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破晓,晨光熹微。
良缘谷中出现了一个诡异的画面:一条大汗淋漓的黑狗迎着朝霞在谷中狂奔,而它身后则跟着一群手持刀枪剑刃的江湖客正策马而来。
兰姻带着聂仙谣走出墓穴,此刻墓穴之外刚好传来阵阵马蹄踢踏之声。
只见聂千臣翻身下马,朝着聂仙谣疾步而来,紧张地问道:“师姐!你没事吧?”
聂仙谣见到亲人之后,双眸猝然一红,将压抑在心中的情绪一下宣泄了出来,“千臣,太爷爷……太爷爷死了!”
聂千臣怔住,不明所以道:“太爷爷不是早就死了吗?”
聂仙谣噎了一下,不知从何开始讲起,囫囵地比划道:“你、你自己去墓穴里面看!我跟你讲不清楚……”
聂千臣一边安抚着聂仙谣,一边准备去探看墓穴里面的情况。
可他刚走没两步,就注意到了站在洞口边上的公仪斐。
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神色几度变化,“公仪斐,你为何在这儿!”
兰姻直视着聂千臣的眸子,正思索着该如何回话才不会被他看出破绽,却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道严厉的呵斥声。
“千臣,不得无礼!”
兰姻看向来人,正是聂仙谣的父亲聂卫良。
此人是翠竹山庄现任家主,作风端正,品行严厉,是老一辈中难得让兰姻觉得佩服的人。
兰姻见到聂卫良之后,眼神一亮,恭敬拱手道:“晚辈公仪斐见过聂庄主。”
聂卫良平视着眼前的公仪斐,忽觉这位传闻中的风流浪子气宇轩昂、张弛有度,不像江湖人所说那般无赖流痞。
他不禁另眼相看,随之蔼然道:“不必客气,老夫还得多谢公仪公子护小女安危。”
兰姻微微一笑,回道:“聂庄主言重了,聂姑娘机智过人,若非她临危不惧,在下也无法如此顺利地将她救出。”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皆是一怔。
“机智过人”和“临危不惧”这两个词,明显就和聂仙谣格格不入。
聂卫良眼神中闪过一抹惊讶与赞赏,“小女自小任性妄为,这次她又背着我偷偷溜出山庄,一定给公仪公子添了许多麻烦,还请公仪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兰姻看了一眼聂卫良,又将视线落到聂仙谣身上,挚情道:“聂姑娘是世间难得的奇女子,她行事不拘一格,内心却是至真至纯。晚辈对她欣赏还不及,又怎会怪她?”
聂仙谣闻言顺势转过头,对上了那道温柔含情的视线,竟变得有些无措起来,“公仪斐,你瞎说什么!”
阳光透过林中枝头落在“公仪斐”的脸上,将他的眉目映在光里,如同润玉般清澈干净。
这一刻,聂仙谣心神一滞,竟对眼前人生出了一丝情愫。
聂卫良将两人之间的情意看得一清二楚,暗自笑了笑,看破却不说破。
与此同时,兰姻也用余光将聂卫良的神情纳入眼中,便知此事已经成了一半。
......
一个月后。
九霄阁内纱帘半卷,日光掠过窗子的缝隙投进雅间内。
兰姻身着一袭淡青色长裙,坐在窗边等人。
日光映出了她朦胧的侧颜,皮肤通透白皙,鼻尖小巧挺翘,下颌轮廓柔和优美。半明半暗之间,她的面容仿佛被雕琢得更加细致入微,眉眼间有种淡然自若、不与世俗争宠的美。
兰姻面前的桌案上摆放着一盏香炉和几件精致的茶具,香炉中燃起烟雾袅袅缭绕在房间内,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随着午后的阳光慢慢变得柔和之际,门外响起了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兰姻随即起身,平静的神色骤然变换,笑脸迎接那位久违的故人——公仪斐。
公仪斐身着一袭绛红色长袍走进雅间内,一如先前那般风流姿态。
只是当他的视线落在兰姻身上的时候,眼中忽而闪过一丝不快。
兰姻见状,随即哄道:“公仪公子怎么了?见到我不开心么?”
公仪斐扫了一眼兰姻,并不言语,反而径自在窗边坐下,翻开倒扣在桌面上的茶盏。
兰姻随即凑到他身侧,从他手中夺过茶壶,忙将杯中茶水添上:“我哪里教你不开心了?告诉我好么?哪怕提示一下。”
公仪斐凑近兰姻,眼神相擒,“聂姑娘,那日在鬼狱为何不打一声招呼就突然离开了?”
兰姻倒是没想到惹他不快的原因竟然是这个,转念问道:“公仪公子是因为担心我的安危,所以才不开心么?”
公仪斐不放过兰姻脸上的一丝表情,“别想转移话题,先回答我的问题。”
兰姻必须要编一个合理的解释,教他不再怀疑,于是说道:“那日我不是自己离开的,是那个琉球人将我掳走了,我拼尽全力才从他手中逃走了......后来我还回溶洞找你了,可惜你已经不在了。”
公仪斐有些动容,继续追问道:“你和那几个琉球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一开始跟我说他们是你的师弟,我当时没有拆穿你的谎言,现在我只想知道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兰姻气定神闲,将早就想好的谎话说了出来:“我知道公仪公子一直想要《斩渊剑谱》,那两个琉球人跟我说《斩渊剑谱》在鬼狱。中间有很多波折很难细说,总之我跟他们一起上了去往琉球的船,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骗了我,最后还不知为何想杀我们灭口……”
说罢,兰姻心怀鬼胎地补充道:“我只是想设法找到《斩渊剑谱》让你开心,没想到会弄巧成拙。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做这些蠢事了。”
公仪斐听了兰姻的解释,惊诧中又带着一丝欢喜,“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兰姻点头会意,诚然道:“先前我在临安吃你的、住你的,你也不曾管我要过债,还带我卖画赚钱。我总不能得了好处,什么也不回报给你吧?”
听完兰姻的话,公仪斐似是想到了什么哭笑不得的事情,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说道:“卖画这事儿已经翻篇了,你就不要再提了。可你要是真想回报我,也不必瞒着我做这些事情……”
兰姻甜甜一笑,打断道:“我就知道公仪公子最是大度,不求回报。”
公仪斐薄唇含笑,倚靠在窗边,声音慵懒地反驳道:“我话还没说完,你先别这么使劲捧我。我可不是你口中的正人君子,也不是不求回报。”
兰姻看着公仪斐极尽轻佻的眸子,心知他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却明知故问道:“那公仪公子想要什么回报?”
公仪斐再也不装了,好似如愿以偿地笑道:“我从琉球回来之后,日日夜夜都在回想海上那吻,要是你能像那晚一样亲我一下,你予我之回报,即可一笔勾销。”
他温润的嗓音尽数传入兰姻耳中,一丝一缕撩拨蛊惑着她的心神。
兰姻不甘被他拿捏,随之走近一步,用自己的膝盖轻轻抵开他的双腿。
公仪斐双眼微眯起来,似是被她这个大胆的动作,惹得有些诧异又有些期待。
紧接着,兰姻双臂一括撑在窗框之上,再俯下身子,将公仪斐的脑袋圈在自己双臂之间,飞快地在他的唇上嘬了一下,“这样,你满意么?”
公仪斐没什么反应,沉默了半晌,说道:“你该不会以为就这样嘬我一下,就能让我高兴了吧?”
糊弄谁呢?
兰姻轻咳一声,辩解道:“我还没结束,你急什么?”
公仪斐静静等待,“好,那你继续。”
兰姻攀扶着公仪斐的肩膀,硬着头皮吻了上去,她磨着他的唇开口说话,语气越发柔和,“这样,够不够?”
还没等到公仪斐的回应,兰姻就被他一把抱进怀里,温热的气息划过她的耳,“上次教你的还没学会?看来我还得再教你一遍。”
话罢,公仪斐骤然箍住了兰姻的腰,让她紧紧贴向自己,两片湿润温软的唇瓣顺势落在了兰姻的嘴角,开始慢条斯理地深吻。
兰姻怔怔地闭上了双眼,仿佛也在享受着这一吻。
舌津厮磨之间,他的手掌从她腰上缓缓下移,找准一个穴位轻柔地按了一下,使得她一阵燥热难忍,忍不住呻吟出声。
公仪斐得逞一笑,故意离开她的唇,细细说道:“记住了,这个穴位叫做承扶穴,位于后臀横纹线的中下方。这是人的身体上性感带最密集的部位,可做调情之乐。”
兰姻被他撩拨得耳鬓一热,生怕自己陷进去,急忙从他怀中脱身:“什么臣服穴?我若不臣服于你,你还想强要了我不成?”
公仪斐微微一愣,心知她会错了意,误解了他。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替兰姻整了整衣襟,正色道:“我虽非君子,却也不是小人。我心悦你,便不会强要了你。”
兰姻心里咯噔一下,忘记了思考,“我总是分辨不清你说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公仪斐笑了笑,神情柔软道:“我何曾假意骗过你?我唯一对你说过的谎话,就是那次我离开临安时与你说要回家,实际却是去了一趟沙河山庄。”
话罢,公仪斐又补充道:“可当我回到临安发现你已经离开了宅子,才知道人若说谎是会得报应的。”
兰姻不解,“你何时开始对我有意的?”
公仪斐认真道:“情之一字,哪能说得清楚......也许是那次在海上再次见到你的时候,失而复得的喜悦,让我知晓了自己对你的心意。那一刻,我便暗暗发誓——今后不会再对你食言。若有食言,便叫我再也找不到你。”
“你这誓言,怎么听着反倒是在咒我呢?”兰姻不合时宜地插话,破坏了美好的气氛。
公仪斐也不恼,继续说道:“我对你是真心,若你也对我有意,我便三书六礼去翠竹山庄提亲。若你对我无意,我便投其所好继续纠缠你,直到你也心悦我为止。”
这才发现,原来公仪斐耍无赖的功底与兰姻相比更胜一筹。
兰姻的眸光柔柔地落在公仪斐的脸颊上,像是接住了他眼中所有的温暖。
可惜,公仪斐的真心用错了地方。
他的情缘线本该连着聂仙谣才对,他喜欢上兰姻就是一个错误。
好在兰姻提前意识到了这一点,现在一切还来得及挽救。
毕竟感情么,真的假的分辨不清。时间一长,真的可能会发现是假的,假的也可能变成是真的。
因此,她要促成公仪斐和聂仙谣的婚事,把假的变成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