吃完后,苏锦时便一直坐着发呆。 “锦时怎么了?怎么这样呆呆的?”唐雅欣看着年素问道。 年素摇了摇头,她轻轻的推了推苏锦时,对方却没有一点反应,年素便有些郁闷,也不再管苏锦时,安静的继续吃饭。 唐雅欣看了看年素的模样,又瞧了瞧苏锦时,没有说话。 吃完饭后,苏锦时径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而年素则是跟在她的后面,见苏锦时进了房间后,直接关了门,年素站在门口呆愣的站了一会儿,随后也回了自己房间。 唐雅欣在后面看了个清楚,心中暗暗鄙视苏锦时…… 她想了想,便直接到了苏锦时的房间,一进房间便看到苏锦时还在研究那几张图纸,唐雅欣小跑了过去,将苏锦时手中的图纸抢了过来。 苏锦时的思路被打断了,顿时就皱眉了,见眼前的人是唐雅欣,便生气地说:“你做什么?我在想事情呢!” 唐雅欣并不把图纸给苏锦时,只斜了她一眼,说道:“你这大傻瓜,你方才那样年姑娘都生气了,你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苏锦时听到年素生气了,便皱着眉问到:“你怎么知道她生气了?我方才也没做什么呀。” 唐雅欣伸手戳了戳苏锦时的的额头,说:“平时瞧你挺机灵的,说起道理来也是很有道理的模样,怎的现在却觉得你这般的傻?方才年姑娘几次同你说话,你都没有理会她,她一直跟着你走到了房门口,你却直接关了门,你说她生不生气?” 苏锦时抿了抿嘴,回忆了一下方才发生的事,却发现她似乎一直都在想那图纸的事情,完全没有理会周围发生了什么,她看唐雅欣的样子也不像是在骗她…… “唉,我这不是太认真了么,想快点破了此案。”苏锦时叹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也不再想那抛尸地点的事,只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唐雅欣将图纸放在了桌上,却是用手压住了,她说:“这案子倒也不急,现在我们都没了线索,我知晓你想快些找出线索,只是你也不能因为这个便冷落了年姑娘吧。” 苏锦时没有说话,她看向窗外,只见外面的夕阳将西方染红了半边天,她想了想,说道:“行,我知道了。” 唐雅欣见苏锦时的模样,也不再说什么,离开了她的房间。 苏锦时怔怔的看着外面的夕阳,火红的太阳已经沉下去一半了,空气中的燥热也慢慢转凉了,她忽然站了起来,径直走出了门。 苏锦时站在年素的房间门口,抬起手想敲敲门,却又有些犹豫了。 年素在生她的气,若是她现在还在气头上…… 苏锦时叹了一口气,甩了甩头,将脑中的那些杂乱都甩出去,她敲了敲门,却没有人应声,她便直接推开了门,却见小豆子正在书桌前认真的习字,苏锦时瞅了瞅屋子里,却没有见到年素。 “小豆子,素素呢?”苏锦时问道。 小豆子抬头看向苏锦时,眼中带了些责怪,“不知道,娘亲说有些烦,想出去走一走。” 苏锦时抿了抿嘴,直接出了房门,她显示在店里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年素的所在,便出了客栈。 夜幕逐渐降临,街上的人也渐渐开始少了,苏锦时漫无目的的再接上寻找年素的身影,却是没有找到。 她心里有些害怕了,若是年素像上次那样被坏人抓走了,她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苏锦时便加快了脚步,她找了一圈又一圈,却都没有发现年素的踪迹,她甚至想回客栈将其他人都拉出来帮她一起找年素。 正想着,她在岸边的柳树下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苏锦时开始还不敢确认,她慢慢的走向前去,轻轻的唤了一声:“素素?” 那身影转过身来,苏锦时一见,果然是年素,她立刻跑上前去,二话不说直接抱住了她。 “还好你没事。”苏锦时低声的说道,方才慌乱的心跳就在抱住她的那一刻全部归于平静,闻着年素身上熟悉的味道,她却没有回抱住她。 苏锦时知道年素还在生气,便在她耳边说:“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我方才没有同你说话,你才生气了?” 年素有些烦躁,她一方面很期待苏锦时来找她,另一方面却又不想见到苏锦时,只要一想到方才苏锦时的所作所为,她便觉得有些气闷。 她知道自己越来越依赖苏锦时,她也不想改变,直到今日,苏锦时只要不搭理她,他便会觉得很难过,会开始胡思乱想,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受,这让她觉得十分不安。 她好像失去了些什么。 长久没有得到年素的回答,苏锦时抱得更紧了一些,她用略带委屈的语气说道:“素素,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以后一定不会这样了,我向你保证。” 年素依旧没有说话,苏锦时以为她还在生气,有些着急了,“素素,你若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一定要说出来,一定不要憋在心里,我都会改的……你别这样好不好?” 苏锦时执着的抱着年素,仿佛她一松手,怀中的人儿便会随风而去。 良久,年素才低声地说:“锦时,我好像越来越依赖你了,若是你有一日不要我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不喜欢这样的状态。” 苏锦时心头一跳,年素的语气淡漠而带着一种坚定,仿佛她已经做好了一个决定,而这个决定并不是苏锦时想听到的…… 果不其然,年素淡淡的说:“锦时,我们要不要分开一段时间?” 苏锦时听了,更加用力的抱住了年素,她很直接的摇了摇头,“我不要,我不要和你分开,素素,你是不是觉得很不安?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的感情一定不会长久,而你已经为我打开了你的心,你完全暴露在我面前,所以你很不安,很想摆脱这样的状态?” 年素没有说话,苏锦时却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滴着滚烫的液体,所到之处,都让她的心随之一痛。 “素素,你不需要担心,我不会离开你,你不需要感到不安,我想要你信任我,可以吗?” 第七十九章 “素素,你不需要担心,我不会离开你,你不需要感到不安,我想要你信任我,可以吗?” 苏锦时将这句话说出口,年素只觉得眼眶湿润,眼泪就此夺眶而出,她的眼前一片迷蒙,暗淡的月光洒在地上,路人行色匆匆,而苏锦时的手臂有力的将她环住,她忽然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塌陷了。 那是一块从没有人涉及的地方,正在缓慢的倾塌。 有时候,年素会问自己为什么是苏锦时,为什么是一个女子让她死心塌地的跟着她。 此时此刻,她在眼前的一片迷蒙之处找到了答案。 大约就是苏锦时给她的这种距离感,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苏锦时身体散发的热气,她也能感觉到她温柔有力的手臂环绕着她,她能感觉到她的真心。 她很少在别人身上感觉到真心,她曾经周围的那些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从没有人全心全意为她做过什么。 在这悠长的岁月中,她慢慢的也将自己的真心锁了起来,若是不对别人付出真心,便也不会感到失望了。 “素素?” 苏锦时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她慢慢的环住了苏锦时,头轻轻的靠在她的肩上,低声呢喃道:“锦时,锦时……” 她轻轻的念着苏锦时的名字,每一声都十分认真,似乎是要将她刻在心上。 “嗯。”苏锦时也低声的应答着,等她说完了,苏锦时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说:“素素,我不期待你立刻能够信任我,我只想你能够去努力的信任我,好吗?” 年素迟疑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苏锦时的身体一下子松了下来,她缓慢轻柔的抚摸着年素的头发,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呀,怎么总是让我这么揪心呢?” ** 苏锦时和年素牵着手回了客栈,也没有在意店里小二的侧目,苏锦时开开心心牵着她上了楼,到了房门口,她却迟迟不愿意将年素的手放开。 “素素,你今晚和我一起睡好不好?”苏锦时两手都抓住了年素的手臂,轻轻地摇晃着,语气竟是许久未闻的撒娇。 年素俏脸一红,没有说话,只甩开了苏锦时的手,回了自己房间,苏锦时看着空落落的手,突然一笑,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到了子时时分,苏锦时悄悄的起床了,她轻轻的推了推年素房间的门,见没有上锁,心中顿时惊喜了,她小心翼翼的走到窗前。 因着年素怕小豆子晚上睡觉不老实,便睡在了外面,以防他滚下床,这下可便宜了苏锦时,正巧晚上有些热,年素被子只盖了一角。 她睡觉并不老实,衣服便也有些不整齐,月光之下,年素胸前露出了一大片白腻,苏锦时吞了吞口水,替她整理了一下她的衣服,快速的将她抱了起来。 年素竟是没有醒来,苏锦时忍住心里的激动,慢慢的抱着她走出了门,约莫是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年素竟在苏锦时的怀中找到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嘴里咕囔了一声,“锦时,”却依旧没有醒过来。 苏锦时悄悄地将她搬到了自己的房间,又将自己的房间门锁了个彻底,慢慢的走到了床边。 (以下省略n多字!) 第二天,年素发现自己醒来是在小豆子身边,也稍稍放心了一些,她有些艰难的起床了,心里骂着苏锦时一点都不知道节制,竟将她弄得这样累。 年素穿衣服的时候,小豆子醒了过来,他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看着年素,皱眉问道:“娘亲,你的脖子怎么红了?啊!娘亲,还有你的手臂……” 年素慌忙的穿好了衣服,脸颊却已经染上了飞霞,她笑了笑,说:“没什么,小豆子睡醒了吗?” 小豆子又揉了揉眼睛,还是看到年素脖子上有些红,“娘亲,晚上是不是有蚊子叮你呀?怎么红的这么厉害?” 年素又想起昨晚苏锦时的行为,她点了点头,肯定的说:“对,昨天好大一只蚊子!” “那娘亲有没有拍死大蚊子?” “这……自然是拍死了,不然小豆子不也被叮了吗?”年素一边帮小豆子穿衣服,一边说道。 小豆子突然凝重的点了点头,小手勾住年素的脖子,抱了抱她,说道:“娘亲这样好,我以后一定好好保护娘亲。” 年素笑了笑,继续帮小豆子穿衣服。 母子俩都穿戴好后,她便带着小豆子下去吃饭了,见饭桌上唐家兄妹以及陆宁都到了,却是缺了苏锦时,她便问道:“锦时吃完了吗?” “她还没起床呢,昨天还说今日要去岚山的,竟然睡到了现在还没起来!”唐雅欣已经吃完了饭,絮絮叨叨地说道。 年素的脸红了红,她回想了一下,昨日好像是她先晕倒了,怎么苏锦时也很累吗? 她没有说什么,专心的吃饭和喂小豆子吃饭,等两个人都吃好了,苏锦时才姗姗来迟,她面色红润精神气十足的过来了。 年素瞅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苏锦时坐在年素身边,对她粲然一笑,随后也开始吃东西了,吃了一会儿发现几个人都看着自己吃,便问道:“你们怎么不吃?” “我们都吃完了。”唐雅欣无语的说。 “哦……”苏锦时点了点头,“那你们就看我吃吧。” 几个人的嘴角都几不可见的抽搐了几下,愣是看着苏锦时有滋有味的将早饭吃完了,唐雅欣看着看着竟又觉得有些饿了,却也没有再吃什么。 等几个人都吃完了,准备好了之便开始向岚山进发了,唐明泽早已经问好了路,几个人去倒也驾轻熟路。 岚山海拔虽然不高,但却也是这一带最高的山了,山脚下便就有寺庙坐落,山下人不少,都是去烧香拜佛的,虽然有许多香火供奉,空气倒也算清新。 苏锦时因着昨日的事,今日心情特别好,她牵着年素的手慢悠悠的走着,这边瞧一瞧那边看一看,完全不像是来调查的,倒像是来游览观光的。 唐明泽看着苏锦时的样子,有些无语,便说道:“我们分开行动吧,这岚山很大,我们若是一起的话,恐怕到晚上都不会有什么收获的。” 苏锦时倒是无所谓,只要年素在她身边,她去哪都行…… “那我和雅欣一起,陆宁就一个人吧,锦时和年素一起,午时,我们在山顶集合。”唐明泽说道。 唐雅欣一愣,她瞧了瞧唐明泽,倒是没有说话,乖乖地跟着他走了,而陆宁则是看着唐雅欣的背影,许久都没有走动。 苏锦时挑了挑眉,一边牵着年素的手,一边说道:“唉,这么好的天气,不一起走一走真是太可惜了!” 说完,苏锦时便牵着年素离开了,找了另外一条上山的路,慢慢的走了上去。 这岚山除了寺庙便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了,这是这里的寺庙太多了,便让人觉得没有那么虔诚了。 到了山腰处,苏锦时和年素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一旁就是一个寺庙,里面人倒也不少,苏锦时却没了进去的想法,她见旁边坐着一个老太太,便开口问道: “老奶奶,这岚山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寺庙啊?这些寺庙瞧着都很新啊,是才建起来的吗?” 那老太太缓缓的转过头,见是一个小姑娘问自己,便有些颤巍巍的说:“姑娘定是外地人才会这样问,其实这岚山最初只有山顶上一间寺庙,后来官府陆陆续续的建造,便这么多了。” 苏锦时一愣,却也笑道,“这样也好,年长的人烧香不必爬山了,也省了力气。” 那老太太叹了一口气,“爬山倒也无所谓,我们拜佛也就图个心念,倒也不在乎远近,只是这寺庙越来越多了,来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倒是有些不想烧香了。” 苏锦时笑了笑,没有接话,过了一会儿,她又说:“瞧着您也是年岁已高,如今已经爬到了半山腰,可是要爬到山顶上烧香?” 老太太又瞧了苏锦时一眼,见她面上带着和善的笑容,便也笑了笑,她说:“我这把年纪,也不知能活多久了,这次约莫也是最后一次来了,自然是要爬到山顶的。” 老太太脸上皱纹满布,头发已然花白,也掉落的差不多了,苏锦时看着她的笑容,看着她脸上的皱纹,忽然想起了赵氏。 不知道她离家这么久,赵氏和苏信怎么样了。 她的思绪忽然飘向了远处,那老太太见苏锦时似乎不再听她说话,便也不再说话,只安静的笑着。 老太太休息了一会儿,便继续爬山了,苏锦时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老太太已经走了,便也拉着年素的手一起走了。 “素素,方才我看到那老太太在笑,忽然就想到了我爹娘,也不知他们过得好不好。”苏锦时的语气有些失落,虽然赵氏和苏信到头来还是伤害了她,却也是对她很好的两个人…… 年素握了握苏锦时的手,“苏公子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苏锦时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心情却不如最开始那样明媚了。 两个人又怕了约莫大半个时辰,忽然听到了一声惨叫,苏锦时一个激灵,拉着年素的手就往声源处跑。 两人气喘吁吁的跑到了,却见一个男子满脸惊恐的看着地上的某一处,苏锦时看去,下意识的蒙住了年素的眼睛,她低声说: “别看。” 第八十章 “别看。” 苏锦时虽然捂住了年素的眼睛,但空气中的腐烂气息却是挡不住的,年素皱了皱眉,轻轻推开了苏锦时的手,看清了眼前事物。 泥土被翻开,小草栽向一边,那一节断肢上沾着泥土和一些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布料,因着是夏日,这断肢早已腐烂,腐尸的味道弥漫开来。 年素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尸体,闻着那味道,险些呕吐出来。 苏锦时将年素往后推了推,自己却走上前去,用手捂住鼻子,旁边有个男子拿着树枝想要将那断肢拨到一边,苏锦时立刻看向那男子,面色不佳的说: “别动,不要破坏了现场。”说完,苏锦时皱着眉又看了看那断肢,转过头对围观的群众说:“你们别在这看了,谁下山去报个官。” 苏锦时此话一起,才有人慌忙去报官,一群人团团围住,空气中腐臭味随着太阳愈烈愈加浓厚,苏锦时闻得有些头晕,却也仔仔细细的看着这截断肢。 这截断肢约莫是左手,已经毫无血色,看模样可判断出被害者是个男人,伤口之处有蛆虫在爬行啃噬,苏锦时移开眼眸,却看到做手中握着一个玉佩。 苏锦时拿起树枝小心的将他的手指挑开,将那玉佩挑了出来。 突然,人群中有人尖叫一声,苏锦时回头望去,却见那个人已经满脸惊恐的摔倒在地,哆哆嗦嗦的说:“这……这是……隔壁家的薛亮啊!” 苏锦时眯了眯眼,走上前去,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那人惊恐的表情不变,眼睛却盯着苏锦时手中的玉佩,他咽了一口水,说道:“这玉佩我曾见过薛亮带着,似乎是他捡来的,因着玉佩成色极好,他曾同我炫耀过,我便有这印象。” 苏锦时皱眉,看着那玉佩,心中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你最后一次见到薛亮是什么时候?”苏锦时问道。 那人的情绪渐渐平息了下来,他摇了摇头说:“我也记不太清楚了,薛亮同邻里的关系向来不好,几日见不到他也是寻常,我便也没有放在心上,若是仔细想来,倒是许久没有见到了。” “哦?许久没见到的人,还能马上认出他的玉佩。”苏锦时似有若无的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那人神色一变,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官府也来了,仵作先是瞧了瞧尸体,记录下一些东西后,便有衙役将那断肢运走了。 苏锦时走到年素的身边,悄悄的取出了手帕,将那玉佩包好放了起来,等人群都散了,年素才悄悄地问:“锦时,我们去找唐公子他们吗?” 苏锦时摇了摇头,拉着年素的手再次走到了案发现场,说道:“素素,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年素随着苏锦时的目光望去,却见原本那截断肢所处之处的泥土十分新鲜,方才远看还不觉得,近些一瞧,竟像是才翻出来不久的。 “你的意思是,凶手就在方才的人群里?”年素说出这话,只觉得脊背一凉,随即便环视了一下周围。 苏锦时低声说:“别乱看,那人也许正在监视着我们。” 年素抿了抿嘴,点点头,手却忍不住轻颤了起来,苏锦时伸手握住了年素的手,笑了笑,“别害怕。” 随后,她拉着年素的手继续登山了,年素心里有事,身体变紧绷着,好几次都差点跌倒。 “素素,放轻松啦。”苏锦时不断的安慰着年素,一直到登上了山顶,年素才终于缓了过来。 唐明泽等人已经在山顶等候多时了,只是这几人的脸色都不好,苏锦时见了,走上前去,将方才的事请说了一遍。 陆宁点了点头,说道:“我们方才在一切较为偏僻的角落也寻到了一些断肢,这座山上恐怕不止这么几处有。” 此话一出,几个人都沉默了下来,苏锦时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那块玉佩,交给陆宁。 “这块玉佩是方才那截断肢手中握着的,有些奇怪,瞧着像是一半。”苏锦时将方才没有说出来的话说了出来。 陆宁看着手中的玉佩,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他紧紧握住玉佩,没有说话。 苏锦时见他神色有异,却也没有说话,又看向一旁的唐氏兄妹,见他们两个脸上都闪现出一惊异之色,心中便落下了疑惑。 几个人下山后便各自回房了,苏锦时回了房间,便将自己的发现详细地记录了下来,思路渐渐清晰,她越来越觉得那玉佩可疑。 只是此时她已经将玉佩交给了陆宁,而她们也只是协同陆宁他们办案,若是此案牵扯到了朝堂之事,她又该不该继续追查呢? 苏锦时走到窗前,看着外面人来人往,十分热闹,陷入了沉思。 良久,她叹了一口气,刚想收回目光,却在街上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她眉心一皱。 是陆静沉。 她为何会出现在此? 在街上走着的陆静沉似乎也意识到有人在看她,便回过头,正巧便看到了苏锦时,她嘴角上扬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她没有立刻就走,反而站在街上与苏锦时对视。 陆静沉似乎一点都不惊讶自己会在这里看到苏锦时,也一点都不惊讶苏锦时这样看着她。 事情变得越发诡异了。 苏锦时关了窗,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东西发呆。 ** 吃完晚饭后,苏锦时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陆静沉,白日里,陆静沉看她的眼神让她觉得很是不舒服,她下意识的想到年素。 她了解陆静沉,她不相信陆静沉只是一个单纯的青楼女子,她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定然有她的原因。 既然她也穿越过来了,那她一定也有她的故事。 此时,苏锦时站在这个城里最大的一家客栈前,没有进去。 她已经很久没有和陆静沉好好说话了,即使心里对她已经没有任何留恋,却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你是来找我的吗?” 熟悉的身影从身后传来,苏锦时不回头也知道是谁,她曾经无数次的想过自己和陆静沉重逢的场面,却从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 她带着对她的怀疑和探究见她。 苏锦时轻叹了一口气,依旧没有回头,看着眼前的灯红酒绿,热闹喧哗的客栈,低声说道:“你还是这样。” 陆静沉没有说话,领着苏锦时进了自己的房间。 坐下后,苏锦时静静地看着陆静沉给自己倒茶,随后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她,等待她说话。 她的模样让她想起了以前,从前,她总是这样看着她,沉默着等她开口,而她每次都会忍不住先开口。 苏锦时喝了一口水,却是笑了出来,“你还是没有变。” 陆静沉一挑眉,“你倒是变了很多。” 苏锦时没有说话,过了一会,陆静沉又问道:“你现在开心吗?那个年素让你觉得幸福吗?” 苏锦时又一次笑了出来,“幸福?陆静沉,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我还记得你曾说过,幸福这两个字虚幻的连泡沫都不如。” 陆静沉没有说话,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楼下喧哗的声音传来,屋内却是一片安静,也不知过了多久,陆静沉突然站了起来,走入房内,她拿了一样东西出来。 等到她再次坐下,苏锦时看向她,她将她的手打开,一枚玉佩静静的躺在她的手中。 苏锦时的眼睛却倏地睁大了,这枚玉佩,不,准确来说是这半枚玉佩和那薛亮手中的玉佩是一对。 苏锦时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复杂的看着陆静沉,希望她能给她一个解释。 陆静沉却将手中的玉佩收了起来,她有些慵懒的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怎么办?我们好像是对立阵营的。”陆静沉的语气轻松,却说着一件沉重的事。 苏锦时的眼神柔软了下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陆静沉的脸色沉了下来,她站了起来走向窗边,轻声说:“我曾经亏欠过你,算我还你,锦时,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也已经没有后路了。” 她的声音随着风飘向她,苏锦时静静地看着陆静沉,她背对着自己,她见过很多面的陆静沉,却唯独没有见过忧伤的她。 ** 苏锦时走出了客栈,心情有些沉重,陆静沉给她带来了一个很大的消息,而她却有些动摇,不知道该不该讲这个消息告诉陆宁和唐氏兄妹。 倒不是因为陆静沉的关系,而是因为这个案子牵扯太广,而她和年素只是普通的百姓,继续深入这样的案子里,对她和年素来说并不是好事。 此时,苏锦时不想回客栈,便随心的在街上走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河岸边,人烟逐渐稀少,沉静的湖面上月儿轻轻映在上面。 苏锦时有些烦躁的丢了一块石头在水中,水面立刻漾开波纹,水中的月儿也被打碎。 苏锦时又重重的谈了一口气,准备回客栈了,还未转身便听到: “怎么了?你有心事吗?” 苏锦时回过头,见是年素,便将她拉了过来,揽入怀中,脑海中却又浮现了她在山上害怕的样子以及她那次险些丢了性命,若是她继续卷入案子里,年素定然会更加心慌,而她也无法保证她的安全。 她摇了摇头,却在她耳边低声说:“素素,我们悄悄地离开这里好不好?” 第八十一章 “素素,我们悄悄地离开这里好不好?” 年素伸手回抱住苏锦时,她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低声说:“还来得及吗?” 苏锦时没有说话,她很清楚,陆静沉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便代表着背后的那个人已经注意到她们,若是她们现在离开,要想全身而退,定是不可能的。 年素离开了苏锦时的怀抱,抬起头,看着她微笑,“锦时,我虽然害怕,却也知道我们已然无法脱身,若是已经没有办法了,何不尽我们所能呢?” 苏锦时抬手摸了摸年素的头,她看到年素的眼睛清澈而闪亮,一如当初。 “我倒无所谓,只是我怕伤了你,上次那样的事,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苏锦时低声地说,眼神缱绻而带着一丝痛色。 “那就要你好好保护我啦,我已经随你出来了,你在哪我便在哪。”年素的脸颊慢慢浮现一抹绯红,她低垂着眼眸,嘴角却轻轻上扬。 苏锦时忍不住亲了亲她的额头,叹了一口气说:“我就怕我保护不好你。” 年素又抱住了苏锦时的腰身,没有说话,苏锦时也揽住了她,亦是无话。 两人在岸旁紧紧依偎,却是没有看到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陆静沉转身离去,红裙在月光下有一种鬼魅的妖冶。 她回了客栈便叫小二拿了两壶酒,坐在窗边,一边赏着月色一边独自喝酒。 也不知喝了多少杯酒,房间的门忽然打开了,陆静沉已是有些醉了,她听见声音便瞧了去,却见到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走来。 陆静沉一笑,却没有放下酒杯,只道:“宁祁月,你不在京城来这里做什么?” 宁祁月未有说话,只坐在了陆静沉对面,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小酌一口。 陆静沉有些好笑的看着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宁祁月,今日她来找我了,我同她说了一些事,本想叫她早些离开,却叫我看到她和她那小媳妇在河畔拥抱……” 说完,她冷笑一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她不再看宁祁月,反而看向外面的月色,看得久了,眼中竟充满了悲伤。 “宁祁月,你说,我们从前世纠缠到了今世,怎么就断不了呢?” 宁祁月倒酒的动作一顿,随即便继续倒酒,他喝了一口酒,淡淡的说:“你喝醉了。” 他拦下陆静沉倒酒的动作,站了起来,将她抱起,走向床边,轻轻放下,“静沉,明日和我一起回京吧。” 陆静沉没有说话,翻了一个身,背对着宁祁月,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宁祁月则为她盖好被子,就此坐在床边。 陆静沉听到外面的喧闹,听到外面的虫鸣,过往的一切纷至沓来,在她的脑海中快速闪过,最后定格在苏锦时和年素在河畔拥抱的画面。 苏锦时,我们好像注定有缘无分呢。 ** 第二天,苏锦时醒来便看到外面下着绵绵的小雨,她披了一件衣服就坐到窗边,看着屋外的雨水发呆。 因着下了雨,街上的人少了许多,即使有人走过也是行色匆匆的模样,雨水滑过屋檐坠在地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 苏锦时托着下巴望着窗外出神,她又想起昨日陆静沉对她说的话,又想起陆宁和唐家兄妹看到那玉佩时的模样。 她勾了勾唇,想来他们是早就知道那玉佩的主人是谁了吧。 苏锦时叹了一口气,王公贵族,真不知道招惹上这些人到底是好是坏。 这时,敲门声响起了,苏锦时回过头一看,便看到唐雅欣推门进来了,她脸上的表情不算很好,苏锦时也识趣的没有问。 “有事吗?”苏锦时起了身,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唐雅欣勉强笑了笑,“没事,我哥让我来找你去商量一下事情。” 苏锦时点了点头,便走到里间去将衣服穿好,她一边穿衣服一边想着唐雅欣的表情,想来她们应该已经商量过了吧。 穿好衣服后,苏锦时随着唐雅欣进了唐明泽的房间,却见年素已经在了,苏锦时坐到年素身边,低声问道:“吃早饭了吗?” 年素点了点头,也低着声音说:“我给你留了两个包子。” 苏锦时抬手摸了摸年素的头,冲她眨了眨眼。 “锦时,你这起的是越来越晚了,这都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了。”唐明泽笑着喝了一口茶。 “心里有事,睡得迟,自然就起得晚了。”苏锦时也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不等其他人说话,苏锦时便开口说:“若是这个案子破了,我和年素能否不随着你们去京城了?” 唐明泽和陆宁对视一眼,开口说道:“锦时,你之前答应过我们,要协助我们破了此案的,若是此时你离开,这……” 唐明泽话未说完,苏锦时却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了,也不再说什么。 一阵沉默,几个人都没有说话,陆宁则一直看着苏锦时,似乎要将她看穿,良久,他才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苏锦时,若是此次你们可以帮我们,我们自然不会亏待你们的。”陆宁放下茶杯,沉声说道。 苏锦时也看着陆宁,嘴角上扬,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我自然知道你们不会亏待我们,只是若是帮助你们的代价是有生命危险的话,我宁可不冒险,宁公子。” 陆宁眼中闪过讶异,一旁的唐明泽和唐雅欣则是吃惊的看着苏锦时。 “锦时,你怎么知道……” 唐雅欣的话被陆宁打断,他的语气冰冷,眼光锐利,“苏锦时,我不知道你和那个陆静沉是什么关系,但是眼下形势已经容不得你退缩了。” 陆宁的话敲击在苏锦时的心上,是啊,现在已经容不得退缩了,即使他们让他走,那个人也一定不会放过她们的。 唐雅欣觉得陆宁说的话太重了,便握住了苏锦时的手,安抚道:“锦时,你别太担心了,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我们一起走过来,早就把你们当成同伴了。” 苏锦时将手从唐雅欣的手中抽了出来,声音有些冷,“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帮你们这一次,只是这次之后,我们便会离开,也希望你们不要阻止我们。” 唐雅欣看着冷淡的苏锦时有些不适应,陆宁淡漠的点头,“不会少你们的。” 说完,苏锦时便拉着年素的手出门了,才出门,便听到唐雅欣抱怨的声音,“陆宁,你怎么总是这样说话?不能好好说话吗?” 陆宁没有说话,反而是唐明泽叹了一口气说:“这样对苏姑娘也好。” 苏锦时顿了顿,带着年素离开了那里,她有些后悔卷入这样的案件中,但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回了房间,苏锦时还是有些提不起劲。 “锦时,你为什么忽然这么抵触深入这个案子呢?”年素单手托着下巴,问道。 苏锦时叹了一口气,“我不想冒险,不想让你陷入危险之中。” “真的是因为我吗?昨日我也同你说了,其实我并不是那么害怕,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便是不怕的,我们和唐公子他们依旧这样,只怕没有好处的。”年素的声音轻而柔,带着循循善诱的味道。 她沉吟了一会儿,又问道:“锦时,是不是因为那陆静沉?” 苏锦时一愣,她抬头看年素,却见她眼眸清澈,其中有些微的紧张和不安。 苏锦时伸手摸了摸年素的头,却不知如何作答。 她对陆静沉却是没有了情意,她还是没办法做到危害与她,虽已是过去,却毕竟是自己喜欢过的人。 年素眼中的不安越来越多,苏锦时叹了一口气,将昨日自己去见陆静沉的事同她说了,自然也将陆静沉与她说的话说了。 年素听得脸色惨白,久久没有反应过来,“素素,本不想同你说的,这次若是能够全身而退,我便想带着你离开,却没想到……” 年素摇了摇头,轻声说:“你不必瞒着我什么,我们已然被牵扯进去了,想要全身而退也不太可能了,只是为何那陆静沉会告诉你这件事呢?” “她说觉得以前亏欠了我才说的。”苏锦时说道。 年素却是皱了眉,“锦时,你觉得这其中会不会有诈呢?你同我说过你和陆静沉的事,听你描述,那陆静沉似乎并不是这样的人……” 苏锦时抿了抿嘴,虽然不愿承认,却还是说:“你的意思是,她故意说给我听的?” 年素沉默了一会儿,她叹了一口气,“这是我们的猜测而已,她到底是不是故意说给你听的我们谁也不知道,只是留一个心眼总是没错的。” 苏锦时仔仔细细的想了在古代遇到的陆静沉,只觉得她和现代的陆静沉似乎很不一样。 “若是故意的,那此信息是对是错也无法肯定,我们要不要去和唐公子他们商量一下。”年素有些担忧的问道。 “若是真的还好,若是假的,那人是当今的皇子,而陆宁……我们若是贸然说了,可是犯了大罪,此事还需谨慎,先看看陆宁和唐氏兄妹的动作再说。”苏锦时皱着眉头问道。 年素也跟着皱了眉,她伸手点了点苏锦时的眉间,温声说:“锦时,其实你可以试着相信一下陆公子他们,若是我们双方没有信任,合作又有什么意思呢?” 第八十二章 苏锦时叹了一口气,说:“并非是我不愿意信任他们,而是他们不信任我。” “那唐公子和唐小姐对我们并非是不信任啊。” “确实,只是那陆宁却并不信任我,唐明泽和唐雅欣不过是他手下的人,那陆宁本就是心机深沉之人,况且,他的地位也是我们高攀不得的。”苏锦时叹息的说。 “唐明泽和唐雅欣是可以一交,那陆宁却并非那么容易的。” 年素听的有些迷糊,沉默良久,才说道:“娘亲曾告诉过我,若要得到别人的真心,便须要付出自己的真心。” “我虽没有经历过许多事,却也知道多交些朋友并非坏事。” 年素的神色很认真,苏锦时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心中想着,她这样计较,还不是为了她?她早已是她的软肋。 “唉,锦时,我虽不知道陆宁是怎么想的,但唐氏兄妹待我们确是很好,他们既然有了那份心,我们又何必让他们为难呢?”年素低声的说道。 苏锦时没有说话,她心中也是叹息。 ** 下午,唐雅欣再次将苏锦时和年素请到了唐明泽的屋内,却是来商量案情的。 这次的案子,虽手法不同,和之前的案子却也有些相同之处,譬如都是连环杀人的,而这次的凶手想来也是心理不正常的。 “这次的案子和之前倒有些不同,城里的知府全力彻查此案,却是毫无头绪,并不像之前的知府一般包庇罪犯。”唐明泽皱着眉头说道。 苏锦时和陆宁同时点了点头,苏锦时见陆宁这般便皱了皱眉,有些尴尬。 陆宁却是没有其他神色,只是认真的听唐明泽说话。 “我们若是想破了此案,自然是要从那衙门着手,若是衙门中没有接应之人,那凶手也不可能一次又一次的躲过官府的追查。”唐明泽继续说道。 “能确定下来的受害者,我和陆宁也都一一调查过了,无论是男女老少,那凶手都不曾放过,而且被害者中既有善人又有恶人,也找不出什么共同性,唯一有一处不同的便是十几日前消失的一个青楼女子,至今还未发现尸体。”唐雅欣将自己得到的情报都说了出来。 青楼女子? 苏锦时想了想,刚开始调查此案的时候,她同年素一起去这岚城中的酒楼茶馆都坐过,似乎又听到两个公子哥提起过此事。 “素素,那青楼女子……”苏锦时话未说完,便看到年素皱着眉点了点头。 她记得当时将此事告诉了大家,经她这么一说,几个人倒有了记忆。 “这倒是有些不同,那些受害者似乎消失后没过几天便有人找到尸体,若是那青楼女子未能找到尸体,可能是因为那凶手将她的尸首藏得过于隐蔽,或者……”唐明泽话未说完,陆宁便接着说道: “或者,那青楼女子没有被杀。” “若是如此,那凶手定然和青楼女子有着不比寻常的关系!”苏锦时接话道,她看着陆宁,眼中有亮光在闪动。 陆宁点了点头,“我们先从这青楼女子调查起来吧,那青楼女子不便入内,便由我和公子一起去,你们找找那两个公子哥的消息。” 其他四人都点头赞同,虽然这并非是重大线索,却也是一个突破口。 “我,素素,雅欣,我们三人先去那茶馆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碰上他们。”苏锦时说道。 唐明泽嘱咐了唐雅欣几句,便跟着陆宁先走了。 年素回房去瞧瞧小豆子,苏锦时和唐雅欣便在房间里等年素。 “锦时,你现在是不是不想和我们一起了?”唐雅欣的语气有些难过。 苏锦时看向她,见她眼神明亮,却已然不复最初的灵动与活泼,她叹了一口气,“你们的身份太高贵,我怕我和素素一失足便落入深渊。” 唐雅欣没有说话,眼神却渐渐悲伤起来,“这段时间我也经历了很多,陆宁……他虽然说话不中听,却也不是不关心你们的,因着他的身份,他总是要顾全很多……” “雅欣,你不必为他说话,我都明白,只是我们道不同。”苏锦时轻声打断她。 唐雅欣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这时,年素进来了,唐雅欣很快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跟着两人出去了。 ** 青楼。 唐明泽和陆宁收到了青楼老鸨的热情迎接,那老鸨一边引路,一边将自己楼里的姑娘夸了个遍,唐明泽和陆宁却是无心于此。 “想不到有朝一日我会同你一起来这烟柳之地。”唐明泽低声轻笑着说。 陆宁扫了他一眼,提醒道:“早在风城的时候,我们便一起去过了。” “诶,那可不算,那不过赏舞赏曲之处,此处可是真的寻乐做欢之地。”唐明泽斜了他一眼,眼中带了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我说,你应该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吧。”唐明泽在陆宁耳边轻声说道。 陆宁佯装咳嗽,目视前方,正经的说:“我怎会来此处!” 唐明泽低声的笑了几声,不再说话,而陆宁的耳朵却有些红了。 那老鸨将两人带到了一间房间,一入那房,一股刺鼻的脂粉味扑鼻而来,唐明泽和陆宁纷纷皱眉。 “两位公子想来是不常来这里,今日我便找几个上好的姑娘好好服侍两位,我这有几位姑娘可还是雏的呢,保管二位爷满意~”老鸨见两个男人面色有些不佳,不想丢失了赚钱机会,便开始极力奉承。 唐明泽冲着老鸨笑了笑,开口问道:“你这可有位姑娘名唤白玉?我听闻那位姑娘技术极好,我和我的兄弟都想瞧上一瞧。” 那老鸨皱了眉,面色有些不佳,却见唐明泽似是真的仰慕白玉之名而来,只得说:“这白玉姑娘近日不在我楼中,这十几日前便已经不见了,也不只是逃了还是怎的……” 唐明泽和陆宁早已料到会是这样,陆宁却还是有些为难地说:“如此,真是不巧了,不知这白玉姑娘在这楼中可有什么相好的朋友?想来和白玉姑娘关系好,这技艺也不会差。” 唐明泽瞧着陆宁的模样险些笑了出来,偏偏他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出那“技艺也不会差”。 只在心中笑了个遍,面上却还装着有理的模样点了点头。 那老鸨听了自然是欢喜,便吩咐了人准备酒菜,便下去安排姑娘了。 等那老鸨走了,唐明泽再也无法忍住笑意,坐在椅子上笑个不停,而陆宁的脸色早已黑如碳。 ** 茶楼内。 苏锦时三人点了三杯茶,一边若无其事的聊着天,一边注意着周遭的动静,只是那唐雅欣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年素看在眼里,却也没问,苏锦时则是直接佯装没瞧见,三个人在茶楼里做了约莫大半个时辰了,却没有得到一点有用的消息。 唐雅欣渐渐失了耐心,苏锦时却依旧注意着周围,她坐的位置虽然偏僻却也能看到全场。 她无意中眼神飘过门口,却看到一个乞丐慢悠悠的走过,她觉得那乞丐甚是面熟。 “素素,你瞧门口那乞丐,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苏锦时低声地说。 唐雅欣和年素都往门口看去。 “没有啊,不过是一个乞儿罢了。”唐雅欣满不在乎的说。 年素却皱了眉,“这似乎是几日前见到的那个乞儿。” 苏锦时这才肯定的点了点头,“素素,雅欣,你们继续在这里听着,我去找那乞丐问一问。” 说完,苏锦时便起身离去了,唐雅欣喊了一声,却无人理会,便又恹恹的叹了一口气。 “你若是觉得困便先睡一会儿吧,这里有我听着,若是人出现了,我喊你。”年素笑着说道。 唐雅欣看了看年素,想说话,却又什么都没说。 “其实听他们聊天也挺有趣的。”年素继续说道。 苏锦时出了茶馆,便看到那乞儿转弯入了胡同,她紧随其后,却见这胡同是个死胡同,心中便起了疑惑。 “前面那个乞儿,我这有几个铜板,你可要?”苏锦时对着那乞丐的背影喊道。 那乞丐停了下来,却没有转过身,只说道:“姑娘,别来无恙。” 苏锦时皱眉,却没有说话,她心中涌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她想起自己和这乞丐第一次碰面,似乎都是与这件案子有关,而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和这乞丐说,他却好像知道很多。 似乎也知道她在查这个案子,似乎也知道……凶手是谁。 这样的感觉,又让她想起了莫风,她坐牢时在她隔壁监狱的那个男子。 这时,乞丐转过了身,“苏姑娘,我似乎劝过你不要查这样的案子。” 苏锦时听了这声音,着实的吃了一惊,这分明就是莫风的声音,即使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她却也就记得他的声音,记得他对她的忠告。 可是之前他分明不是这个声音…… “你……”苏锦时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乞丐。 却见他拿出了一块布,将他脸上的脏东西尽数擦去,竟然有厚厚的一层,而呈现出来的模样,竟是莫风。 苏锦时退后一步,抿了抿嘴,这难道就是易容之术? “苏姑娘,在牢中的话我想你并没有忘记吧?”他顿了顿,却不等苏锦时说话,又开口说:“我曾奉劝你不要查案,你却并不理会,如今到了这个地步,早已无法挽回,想来你也知道危险性了。” 苏锦时的嘴抿成一条线,依旧没有说话。 莫风叹了一口气,看向苏锦时的眼有些怜悯的意味,“你一路走来,一路破案,确实不错,只是你可知道你知道的越多便越危险?事到如今,你想要抽身已然不可能,我只能给你一个忠告。” “你若是碰上他,莫要犟,莫要说谎,也……莫要违背。” 苏锦时的眼神冷了下来,她忽然笑了一声,“莫风,你还记得我在牢中和你说的话吗?” “在经历了这些事,你再次给我所谓的忠告后,我依旧将那些话奉还给你。” “你若是知道一些内幕,我劝你早日告发,不要再让无辜的生命因此受累。” 莫风冷笑一声,“告发?你认为有这么简单吗?官员腐败,苦的也都是百姓,告发?你去哪告发?” “邪恶的人不可能只手遮天,正义终会压倒邪恶,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苏锦时眼神凉薄的看着莫风。 “你这样无法以真名示人,无法以真面目示人,这样的生活,你过得快乐吗?” 莫风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忽然转身望向了胡同的深处,里处幽暗而昏沉,没有太阳光入内,高耸的墙壁像铜墙一般将这小小的路包围在中间,苏锦时忽然觉得莫风的背影有些凄凉。 她不知道莫风为何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也不知道他为何总是独来独往。 她没有问他他的家人在哪,他是否有爱的人。 这一刻,她忽然原谅了他知道很多却没有告发的行为。 也许他有他的故事,他有他的苦衷。 “苏姑娘,希望你所代表的正义终会胜利。” 莫风的声音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一阵风吹过,苏锦时只觉得清冷入骨。 茶楼内。 唐雅欣一觉睡醒,见苏锦时还没回来,年素依旧津津有味的听着周围的人喝茶聊天,顿时又泄气了。 “年素,我们要不去别的茶楼瞧瞧吧,他们说不定在别的茶楼喝茶呢。”唐雅欣喝了一口茶,撅着嘴巴说道。 久久没有听到年素说话,便开口问:“你怎么了?” 年素眼睛盯着一个地方,表情十分严肃,唐雅欣的心瞬间提了上来,她咽了一口口水,问道:“出现了吗?” 青楼内。 酒过三巡,唐明泽和陆宁怀中一人两个姑娘,倒是快活。 这楼里的姑娘喝了酒又是唱歌又是跳舞又是脱衣的,唐明泽和陆宁倒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里的姑娘可真是不同……”唐明泽低声的和陆宁说,语气中尽是无奈。 陆宁没有说话,只是面色越来越不佳,两人将这几个姑娘灌得差不多了,便开始问了。 “你和那白玉姑娘关系可好?”唐明泽搂着一个姑娘,笑眯眯的问道。 那姑娘何曾见过这样俊逸的男子,自然是有问必答,只是姑娘受过老鸨的训练,手中也不曾停下,媚眼如丝的替唐明泽解起了衣服。 “自然是好,我们几个和白玉是最好的姐妹呢。” “是呀是呀,白玉姐姐可教了我们许多东西呢!”其他几个姑娘也附和着,手中的动作也是不停。 陆宁和唐明泽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衣服穿好,又问道:“那白玉姑娘怎会突然不见了呢?你们可知道什么内幕?” 那些姑娘早已喝的醉醺醺的,七嘴八舌的说: “我们哪知道什么内幕呀,只是这白玉之前还同我们说马上要离开这里了,说是有人愿意将她赎出来!” “是的是的,只是这青楼之中哪有什么真感情呀,还不都是骗我们的。” “只是那白玉竟是信了。” “唉,本这白玉就是楼中的头牌,此时不见了,楼里倒是少了许多生意……” “只希望白玉是逃离了这里,还活得好好的,我们便也开心。” “是啊……” “公子,你们怎么穿了这么多衣服?解了这么久,怎的都不动呀?” 唐明泽笑着拉住了姑娘的手,笑着说:“你们若是解的慢,这天都要黑了,还未解完,便是不好玩了。” 姑娘们娇笑了两声,直接靠在了两人的怀中,举起酒杯喂了唐明泽一口,又笑着说:“听闻公子们是仰了白玉的名儿来的此处?” 唐明泽又灌了两位姑娘几杯,笑着说:“本是如此,只是进来了却发现,你们几个也是娇俏玲珑啊!” 几个姑娘笑个不停,却倏的又悲伤了起来。 唐明泽伺机说道:“两位姑娘是否想起了白玉?你们可知道要赎白玉的人是谁?我可帮你们去瞧瞧白玉是否在他那,若是过得好我回来告诉你们可好?” 那四个姑娘虽是有些醉了,却还未全醉,此时笑了笑:“知道她过得好又如何?我们是无法离开这烟柳之地了。” 说着,几个人又喝了一杯。 陆宁眼神催促着唐明泽快些完事,唐明泽却是一脸无语的表情,心想:他在此处卖力的查消息,他倒好,软玉温香在怀中,小酒儿喝着,美女伺候着,还这般嫌弃。 “能够赎那白玉姑娘的定然是有财之人,却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儿?”陆宁开口问道。 却有姑娘嗤之以鼻,“哪里是有财之人?正因为是个穷鬼,我们才觉得白玉无法赎身了。” “是啊,若是有财之人来赎了便好了,只是那人家中并不富裕。” “那怎会说要来赎白玉呢?” “我听白玉姐姐说,在她还未入风尘之地前,那人曾与她有过山盟海誓,即使她被玷污了身子,那人对她依旧不离不弃,每月要来瞧上她一回呢。” 唐明泽和陆宁对视一眼,知道得到了有用的消息。 “那你们可知道那人是谁呢?”唐明泽开口问道。 那些姑娘却纷纷摇着头,一杯一杯的喝着酒,嘴里感叹着白玉能有这样的人为她死心塌地。 唐明泽和陆宁见这四个姑娘已经醉的差不多了,也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便由着她们喝醉了。 五个人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然是黄昏时分,斜阳在西方映出晚霞,西方火红一片。 简单吃了晚饭后,几个人便在唐明泽的房间里汇合了。 “我们今日在茶馆中见到了那两个公子哥!”几个人方才坐下,唐雅欣便迫不及待的说。 唐明泽有些惊讶的看着她们,“今日便见到了?” 唐雅欣点头,“那两个公子哥应该经常流连于烟柳之地,他们常常在那个茶馆里讨论那档子事,我和年素在他们走后便悄悄的跟在他们后面,我使出了一些功夫,将他们拖到了死胡同里,才问出了些东西。” 说着,唐雅欣脸上便溢上了骄傲之色,唐明泽皱眉道:“功夫?就你那三脚猫?” 唐雅欣白了他一眼,“虽不能和你们相比,将两个只知道寻欢作乐的败类制伏还是绰绰有余的。” 唐明泽听了,忍不住笑了,他喝了一口茶,问道:“然后呢?你们问出了什么?” “他们两个不过是去那寻欢,对于案件的事并不知情,不过……”唐雅欣吞吞吐吐的,有些不愿意将下面的话说出来。 “什么?”陆宁追问道。 唐雅欣抬眼看了一下陆宁,却又低垂了眼眸,支支吾吾的就是不愿说。 唐明泽将目光放到了年素身上,“怎么了?你们问到了什么?” 年素的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开口说:“他们说……想把那白玉姑娘赎出来,然后安置在一个院落里。” 唐明泽有些不明白,他看向陆宁,“难道要赎白玉的是他们?” 陆宁没有说话,继续问年素,“安置在一个院落里?” 年素点了点头,用极轻的声音说,“安置在一个院落里,然后……和别的被她们赎出来的姑娘们一起被他们玩弄……” 唐明泽和陆宁都没有听清楚年素的话,苏锦时却听得清清楚楚,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苏锦时轻轻的覆住年素的手,安抚道:“对不起,我没陪在你身边。” 年素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唐明泽和陆宁看着年素和唐雅欣的模样,皆是不明就里。 “素素说,那两个人合伙将青楼里的姑娘赎出来,放置在院落中,供他们玩弄。”苏锦时冷冷的说道。 唐明泽和陆宁也是惊呆了,随即便有一股隐隐作呕的感觉。 五个人都没有说话。 苏锦时紧紧握住年素的手,无声的安抚着她。 这时候,她觉得那两个公子哥比之前两个凶手还要恶心,他们给了那些女子希望,却将她们带入更深的深渊。 第八十三章 良久,唐雅欣才弱弱的开口说:“哥哥,有没有办法救救那些姑娘?” 唐明泽皱着眉头看向陆宁,没有说话,陆宁也没有说话。 苏锦时见此情形,忍不住冷笑出声。 陆宁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开口说:“你们的意思是,那两个男人和这件案子没有关系?” “陆宁!” 唐雅欣忽然叫了一声,眼中浮现一丝失望的神色,“你怎么能这样?” 陆宁没有回答唐雅欣的话,只将自己和唐明泽在青楼里得到的消息说了一下,只是唐雅欣再无心听这个案件的事。 “从我们得到的消息来看,那白玉姑娘可能与凶手有关,并且现在还安然的活着,另一种便是白玉和凶手无关,她的消失是另一个案子。”陆宁根据所得的信息,理智的分析。 “我们都希望白玉和这个案子有关,先从这个方向着手查一查……” 陆宁还没有说完,唐雅欣突然就站起来了,她咬着嘴唇,看着陆宁,问道:“那些姑娘,我们不救她们吗?” 陆宁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唐雅欣,说:“雅欣,现在还不是时候。” 唐雅欣紧抿嘴唇,满眼的不可置信,末了,她冷笑了一声,说:“陆宁,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亏我还在锦时面前说你的好话……” 陆宁皱了眉,他刚想开口,却见唐雅欣跑了出去,唐明泽有些忧心的看着陆宁。 “你要不要和她解释一下?” 陆宁没有说话,苏锦时心中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牵着年素便离开了。 之后的几日,几个人都在查这件案子,只有唐雅欣一人在客栈内不愿意出门,苏锦时也去找过她,却并没有用。 那日过了七日后,累了一天的一行人在客栈吃饭时,陆宁忽然说:“叫雅欣也来吃饭吧,很久没有看到她了。” 陆宁的语气淡淡的,貌似不经意,眼睛却已经不自觉的往楼上看了。 唐明泽见他给了一个台阶下,连忙点点头,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上了楼,约莫过了一刻钟唐明泽才下来,他的脸色很难看,苏锦时见了,心中有些慌了。 “怎么了?雅欣呢?”苏锦时问道。 唐明泽摇了摇头,看着陆宁,神色莫辨的说:“她不在房间里。” 陆宁的手顿了顿,放下碗筷,静静地看着唐明泽,说:“你说什么?” 唐明泽没有立刻回答,脸色依旧很难看,过了片刻,“雅欣不在房间里。” “哦。” 他的语气肯定了几分,陆宁的表情没有变化,他拿起放在桌上的筷子,继续吃饭,淡淡的说:“可能是出去买东西了吧。” 苏锦时听了此言,将筷子一丢,“陆宁!雅欣前几日还在为你们的事伤心,她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几日了,而她现在不在了,你都不会担心一下吗?” 陆宁冷冷的看向苏锦时,“你不能盼点好的吗?” 苏锦时看着陆宁的样子,也不激动了,只说了一句:“雅欣喜欢上你,真是瞎了眼。” 说完,苏锦时便上楼了,年素看着两人,叹了一口气,也跟着上楼了。 陆宁铁青着脸坐在位子上,唐明泽欲言又止的看着陆宁,最后只是一声叹息,也上了楼。 第二日清晨,唐明泽便去了唐雅欣的房间,却见房间里丝毫不像有人住过的样子,他立刻就慌了,找到陆宁的房间,却见他的房间亦是如此。 唐明泽立刻下楼,抓到小二便问:“你看到和我一起的一个姑娘和公子了吗?” 那小二被唐明泽抓得肩膀疼,便动了动,却不想被唐明泽抓得更重了,便嚷嚷道:“公子,你倒是放手啊,这般重!” 唐明泽听言便放松了一些,神情却依旧紧张。 小二见他这般模样,便开口说:“你说的那位姑娘我倒是没见着,那公子昨日在这下边坐了一宿,我劝他上楼休息,却怎么说也不听,今日清晨我来开门时,却见到他急匆匆的出门了,也不知去哪了。” 唐明泽彻底放下了手,他想了想,又冲上了楼,将苏锦时和年素都喊了起来,只粗略的交代了一下事情的原委,便急急忙忙的出门了。 苏锦时本还在睡梦中,听到了这样的消息,立刻被惊醒了,她快速的将自己收拾了一遍,跑到年素的房间,见她也在穿衣服,便将她按在床上,语速很快地说: “素素,你在客栈守着,看雅欣或者陆宁有没有回来,我先出去找一找!” 年素点了点头,她有些担忧的看着苏锦时,不确定的问道:“锦时,雅欣会没事吧。” 苏锦时停了停,笃定的冲年素点了点头,“会没事的,她是个聪明的姑娘。” ** 苏锦时和唐明泽在外面找了一天,无精打采的回到了客栈,却发现陆宁还没有回来,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 几个人虽然都没有什么胃口,却还是吃了一些东西,吃完后,唐明泽立刻又站起来,想要出去找,却被苏锦时按住了: “你先休息一下,若是还找不到,明日就去报官吧。” 唐明泽甩开苏锦时的手,“如何能休息?雅欣是我妹妹,是我爹娘最喜欢的女儿,从小就受不得委屈的,如今却……” 苏锦时和年素都没有说话。 客栈其他桌位都热热闹闹的,只有他们这十分安静,显得有些异常。 唐明泽站了一会,就想出去找唐雅欣了,他刚走到门口,便看到陆宁手中抱着唐雅欣进了房间。 陆宁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日的那套,却早已沾满了灰尘,他怀中的唐雅欣的发丝凌乱,脸上沾上了尘土,却也遮不住脸上的淤青,她身上的衣服也已经破破烂烂。 苏锦时几乎无法想象在这几十个时辰中,唐雅欣身上发生了怎样的事。 “雅欣她……”唐明泽双手有些颤抖的伸向唐雅欣,却不忍心触碰,“她怎么了?” 陆宁的脸上闪现一丝杀气,紧紧抿着嘴,说:“去找个大夫来。” 年素点了点头,她着急地说:“你先把她放到床上,我马上去找大夫!” 说完,年素便直接跑出了客栈,苏锦时不放心年素一个人,便也追了出去。 陆宁绕过唐明泽,将唐雅欣抱进了房间,唐明泽则是跟在他的后面。 等陆宁将唐雅欣安稳的放到床上,才急冲冲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雅欣怎么会变成这样?” 少年的眼睛已经有些红了,陆宁眼睛看着唐雅欣,声音暗哑:“都怪我……” “如果我当初没有和雅欣说那些话,或者解释一下,她或许就不是这样了。” 陆宁的声音很低,低到唐明泽几乎听不见。 “也就是说,雅欣一个人去找那两个混蛋了?”唐明泽的声音辨不清喜怒。 陆宁没有说话,唐明泽忽然将他抓到一旁,一拳就打在了他的脸上,他说:“她是我最宝贝的妹妹,却因为你变成了这样,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虽有身份之隔,我却依旧将你当成好兄弟,如今……” 唐明泽话未说完,便听到陆宁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唐明泽的拳头忽然松了开来,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陆宁,这样失魂落魄。 “等回了京,我会去提亲的。”陆宁低声说。 唐明泽忽然冷笑一声,“雅欣要的不是这样的,她只是一个单纯的姑娘,但你的身份却不允许她单纯。” 话说到此,唐明泽不再说话,陆宁自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时候,苏锦时和年素带着大夫来了。 看到唐雅欣依旧那样躺在床上,身上只有一条盖了一半的被子,年素立刻皱眉了。 “你们二人怎的也不帮雅欣擦擦脸?” 说着,她便取了一旁的毛巾,沾了一些水,轻轻地为唐雅欣擦拭,一旁,大夫也帮她号脉,等年素擦完,大夫也诊治的差不多了。 “这位姑娘伤势较为严重,现在昏迷可能是碰到了脑袋,我先开一些药,若能喂姑娘喝进去便喂。” 说着,大夫离开床,到书桌旁开始开药。 过了一会儿,大夫便将单子交给了苏锦时,“药最好准时喝,另外再拿些外伤的药给姑娘敷上,虽已经止血了,伤口却还未处理,老夫不便帮姑娘处理,便让这两位姑娘处理吧,两位姑娘且随老夫来。” 苏锦时和年素跟着大夫出去了,陆宁看着昏迷着的唐雅欣,不愿离开。 唐明泽叹了一口气,“方才我说的,你想考虑一下,若是你想用身份来提亲,我也没有办法。” 陆宁抿着嘴,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苏锦时和年素提着药进来了,“你们两个先出去一下,我和年素帮雅欣梳洗一下,顺便上一些药。” 陆宁不肯离去,唐明泽便将他拖了出去。 苏锦时叹了一口气,“如今才知道珍惜,但愿为时不晚。” 年素没有说话,只继续用毛巾给唐雅欣擦拭。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两人终于帮唐雅欣处理完毕了。 “唉,那些人到底对雅欣做了什么?为何会有这么多伤口。”年素看着沉睡着的唐雅欣,叹息道。 苏锦时去将门打开,见陆宁和唐明泽都守在门外,陆宁则是一件门开了便立刻冲了进去。 “雅欣身上伤口很多,最好不要碰她,伤口已经都包扎了,好在没有感染,我先去把药煎了。”年素低声地对两个人说。 陆宁看着躺在床上的唐雅欣,想握住她的手,却见她的手上竟然也有伤口,他坐在床边,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们……他们……到底做了什么,雅欣。” 第八十四章 唐雅欣醒过来已经是三天之后,她一睁眼便看到陆宁坐在她身边打盹。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陆宁,头发散乱,眼底乌青,嘴唇隐隐泛白,看起来像是几夜没睡的人。 唐雅欣并没有叫醒他,只静静地看着他,她又想起那日发生的事,片刻之后,她又闭上了眼。 她宁可自己永远也醒不过来。 陆宁头一歪,立刻醒了过来,看到眼前的唐雅欣还睡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拿过一旁的毛巾,轻轻的帮她擦拭脸颊。 “大夫说你已无生命危险,为何还没有醒来呢?是不是不愿意醒来?” 陆宁的声音很低,几乎呢喃出声。 却还是让唐雅欣听到了,她鼻子一酸,险些流下眼泪。 这样小心翼翼,这样不确定的语气,她第一次听到。 可是她却有些无法面对他了。 这时,唐明泽进来了,他拿了一些食物过来,放到桌上,又走到窗边看看唐雅欣,见她还没醒过来,也是叹了气。 “吃些东西吧。”唐明泽低声说。 陆宁却是没有反应,眼睛依旧看着唐雅欣。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我让你办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听到这话,唐明泽叹了一口气,“已经办的差不多了,只是这样……真的好吗?” 陆宁没有说话,唐明泽见了,也就离去了,独留陆宁一人留在房内,他伸出手轻轻的触碰唐雅欣的脸颊,手却有些颤抖。 “雅欣,那些人,我一定会狠狠的教训。” 陆宁的声音很轻,唐雅欣却听得很清楚,她喉咙一紧,努力的想控制住自己流泪的冲动。 好在陆宁没过多久便去吃了一些,唐雅欣这才睁开了眼睛,她转头看向正在吃东西的陆宁,只觉得鼻子酸酸的。 等陆宁吃完饭,回到床边时,唐雅欣睁着眼睛看自己,大大的眼睛中有淡淡的湿气。 “雅欣,你……你醒了?” 陆宁有些难以相信的开口问道,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唐雅欣,生怕这是他的幻觉。 唐雅欣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嗯,我醒了。” 陆宁呆傻的看了唐雅欣一会,就以一阵风的速度跑了出去,她跑到苏锦时房间,喊道:“雅欣醒过来了,快去叫大夫!” 陆宁进来的时候苏锦时正在教小豆子写字,听到他的话,也是愣了一会儿,随后便欣喜若狂的跑到唐雅欣的房间,却见她表情淡然的躺在床上,眼睛确实睁开了。 苏锦时立刻冲下了楼,去喊大夫过来。 年素听说唐雅欣醒过来了,便带着小豆子也去她房中。 陆宁又回到了唐雅欣房中,两手握着唐雅欣的手,眼睛一直瞧着她,嘴里低声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唐雅欣勉强笑了笑,只觉得自己全身都痛,后脑勺也隐隐作痛,她回想了一下自己晕倒之前的情形,如何被救出的,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陆宁,我……我是怎么回来的?”唐雅欣低声问道。 陆宁表情一顿,左手抚上她的脸颊,“别想这些事了,你好好养伤。” 唐雅欣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这时,苏锦时带着大夫过来了,大夫为唐雅欣号了脉,又瞧了瞧她后脑的伤,随后去开方子了。 “大夫,她的伤应该没有大碍了吧?”苏锦时问道。 大夫点了点头,一边开方一边说:“如今瞧来是尚无大碍,只是以后要注意休息,且不能劳累,唐姑娘后脑的伤我也不敢妄下定论,再过几日再瞧一瞧吧,或者去京城寻些有名望的大夫瞧一瞧。” 大夫一番话,让几个人的心又提了上来。 大夫将手中的方子交给苏锦时,便起身离开了。 苏锦时拿着方子,走到床边,看到唐雅欣郁郁寡欢的模样,安抚道:“别担心了,都会好起来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养伤。” 唐雅欣看向苏锦时,缓缓的点了点头。 “雅欣,你若是洗澡如厕不方便的,尽管叫我们帮忙。”年素也过去,对唐雅欣笑了笑。 “好。” 唐雅欣昏迷了几日,声音听起来十分疲倦。 “雅欣,别说话了,好好躺着休息。”陆宁听到她这样的声音,有些心疼地说。 苏锦时和年素拿着药方就离开了,关上了房门,苏锦时欣慰的叹了一声气,“还好醒来了。” 年素却有些担忧起来,“我总觉得雅欣的情绪不太对。” “别担心了,只要人醒过来了便好了,她有陆宁和唐明泽,会没事的。”苏锦时说道。 又过了几日,唐雅欣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心情却一直不太好,唐明泽这几日似乎很忙碌,陆宁看着唐雅欣的模样,想要安抚,却又不知从何下手。 他不忍心问她,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那日他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然昏迷,身上有很多伤痕,而那两个男人的笑声让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唐雅欣已经可以下床了,苏锦时和年素一直陪着她调整心情,却没多大用处。 随着日子过去,炎夏悄然远去,秋风凉爽,这日,苏锦时和年素趁着秋高气爽带着唐雅欣出去走一走。 唐雅欣已经许久没有出过门了。 “雅欣,出来走走,心情也会变好的。”年素笑着说道。 唐雅欣微微的笑了笑,却是没有说话,她眯着眼睛看天上的阳光,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她闭着眼睛缓了一缓,等好些了才睁开眼,却看到自己面前有一个小糖人,她抬眸望去,原来是苏锦时。 “请你吃糖人。”苏锦时将糖人塞入她的手中。 唐雅欣拿着糖人,有些不想吃,却看到苏锦时期盼的目光,只得微笑的咬了一口。 “唉,雅欣,你别再这样啦,你这样我都不认识你了!”苏锦时调笑的抱怨着,却依旧没有换来唐雅欣的回复。 苏锦时心中叹息,也不知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变化竟如此大。 想着,苏锦时便和年素对视一眼,也从她眼中看到了担忧。 “雅欣,我们去岸边走一走吧。”年素提议道。 唐雅欣点头,又吃了一口糖人。 三个人来到岸边,虽是秋日,中午的日头还是大的,三个人寻了一处阴凉之处,就地坐下了。 唐雅欣安静地坐着,看水面波光凌凌,垂柳随风而动,眼神愈加忧伤起来。 苏锦时抿了抿嘴,说道:“雅欣,你可知道唐明泽和陆宁都在查你被绑架的那件事?案子的事情已经先搁置了,他们现在虽已有目标,却碍于没有证据。” 唐雅欣的脸色有些苍白,却是没有说话。 “他们撤的太快了,我们方才想要报案,那两个混蛋就将那宅院里的姑娘统统遣散了,我们并不知道到底是哪些姑娘遭了毒手,前几日去查,也未能查出所以然来,这案子不好办。”苏锦时的声音越来越轻,她从未和她说过这些事,只是怕她心情越来越差,可如今,也许说说还有些起色。 她实在不愿意再看到唐雅欣这样颓然下去。 树荫下斑驳的阳光落在唐雅欣的脸上,显得她脸色更差,苏锦时忽然想起以前那个经常在她身边绕来绕去的小姑娘,可现在,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已经消失了。 苏锦时的手覆住她的手。 “你不要怕,陆宁和唐明泽一定会将这个案子处理好的。”苏锦时肯定的说。 年素也跟着说:“是啊,他们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唐雅欣的表情没有变,却忽然说:“你们想知道当时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苏锦时和年素对视一眼,年素说,“你若是不想说便不说,过去的就当已经消失。” 唐雅欣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就像一阵风一样,“不会过去,这个案子不结,便没有办法过去。” “雅欣,你别这样想……” 苏锦时话未说完,唐雅欣便开口打断,“锦时,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活下去,在我哥哥和陆宁的羽翼下,无忧无虑的活着,其实我也明白很多事情,明白他们不可能一辈子陪着我,也不可能一辈子让我这样活着,以往的我一直在逃避。” “我哥哥和陆宁的身份特殊,他们对我的照顾总有尽头,而我一直在逃避那个尽头,直到那天……” 唐雅欣的声音停下,苏锦时看向她,只见她的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层雾,竟让她怎样也看不透。 “锦时,你知道的,我一直很喜欢陆宁,但却不是很想嫁给他,嫁给他包含太多我无法承受的东西。” 苏锦时看到她的脸上带着些些笑意,在阳光下显得温暖,却又透着一股苍凉的意味。 “你若是喜欢,便争取他。”苏锦时说。 唐雅欣摇了摇头,“没有那么简单的,我以后不会只有我一个,所以我宁可早些断了心思。” 一直没有说话的年素忽然说:“雅欣,你应该知道我和锦时的关系吧?” “我随她出村子的时候,她未曾给我一个有力的承诺,也未曾清楚地说出以后,但我却义无反顾的跟着她了,只是因为当时心里的一种悸动,可能与爱有关,可能无关。” “当时我只想,如果有一个人能带我走出一个牢笼,带我走入一个更广阔的世界,我便随她。” “雅欣,如果陆宁带给你的是一个牢笼而不是一个你从未见过的美丽的世界,那你早日断了心思也无妨。” 年素的声音淡淡的,她的表情有些严肃,苏锦时看着她却忽然笑了。 第八十五章 唐雅欣神情有些呆滞,她看着年素微笑的样子不说话。 秋风轻轻吹过,带来了一些凉意,也吹动了三个姑娘的发丝,苏锦时伸手握住了年素的手,眼中情意流转。 良久,唐雅欣轻轻一笑,她说了一句苏锦时一辈子也忘不了的话。 “我去作证,可以吗?” 她的声音很轻,随着风入了苏锦时的耳朵,她似是没有听清,“你刚刚说什么?” 唐雅欣转过头,看着苏锦时,淡淡的说:“我去作证,可以吗?” ** “不行!雅欣,你若是这样做,你这一辈子的名声就毁了!” 苏锦时将唐雅欣的想法告诉了唐明泽和陆宁,唐明泽听了后,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雅欣,你不要冲动,这件事我和陆宁会解决的,一定不会让你受伤害的。”唐明泽的声音有些急促。 “此事若是传到爹娘耳中,若是传到了京中,雅欣,你这一辈子……”唐明泽没有说下去,但是后面的话每个人都懂。 “哥哥,这件事是我太冲动了,我们本可以收齐了证据将他们人赃并获,可是因为我,他们却逃脱了,这是我惹下的事,我要负责的。”唐雅欣的声音淡淡的。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茶水清澈,在她的转动下泛起波纹。 “我不能总是躲在你们的羽翼后。” 唐明泽皱着眉,懊糟的说:“雅欣,你别冲动,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你可知道你若是出去作证了,你的将来会如何?” 唐雅欣抿了抿嘴,点头。 “你已经想过你的未来,还是要做这个决定?”唐明泽的语气隐忍着怒气。 唐雅欣继续点头。 唐明泽狠狠地一拍桌子,语气并冷到极点,“唐雅欣,你有没有想过爹娘的感受,从小,家中最疼爱的就是你,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唐雅欣忽然抬起头,眼中已有了泪水,“哥哥!我……” 还没等唐雅欣说完,陆宁开口打断:“别吵了,这件事你们谁都不要管了,我会处理好的。” “你要怎么处理?我们现在证据不足,没有办法让那两个混蛋伏法!”唐明泽因为唐雅欣的事,心情不好,语气自然有些差。 陆宁皱了眉,“办法自然是有的,明泽,你好好看紧雅欣。” 说完,陆宁便离开了房间,苏锦时叹了一口气,看了他们两个人一眼,没有说话,带着年素离开了。 她们刚关上门,便隐隐听到唐雅欣的哭声,唐明泽一遍又一遍的安慰着。 年素跟着苏锦时进了房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叹息道:“可惜了雅欣这样活泼的姑娘。” 苏锦时点点头,“不知道以前的雅欣还会不会回来。” “不知道陆宁说的那个办法是什么。”苏锦时低声的说。 “雅欣因了这件事性情大变,若是陆宁处理的不好,恐怕他们……”年素的话没有说完,苏锦时却明白了她的想法。 又是一声叹气。 ** 没过几日,那知府大人便来到了这客栈,亲自拜访了唐明泽和唐雅欣,并向唐雅欣道歉,表示自己没有好好管辖岚城,苏锦时和年素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时,唐明泽和唐雅欣已经隐隐猜到了陆宁所说的办法是什么。 等知府走了,唐明泽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唐雅欣也皱着眉十分严肃。 苏锦时和年素知趣的没有说话。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陆宁回来了,看到面色紧张又严肃的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只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悠然的喝着茶。 唐明泽走过去,皱着眉问道:“你将你的身份告诉了知府?” 陆宁没有说话,唐明泽坐了下来,声音高了些,“你怎么变得和雅欣一样,为何这么冲动?这件案子我们慢慢查,总能查出来的!你何必……” “我们没有时间慢慢查了。”陆宁忽然开口说,许是刚喝过水,他的声音有些清冷。 “为什么?” “我们要赶快回京,另外,我不想雅欣又做出什么冲动的事。”陆宁放下茶杯,冷静的看着唐明泽。 唐明泽在他的注视下,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唐雅欣则是跌坐在床上,眼神空洞,两只手紧紧的握着。 苏锦时看到唐雅欣的异常,立刻坐到她旁边,轻轻的抱住了她,低声说:“别这样,都会没事的。” 唐雅欣的身体紧紧绷着,头低垂着。 “你们真是……一个两个都疯了吗?”唐明泽低吼着说,他看向陆宁和唐雅欣,重重的谈了一口气,“我也不想管你们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完,唐明泽转身便走了。 苏锦时和年素对视一眼,指导者并不是她们能够解决的事,苏锦时轻轻的拍了一下唐雅欣的背,低声说: “雅欣,你莫要自责,也莫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好好做你自己便好。” 唐雅欣没有说话,依旧低着头,苏锦时叹息着离开了,年素似乎有些话要说,却还是一句没说的离开了。 关上了门,屋内寂静一片,唐雅欣依旧低头盯着自己的手,相互绕动。 陆宁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看着唐雅欣的模样,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静的空间,唐雅欣的声音忽然轻轻响起: “陆宁,你为什么……”她顿了顿,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为什么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陆宁放下茶杯,走到唐雅欣身边,看着她有些憔悴的模样,语气中竟有些心疼了,“有些事不是你可以承担的,与其让你承担,不如让我承担。” 唐雅欣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他,她的眼眸依旧清澈,此时却有一股忧愁。 “你……喜欢我?” 她的语气带着不确定,手竟有些颤抖。 陆宁坐了下来,他伸手轻轻的抚上唐雅欣的脸颊,低声说:“感觉不到吗?” 还未等唐雅欣反应过来,陆宁的唇已然印上了唐雅欣的,唐雅欣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只是唇上的温热却提醒着这件事是真的。 等反应过来,唐雅欣立刻推开了陆宁,眼中竟已有了泪意。 “陆宁,你可知晓那日,我发生了什么?”唐雅欣开口问道。 陆宁垂下眼眸,“我不知道,我却也不想知道。” 唐雅欣眼中泪意加深,嘴角却轻轻扬起,她吸了吸鼻子,“那日,我本想去教训教训那两个混蛋,正巧在街上碰到了,便一路的跟着他们。” 陆宁皱着眉,他抬眼看唐雅欣,听她继续说: “我本以为他们没有发现我在跟踪,一直在这城里四处转着,等我发现不对劲,已经晚了,有人将我打晕了,醒来后我便在一个房间里,房中还有其他姑娘,皆是满脸愁容,等我一问,这才知道,原来那些姑娘是被赎出来的姑娘……” 说到这里,唐雅欣的眼泪已然垂下,她只是草草的用手抹了抹,继续说:“我问她们为什么不逃出去,我才知道这里离城里很远,而且四周都有人把手,那些人都有武功,要想逃出去并不容易。” 陆宁心疼的为她擦去流下的眼泪,“若是说不下去,便不要说了。” 唐雅欣摇了摇头,“后来,那两个混蛋便让人把我拉出去了,我试过逃,却发现我太天真了,一切只是开始罢了,他们把我拉入一个房间,将我吊起……抽打我……” 唐雅欣忽然哭出了声,她用手捂住嘴巴,尽可能地让自己不发出声音,可这样的呜咽声却更加让人难受。 陆宁的心仿佛纠结到一块了,她揽过唐雅欣,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低声而温柔的说:“别怕,一切都过去了,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唐雅欣没有说话,她靠在陆宁肩头哭了一会儿,等平息了,开口说: “后来他们将我身上的衣服脱了,再继续打我,直到我昏迷……” 陆宁的心绞痛着,浑身散发凌冽的寒气,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唐雅欣,他只能紧紧地抱着她,告诉她,“一切都过去了。” ** 一天后,当朝六皇子宁息风突然到了岚城,并忽然要审查岚城中的案件,具体是何案件还未公开,这一消息一天之内席卷岚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苏锦时听到这消息时,却是叹了一口气,她对身边的年素说:“倒是没猜到他竟是皇子。” “陆宁,宁陆,原来如此……” “不知雅欣怎么样了,昨日她哭得那样伤心……”年素有些担心的看向唐雅欣的房间。 苏锦时摇了摇头,“这样一来,无论是唐雅欣的案子还是那件分尸案都会有很大的变数,六皇子啊……若是他说哪个是凶手,谁敢怀疑呢?” 年素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没过一会儿,宁息风带着唐氏兄妹下楼了,苏锦时和年素看着他们三个,继续坐着,直到宁息风走到她的面前。 苏锦时朝他点了点头,“参见六皇子。” 陆宁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说:“一起去吧。” 苏锦时挑了挑眉,又看了看唐雅欣,见她表情确实不佳,也不推脱了,点了点头,便带着年素跟上了。 五个人一起到了公堂,知府已经等候许久了,见陆宁来了,笑呵呵的起来迎了上去,等几个人都落座了,才回到公堂上,随后惊堂木一拍。 “将两个犯人拉上来!” 第八十六章 没过多久,那两个男人便被衙役拉了上来。 “高明德,赵良,你们可知罪?”知县徐志大声喝道,一拍惊堂木,威严流露出来。 苏锦时淡淡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男人,今天才知道原来他们叫高明德,赵良。 明德,赵良。 呵呵,名字起的倒是很正直。 “我们二人不认罪!我们并未犯罪!”高明德大声说道,说完他转头看向陆宁,眼中竟有挑衅。 徐志又是一拍惊堂木,指着两个人说:“还不认罪?如今六皇子都出来指证你门了,你们还不速速承认!” 苏锦时皱了皱眉头,看着跪着的两个人,没有说话,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担忧。 果不其然,跪着的赵良一笑,说:“我们两个从未见过六皇子,何来的指正?” 徐志听了此话,冷冷一笑,“难不成六皇子还会污蔑你不成?” 赵良余光飘过宁息风,冷哼一声,“若是没有证据,我们便不会认罪。” 说完,赵良还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唐雅欣,眼中竟闪过一丝胜利的姿态,唐雅欣见了,面色一白,嘴唇紧紧地抿着。 苏锦时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只觉得他们说不出的奇怪。 明明在他们面前的就是当今的六皇子,可这两个人却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十分镇定自若的利用他们没有证据为自己开脱。 若不是他们笨的无可救药,便是他们有后台,而这个后台可能比六皇子还要大。 看他们的模样,倒并不像笨的无可救药。 苏锦时看向宁息风,见他也有些困惑的样子,便压下了心头的疑惑。 “大人,若是大人没有证据证明我们犯了那样的事,那可否先放我们回家呢?”高明德直视徐志,口气有些狂妄。 徐志看了宁息风一眼,见他微微点了点头,只得一拍惊堂木,说道:“即是如此,你们二人便离开吧,若是以后得到了有关证据,依旧会传召你们来此处。” 徐志顿了顿,冷冷的说道:“你们二人做好准备。” 高明德和赵良立刻起来了,拍了拍膝盖上的灰,笑嘻嘻的说:“那边恭候大人的大驾了。” 说完,两人又看了宁息风几人一眼,笑着离开了。 因着六皇子的身份公开了,徐志也不好意思再让他们住在那客栈,干脆将几个人请到了自己府上的客房。 浩浩荡荡的开审,却什么也没有审出来,围观的群众们一哄而散。 徐志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没有说话,将几个人迎入了府中,将各自的房间安排好了,才叫了几个人去书房议事。 几个人到了书房,徐志先是对宁息风行了一个礼,随后叹息道:“那二人竟是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真真是冥顽不灵。” 宁息风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徐志见如此,也沉默下来。 “高明德和赵良背后会不会有人在护着他们?”唐明泽突然说道。 几个人都没有说话,其实心中都有这个怀疑,但碍着这里有六皇子都没有说出口。 若是背后有人,能让他们两个在六皇子面前叫板,那他们背后的人身份至少不会比六皇子低…… 若是这样,范围便缩小很多,只是那小范围的人没有一个人是他们惹得起的。 “我们要讲证据找出来,否则也难堵悠悠之口。”宁息风沉声道。 “唉,这证据也难找,如今我们已然在明处,他们定然会将那些姑娘都遣散开来。”唐明泽开口说。 “既然已经在明处了,我们何不大张旗鼓的寻找那些姑娘们呢?或许那些姑娘们之中也会有人出来指证他们的,况且之前的分尸案,也可以严重处理,既然六皇子已然在此处,这些案子自然要彻查的,即使无法得到新一步的进展,能让凶手害怕也是好的。” 苏锦时忽然开口说,她声音沉沉,“越是害怕,就越会露出马脚。” 宁息风看了苏锦时一眼,眼中竟有赞赏之色,“我也是这样想,只是能否让凶手害怕还不得而知,只是那分尸案的凶手是谁,我心中却已然有了几分猜想。” 宁息风顿了顿,看向徐志,眼中厉色一闪,“徐志,这衙门的人以及这府里的人断不可尽信。” 徐志听了此话,面色复杂,却还是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他再次朝着宁息风作了揖,声音有些沉重,“岚城中的案子脱了许久了,知府换了几次,都未能有人能够破案,百姓也越来越不信任朝廷,只希望这次六皇子能够破了此案。” 宁息风没有作答,倒是唐明泽笑着说:“这是自然的。” 徐志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底气也足了,“以后我便随着六皇子,只要六皇子吩咐,我定然会去办到。” 宁息风点了点头,“你们先去这城里的青楼问问是哪些姑娘被高明德和赵良赎走的,最好派几路人马,一有消息便直接去找那些姑娘,若是找到了,先带回府中。” 徐志重重的点头,立刻下去吩咐了。 宁息风抬起眼眸,若无其事的看了旁边的窗户一眼,没有说话。 苏锦时忽然拿起了桌上的纸笔,写下几个字,递给宁息风。 宁息风打开纸,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字: 是不是有人在偷听。 苏锦时没有用问号,宁息风微微的点了点头,唐氏兄妹也走过去看了一下纸上的内容,看完下意识的小幅度左顾右盼。 “好了,我们先回去休息吧。”陆宁有些疲惫的说道。 他将苏锦时给的那张纸揉碎了捏在手中,便推门出去了。 剩下的几个人互看了一眼,也回了自己的房间,回房后,苏锦时还是觉得怪怪的。 就在他们要查出分尸案凶手的时候,忽然就出了这个案子,这个案子就像是主案子上的一条分支,将他们引向了另一边。 他们现在全心都在这个案子上,分尸案好像忽然被遗忘了一般…… 这个想法让苏锦时心头一跳。 难道是故意的? 若是故意的,那唐雅欣定然也是被利用了,只是为了保护分尸案的凶手? 难道分尸案和这个案子背后的主使是一个人? 念头一起,苏锦时只觉得全身发冷,主使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知道唐雅欣和宁息风之间的感情,也知道唐雅欣的性格…… 若是仔细想来,从一开始的案子开始,他们似乎就被料到会走上这条路。 意思是,他们的所作所为都被预料到了? 苏锦时倒吸一口冷气,她立刻出了门,推开年素的房间,却见年素正在替小豆子缝补衣服,而小豆子则在书桌边上安安静静的练字。 她躁动的心忽然就平静了一些,只是脸色依旧很难看。 年素见苏锦时来了,便放下了手中的活,刚想说话,却见到她脸上竟有汗,便问道:“怎么了?怎么会这么热?” 说着,年素拉起了苏锦时的手,却觉得她的手十分冰冷,她这才发现苏锦时表情很不对劲。 “锦时,发生了什么事?你的手好冰。”年素用自己的手暖着苏锦时的手。 苏锦时感觉到手心传来温暖,那股暖意透过手传遍了全身,她笑了笑,声音有些沙哑:“没事,素素,我没事。” 年素默了默,点点头,她拉着苏锦时坐下了,给她倒了一杯水,苏锦时拿着水杯,喝了一口,才觉得身体渐渐恢复正常。 一旁的小豆子正在练字,看到苏锦时来了,便说道:“锦时姨,你瞧瞧我这几个字写的对不对?” 小豆子的眼眸清澈,小小的脸上是一本正经的表情,苏锦时笑了笑,走到小豆子身边,看了下他写的字: 仁、义、礼、智、信。 这五个字写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十分难,苏锦时又想到今日公堂上的高明德和赵良。 苏锦时蹲了下来,伸手摸摸小豆子的头,赞赏道:“小豆子写的很好,只是这五个字虽容易写,做起来却不容易。” 小豆子歪着头说:“锦时姨可以说说这五个字的含义吗?” “这仁,便是要我们做事时不能光考虑自己的感受,还要为他人着想,要互相关照,义的意思便是要在别人困那时,要帮助别人,礼便是要对别人有礼貌,无论对方多无礼,都要给对方基本的尊重。” 小豆子睁大了眼睛,一边听她说话,一边不停地点头。 “这智便要你多多从日常的事物中思考,信便是要我们诚实守信。”苏锦时款款而说。 末了,她又说:“小豆子,以后我们可能会遇到许多无礼之人,我只希望你不要因为愤怒而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尊重别人是基本的礼貌。” 小豆子有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后露出了笑容,“我知道了,锦时姨。” 苏锦时又摸了摸小豆子的头,笑着说:“乖。”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把自己的猜想告诉宁息风,现在谁也不知道那背后的主使瞄准的究竟是谁,他们几个都有危险。 心中下了决定,便站起来想要离开,她忽然看到小豆子一本正经的练字,年素面色柔和的缝补着衣服,她忽然觉得鼻子一酸。 若是以后这样的情形再也看不到了她该如何是好? 光是念头出来,苏锦时就觉得心中一阵绞痛,她甩了甩头。 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也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八十七章 苏锦时找到宁息风的时候,他正在窗边看着外面,看得很认真,似乎没有发现苏锦时进来了。 “六皇子。” 苏锦时轻轻地叫了一声,宁息风这才回过神来,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苏锦时。 宁息风背着光,面目有些模糊,苏锦时却看到了他脸上一闪即逝的迷茫和哀伤,苏锦时垂下眼眸,开口说道: “六皇子,对于这两个案子,你有何看法?” 宁息风已然恢复了平时的模样,冷淡的看着苏锦时,“什么有何看法?” 苏锦时有些摸不透宁息风的想法,却还是将她的想法告诉了宁息风,他听完后沉默了许久,才说:“你先出去。” 宁息风的表情时遮掩不住的颓唐,眼神复杂,苏锦时愣愣的点点头,便离去了。 ** 这几日,他们几个人和衙门都在全力调查这两个案子,只是宁息风却只字不提苏锦时的猜测,苏锦时心中虽急,却也没有说出去,她隐隐有些猜到了宁息风的犹豫。 一群人忙了许久,却是一无所获。 他们去青楼彻查过,也得到了一些名单,只是他们在岚城却无法找到那些姑娘,不仅是姑娘找不到,连一点消息都无法得到。 另外,听了宁息风的话,徐志也开始注意自己衙门的人,从管事处要来了衙门中人的一些资料,也仔细的翻看过,却也是一无所得。 查案似乎到了瓶颈期,无法获得新线索,已有的线索也断了。 徐志派人将山上搜查过一遍,竟发现了许多分散的肢体,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新的残肢出现。 一如既往。 并没有因为宁息风的出现而害怕不敢犯案,反而更加变本加厉,仿佛在向他们宣战。 办案的每个人看到这样的结果都觉得十分愤怒,却无法将凶手怎么样,因为他们清楚他们还没有足够的证据。 一天的搜查却又无果后,宁息风再次将几个人集合在一起,其中也包括徐志。 在书房,一行人坐着,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或者没有人知道该说什么。 “徐大人,我要你秘密的去查一件事,不能让别人去查,只能你自己查。”宁息风沉默良久后,沉声说道。 徐志也严肃起来,“在下一定尽力查办。” 宁息风点了点头,随后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张纸,递给徐志,面色沉重,“事关重大,希望大人谨慎查办。” 徐志点头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亲自查办。 宁息风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他坐了下来,右手抚上自己的额头,似乎是有些疲倦了,“其他人按照以前的指示继续查办吧。” 唐雅欣皱了皱眉,她说:“为何还要继续查办?这条路明显是一条死路。” 宁息风似乎不愿意多说,他眉头紧锁,却并不说话,唐明泽也不明白宁息风的意思,倒是没说话。 苏锦时却是有些了然了,若真是如此…… 她看了宁息风一眼,他所有的行为都可以解释了,这样对他是否太过残忍了呢? 苏锦时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说什么,拉着年素的手便想离开,刚走几步,年素却停了下来,她犹豫了一会,却还是摇摇头继续步伐了。 宁息风的心情不是很好,唐雅欣便留下来陪着他,唐明泽和徐志也离开了书房。 苏锦时到了房间,却不想就这样待在屋子里,便说:“素素,我觉得有些闷,我们出去走走吧。” 年素点头,她似乎有些话要说,却没有开口。 两个人在街上随意的逛着,偶尔买些糖人吃,苏锦时的兴致却一直不高。 “锦时,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年素一边舔着糖人一边问道。 阳光下的年素穿着素色衣服,却已经不似最初那样瘦弱了,苏锦时拉着她的手,捏了捏,笑道:“现在手上都有写肉了。”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心里便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瘦弱的姑娘,可如今,瘦弱的姑娘也渐渐变胖了。” 苏锦时的眼中带着笑意,年素却拉住她停了下来,“你有心事。” 年素的语气坚定,苏锦时的笑容有些僵在嘴边,她伸手摸了摸年素的头,说:“去别的地方说吧。” 年素跟着苏锦时走了,岚城中虽无风城有特色,好在有个河岸景致还不错,两人走到河岸边后,苏锦时指着一个地方,坏笑着问年素:“你可还记得那个地方?” 年素顺着她的手看去,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在某个晚上两人在这里相拥而吻。 顿时,她的脸就红了,年素轻轻的推了一下苏锦时,“别扯开话题,你最近很奇怪。” “素素,我觉得我们虽然没有到京城,我却已经有一种身在京城的感觉,这样的感觉让我想逃。”苏锦时的声音有些轻,年素却听得清清楚楚。 “不光是这两个案子,更是宁息风的犹疑,还有许多细小的事情,让我觉得浑身发冷。” 她说的越来越轻,年素伸手抱住了她,安抚道:“别害怕。” 苏锦时将头埋在年素的发间,呢喃道:“我怕你有一天不在了,这样我会为我的选择后悔一辈子。” 苏锦时断断续续的将自己的猜测都告诉了年素,年素一边安抚着她,一边说:“既然如此,六皇子已然知道了,如何取舍便看他了,我们已经是六皇子这边的人了,只能盼着他赢。” 苏锦时渐渐平静了下来,却还是靠在她的肩头,“我们也只能相助。” “唉,若这些案子都是一个套,只是为了让六皇子上钩,那那个人究竟能获得什么利益呢?”年素说道。 “也许那个人不是为了利益,只是为了让自己开心,看着我们在他的棋盘上挣扎难过,或许只是为了这种乐趣吧。”苏锦时淡淡的说道。 这让她想起了上一世她遇见过的一个人,永远冷静的看别人癫狂的一个人。 苏锦时摇了摇头,将那些回忆都抛诸脑后,脑海中却忽然出现了陆静沉的面容。 她心头一跳,陆静沉都来到了古代,难道那个人也……? 光是这样一想,苏锦时便觉得背后一阵阴寒,她松开了年素往身后一看,发现谁也没有,才稍稍安下了心。 年素拉着苏锦时在岸边坐下了,她将头轻轻靠在苏锦时的肩头,两手握着苏锦时的左手,细细的触摸她手上的纹路。 “锦时,六皇子似乎已经做了决定,只是,那位陆姑娘和你变成了彻底的敌人,你……”年素的声音有些迟疑。 苏锦时握紧年素的手,“我对她已经没有了感觉,我只是觉得很可惜。” “她本是能够有所作为的人,如今却在那样的人身边。” 苏锦时的语气中带着惋惜,却没了其他的感情,年素的手指拂过苏锦时的手。 “或许她也有什么苦衷呢。”年素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苏锦时转过身,笑意盈盈的看着年素,低声说:“素素,你是不是在吃醋。” 虽然是问句,却是以肯定的语气说出来的,本以为年素会否认,却不想她笑了笑,大方地承认,“嗯,我吃醋了。” “却也没有那么难过,因为我相信我们有未来,而你和她只有过去。”年素笑眼弯弯的看着苏锦时。 苏锦时凑过去吻了吻年素的唇,低声说:“我知道。” 苏锦时离开了年素的唇,年素却凑了上去,轻轻地吻着苏锦时,两人很久没有这样的亲昵了,苏锦时心念一动,双手抱住了年素,将她慢慢放倒。 年素躺在地上,而苏锦时慢慢的俯下身,准确的吻住了她的唇,许久未尝的香醇。 好在两人周围有一些青草挡着,不至于太明显。 苏锦时的吻绵长而又柔和,年素的身体渐渐失去了力气,她双手勾着苏锦时的脖子,任她吻着,任她的手探入衣内。 ** 苏锦时和年素到了傍晚才回到徐志的府上,正好到了用晚饭的时间。 两人坐了下来,只觉得气氛有些奇怪,尤其是唐雅欣和宁息风之间,两人识趣的没有说话,安安静静的吃完了晚饭。 各自回了房,苏锦时才坐下没多久,便有人敲门,开门一看,见是唐雅欣,苏锦时也没有觉得意外。 倒好茶后,唐雅欣还没有说话,苏锦时便微微的笑着看她。 “锦时,我觉得他没那么喜欢我……” 唐雅欣的语气有些委屈,苏锦时却忽然笑了,她似乎看到了以前的唐雅欣的影子。 “怎么说?”苏锦时喝了一口茶,问道。 “上次我和他谈过,也讲我经历的事告诉他了,本以为他会离我而去,不想他却一直安慰着我,发誓一定要抓到凶手,当时我真的很感动……”唐雅欣的声音有些轻,没了以往的那种自信和底气。 “本以为我们关系已然进了一步,但发现他依旧是那样,有什么事都自己放在心里,不曾和我说……”唐雅欣眼眸低垂,喝了一口茶。 苏锦时心里想着,自己竟成了调节他们感情的知心姐姐…… “六皇子本就是这样,你也不能期盼他一朝一夕便能改变,有些人的感情便是这样,深埋于心,不肯透露半分。”苏锦时笑着说。 唐雅欣撅了撅嘴,没说话。 苏锦时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呀,以后要多笑笑才好看。” 第八十八章 “你呀,以后要多笑笑才好看。” 唐雅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她看向窗外,瞧着那随风飘荡的柳枝发呆,良久,她才说:“我都快忘了我以前的模样。” 苏锦时听了此话,只觉得有些难过,她伸手覆上唐雅欣的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劝慰她。 过了一会,唐雅欣吸了吸鼻子,低下了头。 苏锦时看着她的样子,有些犹豫地说:“雅欣,你想好以后的日子了吗?你已经决定要跟着六皇子了吗?” 唐雅欣默了默,她明白苏锦时所说的跟着并不是简单的追随,而是当他的妻子或者……妾。 她没有说话,苏锦时便继续问道:“雅欣,你也很清楚……六皇子她并不是普通人,那种生活真的是你要的吗?” 唐雅欣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将头低得更低了,屋外的秋蝉还在叫着,只是那声音再不如夏天时那般活力了,每叫一声都觉得是最后一声。 “可是他现在对我很好。”唐雅欣的声音很轻,并不那么自信。 苏锦时叹了一口气,她笑了笑,“好啦,别想了,一切都还没影呢。” 苏锦时想,也许她不应该这样问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而作为朋友的她无法为她的人生做主。 ** 过了几天,徐志给宁息风带来了消息,也是私下调查的,所以给宁息风汇报的时候也是采用了书写的方式。 苏锦时和唐氏兄妹还在调查那已经断了的路线,几个人越发提不起劲了。 在几个人快要放弃的时候,宁息风忽然让他们去书房议事,只是议事的地点却不在府中。 几个人先后来到了城中一家普通的茶楼,会选择这家茶楼的原因是,茶馆二楼有雅间,却并不是房间样式的,而是用珠帘隔开,虽是如此,每个雅间相隔了一段距离,若是低声交谈,基本听不到隔壁雅间的声音。 一刻钟的时间,几个人陆陆续续的到了,宁息风是最后一个到的,他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唐明泽有些紧张地问他。 宁息风没有急着说话,他缓缓落座,又喝了一口茶,才低声说,“你们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有人在跟踪?” 此话一出,席间皆是惶然,却也没有太露声色,苏锦时和年素来时倒是没有发现有人跟踪,只是两人看了看其他人的脸色,皆是有些不佳,便也猜到了一些。 “锦时和年素没有人跟踪吗?”唐明泽问道。 苏锦时和年素点了点头,“我们两个都没有发现。” 宁息风喝了一口茶,“跟踪倒并不是重要的,即使他们有人跟踪,他们也无法知道我们到底在做什么。” 苏锦时听了,便也没在意这些,“你是不是有什么新线索了?” 宁息风难得的笑了一下,他将手放在膝盖上,“不是新线索,而是我基本可以断定凶手是谁了。” 在座的几乎都是满脸的惊讶,只有徐志的表情有些难以捉摸。 宁息风继续说:“我前几天让徐大人调查这城中有几户人家养着鸽子或者其他可以较快同别的地方通信的工具。” 他这么一说,苏锦时等人恍然大悟,他们之前办的案子的凶手家中便有信鸽,虽有些巧合,却也不能说是一种证据。 只是,若是有了怀疑对象,那这件案子定然好查许多了。 “这般甚好,只是不知道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别的更确切的证据?”唐明泽面露笑意。 宁息风摇了摇头,语气却比之前轻松了很多,“还没有,我们若是朝着那条线索查,定能查到些什么。” 苏锦时终于也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倒是忘了还有信鸽这回事,只是你找到的这嫌疑犯,是不是我们周围的?” 宁息风终于又严肃起来,“确实,此人是衙门中的衙役,名叫周林,长得十分不起眼,却是衙门中公认的踏实能干。” 苏锦时慢慢的回忆,却也想不起来衙门中有这号人物。 “若是白玉姑娘是被那周林掳走,那她定然还在某个地方,若是我们找到了白玉姑娘,能否作为证据?”年素忽然开口说道。 唐明泽皱了眉,摇头道:“恐怕不能,白玉姑娘虽是被他掳走,却也不能直接证明周林便是杀人又分尸的凶手,只能证明白玉姑娘是被他掳走了而已。” 苏锦时也点头,“我们不能操之过急,若是急了恐怕会误事,我们还是暗中查找证据。” 在座的都点了点头,终于觉得这案子进行了一半,只要找到切实的证据便能将周林逮捕了。 “你们还记得前两个犯人都将被害者的一些东西保留在自己身边,若是那周林也是如此,那我们便能很快将他逮捕了。”苏锦时开口说道。 许久没有说话的唐雅欣突然发言道:“这虽然是前两个犯人都有的特点,却不能将其归结到这个凶手上,这两起案子我们都得谨慎对待,无论是因为什么,都不允许我们有半点差池了。” 说完,唐雅欣看了一眼宁息风。 唐明泽也点了点头,“切莫打草惊蛇。” 这次议事结束的很快,宁息风只是告知了一下疑犯的身份便很快离去了,而徐志也很快离开了。 苏锦时知道了有疑犯,心情一下子放松了,她拉着年素的手,笑着说:“素素,我们去外面逛逛吧,很久没给你买衣服了。” 年素含笑看着苏锦时,点了点头,却说:“去买几匹布,我给你和小豆子做衣裳。” 苏锦时眼睛亮了亮,伸手摸了摸年素的头,“好,我们去买,只是不能让自己太累了。” 两个人牵着手离开了,茶馆中只剩下唐明泽和唐雅欣两个人。 唐明泽皱起了眉,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问道:“雅欣,你已经决定了吗?” 唐雅欣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唐明泽却有些烦躁的将茶杯盖盖上,“雅欣,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那个敢爱敢恨的小姑娘真的已经消失了吗?” “哥哥,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每天晚上睡觉前,那天的画面都会浮现在眼前,每天都很难睡着,睡着后却又开始做梦,哥哥……”唐雅欣顿了顿,抬起头看向唐明泽,眼中的迷茫让唐明泽心头一疼。 她说:“我不知道怎么回到以前的我,我甚至快忘了以前的我是怎么样的……” 唐明泽手里抓着茶杯,之间发白,他很想和以前一样摸一摸她的额头,然后轻松地告诉她,傻丫头,这都会过去的,过几天你还是以前那个没心没肺只知道笑的傻姑娘。 可是现在,这些话,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甚至不知道对于唐雅欣,这些事情会不会过去。 ** 苏锦时和年素在布料店挑了很久,终于挑中了两匹布,一匹是深蓝色的,准备给小豆子做一件新衣服,另一件事淡青色的,准备给苏锦时做一条裙子。 年素买完布心情很好,走在路上脚步都十分轻快,苏锦时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看着她牵着自己的手东看看西看看,只觉得时光静好。 两个人又逛了逛,给小豆子买了桂花糕,又买了小糖人,直到夕阳西下时分才回了徐府。 回到徐府后,府上的气氛便有些奇怪,苏锦时和年素的笑容还在嘴边,看到府内下人匆匆行走似乎很忙碌的样子,两人的笑容淡了下去。 将东西放回房间,便有人将两人叫到了府内的一处地方,苏锦时和年素本还觉得有些奇怪,一直到了她们才知道为何府内的气氛奇怪。 那地方是周林的住所,屋里一片凌乱,很多东西都被翻了出来,纸张散落在地上,苏锦时随便捡起了一张纸,一看,只觉得浑身发冷。 这些纸张上面画的都是残肢。 若是猜的没错,应该都是那些被害者的残肢。 屋子里隐隐有哭声,苏锦时抓着那张纸,力道变重,她走入里间,却看到地上一滩血,而血中却躺着一个人,旁边有一个身穿白衣的姑娘,衣服已然被血浸染,只是她却毫无知觉,她满脸惊恐的看着地上的人,左手僵硬的握着一个匕首。 宁息风和唐明泽都已经到了。 “死的人,是周林?”苏锦时听到自己的声音充满着不可置信。 宁息风点了点头,他转过头淡淡的看了几个人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也许我们之中有人是他那边的。” 苏锦时心里咯噔一下,她立刻想起自己和陆静沉的关系。 宁息风这是在怀疑她吗? 或者说,他谁都在怀疑。 苏锦时看向呆坐在地上的那个姑娘,她的表情依旧是呆愣的,一直到有衙役将她拉起来,大声喊道:“你就是凶手!是你杀了周林!也是你将城里的人杀害并且分尸!” 这一嗓子将现场的人都拉回了现实,被拉起来的姑娘突然拼尽全力反抗。 “不是我!我没有杀人,我真的没有杀人!” 衙役可能没料到一个姑娘的力气有这么大,一下子被推开了,随后那衙役便恼了,大声说道:“如今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想要抵赖吗?” 那姑娘又被衙役抓住,凄厉的哭着,“我没有!我是被他救出来的,他答应过我,要给我一个美满的生活……我真的没有杀人!” 苏锦时这才敢确定,这姑娘就是失踪的白玉姑娘。 第八十九章 公堂上,白玉跪在地上,面色苍白,身体瑟瑟发抖,她空洞的看着地板,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成杀人凶手。 “跪着何人!与周林是何关系!速速从实招来!”徐志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 消息传得很快,衙门外面已然为了许多群众,皆是在窃窃私语。 “就是这个姑娘将衙门里的一个衙役给杀了?”一个中年妇女指着白玉说道。 “是啊,据说是人赃并获呢!”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说道。 苏锦时听了转过头看了一眼那个年轻的男子,却见他衣冠整齐,似是书生模样,心中留了一个心眼。 “啧啧,这姑娘瞧着这般瘦弱,竟能将一个衙役杀了,真真瞧不出来。”那中年妇人倒是在惊叹这件事。 那书生听了嗤笑一声,“这姑娘和那死者的关系可不一般!” “肃静!”徐志大喊一声,语气中已有不悦,那中年妇人和书生便不再议论了。 白玉耳中听着身后人的议论,整个人更加紧张了,她抬头看徐志,有些慌乱的说:“不是我!我真的没有杀周林!真的不是我……” 白玉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乎要哭出来,她的裙子上还有周林的血,犹如一朵朵红梅在她的白衣上盛开。 徐志见她似乎是快要崩溃了,他想了想,温声说:“你不要紧张,把你所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切莫撒谎,本官会明察的。” 白玉听了徐志的话,终于渐渐停止了流泪,她泪眼朦胧的抬起头,四是将所有的希冀都寄托在徐志身上了。 她仔仔细细的将自己和周林的过往说了出来。 原来白玉和徐志是青梅竹马,却因为白玉家中穷困,父亲又病重,还有个五岁的儿子要养,白玉母亲才将白玉卖入了青楼,白玉被卖后徐志便有些神志不清,混混沌沌的过了两年,去了衙门当差这才恢复了正常。 等徐志有了些银两便时常去青楼中寻白玉,只是姑娘入了青楼,经了那老鸨的调|教,即使再不愿意却还是身不由己的去服侍那些男人。 徐志却丝毫不在意这些,时常去青楼看望白玉,并给她带一些小玩意儿,却从不和白玉过夜。 他也曾说过要将白玉从青楼中赎出来,却迟迟没有下文。 白玉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么过下去,直到她遇到了高明德和赵良,这两个富家子弟看上了白玉,并痴醉于白玉的身子,有了想要将白玉赎出来的想法。 青楼老鸨通知她这件事时,她整个人懵住了,只是没过多久她便认命了。 入了青楼,她如何还能有资格幸福呢? 就在她准备答应老鸨时,周林却忽然找上了门,他说要带她走,而他也真的带走了她,之后她一直被安放在一个小屋中。 这小屋在岚城外的一个小村里,村里的人都淳朴善良,没有人知道白玉的身份,只知道她是村里的捕快带回来的。 周林每隔三天来一趟,给她带一些好吃的和好玩的,却从来都不碰她,她心中隐隐明白了理由是什么,却从没有问过。 有一日,周林似是很累,去的时候带了两瓶酒,白玉的酒量不错,周林醉了,她却还没醉。 白玉问周林为什么不碰她,周林的回答却让她骤然哭了出来。 她记得他说:我脏,你那么干净,我不想让你也脏了。 那天之后,周林许久没有出现了,她本打算今日去城里看看周林,醒来却发现周林死在了她面前,而她竟是杀人凶手。 白玉的故事说完了,在场都沉默了许久。 苏锦时看向白玉,只觉得她已经平静下来,而她眼中的悲伤却浓的无法化开。 “那你可记得你睡了多久?”徐志开口问道。 白玉皱了皱眉,“我只记得我昨天傍晚就睡了,醒过来的时候便看到周林……”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察觉出了不对劲,若她不是凶手,那肯定是有人对白玉下了药,并且将她搬入了府中,刻意造成的犯罪现场。 “你昏睡了一天一夜?”徐志再次确认道。 白玉也隐隐发现了不对劲,却还是点了点头。 “你昨日可有见到形迹可疑的人?或者说你可还记得昨日你吃的食物喝的水可否有不对劲?”徐志严肃的问道。 白玉想了想,摇头,“我昨日吃的都是自己做的,喝的也都是平日里和的,并没有什么异常。” “大人,我真的不是凶手!周林将我从青楼中解救了出来,我怎会对他恩将仇报?况且我和他是青梅竹马!我怎会……”白玉越说越激动,眼泪也不自觉流了出来。 她站起来几乎要冲到周林面前,被一旁的衙役及时地拦住了。 旁观的几个人都皱起了眉头,看着白玉的模样倒不像是骗人,若是凶手有意嫁祸白玉,那必然是周林的熟人…… 想到这里,苏锦时眉心一跳,莫非分尸案的凶手不止一个? ** 白玉入狱了,徐志正派了人去白玉住过的那个小村子调查,苏锦时和唐氏兄妹觉得很可疑便也跟着一起去了。 案子进行到这里,大家也都觉得距离破案的日子不久了。 一路上,苏锦时都在想着白玉的说辞,瞧她的模样确实不像凶手,却也不能排除她演技太好…… 只是这周林死的太过突然,正巧就撞在他们知道凶手的那天,这未免太过可疑。 苏锦时回想了一下他们这几个人,唐氏兄妹和宁息风关系一直都好,剩下的就是她和年素以及徐志。 徐志是这个城里的知府,而且非常想破这个案子,宁息风也将秘密任务交给他…… 她摇了摇头,不想再想这些事了。 “锦时,你是不是在想六皇子可能开始怀疑你了?”唐明泽忽然低声的说道。 苏锦时转头看向他,倒是不隐瞒,直接说:“是的,因为我和陆静沉的关系,或许会让他不那么舒服。” 唐明泽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苏锦时却是一派坦然的看着他。 良久,唐明泽笑了一声,“其实他没有怀疑你,他在怀疑徐志。” 苏锦时一愣,她回想了一下徐志的所作所为,只觉得像一个正常知府都会做的,她皱着眉问:“当真?徐志看起来……” “看起来是那样,我们却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样。”唐明泽打断苏锦时的话。 他看向前方,面沉如水,他说:“但凡做官的,便不能用第一印象来判断这个人,或许今天还对着你笑的人明天就会捅你一刀。” 苏锦时抿了嘴没说话,她确实不明白唐明泽所说的,她过过最底层的生活,也经历过一些挫折,却从未真正见过这样的人。 到了那个小村子,苏锦时只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最初的那个桃花村,似乎只要她推开其中的一扇门,里面就有苏信和赵氏,还有苏怀瑾和孙氏。 她曾经那么想逃出那个村庄,如今却好像有些怀念了。 只是她也清楚的明白,她再也回不去了。 几个人来到白玉的住所,苏锦时和唐氏兄妹进去看了看,屋里只有一个灶头,一张桌子和四条长凳以及一张床,地面是泥土,墙壁也十分老旧。 根据邻居的描述,白玉来这里大约有一个月了,因着相貌好,人又十分随和,和村里的人关系都不错,他们都以为白玉是周林过门的妻子。 苏锦时走出这房子,心情有些复杂,这房子像极了年素以前的家,连布局都有些像。 好在没有带年素一起来。 苏锦时出来的时候,正好隔壁有个男子也走了出来,男子手中拿着镰刀,看样子是要去菜地里割菜。 苏锦时走了过去,笑着问他:“你现在要去田里吗?” 那男子看到苏锦时从白玉的屋子走过来,面上浮现了一丝警备的神色,他说:“你是何人?” 苏锦时继续笑着,却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我是跟着来瞧瞧的,我和白玉的关系不错,听闻她出了这样子的事很是担心,却也相信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来此处也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证据。” 那男子一脸的不相信,“你和她关系不错,怎的从来没来过此处看过她?” “这件事情比较复杂,当初白玉失踪了,我找了许多地方都没有找到,今日才得到了她的消息,却不想……” 说着,苏锦时便低下了头,假装拭泪的模样,那男子想到自己曾听过的一些传闻,有些相信苏锦时了,他叹了一口气,说:“之前也是有人来找过她,却不想几日之后便发生了这样的事。” 苏锦时一挑眉,心知自己问到了什么,却也没有着急,她吸了吸鼻子,说:“或许也是白玉的朋友,和她关系好的姑娘蛮多的,约莫也是她不见了,找到这里的。” 那男子面色有些奇怪,他喃喃地说:“可是,那分明是个男人……” 苏锦时听了,心道果然是有人嫁祸于白玉的,她装着有些迷茫的抬起头,“男人?可是和白玉交好的男人几乎没有啊。” 这句话总算是让那男人变了脸色,他立刻摆摆手,握紧了镰刀,有些着急地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那男人便离开了。 苏锦时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倒也没急于去询问什么,现在询问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第九十章 等到了约莫黄昏的时候,大家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苏锦时没有马上将自己得到的消息说出来,等回到了府上,一起调查的人都离开了,苏锦时才将自己与那男子的谈话告诉了唐氏兄妹。 这案子其中一定有问题,只是他们却不得其解,莫非分尸案真的有两个凶手? “雅欣,当时你去问仵作时,仵作有没有说这个案子的凶手会有什么样的特征?”苏锦时忽然问道。 唐雅欣摇了摇头,“这个倒是不知道,只是那仵作似乎也有些不确定的模样,只是我当时并没有多问。” 苏锦时皱了眉,有些急地问道:“什么不确定?” 唐雅欣似是认真的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他说这些断肢在切割方面似乎有些不同,我当时只觉得太恶心了,一眼瞧上去都差不多,也就没有再问什么。” 听了她的话,更加印证了苏锦时的想法,“若真如你说的,那这分尸案可能不止一个凶手。” 唐明泽皱了眉,他说:“锦时,此话当真?若真是如此,这周林可能是他曾经的同伴杀的,而我们也不能确定到底有几个同伙。” 苏锦时点点头,嘴角却微微上扬了,“我们的确不能确定有几个同伙,但或许仵作可以估算,这个案子证据太少,若不是周林的死,我们还没有办法这么快找到线索。” “我们先去看看六皇子在周林的房中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吧。”苏锦时笑着说道。 三个人加快了脚步,他们回到府中已经是星辰点点,他们走了没过都久便见到了年素。 “你们几个一定还没吃吧,快去吃一些东西,我给你们留了一些饭菜。”年素走到苏锦时身旁,笑着说。 三个人想了想,也便点头了,等他们到了饭厅,却见到宁息风也风尘仆仆的走回来,面容似是沾上了灰尘,头发也有些乱了。 苏锦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宁息风,忍不住笑了出来,开口问道:“你这是去泥土里钻了吗?” 宁息风赏了苏锦时一个凌厉的眼风,只是在这样的装束下,着实没有什么威严,他拿着桌上的水杯猛地灌了几口。 “这周林房中竟有密道。”宁息风喝完水缓了一下才开口说,语气中有难言的兴奋。 苏锦时一挑眉,问道:“这密道通到了哪里?” “通到了一个密室,只是里面的东西已经彻底不见了。” 宁息风这话刚落,有人皱眉了,有人却松了一口气。 “彻底不见了?那肯定都是证据,那怎么办呀?证据都不见了。”唐雅欣有些沮丧地说。 “别急,不见了,我们便去寻,只是我们要加快速度,在证据被消灭之前找到。”唐明泽面露严肃。 “这样也正好说明了凶手不止周林一人,只要我们找到在那个密室中的东西,便能证明了。”苏锦时有些兴奋地说道。 “确实是这样,只是,我们并不知道那里究竟有什么。”宁息风淡淡的说。 苏锦时一笑,说道:“那可不一定,今日周林的房间中遍布了一些画纸,我也曾看到过,纸上画的都是断肢,若是我没猜错,那些断肢恐怕都是被害者的,根据住在他旁边的陈平所说,周林房间很简单,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画纸。” “另外,我今日去白玉所住的地方,发现了一件事,曾有人去那个村子里问过白玉所住之处,而那个人就住在白玉家隔壁,他对我还有一些隐瞒,我想这至关重要。” 苏锦时滔滔不绝的将自己所得到的消息都说了出来,宁息风听了以后眉头一松。 “若是如此,那真是太好了。”宁息风紧皱的眉头些微的松开,拿起了桌上的碗筷,开始吃起了饭。 苏锦时也放下了心,一切似乎都有了出路,但她一想,却不能够确定到底有多少个同伙。 苏锦时咽下一口饭,还是决定先不想这个问题,先将眼前的问题解决了吧。 ** 第二天苏锦时是被喧闹声吵醒的,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看窗外,发现太阳还没升起,便蒙头继续睡觉了。 过后,她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人喊着:“锦时,快起来!快起来!” 好像是唐雅欣的声音,因着睡意还在,她装作没听见,转个身又睡了,只是她后面一句话,却让苏锦时怎么也睡不着。 “高明德和赵良都死了!” 苏锦时顿时睡意全消,立刻就从床上蹦了起来,匆匆忙忙的穿衣服,连头发都没梳就开了门,“怎么回事?” 唐明泽看了一眼苏锦时的模样,扶额,“还不清楚,你先把你的眼睛擦擦干净吧。” 苏锦时用手一摸,才发现有一坨眼屎…… 她一跺脚,又跑回屋子,快速的将自己收拾干净了。 “到底怎么了?他们两个怎么会突然死了?”苏锦时皱着眉问道。 “具体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道,只是方才被侍女发现他们两个全身赤裸的死在了床上,下身全是血……”唐明泽简单的说了一下。 苏锦时心头一跳,直觉告诉她这并不是分尸案的凶手做的,恐怕也不是杀害周林的凶手所为。 可能是另一个人的表达方式。 两个混迹青楼又将青楼女子赎出放在一个房子里凌虐的男人,最骄傲的恐怕便是他们的下半身。 而他们的死相可能是他们一辈子没想到的。 宁息风已经去了现场,他去的是高明德的家中,苏锦时便打算去赵良家中。 唐氏兄妹去了高明的家,苏锦时和年素便启程去了赵良家。 带路的是衙门里的一个捕快,年岁已高,两鬓斑白,却还是穿着不快的衣服。 “老人家,你年龄这么大了,还在衙门?”苏锦时有些好奇的问道。 那老人一笑,声音很是苍老,“做了一辈子的捕快,要想离开真是不容易。” 苏锦时也笑了,看着老人走路虽慢,身子骨却还算硬朗,她佯不在意的问道:“老人家,你在衙门这么多年,想必是见了许多不一样的案子吧。” 那老人家叹了一口气,倒是不隐瞒,“确是,只是最近案子忽然变多了,岚城许久没有如此不平静了,在我年轻的时候,岚城还是一座美好又安静的城,却不想如今却成了这样。” 苏锦时也是唏嘘不已,清晨的空气带着些秋意的凉,天空还有星辰闪烁,此时此刻,这座城的确安静而美好。 “希望这座城有一日能够变回以前的模样。”年素喃喃出声。 那老人家不再说话,静静地带着路,好在赵良家离徐府并不远,一会儿便走到了。 还未走进赵府便听到府内人声嘈杂,灯火冲天,仿佛要将全城的人都知道他们家的儿子死了。 老人家表明了自己的身份,门卫将他们几个放了进去,赵良的父亲赵兵赶忙出来迎接,却发现是一个老头子和两个女人,脸色立刻不好了。 “徐知府就拿你们三个来糊弄我?”赵兵的语气很不好,也许是因为赵良的离去,整个人有些单薄。 老人家抬了抬手,说道:“还有衙役在后面,马上就到,这两位姑娘是六皇子手下的人,破案很厉害的!” 听了此话,赵兵的脸色才终于好看了一些,对于苏锦时和年素脸色依旧不好,却还是带着三个人一起去了赵良的房间。 过去便看到已经有人在收拾赵良的房间了,苏锦时立刻说道:“为什么要收拾?若是破坏了犯罪现场怎么办?” 赵兵缓和的脸色又黑了,“犯罪现场?死的是我儿子!难道你要我眼看着他这样而什么都不做?” 赵兵几乎是吼了出来,苏锦时丝毫没有退让,掷地有声的说:“若是破坏了证据怎么办?因此找不到犯人又该如何?” 赵兵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脸已经涨红了,他挥了挥手让下人停止收拾。 苏锦时冷冷的看了赵兵一眼,没说话,直接走进了屋中,她组织的及时,倒是没有破坏太多。 赵良躺在床上摆成大字状,身上盖了薄被,却还是隐隐能够看到有血迹渗出,血迹的位置都是在下体,床上很凌乱,床单上隐隐还有透明的液体,苏锦时隐隐猜到了这是什么。 隐隐作呕。 她四周看了看,没有打斗的痕迹,想来凶手是赵良认识的,唯一有点奇怪的便是地上散落的衣服,几乎都是赵良的衣服,方才那些下人也都是在收拾这些。 苏锦时皱了皱眉,看赵良的样子,似乎是生前进行了一场鱼水之欢,只是同他一起的女子却不见了。 苏锦时看完了,转过身问赵兵,“赵良昨日可有和哪个姑娘行过房事?” 赵兵自然是摇头,他有些奇怪的看着苏锦时,“为何会有此一问?赵良平日里行为检点,断不会做这种事。” 苏锦时听到这句话,差点没笑出声。 赵良? 行为检点? 开什么玩笑。 但是她仔细的看了赵兵的表情,似乎是不想在说谎。 “我儿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事,竟会这样……”赵兵说着竟是要哭了。 苏锦时看着他有些无语,若不是赵兵演技太好,那边是赵良演技太好。 要么赵兵为死去的儿子挣回一点颜面,要么赵兵心机深沉将他所做之事瞒过了所有人。 只是,为什么呢? 第九十一章 过了一会,衙门的衙役也过来了,一直在安抚赵良的父母,苏锦时在房间里仔仔细细的看过,却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赵良的房间很特别,床摆在正中间的位置,而旁边竟是有一个大的阳台,用珠帘隔开,苏锦时走到阳台瞧了瞧,是赵府的花园,正好阳台的地下是一潭幽泉,潭水泛着青色,看起来幽深而隐秘,苏锦时一眼看不出深浅。 花园中争奇斗艳开放的花,花香随着晨风袭来,花朵在晨曦中显得娇艳而柔美。 大约是苏锦时看的太过入迷,没有注意到身后年素来了。 “锦时,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年素开口说道。 苏锦时的眼睛看着那潭水发呆,她只觉得一潭水仿佛有一种奇怪的吸引力,让她移不开目光。 “素素,你看这潭水,是不是有些奇怪。”苏锦时呢喃出声,“我觉得这潭水里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 年素听了她的话,也低头看那潭水,不看不知道,一看却是吓了一跳,她紧紧握住苏锦时的衣摆,声音颤抖地说:“锦时,里面……里面是不是有个人?” ** 在太阳从东方完全升起的那一刹那,衙役从那深幽的潭水中拉出了一具尸体,是一个全身□□的女尸。 她的脚上绑了一块很大的石头,也是这个石头让她没有办法浮出水面。 那女子的表情很复杂,仿佛很快乐却又仿佛很痛苦,她的眼睛睁得极大,眼中的兴奋还未褪去,恐惧却已袭了上来。 约莫是在潭水中浸泡过,女尸的身体已经有些浮肿,下半身的伤痕十分明显,伤口已经浸泡的不流血了,肉也毫无血色。 她的头发散乱,沾了水珠贴在脸上,显得她整个人白而纤弱。 赵夫人见此情形直接晕了过去,赵兵神色复杂的看着那具女尸。 “这位死者是谁?”苏锦时盯着赵兵说道。 赵兵的脸色有些发白,却还是说:“她是良儿的贴身侍女。” 贴身侍女全身□□的死去,而赵良亦是如此,他们被发现尸体的地方很近,很容易猜到两人生前在做什么事。 苏锦时仔细观察着赵兵的神色,却发现他并没有慌乱,眼中是真真实实的不可置信。 衙役把这两具尸体都带回了衙门,苏锦时和年素也跟着衙役一起走,等到了府门口时,赵兵却忽然叫住了苏锦时。 “苏姑娘,年姑娘,我知晓你们是六皇子的人,我希望你们可以彻查此事,我决不允许杀了我儿子的人逍遥法外,也希望你们可以还我儿一个清白。”赵兵说的十分诚恳。 苏锦时有些惊讶于他的话语,却还是不动声色的应下了。 一路跟着衙役回到衙门,苏锦时反复的想着赵兵的表现,无论怎么想都不像是在说谎,她越想越烦躁,眉头皱得紧紧的。 忽然觉得手被握住了,软软的感觉让苏锦时有些紧绷的身体软了下来,就连眉头也松开了。 “锦时,别那么烦恼了。”年素软软的开口,晨光下她的眼睛十分澈亮,仿佛天边最后一颗星辰。 苏锦时点了头,心情就真的这么放松下来了,紧绷了一早上,一放松便觉得自己的肚子饿了。 “素素,我肚子饿了,你带钱出来了吗?我早上出门出的急,没带。”苏锦时有些苦恼的说道。 年素笑了笑,从怀中掏了一个小荷包,“就知道你会忘记,我出门带上了。” 到了城中的街道上,两个人到了一个包子摊,苏锦时买了几个肉包子,给了年素两个。 因着时间还早,街上人并不多,这包子也都是刚刚做出来的,十分热乎,苏锦时几乎拿不住,只是她脸上却有灿烂的笑容。 她看到年素拿的稳稳的,看到自己被烫红了的手,有些不满的说:“为什么你都拿得住?难道你的不烫?” 年素笑了笑,摊开了自己的手掌,苏锦时才发现她白皙的手上有许多黄黄的老茧,她立刻皱了眉,也不管自己一只手拿不拿得住,她握住年素的手,轻轻的抚摸她手上的茧子。 “以后所有的粗活累活都交给我来做。”苏锦时有些心疼地说,“你的手这样好看,一定要养的白白滑滑的。” 她仿佛在自言自语,年素却笑得很开心,她反手紧握了一下苏锦时的手,低声说:“那我们要不要去买些鱼油?嗯……” 年素顿了顿,踮起脚尖,在她耳边轻声说,“如果我的手软滑一些,你是不是会舒服些?” 苏锦时听了这话,脸突然爆红…… 舒服些…… 她的素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这么…… 以前那个纯洁善良的素素呢? 莫非是她们最近没有行过房事,所以素素…… 苏锦时越想脸越红,完全没有在晚上时厚脸皮,她的耳朵红红的,不知是被年素的气息喷热的还是因为自己害羞。 年素看着苏锦时从脸到脖子都红了,乐不开支的说:“锦时,你的脸好红。” 苏锦时自然是知道她脸的温度,烫到让她觉得手中的东西都没那么烫了。 年素一口一口的吃着肉包子,还时不时将包子里的汤汁吸出来…… 吸出来…… 吸出来…… 她脑海中却浮现了不该出现的旖旎画面…… 苏锦时觉得她要发烧了。 起因就是眼前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 苏锦时这顿早饭吃的很不是滋味,而年素却吃得很香,破天荒的吃了两个包子。 而苏锦时却一个也吃不下…… 两人到了衙门,正好碰到了宁息风和唐氏兄妹,唐明泽看到苏锦时拿着包子,满脸通红,想吃又不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包子和你有仇?” 苏锦时白了他一眼,不是有仇好吗?她现在都快没法直视肉包了…… 肚子还在叫,苏锦时看了看手里的肉包,已经有些凉了,她紧闭双眼一鼓作气全部吃完了,几乎是嚼都没嚼就吃了下去。 年素笑出了声,却不忘掏出手帕,帮苏锦时擦去嘴角流出的汤汁。 年素一碰到她,苏锦时的脸又红了,她扯过年素手里的手帕,自己胡乱的擦了一番,然后放入了自己的怀中。 “锦时,你怎么这么害羞了?”年素歪着头笑说。 苏锦时咬牙看着若无其事的年素,低声说:“还不是因为你,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这话一说,连年素的脸都红了。 “你们两个今天怎么回事?一个接一个脸红,莫不是昨晚发生了什么?”唐雅欣一脸戏谑的说。 一旁的宁息风听了此话,顿时被口水呛到,咳嗽个不停。 雅欣怎么也……这么……奔放…… “好了好了,别站在门口了,先去找仵作问问吧。”唐明泽正色道。 几个人也正了脸色,一起进了衙门。 一路上,唐明泽将他们在高明德府上查到的事都说了一遍。 果不其然,高明德房间里一处隐蔽的暗室中也发现了一具浑身□□的女尸,而高明德的父亲就像赵良的父亲一样,一直觉得自己儿子是一个行为检点作风端正的人。 说话间,便到了停尸房。 仵作正在对四具尸体进行仔仔细细的检查,因着这停尸房并不大,而最近发现的尸体太多,以至于这里排的有些满。 苏锦时走到最里面,发现里面都是一些断肢,她一直走出来,便是周林,高明德,高明德侍女,赵良,赵良侍女。 仵作似乎是有些苦恼,他反反复复的看着今日发现的四具尸体,一会儿又扶额,一会又皱眉的。 “这四具尸体有什么不同之处吗?”苏锦时开口问道。 那仵作早已认识了这几人,明白几人的身份,也没有隐瞒,“这四具尸体身上的伤痕都很奇怪,似乎是随意割的,可每刀都割的恰如其分,看着很凌乱,每一刀的长度却都是一样的,而地方也几乎一样……” 几个人听了,都是一惊,下意识的看这四具尸体,因着都擦过了血,所以可以清晰地看到伤痕,也很清晰的看到这四具尸体的伤痕所在地几乎一模一样。 苏锦时被骇的退后了几步。 这种感觉尤其熟悉。 她记得以前她还在现代的时候,陆静沉身上会时不时的出现细小的伤痕,每次都是她帮陆静沉上药,而她问她,她总是说不小心碰到的。 她处理的久了,也感觉到这些伤痕的与众不同,它们几乎都是一个长度。 只是太过细小,几天就愈合了,伤疤都没有。 而现在,这些人的尸体也是这样,都是伤在下半身,而且长度都一样。 这让苏锦时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个男人,那个她只见过一眼却怎么也忘不了的男人。 大约是苏锦时的脸色太过不好,年素有些紧张的握住她的手,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苏锦时甩了一下头,将那些回忆都甩到脑后。 不会这么巧的,怎么可能就穿越到一个时空,即使这么巧,他们又怎么可能再次相遇。 “那你觉得这些人和分尸案的凶手是一个吗?”宁息风忽然开口问道。 那仵作见是六皇子在问自己,也不敢说的肯定,只模糊的说:“小的不才,直觉上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凶手,另外,小的认为分尸案的凶手不止一个。” 第九十二章 仵作这话一出,众人都点了点头,苏锦时有些困惑的说:“既然你有此猜测,为何不禀告徐大人?” 仵作皱了皱眉,他说:“我禀报了,但徐大人却没有往这个方面查,我便以为徐大人认为我的猜测是错的。” 唐明泽和宁息风互看了一眼,说:“没有往这个方面查?” 仵作点了点头,“是的,我同衙门的衙役说了,却从没有展开过调查。” “这些断肢虽然已经被截断,但从切面来看,的确是出于不同的刀法,而且方式也不同,如今送来的这些断肢,我都一一查看过了,至少是有两个凶手的。”仵作继续说。 苏锦时说:“你同衙门的衙役说的?你可还记得你和谁说的?” 那仵作捋了捋胡子,想了一会儿才说:“倒是和两个说过,一个便是那死去的周林,另外一个是王宁,两个都是衙门里可靠的衙役,所以我有什么发现页都告诉他们的。” 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莫非便是那王宁? 真的这样容易就找到了凶手? “那周林已然死去,而在他房间搜出的那些东西表明他绝不可能是可靠的衙役,你想清楚一些,你真的只告诉了周林和王宁?”宁息风认真的问道。 那仵作似乎是被他这样的态度吓到了,说话也有些结巴,“是……我记得,确……确实是他们两个。” “他们和我关……关系也不错,所以我有什么发现都和他们说。” 仵作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几乎快听不到了,而这停尸房内极为安静,众人都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苏锦时呼出一口气,将心中的怒气压下,咬着牙说道:“那周林如今已经死了,而你却什么也没有说?经过了周林的事,你难道还觉得他们两个是无辜的吗?” 那仵作听到苏锦时这样的声音,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一步,却想起了自己当时问王宁时,王宁同他说是分尸案的凶手来杀的,当时他还骂骂咧咧的说了那凶手几句,如今想来真是后怕。 突然,那仵作朝着宁息风跪下了,“六皇子!我……我真的是被他们两个蒙骗了啊!我……” 宁息风抬手揉了揉眉,对着唐雅欣和唐明泽说:“雅欣,你去通知徐志,现在审案,明泽,你去将那王宁抓过来。” 那仵作听了话,一下子瘫软了下来,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竟成了分尸案的帮凶。 ** 公堂之上。 徐志匆匆忙忙开审,闻风而来的百姓很少,白玉被传上了公堂,王宁也被唐明泽抓上了公堂,那仵作哆哆嗦嗦的跪在一边,根本不敢抬头看徐志。 “升堂!”徐志一拍惊堂木,大声喊道,随即而来的便是衙役的“威武”声。 徐志看着跪在地上的王宁,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来的一路他已经听过唐雅欣简述他们的发现。 他猜测过很多人,却独独没有想到王宁,或者说,在周林死后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只是他有些不愿意相信竟然是王宁。 王宁是什么时候来衙门的呢? 好像比他还久,在他上任之前,前一任知府便同他说过这衙门中可以信任的人,而其中便有周林和王宁。 “威武”声逐渐停止,徐志的回忆也慢慢停止了,他盯着跪在地上的王宁,语气十分严厉: “王宁,你可认罪!” 王宁抬起了头,脸上浮现笑意,他说:“小的认罪。” 也许是王宁认罪认得太快,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觉得他们抓错了人。 徐志也是愣了,过了一会才说:“那将你杀人分尸的过程说说吧。” 王宁笑意依旧,眼中的快乐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我和周林一起犯下了许多案件,却因为在衙门当衙役,所以都没有查到我们身上,我们从人群中随意寻找目标,确定后将其俘虏,带入周林房间的暗室,开始进行分尸,我们当然不是随意的分尸,我们对他们足够尊重,先将需要分尸的部位画出来,仔细地画出切面,以及长度,用几分力道可以一刀坎下,都详详细细的记录,所以我们从不让他们有一点痛苦。” 王宁眼中的笑意更加明显了,带了一种奇异的感觉,让在场的人身上的汗毛根根竖起。 “嗯,他们没有一点痛苦,我们将他们身上的肢体砍下后,仔细地保存着,仔细的欣赏着,你们可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一种美比得上残缺的美。” 王宁的眼神越来越痴迷,苏锦时却隐隐觉得想要呕吐。 “行了,既然如此,周林,高明德,赵良等人都是你杀的吧?”徐志皱着眉喊停,手中记录了一些东西。 王宁再一次笑了,“周林是我杀的,但是高明德和赵良却不是我,那并不是我的作案方式。” “周林也不是你的作案方式,你从没有嫁祸过。”徐志问道。 “嫁祸?我若是想嫁祸,能让你们这么快就发现吗?”王宁笑得有些轻蔑,“那只是我自投罗网的一个方式。” “自投罗网?”徐志笔尖一顿,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王宁没有说话。 “你的意思是你的身后还有人?”徐志问道。 王宁依旧没有说话。 徐志皱起了眉,狠狠一拍惊堂木,“王宁,快速速招来!” 王宁没有看徐志,反而看向了一旁的宁息风,嘴角牵起嘲讽的笑,“有一个人给了我这样的快乐,却又剥夺了我的自由,而如今我要放弃快乐寻找自由了。” 他顿了顿,用嘴型说:你真可怜。 说完,王宁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精准的插入了自己的胸口。 众人都被王宁的动作惊到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王宁已经倒在了地上,胸口的血汩汩的流出,不一会儿地上面一片鲜红。 仵作立刻站起来去探王宁的脉搏和呼吸,已然死去。 一个可以精准计算切面和力道的人,若是想死,或许都阻止不了吧。 苏锦时脑中还是他对他们说的那句:你真可怜。 或许,是对宁息风说的。 想到这里,苏锦时余光看了看宁息风,却见他没有一点表情,冷冷的看着地上的王宁。 ** 分尸案便这样了了,与唐雅欣相关的那件案子也随着高明德和赵良的死去不了了之。 明明案子都结束了,苏锦时却觉得心情更加沉重了,不知是因为高明德和赵良的死,还是因为王宁最后选择的自杀。 或许是高明德和赵良身上的伤痕那样熟悉。 到了现在,一起都开始明朗了,从一开始的案子到现在的案子,背后都有一个人。 而这个人他们也猜测到是谁了。 苏锦时坐在窗前的梳妆台上,左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落叶发呆。 她独自想了一会儿,年素便来了,她走到苏锦时身边,见她头发有些乱,便拿起了桌上的梳子,一下一下的帮她梳头。 因为年素的到来,苏锦时闭上眼静静的享受,皱着的眉也缓缓松开了。 等年素放下梳子,苏锦时突然用力拉了一下年素的手,她重心不稳,一下子坐在了苏锦时的腿上。 苏锦时顺手抱住了年素的腰,头埋在她的颈间蹭了蹭,低声道:“嗯,肚子上有肉了,软软的。” 年素笑了笑,右手绕到苏锦时的背后,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她的背,安抚道:“这几日你辛苦了。” 苏锦时深吸一口气,倒是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腰的手缓缓收紧了,她闻着她身上的香味,只觉得很安心,仿佛所有的烦恼都消失了。 “素素,等案子过了,我们便找个小镇安顿下来,我可以开个酒馆,你便是老板娘,怎么样?”苏锦时靠在年素身上,说道。 她的声音仿佛带了一种力量,一种催泪的力量,年素的鼻子忍不住酸了。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久到她还没有认识苏锦时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能离开那个地方,能跟着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一路前行,找到一个美好的地方,一起居住下来,过着最简单的生活。 而因为苏锦时的出现,她的生活好像慢慢的开始变了,以前是单调而重复的,现在她的生活渐渐有了色彩,灰暗的世界里出现了光亮。 “好不好嘛?” 苏锦时抱着她扭动了一下,年素这才回过神来,她也紧紧抱住了苏锦时,轻轻的嗯了一下。 夕阳西下,斜阳洒入屋内,落下一地金黄。 这次他们没有在岚城久留,很快收拾了行囊往京城出发。 一路上,五个人心照不宣的走的很快,不过两天时间便到了京城,宁息风立刻回宫复命了,苏锦时和年素住进了唐明泽和唐雅欣的家。 听了唐家府上的下人说,苏锦时才知道原来唐明泽的父亲就是当朝的丞相。 虽然之前便猜到唐氏兄妹身份不低,却不想这样显赫,以后若是让他们投资他们的酒馆,约莫能卖得很好…… 苏锦时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很快,在下人的带领下到了唐府的客房,苏锦时和年素依旧是住隔壁。 唐府的客房很大,几乎是他们住的客栈的两倍大,苏锦时很快将行李放好,躺在床上舒了一口气,将全身放松,舒缓旅途的劳累。 躺了一会儿,苏锦时便吻到一阵沁人心脾的香味,她被香味吸引,打开了门,却见到旁边的门也打开了,而出来的人竟是—— 苏怀瑾。 第九十三章 苏锦时看到苏怀瑾,一下子就愣住了,毫无预料的就碰到了他…… 两个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另一边的门又打开了,年素走出来笑着说:“锦……” 名字还没叫完,便看到了苏怀瑾,也呆住了,过了许久,才朝着苏怀瑾说:“苏公子?” 这一声让两个人都回过神来,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虽是笑着却有些淡漠,苏锦时倒是没有注意到这点,走到他面前,开心的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怀瑾看向苏锦时的眼神柔和下来,温声道:“我进京科举,中了进士,便留在了此处,正巧在京城碰到了这户人家的二儿子,待我极好,便住了进来,你们怎么会在此处?” 苏锦时睁大眼睛看着他,眼中流露出喜悦之情。 “此事说来话长,来日我们再细说,不过这可真是巧了,你我竟再次相遇了,只是……”苏锦时脸色黯淡了下来,她抿了抿嘴,抬眼看苏怀瑾,低声问道:“爹和娘他们还好吗?” 苏怀瑾见苏锦时的表情,便已明白她想说什么,当下,他笑着点了点头。 “身子骨挺好,只是有时候会念叨念叨你。” 苏锦时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心里早已明白无法回头,有时候她静下来想想刚出桃花镇的时候,竟觉得无比久远了。 分明还不到一年,却觉得已经过了很久。 苏明和赵氏的面容竟都有些模糊了。 苏锦时叹了一口气,撇开脑中的那些胡思乱想,笑着说:“恭喜哥哥中举了。” 她笑的眉眼弯弯,苏怀瑾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以前那个活泼天真的妹妹还在这个世上,只是他看到年素便会想到眼前的这个姑娘已经不再是他的妹妹了。 苏怀瑾眼中的欢欣淡了几分。 这时候,唐雅欣和唐明泽过来了,唐雅欣走倒苏锦时身旁,笑着问:“地方可还满意?” 苏锦时瞥了她一眼,“丞相府的客房,怎么能不满意?” 唐雅欣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才注意到旁边有个陌生男子,虽说陌生,模样却是有些熟悉。 “你便是今年的进士苏怀瑾吧?舍弟邀你入寒舍,但愿未有怠慢。”唐明泽对着苏怀瑾作揖,面上是客套的笑容。 唐雅欣听了哥哥的话,也有些好奇的看着苏怀瑾,只是越看越觉得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公子言重了,小生未及时感谢已是不妥,怎会觉得怠慢。”苏怀瑾的脸上也扬起了恰如其分的笑。 苏锦时看着这两个人的模样,忍不住想翻白眼,她推了推苏怀瑾和唐明泽,说,“你俩也别客气了,这是我哥,苏怀瑾,哥,这两位你也都知道了。” 唐明泽和唐雅欣面上皆是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唐明泽知晓自己家中住了一个进士,是弟弟唐瑞泽新结识的知己好友,却不知道这位知己好友竟是苏锦时的哥哥。 虽说有片刻的惊讶,唐明泽倒也很快反应过来了,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诚。 “想不到还有这一层关系,这世间的缘分可真是奇妙。” 唐雅欣也是张大了嘴巴,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的说:“怪不得觉着这位公子面善,原来和锦时是兄妹,想来是有些相像的。” 苏锦时笑了笑,倒是没说话。 几个人又谈了几句,唐明泽忽然冒出了一句话,“听闻近日京城中时有命案发生?” 这话自然是问的苏怀瑾,而他脸色立刻严肃起来,他点了点头,心想这位唐明泽和唐瑞泽关系极好,自己也经常听唐瑞泽提起他的事,向来是值得信任的,便开口说: “不瞒公子,确实如此,我和瑞泽都在暗中查访此事。” 唐明泽了然的点了点头,想来是从唐瑞泽口中听闻了此事,他低声说:“此事不宜声张,我们去书房谈。” 几个人来到了唐明泽的书房,唐瑞泽已经在房中等候了,将门窗关好后,才坐了下来。 “大哥,这两位就是你之前说的在路上帮助你们破案的姑娘吗?”唐瑞泽没有先自我介绍,反而直接问了唐明泽。 唐明泽皱了皱眉,“莫要无礼,”继而他转头看向苏锦时,有些无奈的说:“这位是舍弟唐瑞泽,平日里便有些骄纵,莫要见怪。” 苏锦时笑着点了点头,“无碍。” “这两位,一位是苏锦时,一位是年素,都曾破案有功,六皇子便将两位收为己用了,暂时住在我们府上。”唐明泽正式的将苏锦时和年素介绍了一下。 苏锦时却是皱了眉,想要反驳,却收到唐明泽有些凌厉的眼神,便将话咽了下去。 唐瑞泽有些迷糊的点了点头,再看向苏锦时和年素的眼神却是不一样了。 而一旁的苏怀瑾却是莫名的嘴角上扬,大约能猜到这一路上发生的事了。 不过也好,她能遇到六皇子和唐氏兄妹便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了,只希望她能一直这样幸运下去。 “话说回来,听闻近日来京城中命案不断?”唐明泽这才进入了话题。 唐瑞泽点了点头,语气有些严肃,“哥哥你出走了大半年了,这大半年中京城便不得安宁,先是皇城内时不时有宫女和太监的尸体出现,久久未能查到凶手,近日来竟是京城百姓中也有类似案件了,若是再查不出来,只怕影响会越来越大。” 一旁的苏怀瑾补充道:“只怕凶手若是迟迟无法查出,会有别的人莫方凶手作案,只怕到时受害者会越来越多。” 唐瑞泽连忙点头,“我和怀瑾都是这么想的,我们也在暗中查探,却查不出什么线索。” 唐明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显然是想起了之前的几个案子,若是将案子都连起来…… 答案是什么,谁也不敢想。 怕只怕京城中已经有人找到了凶手,却没有人敢对凶手怎么样,也没有人敢将凶手捉拿归案。 苏锦时叹了一口气,却是没有说话,她看着唐氏兄妹两人的神色,心中也猜到他们的想法了,她看向唐雅欣身后窗外的景色,已经带了一些冬日的萧瑟,虽说也有繁花盛开,却也抵不上春日的争妍斗艳了。 再过不久,冬日便要来了吧。 苏锦时的余光看到坐在自己身边的苏怀瑾,不知他心中是怎么想的,他刚才中了进士,按理说不该让自己陷入这样的案件中,可是他却十分关注着,在桃花镇时,苏怀瑾确实对案件有兴趣。 可这里是京城,在一个他没有任何依靠的地方。 唐瑞泽为人虽不错,却也没有到可以依靠的地步。 苏锦时皱了皱眉,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散去,这时,她又听到唐明泽说:“现在先不要轻举妄动,一切都跟随六皇子。” 唐明泽这话带了一股破釜沉舟的意味。 他在赌。 苏锦时想。 赌六皇子可以将凶手制服,也赌皇上会明察秋毫,大义灭亲。 ** 凉意来的猝不及防,前几日还是秋高气爽,一场雨之后,温度立刻降了下来,枝头的菊花似乎还没有缓过来,依然开得浓烈。 苏锦时加了一件衣服,终于觉得冬天快要来了。 这几日苏锦时一直呆在唐府,等着他们的消息,只是每个人似乎都是行色匆匆,几乎没有停下来说话的意思,就连唐雅欣都是如此。 年素又买了一些布料帮苏锦时和小豆子做冬天的衣裳,苏锦时每每看到天色暗了,年素还在做着针线活便心疼到不行,连连让她放了下来。 深秋的天气阴雨连绵,下过一场雨后,断断续续的又下了几日。 这晚,苏锦时站在门口看着外面淅淅沥沥下着的雨,心里忽然有些不安,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果不其然,这念头起了还未褪去,苏锦时便看到有个小厮从雨中匆匆跑了过来,跑到苏锦时面前,还未来得及抖去身上的雨水,就说:“公子请苏姑娘和年姑娘立刻去书房一叙。” 苏锦时点了点头,便去隔壁敲响了年素的门,正巧年素刚哄了小豆子睡觉,便随着苏锦时一起去了。 临走前,苏锦时看了一眼苏怀瑾的房间。 灯是暗着的,他还没有回来。 苏锦时和年素撑了伞,匆匆往书房跑去。 雨势忽然变大了,加上风也渐渐起来了,小而薄的纸伞根本无法遮挡,等到了书房的时候,两个人的衣服都已经湿透。 但是苏锦时的心却在砰砰直跳,她看到书房门口的小厮为她们开门,里面灯火通明,甚至有淡淡的书香传出,和外面的潮湿完全不同。 苏锦时和年素拍了拍身上的水,等到没那么湿了才走进去。 所有人都在。 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背对着苏锦时站在书桌面前,但苏锦时知道,那是宁息风——当朝的六皇子。 她对这个朝廷并不了解,却也偶然听到过六皇子并不受宠这样的言论。 苏锦时的头发还在滴水,她和年素站在里面,地上已经有些湿了,屋外雨声很大,带着呜呜的风声,带着一股悲鸣的意味。 “凶手不止一个。”宁息风忽然转过身,开口说道。 苏锦时没有说话,她看着宁息风,似乎想从他的神情中明白他的意图。 第一次,宁息风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目光,苏锦时不安的情绪愈发浓烈,却不明白究竟怎么了。 苏锦时将目光移到唐明泽和唐雅欣身上,却发现他们也是如此,闪躲着。 最后,她看向了苏怀瑾,却见他的眼神异常的温柔。 她从未见到过这样温柔的苏怀瑾,然后她听到苏怀瑾说: “六皇子希望你见一下陆静沉。” 第九十四章 “六皇子希望你见一下陆静沉。” 苏锦时松了一口气,她笑着说:“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吓我一跳,要我见她做什么?” 虽是笑着,但她心中的不安感觉还是没有消退,她看着在座的几个人欲言又止的模样,又看到苏怀瑾阴沉着的脸,只觉得没有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宁息风看着苏锦时,沉声说道:“这件事并非易事,你若是拒绝也无可厚非,我们不会怪罪于你。” 苏锦时面上还是带着笑,却已经隐约有些明白宁息风要她做什么了。 “锦时。”宁息风喊了一声,软了语气,“陆静沉,现在是四皇子宁祁月的妾,四哥很宠着她。” 苏锦时愣了愣,似乎是没有听清楚宁息风的话,下意识的问道:“你说什么?” 宁息风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再重复一遍,只继续说:“四哥宁祁月,就是幕后的人。” 苏锦时紧紧地咬住嘴唇,说不出一句话。 一旁的年素看到苏锦时这样,看向宁息风,皱着眉说:“这又如何?四皇子想让锦时和陆静沉谈什么?” 宁息风面上有些难看,唐瑞泽急了,她站了起来,声音略大的说:“你这是什么语气,当今六皇子指示你们做事,难不成还会亏待你们不成?若是做好了,封赏自然是不会少的!” 唐瑞泽还想说话,宁息风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他看了看在座的几位,面上都有些难堪,他气哼了一声,却没再说什么,坐了下来。 “莫要紧张,我们自然不会让锦时有危险,只是……”宁息风顿了顿,表情忽然复杂了起来,“我只想试试看能不能让四哥收手。” 年素上前一步,站在苏锦时前面,说:“六皇子,你的意思是要包庇四皇子吗?” 年素此言一出,在座的人的脸色都变了,一时间,书房里静悄悄的,只有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声,带着大风的呜咽,注定了这个夜晚的不平静。 苏锦时看着年素的模样,第一次觉得这个姑娘不知不觉中变坚强了。 不,她可能一直这样坚强,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包庇。”宁息风呢喃着说出这两个字。 也许在他们看来,息事宁人是最好的结果,皇子犯罪,大约没人愿意抖出来吧。 “六皇子,四皇子是人,但被他害死的那些人就不是了吗?而且如果我们所抓获的那些凶手都是四皇子训练出来的,你们还打算为他包庇吗?”年素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苏锦时有些惊讶的看向年素,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素素。 她一直觉得年素柔弱而温顺,却忽略来了她也有自己的想法,也有她的是非观。 宁息风等人都没有说话,也许是被年素说得有些惭愧,也许只是沉默。 “六皇子,如果可以,我希望锦时不要参与这次的案子。”苏怀瑾忽然跪倒在地,开口说话,他没有抬起头,只是盯着地上。 宁息风退后一步,他看着苏锦时,问道:“由你决定,无论你怎么决定,我不会怪罪于你。” 苏锦时有些涣散的眼神重新聚拢,她看向年素,心里有一股暖流流过。 素素在维护她呢。 只是…… 苏锦时的心沉了沉,脑海中浮现陆静沉的模样,却没了往日的柔情,有的只是疑惑。 若是宁祁月也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那为什么陆静沉会和他成亲,又为何为他做事?而宁祁月是否是她印象中的那个男人呢? 这些疑惑在苏锦时的盘旋,她忽然想起了她和陆静沉分手的那一夜,陆静沉的神情和往日似有不同。 原本她沉醉在分手的悲伤中,从不肯仔细的想着那一夜。 如今她再想,只觉得那一夜的陆静沉和平时不一样。 “六皇子,你可知道怎么才能见到陆静沉?”苏锦时开口问道。 年素一听苏锦时的话,身体一下紧绷起来,她倏地回头,说:“你为什么要去?” 年素的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悲伤,她的眼中有泪光闪动,似乎微风一吹,那泪水就会掉下来。 只是,年素看了苏锦时很久,那眼泪都没有掉落。 苏锦时抿了抿嘴,转移了视线,却看到苏怀瑾也皱着眉看她,似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决定。 苏锦时的眼神暗了暗,她忽然想起了在很久很久以前,陆静沉对她说过一句话。 记得当时,苏锦时和陆静沉刚在一起没多久,两人都处于热恋阶段,一日午后,两人躺在床上诉说着彼此以前的生活。 虽说如此,但基本都是苏锦时在说,陆静沉说得很少。 夏季的蝉在屋外叫得欢喜,她们没有开空调,开了一扇窗,偶尔有风吹进来,吹响了挂在窗前的一个小风铃,声音清脆。 陆静沉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忽然说了一句,“如果我以后和你分手了,一定是不得已的。” 当时的苏锦时一愣,她转头看向陆静沉,却见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天花板,又是一阵风吹来,带来了一些凉意,伴着蝉声,风铃的声音清脆而动听。 苏锦时拉住了陆静沉的手,将自己的头搁在陆静沉的肩上,低声呢喃着说:“我们不会分手的。” “锦时,你真的决定了要去吗?”唐明泽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苏锦时。 他的声音将苏锦时拉回了现实,她顿了顿,又看向年素,却见她已经低垂下眼眸,不再看她了。 苏锦时心底叹息了一声,却还是点了点头,她说:“我想去。” 她想,以前那些她一直逃避着的问题,是时候面对了。 她的脑海中浮现了陆静沉的面容,她的心却再也无法泛起涟漪了。 ** 这几日,年素总是有意无意的避着苏锦时,苏锦时几次想找年素谈谈,却总是没有机会。 宁息风那边安排的差不多了,苏锦时却还是没有机会找年素说话。 去见陆静沉的前一日,下起了雨,天已经彻底冷了下来,空气中浮动着属于深秋的凉意。 苏锦时坐在窗前,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发呆。 就连苏怀瑾进了房间她都没有意识到。 “锦时?”苏怀瑾驻足在离她三尺远处,低声的喊了一声。 苏锦时这才回过神来,她下意识地往苏怀瑾望去,还未来得及拭去脸上的眼泪。 苏怀瑾暗惊了一下,他的眼中浮现一丝心疼,用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语气说:“怎么了?” 一阵风拂过,带着潮湿的气息,让苏锦时觉得自己脸上凉凉的,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流了眼泪,她连忙拿过旁边的手帕,擦了擦。 “我也不知道。” 声音竟也有些哽咽了。 苏怀瑾叹了一口气,却也没有说什么,他坐到椅子上,叹息道:“自从遇到,我们还没有好好聊聊。” 苏锦时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却没有看他,继续看着窗外,“是啊,才过了几个月,我却觉得好像过了大半辈子。” 说完,她嘲讽似的笑了笑。 “你变了不少。” 苏怀瑾的声音随着秋风吹入苏锦时耳中,有一股凉意一直吹到了胸口,有种淡淡的痛意。 “我还以为我永远都不会变,却没先到,自己是变得最多的。”苏锦时的声音很轻,差点淹没在忽然骤急的雨声中。 “爹娘都很想你,他们一直在后悔,当初不该将你放走。爹老了一些,每日喝完了酒,便说:‘当时就不该放那个丫头走,也不知她能不能自己照顾自己,如果再强硬一些,就算她会恨我们,也好过让她一个人去流浪。’” 毫无防备的,苏锦时的眼泪又留下来了。 这一路上,苏锦时很少想到苏信和赵氏,她也从没有愧疚感。 “锦时,你可知道你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你去见陆静沉,就相当于走入了四皇子的范围内,到时候,六皇子能不能保住你还不好说,就像年姑娘说的,六皇子会有这个想法完全是出于私心,四皇子和六皇子小时候关系极好,四皇子也一直保护着六皇子,想必六皇子是顾念到了以往的情分。” “这种情分是你无法超越的,你可知道?” 苏怀瑾的语气有些着急,苏锦时却感觉到有一股暖流流过,她转过头看向苏怀瑾。 她已然泪流满面。 “哥哥,你可知晓那陆静沉同我是什么关系?” 苏锦时没有将自己的眼泪拭去,反而笑了,满脸泪水的笑了。 苏怀瑾眼神复杂的看着苏锦时,却没能说出一句话。 苏锦时站了起来,坐到苏怀瑾对面,她垂下眼眸,说:“陆静沉是我曾经爱过的人,而我却不知道她要和我分手的原因。” “还有一件事,我从未和别人说过。” 苏锦时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我以前有个朋友,她和我关系很好,有一日却忽然死了,因为没有找到凶手,她的案子就变成了悬案,我曾经去看过她的尸体。” “她身上的伤痕和这宫中死去的宫女身上的一模一样。” 苏锦时冷静地说完,还不忘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茶杯中的水泛着热气,苏锦时双手捧着茶杯,似乎是在取暖。 她呆呆的看着袅袅上升的热气,忽然出声问道: “哥哥,你说如果我的好朋友是我曾经爱过的人杀的,我该怎么办?” 第九十五章 “哥哥,你说如果我的好朋友是我曾经爱过的人杀的,我该怎么办?” 苏锦时双手捧着茶,愣愣的出神,她的语气带着迷茫和不知所措,让苏怀瑾忍不住叹息。 也许是雨声骤大,也许是屋外风声渐大,苏怀瑾觉得这一刻的苏锦时无比忧伤。 苏怀瑾伸出手轻轻的覆上苏锦时的头,然后微微抚摸了一下,语气温柔的说:“别想了,既然是前世的事,那边让它留在过去吧。” 苏锦时没有说话,却能感到苏怀瑾的手的温度,比秋风温暖很多。 苏锦时的思绪回到她刚和陆静沉分手时的时候,她曾看过心理医生,不仅仅是因为情感问题,还有关于她好朋友王颖的死亡。 当时她从不敢往深处想,不敢想王颖的死和陆静沉的关系。 她下意识的逃避。 因为长时间的压抑,她晚上无法入睡,最后没有办法了才去看了心理医生,经过心理医生的辅导,她才终于走出了那段过去。 她有些记不得那段日子她是怎么过来的,那段记忆似乎被她选择性的忘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的雨终于小了一些,苏锦时也慢慢的回过神来。 她看到苏怀瑾还坐在她面前,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她便喝了一口茶,笑着说: “哥,你不用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只是有些事我没有办法轻松的放下,既然让我们几个都来到了这个世界,还相遇了,我想天注定要发生些什么吧。” 苏锦时给苏怀瑾倒了一杯水,说:“我还没有见她,你怎么知道我会有危险?况且我想去见她也不是因为六皇子,而是因为我真的有事情要问她。” “我不会去劝他们不要犯罪,他们既然已经做了这么多,便不会因为我一个人的话而突然停止。” 苏锦时放下茶壶,拿起自己的茶杯,却没有喝茶,只是用手指轻轻摩擦着茶杯的边缘。 “六皇子叫我去和陆静沉谈,目的大约也不在于劝解,怕是另有目的,他是一个皇子,想来不会做劝解这样无聊的事,而且,就算他想劝解,大约也不会找我。” 苏怀瑾看着苏锦时,嘴角却微微上扬了,“锦时,你在丞相府说这样的事真的好吗?” 苏锦时无所谓的耸耸肩,“既然他们现在用得上我,那应该不会把我怎么样。” 苏怀瑾摇了摇头,叹息道:“锦时,你的心思太重了,也许理由真的如同六皇子所说的那样简单,我想不到通过这件事,六皇子能够得到什么。” “也许不是他能得到什么切实的利益,或许他只是想试探,试探我对他的忠诚度,试探我和陆静沉之间的感情,或者……” “试探四皇子和陆静沉之间的感情。” 苏锦时的声音很轻,几乎要淹没在雨声之中,但苏怀瑾却听得清清楚楚,他不由得有些惊讶。 不过是几个月过去,她竟然变了这么多。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变得这样不愿意相信别人? 又是一声叹息,苏怀瑾站了起来,他走到窗前,看着屋外的雨落在地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 “锦时,也许你真的想多了。”苏怀瑾说得很轻,几近呢喃,也不管苏锦时听到了没有。 苏锦时放下茶杯,也走到他的身边,和他一起看外面的景致。 凉风袭来,带着深秋的凉意,让苏锦时的脑子一阵清醒。 “哥,在这个朝廷里不能掉以轻心,我想要保护自己和年素,我便不能有所疏忽。”苏锦时看着屋外的雨,低声地说。 苏怀瑾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你这丫头有这样的变化,不知是好是坏。” 苏锦时笑了笑,没有说话。 ** 两人一起看了一会雨,苏怀瑾便离开了,苏锦时走到门口,伸出手,任雨水将自己的手掌打湿。 雨雾中,苏锦时看到一个人匆匆往这边跑,看着模样竟很像年素,苏锦时收回了手,却只身走入了雨中,往那个身影出走。 等走近了,苏锦时才发现此人并不是年素,只是府上的一个小丫鬟。 那个小丫鬟见自己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吓得差点叫出声,一看是府上的贵客,这才连连作揖道歉: “苏姑娘,对不起,雨雾太大,奴婢没有看清楚。” 那小丫鬟对着苏锦时连连道歉,而苏锦时似乎是还没有回过身,一直不说话,那小丫鬟以为苏锦时生气了,差点没有跪倒在地。 过了一会儿,苏锦时才猛然回过神来,才说:“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你快些回去吧,若是着凉了就不好了。” 那小丫鬟点了点头,便匆匆跑开了。 苏锦时一个人站在雨中,任凭雨水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弄湿。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在雨中淋雨,只是刚才站在门口的时候,她看到雨中的那个身影像极了记忆中年素的身影,像极了她们初见时,她落水后的样子。 那一刻,她只想紧紧抱住年素,想让她不要再生气,她会把自己所有事都告诉她。 一路走过去,她早已做好了放弃一切的决定。 就算她告诉了年素一切,年素依旧不让她去,那她就不去。 乖乖的呆在她身边。 她做好了这样的觉悟,走近时,才发现原来那个人不是年素。 那一瞬间的感觉她无法形容。 突然,苏锦时觉得自己的心一阵绞痛,这样的感觉她很久没有过了。 她捂住自己的胸口,慢慢的蹲了下去,她用力按着自己的胸口,想减缓一下心的疼痛。 可是却没有办法。 那种痛意随着血液流到了她的全身。 雨忽然又下大了,苏锦时听着渐急的雨声,感受到越来越密集的雨,心头越来越疼,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却融化在了雨水之中。 突然,雨似乎停了,雨声却还在,苏锦时回过头,却看到年素拿着一把素色的伞,站在她身后,为她挡住了雨水。 她的脸有些模糊,也许是因为在雨雾中,也许是泪水模糊了苏锦时的眼睛。 年素也蹲了下来,她从怀中拿出了一块手绢,为苏锦时轻轻的擦去脸上的水。 苏锦时忽然抓住了年素的手,将她往她那处一带,年素毫无防备的装入了苏锦时的怀中,手中的伞也落在了地上。 苏锦时紧紧地抱着她,在她耳边说:“素素,怎么办?我的心好痛……” “怎么办?我的心好痛……” “……” 苏锦时反复说着这句话,带着哭腔,年素的心也跟着皱成了一团。 年素也不再管伞,她双手回抱住苏锦时,轻轻的拍着苏锦时的背,一下一下,十分轻柔,带着安慰的意味,却让苏锦时哭的更厉害了。 不知道多久没有这么哭过了。 雨声伴着苏锦时的哭声,让这个夜变得分外伤感。 苏怀瑾在屋里听着外面的动静,手中拿着一杯茶,却迟迟没有喝下。 等苏锦时哭声慢慢变成抽泣后,年素有些哭笑不得的说:“怎么哭成这样?” 本是在和苏锦时赌气,却没想到竟让她这么难过。 想到这里,年素抱得紧了些。 两人的衣服已经湿的差不多了,年素担心苏锦时生病,便轻声说:“我们回屋吧,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生病了。” 苏锦时的情绪还没有缓过来,却还是点了点头,乖乖的跟着年素回了屋。 年素吩咐了下人准备热水,她带着苏锦时走到里间,拿着干的手巾帮苏锦时擦去脸上和身上的水。 之前未觉得,如今进了屋,才觉得全身冰冷。 好在府上的下人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将热水准备好了。 因着这里只是客房,所以也是寻常所见的浴桶,只是比客栈里的大上些许,下人还贴心的放了些花瓣在水中。 年素见苏锦时呆呆的站着,有些拿她没办法。 “要我帮你脱衣服吗?”年素有些好笑的问道。 苏锦时抿了抿嘴,却是微微的点了点头,年素看着苏锦时可怜巴巴的模样,心里哪里还有气? 年素走到苏锦时身边,忍不住踮起脚尖吻了吻苏锦时的唇,低声说:“我们一起洗吧。” 说完,也不等苏锦时说话,便开始帮她脱衣服,苏锦时穿的不多,很快就脱完了。 将苏锦时送入浴桶,年素这才松了一口气,快速的解下身上的衣服,也钻入了浴桶。 热水伴着花香,让苏锦时紧绷的身体慢慢的放松下来,体温也慢慢的回升,她舒适的靠在边上。 虽然这个浴桶不小,但两个人一起洗还是有些挤。 “素素,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去见陆静沉?”苏锦时的手里把玩着一片花瓣,有些犹豫的开口。 年素靠在苏锦时旁边,她的手指在苏锦时的大腿上打圈圈。 “不是讨厌,只是我觉得你去了会有危险,我不想你再陷入危险中。” 不只是年素的话还是热气的氤氲,苏锦时竟又觉得眼眶开始酸涩起来。 她连忙吸了吸鼻子,止住了那股泪意。 “我知道,如果你不想我去那我便不去。” 苏锦时放下花瓣,伸手将年素揽入怀中,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我不会再做让你不开心的事了。” 苏锦时低声的说。 年素点了点头,双手揽住苏锦时的腰,头却抬了起来,看着苏锦时娇俏道: “锦时,吻我。” 第九十六章 屋外雨声慢慢的停了,风也慢慢变小,苏锦时和年素赤身躺在床上,年素靠在苏锦时的臂弯,一只手把玩着苏锦时的头发,脸颊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 苏锦时侧头吻了吻年素的脸颊,虽说已经答应年素明天不去见陆静沉了,但她心里的疙瘩却还未放下。 许是感觉到苏锦时的心不在焉,年素玩着头发的手顿了顿,说:“锦时,你是不是很想去?” 苏锦时回过神来,不知该如何回答,想了想,还是叹息道:“你若是不让我去我便不去,只是我这心里实在无法放下。” “能和我说说你非去不可理由吗?”年素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苏锦时侧过身抱住了年素,低声说:“别想太多,我去并不是因为想见陆静沉,或者对她还有所眷恋,只是前世里的一些事,我没有弄清楚便无法放下。” 年素没有作声,却往苏锦时的怀里缩了缩。 “前世我有一个好朋友叫王颖,她帮助过我,也一直鼓励我,可是就在我和陆静沉在一起一年后,她忽然死了,明明是他杀,却没有查出来,成了悬案,我曾去看过她的尸体,虽已面目全非,却依旧可以看清楚她身上的伤口。” 苏锦时的语气有些悲伤,似乎是有些不忍说出口。 “那些伤口,和宫里发现的尸体的伤口很相似。” 年素身体僵了僵,依旧没有说话。 “我去见她,只想问问,王颖的死和她有没有关系,王颖死后,陆静沉一直陪在我身边鼓励着我,陪我走出了那段时间,我想知道,若果这一切她都知情,为什么还能继续和我在一起?” “她难道不会良心不安吗?” 苏锦时的声音很轻,几近呢喃,语气中的那股哀伤却还是让年素的心痛了一痛。 年素也环抱住苏锦时,轻轻的拍着苏锦时的背,说:“如果你想弄清楚那就去吧。” 苏锦时闷闷的“嗯”了一声,抱着年素的手紧了紧。 脑海中忽然浮现王颖的模样,她在阳光中笑着的样子最终只停留在她的脑海中了。 自从看过心理医生后,她没有再想起过王颖,那些她可以忽略的东西也不再折磨她。 如今,她却再次想起了。 这几日她没有休息好,不仅仅是因为年素生气了,更深层的原因,她也不敢深究。 “睡吧,为明日养精蓄锐。”苏锦时低声地说。 她感觉到怀中的人儿点了点头,她变闭上了眼睛,祈祷自己能够一夜无梦。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锦时还没有睡着,年素忽然轻声的喊了她的名字。 苏锦时睁开了眼睛,却见年素也看着她,有些犹豫的模样。 “怎么了?” “锦时,你答应我,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无论如何,安全至上。” 年素看着苏锦时,眼中带着浓浓的不安。 苏锦时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年素的头,“我会尽量保护自己,你也不要太担心了,我想,陆静沉应该还不会把我怎么样。” 年素没再说话,闭上了眼睛。 苏锦时心里叹了一口气,手轻轻抚上年素的面颊,却也没有说话。 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这晚苏锦时睡得很安稳,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而年素也不在她的床上了。 苏锦时看着旁边空落落的被窝,心头有些难掩的失落。 她很想有一天她能一睁眼就看到年素。 苏锦时起床穿好衣服后,走到外间,看到桌上放了一些早点,一旁还站着一个丫鬟,她有些受宠若惊。 那丫鬟见苏锦时出来了,对着她作了一个揖,随后笑盈盈的说: “苏姑娘起了?这是二公子为你备下的早饭,如今还热着。” 苏锦时点了点头,心下奇怪唐明泽为何突然让人给自己备下早饭,却还是拿起了碗筷,开始吃了起来。 等她快吃完的时候,唐雅欣走进了屋,她见苏锦时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便坐在一旁等着。 唐雅欣似乎有些话要说,只是瞧她的表情,却又有些犹豫不决。 苏锦时已经大概猜到唐雅欣要说什么了。 丫鬟将早饭撤下了,上了茶和一些点心,唐雅欣起身坐到苏锦时对面,依旧犹豫不决。 苏锦时也不着急,和陆静沉的见面在下午。 她给自己和唐雅欣倒了一杯茶,随后拿起茶杯,慢慢的喝了一口。 “怎么了?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唐雅欣低垂着眼眸,双手有些纠结的缠在一起,迟迟没能说出口。 苏锦时一边喝茶一边等着她,等她喝完了一杯茶,唐雅欣终于说:“锦时,你为什么不听年素的话呢?” “你应该能够猜到六皇子找你去见陆静沉的目的不简单吧。” 苏锦时倒茶的手一顿,随后又恢复了动作,嘴角牵起一抹嘲笑,“大约能猜到。” 无非是那几点。 “那你为何又要去呢?虽然我和哥哥一定会尽力保全你,但不知道四皇子会做什么事,你还是很危险。”唐雅欣的眼中尽是焦急。 苏锦时心中也有些欣慰,虽然那天唐雅欣和唐明泽没有出言维护苏锦时,但他们也是真正关心着她的。 “我要去,也有我的理由。”苏锦时拿了一块点心,慢慢的吃着。 是小豆子很喜欢吃的桂花糕,入口即化的甜味,苏锦时却觉得这里做的有些甜腻,只吃了一个便觉得腻的不行。 “锦时,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你这次去肯定是凶多吉少,我不知道四皇子为何会同意你和陆静沉见面,但想来是没安好心的!” 唐雅欣也不管自己这样说是否得当,她只觉得苏锦时此去定是鸿门宴。 苏锦时笑了笑,“雅欣,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但这次我真的想去。” 唐雅欣见苏锦时这么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眼神中透露了一些失望。 苏锦时拍了拍唐雅欣的肩膀,乐观的说:“别想太多,说实话,我觉得我没有那么大的用处,不管是对四皇子来说还是六皇子来说,我觉得我不是他们的对手,而且,我的分量也没有那么重。” “所以,你就放心吧,我想四皇子还不至于对我这个小人物怎么样。” 唐雅欣却是皱着眉摇了摇头,“锦时,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杀鸡儆猴?” 苏锦时敛了神色,没有说话,却也没有说不去。 见面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在城中的一家茶馆,那家茶馆虽不是京城最好的,却是四皇子暗地里经营的,但那家茶馆对面的一家酒馆却是六皇子手下的。 想来她们的见面,会受到四面八方的监督,只为了两人的安全。 在四皇子的茶馆中见面,确实对苏锦时不利,但两人选了靠窗的位置,而对面就六皇子的酒馆,倒也降低了些危险,只是…… 毕竟是在四皇子的地盘。 苏锦时甩了甩头,将脑中那些个胡思乱想都甩出去。 其实,她在打一个赌,赌陆静沉会不会念着旧情不伤害她,也赌四皇子的真实身份…… 思及此,苏锦时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似乎下一秒就会下雨。 “锦时,你若是真的想去,你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唐雅欣忽然语气凝重的说道。 苏锦时回过头,“什么事?” “等会我给你一样东西,你答应我,无论如何带在身边,一有危险你就把那东西拿出来扔在地上,到时候会有浓雾出来,你快点离开茶馆,到酒馆里。”唐雅欣面色严肃,仿佛在说一件不可违背的事。 苏锦时心里一股暖流流过,她对唐雅欣笑,“我知道了,我答应你。” 唐雅欣放下了心,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为难。 “锦时,若是四皇子对你不利,陆静沉可能会有危险……” 唐雅欣说的有些小心翼翼,也模糊不清,但苏锦时很快就明白了什么叫有危险。 如果四皇子对她不利,六皇子会第一时间除去陆静沉。 而她若是能逃出来便好,若是无法逃出来…… 所以唐雅欣才会给她那□□吗? 其实宁息风和唐家兄妹早已协商好了,这次见面,注定不会是一次普通的会面。 苏锦时很想问,若是四皇子不对她动手,那他们会不会对陆静沉动手呢? 她有些问不出口。 不想让唐雅欣为难是一,怕得到的答案不是心里所想的是二。 “雅欣,等这次的事情完了,我们可以离开京城吧?”苏锦时突然问道。 唐雅欣有些愣愣的,抿了抿嘴,坚定的说,“你们一定可以离开的,一定可以。” 她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苏锦时,只是盯着手中的茶杯,仿佛在自言自语。 苏锦时心里“咯噔”一下,感觉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且不说四皇子和六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下,她和年素能否安全的存活下来,就算她们真的活了下来,宁息风是否会留下她们两个也是个问题。 虽然宁息风和她们说过等这次的事件过了,就放她们走。 但她们知道了这么多……真的能够安全脱身吗? 即使宁息风让她们走,皇上真的能够容忍她们两个在民间自在逍遥吗? 苏锦时忽然觉得有一股寒气从脚底涌到头顶,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捧在手里,试图让自己暖和一些。 只是一想到刚才的事,她便觉得不寒而栗。 第九十七章 当今圣上对于四皇子宁祁月十分偏爱,不仅授予重任更是常常让他帮着批阅奏折,大有将皇位传给四皇子的想法。 相反的,圣上对于六皇子宁息风却是百般不喜,不仅给他一个闲散官职,更是让其微服私访游历国家各地,并将各地情况上报,并让其两年内不得回京。 其理由大约是因为,宁祁月的母妃是圣上的宠妃,却在宁祁月十岁之时无端死了,经了调查,却是六皇子宁息风的母妃所害,宁息风母妃被皇帝赐死,连带着宁息风也不得宠。 虽是如此,年少时,宁祁月和宁息风的关系却是极好,宁祁月非但不埋怨宁息风,反而处处维护着他。 或许是因为两人都没有母妃,心心相惜,或许是因为宁息风不受宠,而深受圣宠的宁祁月出于同情才会对宁息风好。 究竟是如何,谁也不明白。 近几年,皇上对宁祁月更是信任,几乎将一半的皇权都交给了宁祁月,相反,宁息风的权势却被一削再削。 若是此次时间能查出是宁祁月所为,皇上再怎么昏庸都无法保住宁祁月,而宁息风大概也会因为这次事件而脱颖而出。 苏锦时已经在茶楼等了,她早到了大约半个时辰,目的是为了熟悉环境,另外也是给自己一个时间,了解自己的现状。 陆静沉为宁祁月卖命,而她已经注定要帮宁息风了。 苏锦时叹息一声,抿了一口茶,单手撑着下巴,倒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有些郁闷,只是想到上午唐雅欣的模样,她和年素想要脱身似乎没有那么容易。 不说银子拿不到…… 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 她在想一个好方法,能让她和年素安全脱身的好方法,只是直到陆静沉来了,她都没能想到什么。 陆静沉和之前见的不一样了,她穿着名贵的衣服,戴上了名贵的首饰,妆画得十分精致,落座的也十分优雅,只是苏锦时觉得有些奇怪。 她觉得这样子的陆静沉很奇怪。 她印象中的陆静沉并不是喜欢奢侈品的人,相反,她更喜欢舒适的运动服,她印象中的陆静沉很少化妆,也很少戴首饰。 若不是脸还是那张脸,苏锦时会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宁祁月派来糊弄她的人。 苏锦时愣了一会儿才说,“你变了挺多的。” 陆静沉一笑,没有解释这件事,只是有些感叹的说:“没想到我们这次见面是这样的形式,也许我们下次见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 她的话说的很清淡,但苏锦时也很明白她说的或许是事实。 同时,苏锦时也明白了宁祁月并非毫无准备的,如果宁息风有所行动,宁祁月肯定有办法保住陆静沉的安全。 但苏锦时此时并不想操心这些事,她正了正脸色,低声问道:“你老实告诉我,宁祁月这个人,我是不是认识?” 陆静沉表情一顿,随即喝了一口茶,垂眸将眼中的情绪悄悄敛去。 “你如何会认识当今四皇子?”陆静沉有些讥诮地说,“不过你都能认识六皇子了,想必认识四皇子也不是难事吧。” 苏锦时皱着眉,看眼前这个伶牙俐齿的女子,思绪突然就回到她们分手的时候,她似乎也是这样伶牙俐齿。 “陆静沉,你不必这样,”苏锦时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你似乎在说谎的时候,才会这样这样牙尖嘴利。” 陆静沉的身体似乎抖了一抖,她没有说话,却让自己的食指沾了些水,在桌上笔画: yes 苏锦时沉眸,大概明白了陆静沉的用意,这四周大概都是宁祁月的人,苏锦时心头一凛,在她来的时候,周围几乎都是这些人。 所以宁祁月这么早就派了人过来了吗。 苏锦时微微的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很想再问宁祁月是不是那个杀死王颖的凶手,但她忽然有些问不出口。 或许是因为四周都是宁祁月的人,或许是答案已经呼之欲出,或许是……眼前的陆静沉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坏。 大概是看出了苏锦时的纠结,陆静沉对着苏锦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你心里在想什么,我明白。” 她又在桌上比划了一个yes 苏锦时有些怀疑,陆静沉心里所想的是不是她心里想的。 看着陆静沉的样子,她又有些无法怀疑。 在陆静沉写出yes后,苏锦时心里涌起了无数个疑问,既然陆静沉早就知道宁祁月是杀人犯,她为什么还要为他做事,为什么还要待在他身边,难道她不知道在一个杀人犯的身边,只会让自己陷入更深的深渊吗? 苏锦时有一肚子的话想问陆静沉,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陆静沉忽然笑了笑,笑容有些凄凉,她看向窗外,低声说:“我们都有苦衷,我们最后还是有缘无份。” 苏锦时听到了她的话,没有说什么,她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也看向窗外,却见对面茶馆的人时不时的往这边看,苏锦时便知道是宁息风的人。 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她来这里见了面,两方却有如此大的阵仗,而她们却只是说了些和他们无关紧要的话。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朝廷?人人勾心斗角,人人除了自己再不相信任何人。 苏锦时只觉得有些可悲。 “我们似乎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苏锦时抿了一口茶,有些索然无味。 陆静沉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也是,和前任见面一般都很尴尬,好像只有我们这么正经……” 苏锦时“噗嗤”一笑,转而喝了一口茶,“也不知道我们见面有什么用处,如果只是这样闲话聊聊,好像也太大费周章了。” “这结果可能会让那两位很失望啊。” 陆静沉也笑了,“倒也是。” “啧,我差点忘记了正经事。”苏锦时一拍脑袋,才想起来宁息风让她来见陆静沉的正是目的,她想了想,若无其事的摩擦着茶杯边缘,懒懒地说:“六皇子让我来劝劝你,让你劝劝你那混球丈夫,别干这些个混球事了。” 陆静沉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锦时,你要不要这么毒舌。” 她说完才想起来自己竟然叫了以往的称呼,她有些尴尬。 苏锦时却是无所谓的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宁息风要我来叫你劝……我也不明白,宁息风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觉得我劝得动你……” 陆静沉咕哝着说:“你若是真的拜托我,我倒也不会拒绝……” “你说什么?” 陆静沉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六皇子似乎有些太天真了。” 苏锦时突然正色的点头,“就是,我也觉得……” 说着,苏锦时还叹了一口气,面露无语的表情。 两人又闲聊了一些事,苏锦时觉着有些无聊,便起身准备走了,“如果有机会,我们再见面吧。” 陆静沉也站了起来,点点头,却是没有说话。 苏锦时转身刚准备离开,却感觉到旁边一直在喝茶的人突然站起了身,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看到一道银光。 似乎是一把剑。 苏锦时下意识的将藏在袖口中的□□扔在了地上,也不管这里是二楼,直接跳了窗,茶馆的人大概没想到苏锦时反应这么迅速,只能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跑到了对面的酒馆。 茶馆的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听到难忍的“啊”的一声,等烟雾散去,才发现自家王妃腿上竟然中了一箭,而他们根本不知道是谁射出的这支箭。 陆静沉即使腿上中了箭也依旧站着,她看着苏锦时有些狼狈的逃入了酒馆,便放下了心,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 这些事发生在短短几眨眼的工夫,很快,就有一个丫鬟来扶住陆静沉,看到她腿上的伤口,有些惊恐地说:“王妃,我们赶紧去看大夫吧!您的腿一直在流血!” 陆静沉这才发现自己的腿一直在流血,而她的鞋子已经快被血浸湿了。 后知后觉的,她觉得自己的心肺都在痛。 她点了点头,让那丫鬟搀扶着自己离开了茶楼,茶馆中喝茶的那些人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被暴露了,全都围在陆静沉的身边,生怕她再出什么意外。 苏锦时跑到了酒馆后,年素立刻就冲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还好你没事。” 苏锦时抱住年素,一遍又一遍的安抚着她,她抬头一看,却见大家都在,都是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苏锦时忍不住温声道:“我没事,只是可能脚崴到了。” 她说出了这句话,唐雅欣笑出了声,却还是有些后怕地说,“还好我今早给了你那□□,否则你可能无法安全脱身。” “好在你没事,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想我都没脸见爹娘了。”苏怀瑾半开玩笑地说道。 苏锦时没有说话,她松开了年素,转过身看向对面的茶馆,却看到陆静沉在一群人的包围下离开了茶馆,而地上的血滴却是如此鲜艳。 “若不是他们要对你不测,我也不会下如此命令。”一直没有说话的宁息风忽然说道。 苏锦时对他笑了下,没有说话。 她倒不是觉得宁息风做错了,只是在刚刚的交谈中,她觉得陆静沉有些可怜。 苏锦时摇了摇头,笑自己想太多了。 年素的表情依旧很担忧,“你的脚崴的要不要紧?要不要去大夫那瞧一瞧?若是留下病根就不好了……” 苏锦时伸手摸了摸年素的头,道:“我哪有那么脆弱……” 第九十八章 最终,年素还是没能放心的下,带着苏锦时去了城中的一家医馆,唐雅欣和苏怀瑾陪着一起去了。 大夫说伤势没有大碍了,年素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回程的路上,她依旧心有余悸的说:“你竟就这样从二楼跳了下来,真是吓死我了,还好只是崴了脚,若是脑袋着地,我能否再见到你还不一定。” 苏锦时抬手摸了摸年素的脑袋,温声安抚:“我哪会这么笨,让自己头着地,你瞧我落地还在地上滚了一下,减缓一下自己的冲力,崴脚只是有些不熟练而已啦,若是让我多试几次,我定能毫发无损!” 年素瞪大眼睛,“你还想多试几次?” 苏锦时立刻噤声,看着年素认真的模样有些失笑。 “年姑娘说的不错,你总是这样冒冒失失的,很容易让自己受伤,下次若是没有把握的事,就不要再做了。”苏怀瑾也劝着说道。 苏锦时听到他说年姑娘,有些愣了,也没在意他后面说了什么,她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现在也不是好时机,便也没说。 “哥,你以前可没有这样关心过我。”苏锦时歪着头笑。 苏怀瑾没有说话,一旁的唐雅欣倒是皱着眉说:“苏公子是关心你,何况他也没有说错,你这性子这般跳脱,下次要当心着点。” 苏锦时听了,一个头两个大…… 不过好像很久没有人说过她性子跳脱了。 这么多人联合起来说她,还真是很久没有过了。 “唉,知道了知道了,你们一个个这么啰嗦,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能蹦能跳的。” 说着,苏锦时推开年素,一碰一跳的往前面走,还炫耀着自己的腿很好…… 苏怀瑾虽然面露关心,却有些不想理会她,旁边走的人都有些怪异的看着苏锦时的样子。 “小姑娘,脚崴了就不要逞强乱跳,小心明天肿的更厉害。”一旁一位老人出声说道。 苏锦时摆了摆手,“哪有那么娇贵,说不定蹦一蹦跳一跳就好了。” 那位老人摇着头离开了。 年素和唐雅欣好说歹说都没能劝住苏锦时,于是她一路蹦回了唐府。 第二天,苏锦时起床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脚腕已经肿的不行了,而她动一动就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这才想到昨天那老人说的话…… 她欲哭无泪,昨天跳的时候明明只有一点点痛,到今天怎么成这样了。 苏锦时艰难的起床,然后艰难的走到了门口,却见今天门外一个人都没有,而桌上也没有一点早饭。 苏锦时想起…… 平日里她们吃饭都要去饭厅吃,昨日是因为她要见陆静沉,给她的特殊优待。 苏锦时想着从这里到饭厅的距离,决定了一件事。 今天不吃早饭了。 于是,她一瘸一拐的回到了床上。 她躺在床上,没过一会儿便觉得肚子饿了,只是她实在是不想从这里走到饭厅。 也不知躺了多久,有人敲了敲门,苏锦时翻身,装睡。 来人进了房间,把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苏锦时听到了瓷器的声音,感觉像是早饭…… 然后脚步渐近。 “锦时,你不吃早饭吗?”年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锦时果断装睡,没有回答。 “锦时,别装了,你衣服都穿好了。” “……” 继续装。 “这不是昨天的衣服,所以你肯定已经起床了,然后发现脚太痛了,又躺下了。” 年素慢条斯理的分析,“而且你的脚肿的快成馒头了。” 苏锦时懊恼的爬了起来,神情有些委屈。 年素坐在床边,碰了碰苏锦时的脚,听到“嘶”的一声,年素稍稍用了一点力,戳了一下…… 苏锦时反射性的退后了一些,然后抱着自己的脚,瞪着年素。 “谁让你昨日蹦蹦跳跳的跑回来了,现在好了吧,床都下不了了。”年素白了苏锦时一眼,却还是去把自己带来的早饭端了过来。 苏锦时见年素手上拿的都是自己喜欢吃的,立刻笑了,“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说完,她又皱了眉,可怜兮兮的看着年素说:“我的脚好痛,你喂我好不好?” “你是脚崴了,手还好好的。”年素将东西放到一旁,抱着手臂看她。 苏锦时噘着嘴,双手无力下垂,“素素,素素,我的手断了,你喂我嘛,你喂我嘛,你看我断手断脚,好可怜啊。” 年素有些无语的看着苏锦时,却还是拿起了粥,一勺一勺的喂给她吃,中间还配了点菜。 苏锦时吃的很满足,直接躺下了,她看到年素把碗放下了,伸手一拉,也将年素拉到了床上。 “你不是说手断了吗?现在很有力啊。”年素白了苏锦时一眼,在她怀中找了一个舒服的地方,安心的躺上了床。 “刚吃完你喂的饭,我的手就恢复啦。”苏锦时笑眯眯的说,顺便低下头吻了吻年素的额头。 年素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良久,她才闷闷的说:“你以后不要再做这样危险的事了。” 苏锦时心里一暖,点了点头,轻柔的说:“我知道了,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锦时,我听说陆姑娘伤的好像挺重的,听说四皇子都惊动了宫里的太医,连皇上都慰问过了。”年素忽然出声说道。 苏锦时一愣,“连皇上都慰问过了?皇上是个什么态度?” “听说是对四皇子有些不满,本来四皇子娶了一个青楼女子做妃子已经有些让皇上不开心了,如今更是为了她惊动了皇宫,恐怕宫里很多人都在说。” “这不像是宁祁月的作风,他一直都很谨慎,怎会在这件事情上如此鲁莽?”苏锦时提出疑问。 年素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或许他是真的很喜欢陆姑娘呢?” 苏锦时语塞,如果宁祁月真的爱陆静沉,那他这些举动也能说得通,只是还是有些奇怪。 “皇上有没有调查是谁将陆静沉伤成这样的?” “似乎是没有,只关照御医好好给陆姑娘看病,倒没有问太多。”年素回答道。 “所以,宁祁月也没有说出去是宁息风将陆静沉伤成这样的?”苏锦时不确定的问道。 “这个……暂时好像是这样。”年素的声音越说越低,大概也是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对劲。 “素素,我想我们大概中了宁祁月的套。”苏锦时皱着眉头说。 “宁息风已经有了把柄在他手里,那就是陆静沉的伤,现在已经是满皇宫皆知,若是宁祁月告诉皇上他的爱妃的伤是宁息风弄得,即使皇上不信,也一定会展开调查,到时候不仅我们的身份会曝光,连宁息风都不会有优势。” 苏锦时慢慢的分析,越分析越觉得这大概就是宁祁月同意陆静沉和她见面的原因。 他不惜让陆静沉受伤,也要抓住宁息风的把柄。 而此时,宁息风明显不是宁祁月的对手。 宁息风没有掌握宁祁月就是连环杀人案件的真凶,而宁祁月却已经握住了一个把柄。 苏锦时觉得不寒而栗。 “锦时,我觉得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也许宁祁月真的只是因为爱陆姑娘而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呢?” 年素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说出的话连自己都不相信。 苏锦时没有说话,她在思考下一步。 她在思考,如果宁祁月真的向皇上说了那些,宁息风会不会牺牲她和年素来保全自己。 她不敢想。 苏锦时忽然紧紧抱住年素,“我觉得好累,我们就这样躺着休息一会吧。” 苏锦时的声音充满了疲惫,也许是脚痛,也许是刚刚所想的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真希望她刚刚想的都是假的,事情没有那么复杂,也没有那么可怕。 两个人抱了一会儿,突然门被敲响了。 “锦时,你在吗?” 是苏怀瑾的声音,年素听到了声音立刻从苏锦时的怀中挣脱开来,然后立刻爬起来,站在一边。 苏锦时看到年素连贯的动作,有些头疼。 “我在里面!”苏锦时朝着外面喊了一声,然后有些埋怨的看了年素一眼。 苏怀瑾很快进来了,手里还提着两根类似拐杖的木头。 他看到一旁站着的年素,也没有说什么,只将拐杖放在一旁,“这是我清早做的,昨日你蹦跳的那般厉害,想来今天脚不会好受。” 苏锦时有些受宠若惊的看着苏怀瑾,她记得在桃花镇的时候,苏怀瑾对她没有这么好。 她点了点头,有些愣愣的说:“哥,你怎么突然转性对我这么好了?” 苏怀瑾脸上的微笑一顿,“再怎么说也是我妹妹的身体,自然是要对待好些的。” 苏锦时神色一暗,片刻后笑着说,“我就说嘛,除了这个原因,也没有别的了。” 一旁的年素端起了吃完的碗筷,笑着说:“我先走了。” 苏锦时点了点头,本以为苏怀瑾也要离开了,没想到他却搬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苏锦时觉得有些意外,却没有问他什么,只等着他开口。 “锦时,我认真思考过你之前说的所谓灵魂互换的事情。”苏怀瑾很认真的看着苏锦时。 “嗯……” “当时在桃花镇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觉得荒谬无比,只觉得你是被鬼怪附了身,才会这样,”苏怀瑾自嘲一笑,“不瞒你说,直到你离开后不再回来,我才知道你不是被鬼怪附了身。” “或许只是性情大变。” “当时我只是装着相信你说的,并没有全心相信。” 苏锦时张大了嘴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当时苏怀瑾明明那么深信不疑,明明那么冷淡的对她这个假妹妹,还说只关心她妹妹的身体…… 所以都是骗她的? 苏怀瑾啊,苏怀瑾,没想到你藏得这么深…… 第九十九章 苏锦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安静地坐在床上,看着苏怀瑾。 “锦时,我仔细的想过了,只觉得你或许是那此生了大病后便有些神志不清了,你所说的灵魂互换,我从未听闻……”苏怀瑾面露严肃的表情,“无论你选择了什么样的道路,我都会支持你,但我只希望你不要和家人划清界限。” 苏锦时听了,鼻子竟有些酸酸的,她吸了吸鼻子,“可是当时我离开的时候……爹分明也说了……” 她记得很清楚,苏明说她并不是他的女儿。 苏怀瑾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苦笑,“爹的性子你还不明白吗?当时的情况,他不得不做出那个决定,只是为了保全你。” 苏锦时被苏怀瑾的话震惊到了,她一直以为她想离开,而苏明他们也放弃了她,才会如此心安理地在外面流浪。 “你或许不知道,你和年姑娘的事,整个桃花镇都知道了,爹娘也都知道,总有些风言风语传入家中……”苏怀瑾似是有些为难。 苏锦时咬住嘴唇不说话,这是她真的没有想到的事。 她和年素一路走来,免不了会有一些异样的眼光,但她从没有在意过这些事,而年素也没有在意过。 她们能够这么潇洒,或许是因为她们知道她们所经过的每个地方都不会成为她们永久停留的地方吧。 可是她却没有想到她曾经居住过的地方,竟然会有那样子的话。 苏怀瑾没有说桃花镇那些人到底说了什么,但苏锦时也能够猜测到。 “锦时,你当初不知道那些事,所以你可以走的毫不犹豫,爹娘为你背负了很多。”苏怀瑾叹息着说,“我如今告诉你,也不是希望你能够回去找爹娘,我只希望你不要对他们有怨念,若是有时间,回去看看也好。” 不知为何,苏怀瑾说回去看看也好的时候,苏锦时的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 “哥,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苏锦时胡乱地用手擦去眼泪。 “我们才重见多久?一直未能找到合适的时机。”苏怀瑾轻声说,“爹娘的意思是希望你可以幸福,就算他们看不到你,也希望你能快乐地活下去,至于我……” 苏怀瑾顿了顿,似是有些纠结,“我还是希望你能找个男人。” 苏锦时也能猜到苏怀瑾的心思,她从不喊年素的名字,总是客气的叫她年姑娘。 “哥,你若是在京城有了府邸,便让爹娘来京城住吧。”苏锦时忽然说道,“我一定会努力幸福的。” 苏怀瑾点了点头,“此事你不必操心,我自有计较。” “至于素素……”苏锦时忍着脚的疼痛,爬到了床边上,拍了拍苏怀瑾的肩膀,认真的说:“哥,我喜欢她,我爱她,我不会离开她,这无关男女,我只是在一个适当的时候遇到了适当的人,而这个人恰好是一个姑娘罢了。” 苏怀瑾看着苏锦时的模样,忽然笑了,“好了,你还是乖乖躺好吧,再乱动你这脚可就真的好不了了。” 苏锦时还想说什么,但看苏怀瑾已经没有继续聊天的想法,只能作罢。 “过几日,天会越来越冷,到时候伤会更加难好,你这几日便老老实实在床上养伤吧。” 苏锦时躺了下来,苏怀瑾给她盖上了被子,又说了些需要注意的事,便离开了。 苏锦时一个人躺在床上,脑中却想着刚刚苏怀瑾说的话。 她当初的离开,竟然有这么多□□,原来桃花镇的人都背着她在说些什么。 也不知道爹娘现在如何了,儿女都不在身边,他们会不会在思念。 ** 苏锦时安安心心的在床上养了接近两个月,她的脚终于是好的差不多了,大约是因为天气冷的缘故,她只觉得还没有好的彻底,但基本的行动是没有问题了。 她走出了房门,却看到屋外银装素裹,红梅在枝头上悄然绽放。 苏锦时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只觉得身体里的废气都排除,取而代之的是冬日里清冷的空气。 “没想到不过两个月,这景致是大大不同了。”苏锦时忽发感慨。 这两个月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她虽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却也听闻了一些消息。 比如说如今朝堂上宁息风和宁祁月斗得很厉害,宁祁月手上虽握住了宁息风的把柄,却没有告诉皇上,反而因为他极度宠爱陆静沉,皇上对宁祁月颇有微词,而宁息风近来表现良好,竟也让皇上另眼看待了。 虽说已是两个月,但宫里的案子却一直没有破,而且不断有宫女和太监的尸体被发现。 死相千奇百怪,次次都是不同。 皇上已然下令严查,而却是让宁祁月来严查。 大约是久久没能查出来,皇上也有些灰心了。 苏锦时答应了宁息风,等她的伤好了,就让她和唐家兄妹一起追查宫里的案件。 而宁息风也答应了苏锦时,等案子一破,就让年素和她离开京城,从此再无瓜葛。 她不知道能信他几分,但她愿意赌一把。 唐雅欣从一旁走来,因为已经入冬了,她已经穿上了带绒毛的衣服,淡粉色的,显得十分俏皮。 “锦时,你的脚伤终于是好了!” 苏锦时笑了笑,甩了甩腿,“是啊,在床上躺了这么久,现在走路都有些脚软了。” “可别脚软,今日我们要走的路可多着呢,”唐雅欣欢乐的朝苏锦时眨了眨眼,“我哥让你扮成我的侍女一起进宫,这样会比较容易!” “不过呢,我的侍女的衣服都比较薄,随意我就特地给你做了一件厚厚的新衣服!”唐雅欣献宝似的把衣服递给了苏锦时。 在她的殷勤目光下,苏锦时只得进屋去换上了那件侍女服。 不过不愧是加厚版的,暖和而且不透风。 苏锦时很满意。 她穿着唐府侍女的衣服跟着唐雅欣和唐明泽混进了宫,进宫前,唐明泽特地嘱咐过苏锦时,莫要左顾右盼,莫要随意提问,保持沉默为主。 苏锦时当时心里想着,不过是一座皇宫罢了,她在现代的时候,故宫都去了几次。 但等她真正进了宫,却发现这里的一切都很新,故宫已经过了几百年的沉淀,透露出古雅的意味,而这个皇宫则似乎是刚建起来的,很美,却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苏锦时倒是没有左顾右盼,只用余光扫着,却还是被吸引住了。 她想,若是长久的住在这个宫里,约莫也会沉溺于此。 苏锦时暗暗甩了甩头,摒除杂念,她低着头跟在唐雅欣身后。 三个人大概是走到了御花园,周围的景色变得宽阔起来,有一面不大不小的湖泊,湖泊中有一个小亭,似乎是有人在里面。 但他们并没有在意,继续的走着,还未走几步,便听到一个尖着嗓子的声音: “哟,这不是丞相府的公子和千金吗?怎的有空来这宫里?” 带头的唐明泽弯了弯身子,简单作揖,“李公公安好,六皇子找我们二人前来叙话。” 那李公公点了点头,谄笑着说:“如此,两位便早些去吧,莫让六皇子等急了。” 几个人走了几步,却又听那李公公咦了一声,“这位小丫鬟,以前怎的没有见过?” 苏锦时心里咯噔一下,刚准备开口,便听到唐雅欣笑着说:“这是家母近日刚给我选的丫鬟,说是能干又仔细,我便留在身边了。” 李公公了然的笑了一声,却还没准备离去。 苏锦时低着头,轻声的说:“参见李公公。” 说着,她便打算要跪下,那李公公连忙虚扶了一把,笑着说:“这个丫鬟倒是是个可人儿,抬起头来让本公公瞧瞧。” 苏锦时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嘴角微微上扬,抬起了头。 李公公似乎是仔细地看了,又发出刺耳的笑声,“长得甚是灵巧,唐姑娘真是有福气了。” 苏锦时听着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她长得好,为什么唐雅欣有福气了。 唐雅欣脸色微微一变,唐明泽立刻客套的笑了笑,说:“这下六皇子殿下可要等急了,若是李公公没有要紧事,我们便先行一步了。” 那李公公这才反应过来,一拍自己的脑门,“都怪奴才,忘了两位的要紧事!两位快些去见六皇子吧。” 唐明泽微微作揖,带着唐雅欣和苏锦时离开了。 一边走着,唐雅欣一边说,“方才那个人是四皇子身边的掌事太监,因着四皇子的得宠,他也就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唐雅欣的声音虽轻,苏锦时却也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屑和讨厌。 不过说了几句话,苏锦时也觉得那太监惹人厌的很。 只是,她怎么觉得这太监有些不简单。 “我们要加倍小心,或许刚刚已经有些暴露了。”唐明泽低声地说。 唐雅欣没有说话,苏锦时的一颗心却提了起来。 虽说唐明泽和唐雅欣是以找宁息风为借口进的宫,却没有去宁息风的宫里。 唐明泽和唐雅欣先是带着苏锦时去了案发现场,低声的给她说了一些案发现场的情形,后又一一的查访了受害者的身份,和当日的去向。 一天下来,三个人倒也跑了不少地方,苏锦时的脚已经有些疼了,这才离开了皇宫,回府。 他们在皇宫里走了一天,却没有得到一点有用的东西。 因为是在宫里,案发现场基本是第一时间被清理掉,绝对不会被保留的,虽然他们去了案发现场,却已经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了。 受害者的身份基本都是普通的宫女和太监,太过普通,没有一点点过人之处,所住之处也是十分简单,没有过多东西,人缘关系也很普通,没有特别好的朋友,却也有每日都一起吃饭的伙伴。 也许是太过普通,到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第一百章 苏锦时等人回到唐府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早已饿极,好在府上的人已经备好了饭菜,他们一会去便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 吃完饭后,三个人来到了唐明泽的书房,并将门窗都关严实了,这才开始谈话。 “锦时,你怎么看?”唐明泽单刀直入。 苏锦时虽然身体已是累极,但脑子却还是清晰的,此时她整个人瘫软的坐在椅子上,两只脚不停地转动,舒活筋骨。 “还能怎么看?不就是那样吗……”苏锦时咕囔了一声,喝了一口茶,整个人松了一口气,眼睛开始微闭。 唐雅欣见苏锦时像是要睡着的样子,便对唐明泽说:“哥哥,我们要不明日再说吧,我瞧着锦时已经快要睡着了。” 唐明泽没有说话,苏锦时却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些累,头脑却还是很清晰。” “我们这次基本是什么收获都没有,不过越是这样便表示对方越是心虚。”苏锦时虽然闭着眼,嘴角却上扬,似是胜券在握的笑容。 唐明泽挑眉,“莫非你已经有头绪了?” “没有。”苏锦时睁开了眼睛,笑眯眯的说。 唐明泽表情有些僵硬,唐雅欣却是笑了出来,“没事儿,你继续说,我们这几个月调查来也有些收获,却是微乎其微。” “首先,若是宫里发生了凶案,是谁第一个赶到现场?”苏锦时问道。 “是四皇子,因为皇上命四皇子调查此次凶案。”唐雅欣理所当然的说。 “即使如此,你认为我们去那些所谓的现场,还有什么用呢?凶手已经完全清除干净了,即使没有第一时间清除,他也有很多机会,而我们过了这么久才第一次看到所谓的现场,自然查不到什么。” “确实如此,但我们没有办法从别的地方来找到线索啊。”唐雅欣有些泄气地说。 “其次,宫里发生了凶案,一般会如何调查?”苏锦时笑着喝了一口水。 “当然是勘察现场,然后去被害者的住所了解被害者的生活,再从被害者的好友亲人仇人等关系来进一步确定是谁有动机杀害被害者。”唐雅欣继续说道。 “恩,不错,雅欣最近学的挺多的嘛。”苏锦时咧嘴一笑。 “但是那些被害者没有仇人,也没有过于亲近的好友亲人,几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苏锦时说道。 “所以我们才会没了头绪,即使知道凶手是谁,我们也无法找到证据来证明。”唐雅欣更是泄气了。 “你的意思是,四皇子会选择这些人,都是有原因的?”唐明泽忽然说道。 苏锦时笑着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口茶,“大约是有原因的,只是这原因到底是什么,我也不清楚,还需要我们进一步调查。” 唐明泽赞同,过了一会,他似乎又想起了一些事,唇畔露出笑容,“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我们可以尽量避免下一个被害者的产生。” 唐雅欣听了眼睛立刻就亮了,“对啊对啊,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四皇子的目标是那些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宫女和太监,我们便可以暗中保护他们了,或许还能顺藤摸瓜,抓到证据!” 苏锦时却是摇摇头,“若是这么轻易就被我们抓到了,那四皇子也太过蠢笨了,何况这宫中宫女太监这么多,我们从何处寻找那些极为普通的?” “那么,我们就要知道,四皇子是怎么找到他们的。”唐明泽摸了摸下巴,看着苏锦时说道。 苏锦时笑着点头,“若是我们朝着这个方向,先了解四皇子的动机,说不定会发现什么。” “太好了!总算是有些进步了,不过……”唐雅欣的表情忽然又黯淡下来了。 “怎么了?” “皇上最近身子不大好,要做好忽然驾崩的准备。”唐明泽代替唐雅欣说道。 “忽然驾崩?我们是不是要在皇上驾崩之前证明宫里所有的命案都是四皇子所为,这样皇上便有可能将皇位传给六皇子?”苏锦时皱着眉说道。 唐明泽和唐雅欣都没有说话。 苏锦时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之所以找她来查案,大概是因为宁息风希望早日将宁祁月扳倒。 那么查完后呢? 苏锦时又想起之前她对宁息风的猜测,只觉得不寒而栗。 她又喝了一口水,伸着懒腰打了一个哈欠,“今天太累了,我看我还是休息吧,一天没看到素素了,怪想念的。” 说着,苏锦时便走出了门,只留下唐明泽和唐雅欣一声叹息。 一路上,苏锦时想着在这个案子查完后,皇上又驾崩了,她和年素会被如何处置,若是逃跑,她相信唐雅欣会帮助她。 但一旦逃跑了,这一生都会在逃跑的路上,而她不愿意年素过这样的生活。 苏锦时抬头看了看天空,一片灰暗,看不到一丝星光和月亮,隐隐可以看到云层厚叠。 她叹了一口气,大约她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可是,她宁可不知道真相。 苏锦时回到房间的时候已是很累,她一下子躺在了床上,整个人放松下来,呆呆的躺着。 “锦时,你回来了吗?” 也许是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年素朝着苏锦时的房间喊了一声。 “嗯,素素,我回来了。”她说得很轻,年素肯定也没有听到,但她似乎不是说给年素听得,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年素敲了敲门,然后进了苏锦时的房间,见她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吓得立刻跑了过去,见苏锦时的目光慢慢的转向她,才放下了心。 “你怎么一动不动的,吓死我了。”年素有些埋怨的说。 苏锦时手一拉,将年素也拽到床上,叹了一口气,说:“素素,我好累啊,我们为什么要到京城来?这里勾心斗角的,一点信任都没有,我好害怕以后除了你谁都不信了。” 年素有些心疼的吻了吻苏锦时的额头,“等结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苏锦时翻了一个身,抱住了年素,将头埋在年素的胸口,闷闷的嗯了一声。 “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了,我们就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一起住着,我卖豆腐,你酿酒,我们一起生活,没有人打扰,只有我和你还有小豆子三个人。”年素抱住苏锦时的头,低声的说着。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让苏锦时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她们现在就在那个地方。 过着只有她和年素还有小豆子的生活,好像现在的烦恼都消失不见了,没有人和她勾心斗角,也没有人骗她。 自从知道了宁息风的身份,苏锦时便一直在算计,她活得像一个刺猬,用满身的刺保护着年素和小豆子。 在这个京城,她真的觉得太累了。 “素素,我们一定会离开京城的。”苏锦时在年素的怀中呢喃着说。 “今日小豆子问我,怎么最近都没有看到锦时姨,大约是几日没见,有些想念你了。”年素温声笑着。 苏锦时笑了笑,在年素怀中探出脑袋,“那我这就去瞧一瞧小豆子,不知道他近日学习可否用功。” 年素趁机亲了亲苏锦时的嘴唇,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说:“你辛苦了。” 一句话,竟让苏锦时眼睛有些酸涩了,约莫是她真的有些累了吧。 大概是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苏锦时觉得好了些,便随年素去了她的房间,她已经好久没有进过这房间了,里面竟有一股墨香味儿。 书桌前,小豆子正捧着一本书再看。 苏锦时走过去一看,他竟然在看——《西厢记》。 苏锦时有点囧,没想到小豆子已经认识这么多字,连西厢记都能看了,还看得如此津津有味,完全没发现年素和她站在一旁。 “素素,你知道那本书里面讲着什么吗?”苏锦时低声的问道。 年素点了点头,“小豆子同我讲过,好像是师徒四人去西天取经的故事。” 苏锦时听了,差点没有摔倒在地,看着年素一脸认真的模样,她简直有些不忍心揭穿了。 她看向小豆子,没想到这么长时间没有关心小豆子的学习情况,他竟然已经学会骗自己的娘亲,偷偷的看爱情小说了…… 苏锦时扶额,她走到小豆子身边,“小豆子啊,这本书是谁给你的?” 小豆子听到苏锦时的声音,这才抬起了头,一见是苏锦时,立刻放下了书,面露喜色。 “锦时姨,好一段时间没有看到你啦,真的有些想念呢!”小豆子跑到苏锦时身边,抱住了她的腰。 苏锦时见小豆子这般热情,也没有再问那本书的事,就关心了一下他的学习情况,却发现他认识的字竟然快要比她还多了…… 她看着小豆子在纸上规规矩矩的写了“龑”这个字,问她念什么…… 她想了半天,都觉得没有见过这个字,于是随意的说读“long”,没想到小豆子说: “锦时姨,这个字念‘yan’!” 苏锦时囧了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不在基本没有人教她读书写字啊。 “小豆子,最近都是谁在教你读书写字?”苏锦时正了脸色,问道。 小豆子笑嘻嘻的说,“是苏公子教我的,就是锦时姨你的哥哥!他可好了,不仅教我读书写字,还给我书看!” 苏锦时一愣,苏怀瑾竟然在教小豆子读书写字吗? 苏锦时转头看向年素,却见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小豆子说完才发现自己将某个秘密说出去了,立刻捂住了嘴,大眼睛咕噜噜的转,似乎是在想找借口。 “小豆子,我哥哥,为什么要教你?”苏锦时皱着眉问道。 小豆子叹了一口气,噘着嘴说:“你不要再问我了嘛,我答应了苏公子不说的!” “如果你说了,我就给你买十串糖葫芦怎么样?”苏锦时利诱。 小豆子有点动摇。 “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苏锦时继续利诱。 小豆子又有点动摇。 “我可以给你买好多好多书!”苏锦时再次利诱。 小豆子动摇的有些厉害。 “如果你不说的话,我就把你现在还尿床的事情告诉君雅!”苏锦时进行了威逼。 小豆子的小身子颤了颤,大眼睛泪汪汪的。 “锦时姨,你好坏!” 苏锦时知道自己成功了。 “那你刚刚说的,一样都不许少,你不准把我尿床的事告诉君雅!”小豆子委委屈屈的说。 苏锦时郑重的点头,“我说到做到!” “苏公子说,我是他侄子,教我是应该的,但他不想让你和我娘亲知道,说……” “你们知道了,他会没面子……” “……” 第一百零一章 苏锦时觉得自己真的是太不了解她的哥哥苏怀瑾了。 他是个这么别扭的人,她还是今天才知道…… 不过,这样是不是表示他已经认同了年素呢?用他的方式。 苏锦时虽然对他有些无语,却还是有些感动。 她从没有期待过,她的感情在这个时代能够被别人认同,可是今天看来,不仅是她的哥哥,甚至是她的爹娘,都认同了。 “锦时姨,我既然告诉了你,那你就要答应我一件事。”小豆子忽然很严肃的说道。 苏锦时回过神来,“什么事情?” “你先答应我,我再告诉你。”小豆子有些别扭的说。 苏锦时无奈,只得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答应你。” 小豆子似是松了一口气,才说:“方才我同你说,你千万不要告诉苏公子,他特地嘱咐我不能告诉你的……” 小豆子的声音越来越小,有些后悔自己竟然这么容易的就背叛了苏怀瑾,但他一想到君雅,便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年素,看了一眼苏锦时,忽然开口说:“小豆子,你都是什么时候去找苏公子的?” 小豆子一脸委屈的说:“娘亲,你就不要问我了嘛,我都答应了苏公子不说的!” 苏锦时拉住了年素的手,对小豆子说,“你先看书吧,我们先不打扰你了。” 小豆子还是有些纠结,别扭的坐到椅子上,有些不安的看着苏锦时,“锦时姨,你刚刚答应我了,不把这件事告诉苏公子的。” 苏锦时笑着点头,小豆子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苏锦时和年素回了苏锦时的房间,两人都迟迟没有说话。 “锦时,我们要不要去找苏公子问问?”年素有些紧张的开口问道。 苏锦时看她双手扭在一起,眼神有些紧张,便笑着说:“这件事不急,既然他不想让我们知道,那我们就装作不知道便好。” “只是……” 苏锦时顿了顿,年素表情更紧张了。 苏锦时一笑,“只是没想到我哥竟然是这么傲娇死要面子的人!哈哈哈……” 说着,她情不自禁大笑起来。 年素有些无语的看着大笑的苏锦时,心中却也觉得很是感动。 ** 第二天早上,苏锦时还没有睡醒就被唐雅欣喊了起来。 “锦时!起床啦,我和哥哥已经准备进宫继续调查了,你怎么还在睡觉啊!”唐雅欣一大早风风火火的跑到苏锦时的房间,却见苏锦时还在睡觉,便大声地喊道。 苏锦时突然从睡梦中惊醒,“怎么了?怎么了?着火了还是地震了?” 她迷蒙着双眼看了看周围,没有看到火光也没有感受到震动,便又躺下了。 唐雅欣见苏锦时这样,直接掀了她的被子,“起床啦!” 没有了被子,苏锦时一个冷颤,一股冷风钻入了她的衣服里面,这才清醒过来。 她看到唐雅欣拿着她的被子理直气壮地站在她旁边,只觉得…… 怎么这么讨厌! “你干什么,我现在很困,困了就没法思考,没法思考就没法破案,没法破案四皇子就扳不倒,四皇子扳不倒六皇子就没办法继承皇位……”苏锦时坐在床上,闭着眼睛絮叨,“所以,你就让我睡吧。” 说着,她就要抢过自己的被子,然而被唐雅欣灵活的一躲,让她扑了个空,还从床上跌了下来。 这一跌,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苏锦时有些起床气,“唐雅欣,你为什么这么早就过来叫我?这么早去调查有什么用?线索会自己出来吗?还不如先讨论讨论下一步该怎么做!你怎么会这么笨啊!” 唐雅欣被苏锦时说的有些呆愣,“锦时,你怎么这么凶。” 唐雅欣的语气有点委屈,苏锦时皱了皱眉,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对她吼了,她懊恼的抓了抓头发。 “只是被你突然喊起来有点生气,你把被子放在床上吧,我去洗漱穿衣服。” 说着,苏锦时便走到衣柜旁,随便拿了一件衣服出来穿上。 唐雅欣看苏锦时脸色不好,也就没有说话,只是被突然那么一吼,她的心情也不好了。 结果,她们两个都黑着脸出了门,唐明泽站在她们中间,看她们的模样,有点尴尬。 “锦时,这么早叫你起来真是抱歉了,主要是昨天晚上收到了急报,说皇上又病下了,所以六皇子才会命我们快些查出来。”唐明泽有些讪讪的解释道。 苏锦时淡淡的点了点头。 其实她的气早就消了,虽然气很大,却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 苏锦时余光看了看依旧鼓着脸的唐雅欣,这小姑娘似乎是气得不轻。 而她最不擅长的就是哄人…… 苏锦时在想要不要主动和唐雅欣说话,但是说了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得沉默。 纠结到了宫门口,苏锦时都没有和唐雅欣说话。 唐明泽只觉得很是尴尬,他在两个人中间,说话也不好,不说话也尴尬…… 进了宫门,唐雅欣问道:“今日我们怎么调查?” “今日,我们先去六皇子宫中一趟,将昨日的想法同六皇子说一说。”唐明泽说道。 苏锦时和唐雅欣都点头,只是都没再说话。 唐明泽皱了皱眉,也没说话,带着两人网六皇子的宫殿走去。 也许是一路上都没有人说话,所以这段路走得尤其漫长,到了六皇子宫殿后,唐明泽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她们到的时候,宁息风正在早朝,三个人在客厅里等了一会儿,宁息风才回来。 几个人来到了书房,宁息风刚一坐下,便叹了一口气。 “父皇这次的病情不容乐观,要随时做好驾崩的准备。”宁息风语气有些沉重。 苏锦时知道他们的时间不多了,短时间内,案情也无法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如此,时间便不多了,不知皇上的意向如何?”唐明泽低声问道。 虽然只是说意向,在座的人却都听得明白,他说的是将皇位传给谁。 若是无法证明四皇子便是这些凶案的凶手,皇上大概就会把皇位传给宁祁月,到时候,且不说凶案不了了之,若是宁祁月依旧和以前一样,那这个国家大概也会完蛋。 苏锦时没有说话,却也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 只是,现在无论如何他们都无法找出更确切的证据证明宁祁月便是凶手。 “不知道,但父皇向来喜欢四哥,到时候约莫也是四哥。”宁息风皱着眉头说。 苏锦时没有说话,她其实有些不想介入其中,她怕知道的越多,离开的可能就越小,但此时唐明泽把她带到了这里,她也没有可能在走出这里。 “锦时。”宁息风忽然喊了苏锦时的名字,“那次你同陆姑娘见面,她真的没有说什么有用的消息吗?” 苏锦时仔细的想了想,摇头,“没有,我们甚至没有说关于案情的事。” 宁息风面露失望,却还是笑了笑,“查案的事便拜托你了。” 苏锦时点头,一旁的唐明泽将昨日想到的都告诉了宁息风,宁息风听完后眼睛一亮,“既然有了这些线索,相信很快就会查到。” “不一定,也许四皇子知道我们会查到这些,若要全部查出,恐怕要一些时间。”唐明泽皱着眉说道。 宁息风可能有些焦躁,突然拍了一下桌子,面露怒色,“你们要抓紧查,在父皇驾崩之前一定要查到,否则江山若是到了他的手中,肯定是民不聊生!” 苏锦时淡淡的看着宁息风突然的暴怒,只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有些不认识了。 她记得最初的陆宁,沉默而寡淡的一个人。 到了这个皇宫,总觉得谁都不一样了,就连陆静沉也变了。 她原本以为宁息风只是为了这个国家的人民才会这样想让宁祁月下台,可如今看来,她似乎还是太天真了。 皇位,这个诱惑,怕是这深宫中的人都无法抵挡的吧。 唐明泽神色有些淡,“我们明白,这件事一定尽快办妥。” 宁息风则依旧脸色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让苏锦时有些惊讶的是唐雅欣和宁息风之间的关系,似乎已经不如以前那样好了。 这次见面,唐雅欣也表现的兴致缺缺,反而催促着唐明泽快些出去找证据,而宁息风也没有什么表态。 从宁息风宫中出来后,苏锦时便一直想,要不要问问唐雅欣,她和宁息风怎么了。 可是,一想到唐雅欣还在生她的气,她便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唐雅欣看起来心情似乎不是很好,苏锦时也就没有自讨没趣,就这样,两人基本无交流。 苏锦时本就是以唐雅欣婢女的身份入的宫,却也不能表现的很明显,大多时候都是低垂着头。 这次进宫,主要是调查清楚已知受害者的身份以及他们是如何和四皇子见面的,只是没等他们进行调查,便有人找上了他们。 “哟,唐公子,唐姑娘,又见面了!”李公公尖锐的嗓音传入耳中,三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皱了眉。 转身,唐明泽笑着说:“李公公,真是巧了。” “两位这是要往哪里去?”李公公哈了腰,算是行了礼,一脸笑容的问道。 “我们在这宫中随处转转。”唐明泽皮笑肉不笑地说。 “如此,两位可是要小心着些了,近来宫里不太平,若是不小心伤到二位了,可别怪奴才没有提醒过。” 李公公依旧一脸笑容,苏锦时却觉得这笑容竟是那样阴冷。 第一百零二章 唐明泽听了这句话,面露愠色,那李公公笑了笑,直接说:“奴才告退!” 溜得倒快。 唐明泽的脸色有些不好。 “哥哥,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还要继续调查吗?”唐雅欣有些不安的问道。 “继续调查,李公公会如此说话,定是我们的行为威胁到他们了,若是乘胜追击,说不定能让四皇子露出马尾。” 苏锦时没有说话,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她直觉告诉她,李公公的话并非是宁祁月授命说的。 更像是李公公自己来威胁的。 朝堂上这样的形势,若是宁祁月对那皇位感兴趣,定会收敛着些,可他却丝毫没有收敛的痕迹,尸体依旧不断地被发现,甚至有愈演愈烈的形势。 苏锦时觉得,或许宁祁月并不想当皇帝。 但宁祁月想不想当皇帝与她无关,她只想快些把这件事解决了,这样她就能离开了。 “那我们还是去调查受害者的身份吗?” 唐雅欣的话打断了苏锦时的思路,却让她忽然有了另一种想法。 或许调查被害者的身份能让她们得到答案,但是却太慢了,时间需要太久。 唐明泽皱了皱眉,他的眼神似有若无的看向苏锦时,“我觉得,这的确是一种方法,但是我们若是这样调查,不知会调查到何年何月,若是皇上挨不住了……” 唐雅欣点了点头,“我也有此顾虑,只是却不知道该如何找出突破口。” 唐明泽不说话,苏锦时知道他们都在等她说话。 她低声说了句,“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确实,她们在御花园,苏锦时印象中,御花园是最容易被偷听的地方。 唐明泽带着她们两人去了湖中小亭,这亭落在湖中央,除了一条小道从岸边通来,并无其他道路,另外小亭四周环水,倒也不必担心有人会躲在何处偷听。 唐明泽和唐雅欣坐在了亭中石凳上,苏锦时则是站在唐雅欣身后。 “若四皇子真的是所有连环凶案的幕后杀手,那么宫中的案子和之前我们所经历的那些案子,定有什么相似之处。” 以防万一,苏锦时的声音很低,只有离她最近的唐氏兄妹可以听清。 “四皇子为人谨慎,或许会可以不同。”唐明泽有些不赞同苏锦时的想法。 苏锦时却摇了摇头,“他虽谨慎,却也有自己的习惯,若是你们仔细观察那些尸体,便会发现,他对每具尸体都十分认真,就像对待一件珍宝一般,他让他的珍宝在我们面前曝光,只是为了炫耀他的珍宝,同时蔑视我们。” 唐明泽有些不理解,却也没有出言打断,继续听苏锦时说。 “你还记得之前的那三起案子吗?每个凶手都从被害者身上取下了一些东西用来自己收藏,这是他们的共同点,当然另一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有信鸽,用来和四皇子保持联络。” “他们为什么要收藏被害者的东西,那些东西能证明他们就是凶手,为什么不扔,反而收藏?因为他们杀人并非是因为对那些人有仇恨,而是在完成一个工艺品,而被害者身上的某样东西就是他们完成那件工艺品的证据,他们当然要保留。” “你的意思是,四皇子也会像他们一样保留一样被害者身上的东西?”唐雅欣的声音有些颤抖。 唐明泽也觉得背后一阵阴冷,若真是如此,那四皇子真的太恐怖了。 苏锦时点头,“只是我们还不知道他究竟保留了什么东西,而且我们也没有办法搜查四皇子的宫殿。” “不过我们可以通过被害者的朋友或者和被害者相关的人来知道被害者有没有特别珍贵的东西。”唐明泽忽然说道。 他脸上没了笑容,皱着眉,“虽然我不愿意相信四皇子是这样的人,但我找不到理由反驳你方才说的话,我只希望,我们调查到最后,都不要又害怕和失落。” 苏锦时心中叹了一口气,她想,这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锦时方才说的虽然可行,但还是有些取巧,我们还是分两路吧,我去调查被害者同四皇子是如何联系的,雅欣,你和锦时去调查被害者身上的比较珍贵的东西。”唐明泽想了一会儿,这才说道。 唐雅欣和苏锦时想拒绝,但看到唐明泽的眼神分明是:我不想和你们同路这么尴尬了,我们还是各做各的吧。 无奈,只能唐雅欣和苏锦时一起去调查了。 嗯,一路没有说话。 嗯,有点尴尬。 她们先去了停尸房,仔仔细细的看了尸体。 虽然尸体已经被害的惨不忍睹,但苏锦时和唐雅欣两人还是坚持看完了,只是看的一脸苍白。 “唐姑娘,这些尸体奴才瞧了都犯恶心,您千金之躯,还是莫要让这些个污秽的东西染了姑娘的眼。”一旁的管事公公跟在唐雅欣身后,不停的唠叨。 唐雅欣却是一理都没理。 看完了实体,走到外面,呼吸了新鲜空气,晒到了阳光,两个姑娘这才觉得又活过来了。 “这些都是最近才发现的吗?”唐雅欣忍着不适,问那个掌事公公。 那掌事公公尖着嗓子说:“可不是吗,近些日子尸体发现的越来越多了,皇上身体越来越不好,四皇子都不敢禀告皇上,唉,也不知何时这宫中才能恢复平静,奴才的师父近些日子都劳累出病了。” 唐雅欣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一旁的唐明泽却是问道:“郑公公可是累坏了,不知公公可知道一些案情?” 掌事公公叹了一口气,“奴才怎会知晓,奴才不过是师父身边帮着打理事务的。” 唐明泽点了点头,笑道:“如此,也是麻烦公公了。” 说完,他便带着唐雅欣和苏锦时离开了这里。 三个人走在路上,苏锦时见周围没有人,便提出了疑问,“为何宫内的仵作是太监?” “什么意思?”唐明泽停下脚步,看向苏锦时。 “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按理说,这仵作应该是宗人府内的官差,怎会是太监呢?” “不过这只是我的疑惑啦,也不一定的。”苏锦时摆了摆手,笑道。 “倒是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唐明泽想了想,还是说:“我们先离开此处吧,回府再谈。” 唐雅欣和苏锦时皆是点了点头。 三个人快速的离开了皇宫,回到唐府,直奔到了书房。 “我觉得那个掌事公公有些古怪。”唐明泽直接说道。 唐雅欣点了点头,也说:“我也觉得,我们进了那停尸房,那公公都没给我们通报一声,虽说礼数周全,却总让我觉得他不想让我们仔细看那些尸体。” 苏锦时接着说:“嗯,而且他虽说仵作是他师父,但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具体哪里奇怪,她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那个公公似乎在隐瞒着什么。 唐明泽沉眸,“我觉得那公公可能是四皇子安插在停尸房的内线。” “很有可能,所以四皇子才能瞒过去,这宫中恐怕都是四皇子的眼线了,不知道我们府上有没有。”唐雅欣忽然有些惊恐。 “约莫是有的,否则他怎么能这么快知道我们在查这个案子,或许他已经把我们摸清楚了,也或许前面正有一个大坑在等着我们跳。”苏锦时勾了勾嘴角,眼中闪过一丝冷色。 一时间,书房内没有人说话,安静的只听得到外面呜呜的风声,声音很大。 “若是如此,我们还查什么,我们还调查什么,我们的一举一动四皇子都知道,而我们却对他一无所知。”唐雅欣靠到椅背上,轻声说。 唐明泽揉了揉太阳穴,“即使如此,我们依旧要查,皇上情况很不好,我们若不快些,想来会被四皇子得逞。” 苏锦时目光移开,看向外面吹在地上的柳枝,枝头已经没有绿叶,就这样光秃秃的垂下来,苏锦时忽然觉得它像极了皇上。 卧病在床,却没有人真正关心他,孩子们都在为着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勾心斗角。 而他万人之上,风烛残年之际却无人陪伴左右。 “六皇子近日正极力笼络大臣,父亲大约已站在他那边,雅欣,”唐明泽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开口,“你……可能要做好嫁给六皇子的准备。” 唐雅欣一愣,她最近确实听到了一些话,但她的爹娘从未提起过此事,她便以为没有这回事,却不料…… “雅欣,我知你喜欢六皇子,只是……” “哥哥总不希望你嫁入那皇宫,更何况,你嫁去后能否登上后位还不一定……” 唐明泽有些吞吞吐吐的讲了许多,唐雅欣有些呆滞的听着,而苏锦时只觉得,这深宫大院,她只想快些离开。 ** 晚上,苏锦时回屋洗完澡后便躺在床上想近些日子发生的事,她总觉得隐隐不安。 他们调查的那些说有用是有用,说没用倒也不错,她们调查的这些太过表面,根本无法真正撼动四皇子,确切的证据他们也无法找到。 在这个皇宫里,她不得不信权势高的人可以只手遮天。 宁息风让他们查,大约也没有抱太大希望,想来他自己肯定留了一手。 只是她有些奇怪,为何皇上那么宠宁祁月,他还要犯那些案子,让皇上对他的好感下降,他是太自信了,还是根本没想过要那个位置。 苏锦时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也没有注意到年素进了屋。 “锦时。” 年素喊了她一声,苏锦时回过神来,这才看到了年素,却发现她面色有些苍白,整个人十分无措。 “素素,你怎么了?”苏锦时连忙坐了起来,拉过她的手,让她坐下来,触手却是一片冰凉。 她还没来得及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便听到她轻而迷茫的说: “陆姑娘……陆姑娘,白天找我了。” 第一百零三章 天微微亮,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似乎要将这京城中的一切都淹没在皑皑大雪中,那些肮脏的,干净的,一切的一切都覆盖住,等到来年春天,雪化了,一切从头。 东方露出一点鱼肚白,有人敲响了苏锦时的房门,她紧张的心情总算平复了一些。 门被推开,唐雅欣穿着银白的披风,戴着帽子,整个人似乎要融在这白雪中,小豆子有些胆怯的站在唐雅欣身边,看到苏锦时,神情顿时明朗了很多。 “快带上行李。”唐雅欣的声音很低,苏锦时却立刻听到了,她的手有些颤抖的拿起一旁早就整理好的行李。 “素素呢?”苏锦时关上门,牵起了小豆子的手,跟上唐雅欣的步伐,却还是忍不住问道。 “出来了,在马车里。”唐雅欣的声音很低,却有一种淡淡的哀伤,苏锦时还未听明白,她便止了声,也就没有深究。 三个人快步走到唐府的后门处,外面是一辆马车,车夫看到苏锦时来了,立刻说:“快些,若是迟了就出不了城了!” 车内的人听到了声音,立刻掀开了边上的窗帘,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苏锦时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些。 车夫把小豆子抱上了马车。 她转过头,看到唐雅欣的脸隐在帽子中,她看不清她的神色,“雅欣,今日一别,今生恐怕再无机会相见,答应我,不要勉强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你值得快乐。” “快走吧,管好你自己的事便好,我的事还用不着你操心。”唐雅欣的声音很低,微微沙哑,苏锦时却听出了她的不忍心。 苏锦时叹息一声,走到她面前,用力地抱了抱她,便转身上了车。 马车一路疾驰,雪却越下越大,唐雅欣看着马车渐渐消失在视线中,她想,这么大的雪应该能把痕迹都掩盖了。 突然,一只手放在了她肩上,唐雅欣回头,却看到唐明泽。 “再过几个时辰,你便要成亲了,当真不后悔吗?”唐明泽的声音很轻,带着淡淡的伤感。 唐雅欣摇了摇头,她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我们都没有选择了,不是吗?” 唐明泽心头一痛,抬手摸了摸唐雅欣的头,“你终究还是没有告诉她。” “知道又如何?徒增伤悲。” 马车安全的出了城,苏锦时和年素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苏锦时掀开窗帘,看向马车后面越来越远的城门,乌压压的城被白雪覆盖,而她只觉得一阵轻松。 这一个月,是她一生都不愿意回想的日子。 而现在,她终于离开了。 忽然感觉到受上一暖,苏锦时回过头,却看到年素微微笑着。 “我们离开了。” ** 一个月前,年素面色苍白的到苏锦时的房中。 “陆姑娘……陆姑娘,白天找我了。” 苏锦时一愣,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她为什么找你?” 年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从怀中拿了一封信给苏锦时,“这是她让我给你,她还给我了我一个木盒……” “素素别怕。”苏锦时接过那封信,一边拍着年素的背,让她尽量好受一些,“你别慌,先把事情的经过和我说一下。” 年素似乎被什么东西吓得不轻,整个人都在冒冷汗。 “我今日出门买了一些布,本是想着没事便在这里做做衣服,却没想到在布料店中看到了陆姑娘,她似乎也在看,我打了个招呼便没有再说话了,没想到她要和我一起去酒馆喝酒……”年素的声音还带着颤意。 “我本想不去的,可是陆姑娘一反常态,非要我去,我便去了,却没想到……”年素的声音止住了,她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她给了一封信和一个木盒,说要我带给你。” 年素的思绪回到了今日下午,她拿过陆静沉的木盒和信,本打算离去。 却听到陆静沉声音很低的说:“年素,我真的很羡慕你。” 年素愣了愣,收起了将要离去的步伐,“陆姑娘,你深受六皇子的宠爱,怎会羡慕我?” 陆静沉嘴角勾起,摇了摇头,虽是笑着,却丝毫没有笑意,反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悲。 “笼中人。” 她似乎是呢喃的说了这句,拿起桌上的酒杯,狠狠的喝了一杯,又说:“我羡慕你的所有。” 她又喝了一杯,“你走吧。” 年素有些莫名其妙的拿着那两样东西回了唐府,她等苏锦时回来将那两样东西交给她,却没想到贪玩的小豆子自己打开了木盒。 “娘亲,你出去买肉啦?怎么不煮呢?”小豆子指着木盒好奇的说。 年素这才发现小豆子把木盒打开了,她连忙走过去,让小豆子离开,自己却看到了盒子里的东西。 全都是肉,还有干涸的血迹。 年素几乎是下意识就知道了这是什么东西,她连忙关上木盒,急忙跑到外面,吐了出来。 年素说完,苏锦时的脸已经完全沉了下来。 “素素,没事了,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你把木盒给我,我明日便将这木盒给唐公子。”苏锦时继续拍着年素的背,安抚着她。 年素点了点头,脸色依旧惨白,却还是说:“你把信看看吧,或许陆姑娘有要紧事想和你说。” 苏锦时把信放到一边,摸摸年素的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安抚了她好一会儿,年素才恢复了一些气色。 “素素,最近几日你不要出门,这京城恐怕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苏锦时叮嘱道。 年素点了点头,离开了苏锦时的房间。 苏锦时这才拿起了那封信,拆开来看。 锦时,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很多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和宁祁月的羁绊从还没有认识你便开始了。 他是我的初恋,十五岁的年纪,我认识了比我大五岁的宁祁月,当时的他是一个大男孩,一直都保护着我,我们在一起了三年,我也发现了他各种奇怪的癖好,他有很严重的强迫症,同时,他还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肉…… 没错,肉,他收集过各种动物的肉,整理好放在盒子里。 我发现了他这些奇怪的癖好,却没有和他分开,只因为他真的很宠我。 可是时间越久我越没办法忍受,就提出了分手,没想到他一直缠着我,他不允许我身边出现任何男人,而追求过我的那些男人,没多久便消失了,他们为什么会消失,我从没敢深入去想。 后来,我开始厌恶男人,喜欢女人,我遇到了你。 那时候,你把我当成唯一,我知道,但我什么都没有办法给你,因为我身边有着那样变态的男人,所以我也和你分手了。 没过多久,我便穿越到这个世界,我以为穿越了我就能解脱了,当他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几乎是崩溃的,我想过自杀,想过逃,但他总能够知道我的心思。 他说,我和他在一起的那三年,他没有一天不在洞察我的心思。 他说,他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 挣扎了一年,我也释然了,我没有接受他出现在我身边,但我却习惯了。 直到你再一次出现。 然后我知道自己和你处在对立面,只觉得很讽刺,本来睡在一起的人,现在却成了敌人,而我根本没有选择。 我知道他犯的罪,我知道他享受着这些东西,我试过阻止,却从来没有成功过。 他对我了如指掌,却发现我对他却一无所知。 锦时,和你说这些并不是要你原谅我,或者原谅他,我和他都是要下地狱的人,我们只是你人生中一个短暂的插曲,我知道你会和年素幸福的在一起。 他不想当皇帝,所以他才肆无忌惮,他每做一次案,都有被抓到的觉悟。 我不是很明白他是怎么想的,但是我觉得我和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皇上病危,若再这样下去,这个天下很有可能会变成他的。 皇位对于他来说,无所谓,给了他就坐,不给,他也不会不甘。 但我想这个天下不能给他,所以我把那些东西给你了,如何处置,也随你。 - 苏锦时看完这封信,有些难以理解,他不理解宁祁月的内心世界,也不理解陆静沉的选择。 或许没有当其位,谁也没有办法说什么吧。 苏锦时看完这封信后便把它烧了,而外面也淅淅沥沥的开始下雨了。 她想,或许每个人都会有他们的不得以吧。 笼中人。 苏锦时叹了一口气,准备睡觉,确实久久无法入眠,好不容易睡着了,梦境也是支离破碎,以前的种种都浮现在眼前,最后画面定格在年素被抓走的画面,她想救她,可是却什么办法也没有。 苏锦时从梦中惊醒,却见到外面的天不过蒙蒙亮,她有些头疼,揉了揉太阳穴,又躺下了。 之前梦到的梦境依旧清晰,她的心依旧是提着的,那种无措的痛苦依旧盘旋着。 没过多久,苏锦时的思绪就被外面喧闹的声音所打断了。 她隐隐约约听到:“皇上驾崩了!” 苏锦时一个机灵,立刻从床上起来,快速的穿好衣服,跑到外面,唐明泽和唐雅欣早已经准备出门了。 她拉住唐雅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四皇子犯案的证据出来了,皇上驾崩了,京城要变天了。” 唐雅欣说完,就跟着唐明泽一起上了马车,马车没有停留,直接驶出了府,直奔皇宫。 第104章 结局 “四皇子犯案的证据出来了,皇上驾崩了,京城要变天了。” 苏锦时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消化了这个消息,她立刻回房,看到陆静沉给她的木盒还放在桌上,而那封信已经被她烧毁。 那所谓能让宁祁月落网的证据究竟是什么? 而皇上会驾崩的如此突然,大约也是受到了刺激,而这个刺激肯定是四皇子犯案的证据。 只是…… 到底是什么证据呢? 苏锦时在自己的房中想了许久都没能想出来。 皇位由谁继承也变得扑朔迷离,若是宁息风要继承皇位,肯定是他知道了这个证据,并禀告给皇上,皇上才会对宁祁月彻底失望,转而对宁息风有好感。 若是他想伪造证据,病弱的皇帝能否看得出来呢? 苏锦时摇了摇头,应该不可能是这样,若是这样,他早些就可以伪造,根本用不着他们去查。 况且,她不相信宁息风会为了那个皇位做这样的事。 天色越来越亮,却依旧是沉闷的阴天,灰色的云朵层层叠叠,似乎马上就会下起大雨。 天亮了好一会儿了,年素的房间却没有一点动静,苏锦时有些奇怪,便走过去敲了敲门,却是没人应门。 不知为何,她的心忽然就很慌乱,敲门的声音也凌乱起来,敲了一会儿,门总算开了,开门的却是小豆子。 苏锦时一愣,“小豆子,娘亲去哪里了?” 小豆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娘亲出去吃早饭了呀。” 苏锦时的心一沉,她从天还没亮的时候就清醒着,在房内没有听到任何年素开门的动静。 “小豆子怎么知道的?”苏锦时心慌的问。 小豆子理所当然的说:“娘亲这时候一般都在吃早饭呀,应该是刚出去没多久。” 苏锦时的脑子一片空白,却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小豆子乖,如果困的话,就回去继续睡觉。” 说完,苏锦时离开了年素的房间,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身体沿着门无力的下滑。 又一次。 年素又一次消失在自己身边。 苏锦时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让自己不哭出声,她几乎可以猜到年素是被谁掳走的。 她能怎么办。 昨日的梦境又一次浮现在她的眼前,那种深深的无力感让她头疼欲裂,她只觉得全身都痛。 她竟然这么没用。 连自己心爱的人都无法保护。 苏锦时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直到尝到了血腥的气息,她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 现在宫内的情形她不知道,而她也无法等唐明泽和唐雅欣回来告诉她。 她用舌头舔了舔嘴唇,站起来,把唐雅欣之前给她的侍女服换上了,又去唐雅欣房中拿了一件披风,匆匆出门。 到了宫门口,苏锦时举了举手中的披风,笑容灿烂:“官差大人,我家小姐没穿披风就进了宫,特地遣我回去拿的。” 守门的官差也认识苏锦时,便让她放行了,还不忘叮嘱:“如今宫内形势复杂,莫要随处乱走。” 苏锦时点了点头,道了谢,头也不回的进了宫。 她低头抱着披风,倒也没有人注意到她,或许正如那官差所说的,宫内形势复杂。 一路走来,她已经将发生的事了解的差不多了。 原来昨日宫中又发现了几具尸体,本以为又是无法侦破,哪料宁息风竟然带了一个目击证人,那目击证人是宁祁月宫中的一个太监,言之凿凿的说见到宁祁月杀人了,甚至还拿出了所谓的证据——宁祁月的贴身玉佩。 皇上得知后立刻召见宁祁月和宁息风,他厉声问宁祁月是不是真的犯了案。 令人意外的是,宁祁月竟然直接承认了,只是说的却是:“之前的案子都是我所为,只是这一件不是我。” 只是皇上哪里还听得进去后面那句,只当宁祁月承认了,当场气的病情加重,也许是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便叫来了公公,亲自拟好圣旨,吩咐下去,圣旨在他驾崩后半个月在宣布,而这期间,宁息风暂代皇位。 保管圣旨的公公是皇上的忠心奴才,死死地护住了圣旨。 只是没想到吩咐完这句话,皇上就晕厥过去,却是再也没醒过来。 苏锦时已经走到了御书房,若是宁息风暂代其职,那他现在必定在御书房,唐家支持他的中坚力量,必然也会在御书房。 只是,到了门口,她却不知道该进去还是偷听,若是偷听定然会被宁息风发现。 苏锦时想了想,举步离开了御书房,朝着四皇子寝宫的方向走去。 听闻,六皇子顾念兄弟情义,将宁祁月软禁在寝宫中。 苏锦时远远地就看到四皇子寝宫外有带刀侍卫层层把手,想来是很难进去。 苏锦时在门口逗留了一会儿,却见到有个公公从里面出来,苏锦时连忙躲在一边的草丛中。 那公公腆着个大肚子,走出来后,又停了停,苏锦时稍微探出头看,却见他在看宁祁月的寝宫,看了许久,苏锦时蹲得脚都有些麻了,那公公才转过头,低声的说了句:“真如陛下所说,对皇位全无念想。” 那公公叹了一口气,也就离开了。 苏锦时等那个公公消失了,这才从草丛中出来了,她又左看右看了一会儿,确定自己无法进去,这才离开。 她漫无目的的在皇宫中走着,若是宁祁月已经被软禁在宫中,他掳走年素又有什么用呢? 苏锦时停下脚步,脑中灵光一闪。 莫非掳走年素的是…… 宁息风? 苏锦时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若是真的是宁息风掳走了年素,那又有什么用呢? 年素可以牵制住的人,只有她…… 宁息风又为何要牵制住她呢? 苏锦时只觉得脊背一凉,或许宁息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苏锦时她们走,她忽然很庆幸自己一直配合宁息风,若是她不配合,后果是怎样她不敢想象。 今日凌晨的案子…… 苏锦时不敢再想,一时间,她竟然觉得谁都不敢相信了,但是她要救出年素。 她正胡思乱想着,却感觉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吓得她立刻回头,却看到是苏怀瑾。 “哥,你怎么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苏锦时着急的抓住苏怀瑾的手臂,有些无措地说。 不知不觉,她真的把苏怀瑾当成哥哥了。 “锦时,你在此处做什么?快些回去,这宫中如今势力未明,还是乖乖去丞相府等消息吧。”苏怀瑾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苏锦时摇了摇头,低下头,正巧错过了苏怀瑾眼中的一丝伤痛。 “哥,素素不见了,我一定要把她救出来!” 苏锦时又换乱了几分,苏怀瑾抬手摸摸她的头,面露严肃,“锦时,你先回府,等局势明朗了,我在同你细说。” “你总说局势不明,究竟现在局势到底如何?哥,现在素素不见了,而我已经猜到到底是谁将她掳走,那人有什么企图,我也有些想法,哥,我想你帮我。”苏锦时的双手抓着苏怀瑾的胳膊,眼神焦急。 苏怀瑾轻叹一口气,低声说:“你随我来吧。” 话刚说完,苏怀瑾便走了,苏锦时立刻快步跟着苏怀瑾。 她看着苏怀瑾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陌生,这种感觉让苏锦时害怕,她不敢想象连苏怀瑾都算计她。 她摇了摇头,让这些想法抛在脑后,她想,就算所有人都算计她,苏怀瑾也不会的。 他把她当成妹妹。 - 和苏怀瑾交谈完后,苏锦时只觉得全身无力,随之涌来的是深深的恐惧。 这几天发生的事让她脑中的弦绷得紧紧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丞相府的,她把自己的房门关得紧紧的,她不敢去看小豆子,她怕小豆子问她娘亲去哪里了,她该如何回答。 她的脑中纷纷乱乱,一会儿想到陆静沉,一会儿想到宁祁月,一会儿又想起昨日那个梦…… 混乱的场景在她眼前掠过,她的头越来越痛,身体也越来越无力,最后终于软软的倒在地上。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躺在床上,一只暖乎乎的小手握着她的手,她听到小豆子软软的声音: “锦时姨怎么还没醒过来?” 苏锦时睁开有些沉重的眼睛,这才看清楚,她的床周围竟围了一推人,她的手动了动,“我怎么了?” “大夫说你近日约莫压力太大,在自己房中昏倒了。”唐雅欣解释着说。 她的眼中有关心,苏锦时点了点头,心思却还在年素被掳的事情上,却听到小豆子说: “锦时姨,唐姑娘说娘亲忽然感染上了疾病,在别的地方修养,是不是真的?” 苏锦时一愣,看向唐雅欣,见她抿了抿嘴,微微点头,她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小豆子不要害怕,娘亲过段时间便能回来了。”苏锦时抬手摸了摸小豆子的头,安抚道。 小豆子重重的点点头,“那我能去看看娘亲吗?” 唐雅欣蹲了下来,拉过小豆子的小手,有些无奈的说:“小豆子,你娘亲得的病会传染,若是小豆子去了,被传染了那便不好了,想来娘亲也想你一直健健康康的,对不对?” 小豆子抿着嘴,没有说话,大眼睛中满是担忧。 唐雅欣安抚了小豆子几句,他才乖乖的回房,苏锦时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有力气起来。 大夫看过苏锦时的情况后,开了几服药,便也离去了。 原本有些满的房间,如今只剩下唐雅欣和苏锦时了。 唐雅欣没有离去,苏锦时便给她倒了一杯茶。 “锦时,你今日是不是进宫了?”唐雅欣接过茶杯,却没有喝。 苏锦时注意到唐雅欣的动作,顿了顿,却还是点头,“早上发现素素不见了,我很着急,就想去皇宫找你,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这才回来了。” 苏锦时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却隐瞒了她去过宁祁月寝宫的事,而唐雅欣也没有怀疑苏锦时所说的。 “你好好休息一下,这几日不太平,若是无事,不要入宫……年素的事,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唐雅欣低垂着脸,苏锦时看不清楚她的神色,但她还是感激地说:“谢谢你。” 她顿了顿,还是问道:“雅欣,你一定要嫁给宁息风吗?” 唐雅欣沉默了很久,抬起头,面上却有悲戚,她低声说:“大概吧。” 不知为何,她听到这句话,竟觉得有些伤感,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想,她应该知道宁息风所做的事吧。 苏锦时忽然想到,在她初遇唐雅欣的时候,她欢快活泼的模样,她好像很久没见过了,他们似乎都变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唐雅欣便离开了,苏锦时躺在床上。 屋外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声音让她从年素的消失中冷静了下来,也从苏怀瑾和她说的事中冷静下来。 她知道皇宫的可怕,却不知道是这样可怕。 - 宁息风在十五日内暂代皇位,虽根基不稳,却也把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先帝因为身体不佳遗留下的一些问题,宁息风倒也处理的极好。 在宣布圣旨的前一夜,苏锦时偷偷出了唐府,去城中客栈寻苏怀瑾。 苏怀瑾在一个月前搬出了唐府,近来和唐家兄妹的关系似乎也是一般。 几日前,京城便下起了雪,今年的雪来的比以往的都要早,分明才入冬,雪却已经迫不及待的落了下来。 苏锦时披上了一件白色的披风,走在积满雪的路上,寒风刺骨。 总算是走到了客栈,苏锦时敲响了客栈的门,不一会儿,苏怀瑾就为她开了门。 “哥,你先前说的计划可行吧?”苏锦时还没坐下,就有些急切的问:“我总觉得很不安,宁息风那样的人,会不考虑到那个问题吗?” 苏怀瑾给苏锦时倒了一杯热茶,安抚道:“若是不出意外,可行,只是,人性易变。” 苏锦时默了默,自然明白苏怀瑾指的是什么,而她担心的也是那个问题。 “若是……真如最坏的情况,那年素还有没有可能救出?”苏锦时有些犹豫的开口,这是她最不愿意想的,却不得不想。 苏怀瑾叹息道:“若真如最坏的情况,锦时。” 他顿了顿,看向她的表情有些悲伤,继续说:“我一定要把你安全送离京城,不管年素是否能救出。” 苏锦时听到此言,倒吸一口冷气,连忙摇头,“不……哥哥,我不能这样,年素还被关着,我不能一个人离开,我没有办法丢下她!” 苏怀瑾牵起一抹勉强的笑,“锦时,你莫要激动,我自然知晓,所以我们不允许有最坏的情况发生。” 他不再看苏锦时,反而看向外面的雪景,天空中又有细小的雪粒落下,苏锦时听到苏怀瑾说: “先帝交给我的任务,我一定要完成!” 苏锦时忽然有些心慌,“哥,若是……真如最坏的情况,也请你要顾及家中,爹娘还有嫂子都需要你。” 苏怀瑾听了,一愣,转过头,笑道:“锦时,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自然不会以死谢罪,只是不知到时皇上会如何处置我。” 他的声音很轻,最后几句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只是冬日的雪夜太过安静,清冷的空气从窗外流入,苏怀瑾的那几句话显得清晰的可怕。 苏锦时甩了甩头,走到苏怀瑾身边,拍了拍他的肩,给他一个安慰的笑: “不要太悲观,或许宁息风不会那样残忍呢?我们要相信他还没有那么决绝。” 苏怀瑾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抿着的嘴暴露了他不安的心。 - 第二天天微微亮,宫中忽然传出了二皇子病逝的消息,发病到薨逝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太医无可奈何。 苏锦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宫中已经在举行继位大殿了。 她听闻,二皇子宅心仁厚,待人温和有礼,是宫中最为心慈仁善之人,却忽然暴毙身亡。 她听闻,先帝本将皇位传于二皇子,只是二皇子却没有福分享受。 她听闻,六皇子在十五日内治国有道,大臣们一致认为让六皇子继位是最好的做法。 她听闻,皇上不准备大办继位大殿,却要大办二皇子的葬礼,只因为二皇子和六皇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 …… 她听说了很多事,却没有听到苏怀瑾给她传的关于年素的消息。 想来,她和苏怀瑾的计划失败了,他们低估了宁息风的手段,也高估了宁息风的人性。 苏锦时依旧住在唐府,她却已经冷静了下来,屋外雪纷纷飞飞的下着,仿佛要将一切都掩埋。 不知道年素在哪里,她是否过得好。 她坐在窗前看了很久的雪,却又像很短,像是只看了几个时辰,却又像是看了几天。 “锦时,锦时。” 似乎有人在喊她,她的肩膀也被人拍着,是谁呢?会不会是年素呢? 苏锦时回过头,却看到唐雅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而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年素,她又转回了头,继续看雪。 唐雅欣看着苏锦时的模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几日她一直在这窗前看雪,给她什么她就吃什么,看也不看一眼,她来叫了她几次,却没有得到回应。 “锦时,我有办法救出年素。” 唐雅欣的声音有些清淡,苏锦时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消息,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却感觉到一阵眩晕,站都无法站稳。 唐雅欣再一次叹息,扶着她坐下来,“你不要激动。” 苏锦时怎么可能不激动,她双手紧紧抓着唐雅欣的手,不断地问:“真的吗?你真的知道怎么救出年素吗?” 唐雅欣给了她肯定的答案,苏锦时竟然激动得流泪了。 唐雅欣的眼神黯了黯,却笑着说:“只是你需得告诉我,你和苏怀瑾是不是知道什么?” 她问的有些含糊,苏锦时看着她的眼睛,却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我哥哥……我哥哥怎么样了?”苏锦时有些颤抖的问道。 事发之后,她也去过那个客栈找过苏怀瑾,只是他已经不在了那里,而她也没有办法得到他的消息。 “苏公子很好,只是无法自由活动……” 唐雅欣说的有些模糊,苏锦时却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得心里一酸。 她忽然想到事发前,苏怀瑾和她说的话:我自然不会以死谢罪,只是不知到时皇上会如何处置我。 也许他当时就想过了各种可能。 “锦时,苏公子是先帝的心腹,此事你可知晓?”唐雅欣话锋一转,语气中却是满满的无奈。 苏锦时没有说话,她猜唐雅欣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是在向她确认。 “先帝原本就打算让二皇子继位,孙公公手中的圣旨是一部分,而另一部分是在苏怀瑾的手中吧?”唐雅欣无奈更甚。 苏锦时依旧沉默。 “先帝一开始就没想让六皇子继位吧,可是他却嫁祸四皇子,让他没有资格继承皇位,又威胁了孙公公,了解皇上的心意,暗中将二皇子处理掉,他的皇位……就是这样来的吧。” 唐雅欣的声音很轻,语气却十分清冷,她没有看苏锦时,却看向窗外飘落的雪,她听到她说: “而我,以后要嫁给这样的人,为他整治后宫,让他安心治国。” 苏锦时不知道怎么安慰唐雅欣,她的眼中含泪,却迟迟没有落下来,苏锦时忽然觉得她似乎很久没有看到唐雅欣的眼泪了。 以前那个跳脱的小姑娘慢慢变得坚强,也学会了沉默。 “你若是不想……” 苏锦时话还未说完,便听到唐雅欣说:“不想便不嫁吗?他是皇帝,我爹,我哥,我都没有办法抛下不管,锦时,我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到这个府里每个人的生死,这样的感觉,你懂吗?” 苏锦时没有说话,她走到唐雅欣身边,轻轻地搂住她的肩膀,让她的头靠在她的肩上: “对不起,我之前没有告诉你,是因为宁息风的缘故,你们和宁息风关系太好,所以我不敢托付,雅欣,其实,若是四皇子有悔过之心,皇位还是他的,只是他没有,这才落到了二皇子的手中,只是先帝没有料到宁息风狠辣到这样的地步。” “先帝喜爱的自始至终只有宁祁月一个人。” 苏锦时淡淡的说,“先帝是一个感情用事之人,所以他不会欣赏行事果决狠辣的六皇子。” “但这样未必不好,即使他登上皇位的手段多么肮脏,只要他治国有道,后人便只会记得他在位时的国泰民安。” 苏锦时觉得自己脖子上一热,她知道唐雅欣哭了。 - 多年以后,苏锦时再回忆起那段时光,依旧会觉得心酸,只是每当她看到在自己身边忙碌的年素,便觉得,那段时光虽然难忘且痛苦,但若是没有那段时光,或许她不会明白年素对她而言有多重要。 失而复得的喜悦,她大概也无法体会。 “锦时,你在想什么?”年素的手在苏锦时面前晃了晃。 “我在想你。” 阳光透进来,苏锦时对着年素笑,眉眼弯弯。 她们离开京城后去了很多地方,最后停留在江南的一个小镇,四季如春,再无冬雪。 —正文完— 第105章 唐雅欣番外 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苏锦时的,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当她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办法停止了。 帘外雨潺潺,唐雅欣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床帘,迟迟不能入睡。 锦时和她在冷战,原因是她早上喊她起床直接掀了被子,她很生气。 有时候她真的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明明现在情况这样危急,她还能睡的鼾声四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唐雅欣才堪堪睡去,却不到天亮就被人吵醒了,她刚穿完衣服,哥哥就敲响了她的门。 “雅欣,皇上驾崩了。” 唐明泽的一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将她脑中别的念头全数劈开。 皇上驾崩了,势必会有新皇登基。 而她的父亲此时已经投靠了六皇子,她和唐明泽也都是六皇子的人。 宁息风要稳固自己的地位,势必…… 要迎娶她。 “先进宫。”唐雅欣有些慌乱,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两人坐上了马车,却发现他们的父亲唐平伟也在车上,唐雅欣一愣,也坐了上去。 “雅欣,这几日宫中形势复杂,我们唐家是六皇子的中坚力量,大概过几日,六皇子会向你提亲,你先做好准备。” 唐平伟的声音很平稳,没有一丝起伏,他说的是陈述句,只是和唐雅欣说一下而已。 她的未来早已经被决定。 脑海中忽然显现苏锦时笑着的模样,她想,这次回来了,她一定要和她和好。 不只是晚上没有睡好还是马车太过颠簸,走了一段路,她的脸色发白。 到了皇宫后,三个人马不停蹄的来到正元宫,先皇在这里过世。 天色依旧暗沉,正元宫却灯火通明,哭声不断。 唐雅欣低着头跟在唐平伟的身后,跪了下来,听着曹公公宣布先皇遗嘱。 “先帝驾崩!圣旨在奴才手中!先皇吩咐奴才,十五日后在宣读,在此期间,六皇子暂代皇位!” 曹公公尖锐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唐雅欣的脸色更白了,皇位交给谁,先帝没有立刻宣布。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天边露出了一些鱼肚白,唐平伟和唐家兄妹被宁息风宣到了御书房。 “恭喜皇上!”唐平伟跪了下来,对着宁息风磕了三个头,唐明泽和唐雅欣也跟着做了。 等他们都磕完了,宁息风这才扶起了唐平伟,连声说:“皇位于谁,如今还不可断言,以后还要丞相继续相助。” 唐平伟起来,“不瞒皇上,小女从小便钟情于皇上,若是能够迎娶小女,必能锦上添花。” 唐明泽和唐雅欣也站了起来,两人都低着头,听唐平伟说话。 “皇上方才登基,根基不稳,难免会有别的皇子心生不满,唐家虽一力支持,却依旧势单力薄。”唐平伟低着头给宁息风分析着他所面临的局势。 “爱卿说的不错,只是不知朕要如何做才能扎稳根基?” 宁息风坐在椅子上,旋转着大拇指上的扳指,语气听不出喜怒。 唐平伟继续说道:“扎稳根基无需着急,唐家一直以来都是背后支持着皇上,如今,皇上暂代皇位,自是要将这层关系挑明白。” 说来说去,他还是要宁息风迎娶唐雅欣。 唐雅欣的手隐在袖子里,紧紧握着,直到有了一股刺痛,她才稍微松开了一些。 “如此,便按爱卿所说,过些日子,朕便去提亲,等孝期过了便将雅欣娶进宫。”宁息风的声音有些淡淡的。 唐雅欣的脸又白了几分,一旁的唐明泽皱着眉没有说话。 唐平伟笑了两声,“如此,唐家必定永远支持皇上。” 一锤定音。 她的婚事在先皇驾崩那天定下了。 唐雅欣从不觉得她幸运过,她不知道宁息风如今对她还有没有情,但她知道她渴望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再无可能了。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她像是经历了一生。 原来四皇子会落网是因为宁息风的一场阴谋,宁息风不惜让自己的手沾上了鲜血,也要嫁祸给宁祁月,让他倒台。 她越来越看不透那个男子了,他不明白以前的他就算冷淡却不会这样冷血。 然而,这并不是事情的结束。 先帝的遗嘱中,并没有把皇位传给宁息风,反而传给了二皇子宁流安,只是宁流安登基不过几日却忽然暴毙身亡,死前,他将皇位传给了宁息风。 他最后还是当了皇上。 其中究竟如何,唐雅欣不敢细想,她只知道宁息风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帝王。 他勤政,他确实可以成为一代明君。 只是他的手段还是会让她在午夜梦醒,久久无法入眠。 一日,她去宁息风宫中,却无意触到了机关,而被关在里面的人却让她大大吃惊。 年素。 她忽然想到这几日,苏锦时为了年素失魂落魄的样子,而年素被宁息风藏在此处。 她还没有和年素说一句话,宁息风便出现在她身后。 她只得用唇语对年素说:我会救你出去。 唐雅欣被宁息风带出了密室,宁息风的脸色沉的可怕,反观唐雅欣却是一片轻松。 “皇上,我想和你谈一个条件。”唐雅欣坐在椅子上,微微笑着。 宁息风眯了眯眼,“什么条件?” “我嫁给你,但是你必须把年素放了,让苏锦时和年素一起顺利离开京城。” “呵。” 宁息风冷笑一声,他走到唐雅欣的面前,捏起她的下巴,“你有什么资格和朕谈条件,苏锦时?” “你不会爱上了那个女人吧。” 唐雅欣并未露出仓皇,“资格?全国都知道我会嫁给皇上,若是我突然逃走,留下书信一封,你认为唐家还会像现在这样支持你吗?皇上,你方才登基,所谓根基未稳。” 宁息风眼中闪过一丝沉痛,转瞬即逝。 他松开了手,“雅欣,几个月前你还是一个天真的姑娘,怎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是啊,他们怎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你,我,还有他们。 “朕答应你,你是未来的皇后,还不至于两个人都保不住。”宁息风背过身,双手扶在背后。 唐雅欣看不到他的神情,她也不想看到,她看着宁息风的双手,分明这样白净,上面却占满了手足的血。 她相信他可以成为一代明君,治国有道,这些事也会在他创造的历史上显得微不足道,往后,为人津津乐道的永远都是他的丰功伟绩。 但她却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他。 她成功的将年素从宫中接出来,并让苏锦时和她一起离去。 她只记得那日下了很大的雪,她们没有说几句话,甚至没有好好告别,她就离开了。 坐上了那辆马车,离开京城,不再回头。 而她会一直在这个皇宫中生活,直到老死。 她本以为她做的这一切都不会有人知道,却没想到唐明泽拍了拍她的肩膀。 “再过几个时辰,皇上便要来提亲了,当真不后悔吗?”唐明泽的声音很轻,带着淡淡的伤感。 唐雅欣摇了摇头,她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我们都没有选择了,不是吗?” 唐明泽心头一痛,抬手摸了摸唐雅欣的头,“你终究还是没有告诉她。” “知道又如何?徒增伤悲。” 是啊,徒增伤悲。 有些事,一辈子都不知道反而是幸福的。 “哥哥,我们进去吧,好冷。” - 坊间流传,当今圣上,其后贤良淑德,后宫佳丽三千雨露均沾,又将国家治理的风平雨顺,是难得的贤君,丞相唐平伟一力支持,先是其子迎娶皇上最宠爱的妹妹,后又有其女入宫成了皇后,丞相却是一心为皇,未有半点异心。 有羡慕者,亦有叹息者。 羡慕者羡慕唐氏子女个个富贵荣华,叹息者叹息其子迎娶了公主,约莫再无所作为。 而当了皇后的唐氏却是比哥哥幸运多了。 世间女子还在羡慕唐氏之际,宫中却忽然传出皇后薨逝,享年三十,膝下无子,举国同哀。 半年后,丞相积劳成疾,也去了。 盛极一时的唐家就此没落。 第106章 宁祁月番外 我没有妈妈,在我所有的记忆中,从来没有一个温柔的女人呵护我,不让我受伤。 我的父亲是一个收藏狂魔,尤其喜欢收藏断肢,自从我五岁时不小心进入了父亲的收藏室,才知道了父亲隐藏的另一面。 我看到父亲满脸痴迷地抚摸那些断肢,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我走上了一条歪路,只是我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内心的渴望就像一个无底的黑洞,不断在我的心里壮大,无法填满,无法驱赶。 自从我发现了父亲的事后,他开始培养起我的收藏癖好。 他想把他内心的黑洞分我一些,好让他好过,只是没想到,他内心的黑洞不但没有变小,反而越来越大,他收藏残肢,而我收藏各种动物的肉块,我们在小屋里各种快乐各自痛苦着。 我以为我和父亲会一直这样下去,他内心的黑洞不断扩大,同时也强迫我不断扩大我内心的黑洞,直到永远。 直到有一天,父亲终于被黑洞吞噬,他再无法用以往的那些渠道得到残肢,但他内心的渴望却越来越强烈,终于,他开始自己动手。 当他开始带着不同的女人回来,却又不见那些女人离开的时候,我就意识到有些事已经不同了。 最后,警察找到了他,把他带走,我记得他临走前对我说:“你才是我最伟大的作品。” 那一年,我十五岁,父亲入狱,他除了教我收藏,他什么也没有教我,我花了一年的时间,学会融入人群,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也学会了伪装自己的癖好。 在我二十岁那年,我遇到了一个女孩,她就像娃娃一样纯净美好,而她正好十五岁。 她的生活是我最向往的,拥有爱自己的父母,没有奇怪的癖好,单纯脆弱到让任何人都想要保护她。 她有一个正常的童年,十五岁的她张扬热烈,就像一团火,竟然让我心里的黑洞小了一些。 我追求她,把我完整的都给了她,我就像一个孩子一样,在她身边不断的索求着,我热烈而近乎偏执的爱着她。 在认识了她后,我以为我可以回到正常人的生活,深夜难以入眠时,那些冲动也不会纠缠着我。 但是,有一天她发现了我的收藏室,当她看到里面各种动物的肉块后,她几乎崩溃,那时候,他说的话,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宁祁月,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收藏这些,你不觉得很恶心吗?还是你本来就是这样一个恶心的人……” 她的表情惊慌,一双大眼睛满满的都是抗拒。 我的心一下子慌乱了,我把她拉出房间,锁上,然后用尽我全身力气抱紧她,她在我的怀中哭泣,我从未看过这样无措的她。 我向她保证,只要她不离开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再收藏这些东西,因为我已经得到了世间最好的东西。 她眼里流露出一种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厌恶,但我没有在意,我觉得只要我加倍对她好,她就不会离开我。 只是,一年后,她终究还是离开我了,她说她对我厌倦了,她说我对她的好让她觉得很累,她说让我好好生活。 她走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我知道,她再也不会爱我了,但是,我还爱她,我不允许她抛弃我,我不允许她身边有别的男人或者女人。 她又交了几个男朋友,我都给过那些男人警告,如果不顾警告的,我就会用实际行动让他们得到教训。 我开始杀人。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杀了以后,我会留下一小块他们身上的肉,放在收藏室。 后来,她身边不再出现男人,反而开始出现女人,她本以为只是好朋友,后来才知道原来她已经不再喜欢男人了。 那个女人已经和她在一起两年了,我必须阻止了,否则她会永远离开我。 但这次,我没有直接动手,反而把她找来了,我告诉她我要把那个女人杀了,她慌了,她叫我不要,我告诉她如果她和那个女人分手,回到我身边,我就放了那个女人。 那时候的她,尚且热烈,尚且年轻,她答应了。 她终于还是回到了我的身边,只是好景不长,她死了,而我在那黑洞的吞噬下,最终选择了自杀。 我本以为我们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在我选择了自杀后,我会在另一个世界和她团聚,相守永远。 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竟然穿越了,变成了一个国家的四皇子。 没有她在我身边,我内心的黑洞又一次扩大,我训练了几个人,将它们分散在国家各个地方,进行犯案,而我,也在京城中肆无忌惮。 皇上尤其宠爱我,只是她再也不需要这种亲情,在她死后,我的所有感情都死了。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见到她,直到有一日,出宫时,竟遇到了一个和她长得一摸一样的人,我把她藏入我的宫中,我本以为只是长得一样,没想到她竟然是她穿越过来的。 我把她留在身边,把我最好的东西都给她,我不再杀人,只是乖乖的在她的身边,让她享尽荣华富贵。 只是,我没想到,穿越过来的不止我们两个人,当初那个女人竟然也穿越过来了,而她身边也有了另外一个女人。 她不开心,她去见过她,我看得出来她很难过,不是为我,而是为了那个女人。 我忽然觉得这么多年,我纠缠着她,以为她依然爱我,但结果却只是自欺欺人,她早已不爱我。 只是,我却不能就这样放她离开,她要一直在我的身边,这是她的命运。 我继续犯案,她劝阻过我,我却再也不听她的了,我知道有人在查我,但我并不在意,我甚至有些期望那些人能把我查到,然后这一切都能停止。 她把我收藏的一些东西给了那个女人,我没有在意,只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宁息风那个家伙竟然自己做了案诬陷给我,但我也不想挣扎了。 那种无法填补满的感觉我已经受够了,我认罪了,却没有把他的罪行也认下,不过无所谓了,没有人会相信那个案子的真正凶手是宁息风。 皇帝死了,宁息风把我们软禁在宫里,以显示他对我的兄弟情谊。 我打心眼里瞧不起宁息风这样的人,为了那个位置,不惜一切,用最肮脏的手段也要得到。 但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 我明知道她在我身边不开心,我却还是用各种手段让她留在我身边。 就在宁息风登基的那天,我把我的寝宫一把火烧了,我把她推入湖中,让她离开,而我则在这火焰中等待着死亡。 临死前,我似乎看到了十五岁的她,二十岁的我。 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我记得那天,柳絮纷飞,花香扑鼻,她笑语嫣然,她路过我身边,说:“诶,你钱包掉了。” 第107章 锦时年素番外 “今天我想和娘亲睡!” 小豆子生气的把书摔在桌上,两手叉腰瞪着苏锦时:“你昨日和娘亲一起睡的,前日也是和娘亲一起睡的,大前日也是,大大前日也是,大大大前日也是,你已经和娘亲一起睡了很久了!今天换我了!” “小豆子,你都七岁了,怎么还能和娘亲一起睡呢?你现在要独立变成男子汉了。”苏锦时一边喝茶一边很自然地说。 都怪年素,搬到这个镇上时,总是担心小豆子一个人晚上会睡不好,生生的陪了一年多,苏锦时想和年素做什么都要背着小豆子偷偷地,到了如今,小豆子总算可以独自睡了,她总算可以和年素一起睡觉一起起床,可如今这小子似乎很不开心。 小豆子刚想说什么,苏锦时便打断他,走到他面前,半蹲下来,手搭在他的肩上,“小豆子,锦时姨知道你喜欢隔壁的翠花,只是人家已然十岁了,早就一个人睡了,若是让她知道你现在还每日缠着娘亲哭着喊着要陪你睡觉,不知道翠花知晓了,会怎么看你。” 小豆子眯了眼,似乎有些无语,“锦时姨,你这个方法已经用了很多次了,且不说我喜不喜欢翠花,娘亲陪我睡觉是很寻常的事,你这般大了,不还要我娘亲陪你睡觉么?” 苏锦时扶额,对着一旁看好戏的年素说:“我就说,给他看那么多书做什么?好的不学,专学歪理。” 年素继续手中的活,没有说话,只是嘴角的笑却暴露了她愉悦的心情。 “我不管,今日素素和我睡,小豆子,你若是想找人陪你睡,去找翠花呀~”苏锦时走到年素身边,抱住她的腰,耍赖的对小豆子说。 小豆子听了此话,小脸竟然浮上了红晕。 “真真是无耻之徒。” 说完,小豆子立刻跑出了门,苏锦时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发笑,嘀咕道:“我是无耻之徒,那你就是无耻之徒养大的孩子,深得我的真传。” 年素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别逗小豆子了,他脸皮薄。” 苏锦时哼了一声,走到年素身边,头凑到她的怀中,蹭了蹭她的胸,“素素,素素,我嘴巴好痛,你亲一亲好不好?” 年素却没有听话亲她,反而惊讶的说:“嘴巴痛?我们去看大夫吧。” 说着,她便要起来,被苏锦时强行按下了,她继续蹭,“不要嘛,不要看大夫,你亲一亲就好啦!” 年素倒是不动了,她放下手中的活,用手指点了点苏锦时的唇,好整以暇的说:“我可没有这种功能。” 苏锦时见年素还是不为所动,干脆起来,坐到另外一边的椅子上,伸手将年素一拉,年素跌坐在她的腿上,苏锦时两臂一圈,将她困在了自己的怀中。 “既然你这样不配合,那我也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说着苏锦时低头就吻上了年素的唇,而年素倒也没有害羞,两手抱住了苏锦时的脖子。 苏锦时灵巧的舌趁着空隙钻入了年素的口中,邀之共舞,她的手也不老实,悄悄地覆上了年素的胸口。 年素的气息已经有些急了,苏锦时却忽然停了手,她的眼中还未褪去的情潮,声音有些沙哑:“素素,今晚和我一起睡吧。” 说完,苏锦时用她的鼻子蹭了蹭年素的,热热的气息都喷洒在年素的脸上。 “你这样,我如何能拒绝?” 年素的唇蹭了蹭苏锦时的唇,温热柔软就如现在的天气一样。 “苏姑娘!苏姑娘!” 门口忽然有人大声地喊着,将两人之间的旖旎尽数喊去,苏锦时皱了皱眉,却也松开了年素。 年素得到了自由,连忙跑到另外一边,苏锦时看她这模样,笑着说:“现在被你跑了,晚上可跑不掉了。” 门口的人还在喊着苏锦时的名字,苏锦时却不管不顾的看着年素,直到年素红着脸说:“知道了,外面还有人再喊你呢。” 苏锦时笑出了声,心情愉快的走到了门口。 “苏姑娘,有你的信。” 原来是信差,苏锦时接过他手中的信,道了谢,便进门了。 她的地址,只告诉过苏怀瑾,如今有来信,约莫也是苏怀瑾寄来的。 两年前,她离开京城的时候苏怀瑾正被宁息风软禁在宫中,后来听闻他在京中做了官,她便寄了一封信过去,却没有回音。 如今他给她寄信,是不是代表他已经平安了? 苏锦时回了屋子,立刻打开信。 锦时,如今我已经回到了桃花镇,在桃花镇做县令,过去的两年里我都待在京中,身职闲散官职,约莫是皇后娘娘为我说话,皇上这才将我调到了故乡任职县令。 家中一切安好,爹娘身体尚佳,我离开时,宫中形势不同往常,唐家似有败落的迹象,望锦时注意安全。 苏怀瑾的信很短,却把很多事都说了。 苏锦时放下信,叹了一口气,她也听说了,先帝孝期过后,皇上迎娶唐雅欣入宫为后,而唐明泽却是娶了一位公主。 娶公主,看上去是极高的荣耀,实际上却是让唐明泽无法再有所作为。 “怎么了?”年素探过头来,问道。 苏锦时回过神,笑着摇了摇头,说:“方才哥哥来信了,说家中一切安好。” 年素点点头,笑了,“一切安好便好。” 苏锦时没再说话,她把信放回信封中,放好在抽屉里,看到外面已近黄昏,小豆子也从外面跑回家了。 “今日晚饭吃什么?娘亲,今日能不能喝鸡汤?”小豆子双手抱着年素的腿,晃啊晃,一脸乞求地看着她。 年素见此,笑了笑,“好啊。” 小豆子欢呼一声,一溜烟又跑出了门,年素看着他的背影喊道:“小心点,不要摔着了!” 话音刚落,小豆子已经跑的没影了,苏锦时走到年素身边,“他知道的,我们去买鸡吧,这样说着,我好想也很久没吃过你做的鸡汤了。” 年素点点头,收拾了一下东西,便和苏锦时一道出门,两人在村上住了一段时间了,对外宣称是姐妹,和这村上的人倒也处的融洽。 到了集市,苏锦时和年素先买了一些蔬菜和水果,这才走到了卖鸡的摊子。 年素蹲下来仔细的看那些鸡哪只最好,苏锦时看不出来,便左顾右盼,看着旁边的摊子。 旁边是一个猪肉摊,那摊主肥头大耳,虽瞧上去笨笨呆呆,倒也听说他切的斤两极准,剁下来的肉不用秤砣秤,村上的人也极是信任他。 这边,年素已经选好了一只鸡,叫老板去杀了,她顺着苏锦时的目光,看到那猪肉摊摊主在切肉,一刀一刀倒是快准狠。 “锦时,怎么了?”年素有些忧心的问道。 苏锦时摇了摇头,笑说:“没什么。” 说着,她便要转过头来,却看到那猪肉摊摊主身后的门内却走出了一个身着灰布衣服的女子,她拿了一些猪肉出来,放在砧板上,满是笑容的给那猪肉摊摊主擦了擦脸上的汗。 苏锦时的目光却无法再移开。 “素素,那人……”苏锦时听到自己的声音满是不可置信。 年素望去,也是吃了惊,“锦时,那人是不是陆姑娘?” 忽然,一阵惨烈的鸡叫传来,苏锦时的心思被打断,看向那个杀鸡的摊主,那摊主转过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差点叫它逃了。” 苏锦时没有理会他,再次转头时,已看到陆静沉进了屋。 摊主把鸡杀好后,给了年素,而此时肉摊上买肉的也少了许多。 苏锦时想了想,还是带着年素去了那肉摊,笑问道:“老板,听闻你这肉切得精准,今日我便来买一两肉,劳烦老板帮我切成肉沫。” “好咧!” 摊主一刀切了一些肉下来,两手连剁。 苏锦时偷偷地观察他,见他眼神清澈,虽面色黝黑,却隐隐透露出一股正气。 提着的心放下来了些,“老板,方才见你屋内走出一女子,莫不是老板已然成婚?” “是啊,两年前便已成亲。” 苏锦时挑了挑眉,想起两年前皇宫里的那一场大火,发现了四皇子的尸体,却没有发现陆静沉的。 “原来是这样,我瞧着那姑娘倒不像是乡下姑娘,举止倒有些城里的模样。”苏锦时漫不经心的说道。 摊主笑了笑,“那姑娘身世可怜,在我还未买下此处时,是住在河边的一个小草屋内的,有一日我娘在河边洗衣服,却看到有个姑娘从河里漂了过来,便收留了她,见她容貌也好,便想着给我当媳妇儿,也不必出彩礼。” “谁知那姑娘醒来后,竟不知自己是谁,我娘便把她当成媳妇来养,那姑娘久久未能想起来,也感激着我娘,便就嫁给了我。” 那摊主把苏锦时买的肉打包好,递给她,又笑,“虽不知她身份如何,但我也问过她,她却说,往事不可追,过好现在便好,我是个粗人,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想来她也不想再追寻过去了。” 苏锦时接过,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她脑海中又浮现了陆静沉身穿华丽衣服的样子,和刚才判若两人。 “老板,几年前,我有幸见过她,她是一个好姑娘,希望你好好珍惜。” 说完,苏锦时便牵着年素的手离开了,她却不知陆静沉躲在门的后面,泪水滑落,门的外面喧闹无比,她却只听到苏锦时的声音。 她听到她说:她是一个好姑娘。 晚上,皓月当空,星光也显得暗淡,苏锦时在院子摆了一张小桌子,搬了几个小板凳,一家人便在院子里吃起了饭。 苏锦时今日有兴致,拿了一壶酒,和年素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赏月,小豆子的小肚子吃的圆鼓鼓的才到屋里睡觉。 “素素,这样真好,所有人都有了归宿,”苏锦时看着桌上的一片狼藉,心中忽然有一种满足的感觉,“那些事真的过去了,我们也终归幸福。” 年素也笑,她想起以前她还吃过陆静沉的醋,而如今她却已经全然忘记,不记得那段日子也好,对她不是坏事。 两人碰了碰杯,又干了一杯。 她们没喝多少,却已是微醺,苏锦时拉过年素,让她坐在自己身上,喂她喝了一口酒,自己也喝了一口。 “素素,是时候去睡觉了。” 年素的脸红了红,仍由苏锦时将她拦腰抱起,稳稳地抱入房内。 细听房内,不一会儿便有一个姑娘气息不稳地说:“你慢点儿……” 月儿羞羞脸,钻入了云层中,偶尔偷露脸瞧上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