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姻眸中顿生杀气,空握双拳,威胁道:“你如何知道我的秘密?”
刘俾见兰姻神色有异,便知道自己拿捏了她的把柄,呵笑道:“那日你在慈安宫与母后回话的时候,我就躺在边上......”
话没说完,兰姻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眼底瞬间覆盖上一层阴霾,“那日你根本没有睡着?”
刘俾自说自话道:“要是皇姐姐在母后身边呆久了,也会像我一样不敢闭着眼睛安稳睡觉的。”
兰姻的脸色更加深沉了几分,“那你又是如何听出破绽的?”
连董太后都没有看出兰姻的漏洞,刘俾又怎么可能会看出来?
刘俾得意道:“皇姐姐亲口说想要宋祈年做驸马,这么明显的秘密,我怎得会听不出来?”
兰姻:“......”
没想到竟是虚惊一场,相比取代长公主的真相,喜欢宋祈年这种事情根本算不上什么秘密。
刘俾见兰姻不说话,随之凑近她耳边,接续道:“我不妨再偷偷告诉皇姐姐一个秘密~母后已经让我誊写宋首辅的罪状,宋家将要被判满门抄斩,皇姐姐喜欢的郎君不日就要被砍下首级挂在午门示众......啧啧,真是可怜~”
兰姻还是无话可说:”......“
毕竟这是宋祈年命簿里写到的事情,对于兰姻来说,这也算不上什么秘密。
不过,刘俾的话倒是点醒了兰姻。
虽然她还不了解董太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单论董太后长久以来对长公主不闻不问的态度来看,她定然是个对血缘亲情十分淡薄的人。
因此,兰姻确实没法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掀起风浪,更别提如何救出宋祈年了。
想到这里,兰姻启唇道:“陛下,究竟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刘俾见兰姻松了口,赶紧握住她的手,“皇姐姐想通了?”
兰姻装腔道:“陛下已经拿捏住了我的软肋,我又怎么敢不识趣呢?”
刘俾闻言,面色稍缓,“好,那我就告诉皇姐姐,我的谋划......”
说着,刘俾神神秘秘地凑到兰姻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密谈之声又低又细,迫使兰姻打起十万分的精神来接收他的话,虽然心中波涛汹涌,但是她的面上却不露分毫情绪的波动。
待刘俾终于结束了他的话之后,兰姻思索了片刻,问道:“陛下,有几成胜算?”
“皇姐姐,若凡事都要考虑胜算,那就永远没有十成的把握。”刘俾歪着头,故作无害道:“事成之后,皇姐姐想要的人就可以保下来......这交易不亏,你说是不是?”
兰姻在心里哑然失笑,恍惚间觉得眼前这个九岁的孩童竟然比自己还要精明许多。
暂且不说他刚才的密谋之事,就单以他精准拿捏她的软肋来威胁她站队,他就已经胜过许多同龄人了。
......
次日。
董太后得知兰姻身边的女使犯了错,被刘俾打烂了嘴,大概是怕这女使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了了,于是派慈安宫的太监总管元祥送来了一批新人过来。
元祥也算是董太后身边说得上话的老人了,他看着倚靠在美人榻上的兰姻,细声禀道:“长公主,这些都是太后娘娘精挑细选的人儿,各个都机灵能干,您可以从中挑一个随身使唤~”
兰姻微微动身,隔着珠帘,打眼扫了下站在门前的五个女使。
远远一看,也没留意她们什么模样,看起来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个个脸上带着恭顺讨巧的笑,倒是像同一个模子里训出来的。
“长得都一样,还让我选什么?就按母后的意思来吧。”
那五个女使一听,脸上还挂着讨巧的笑,只是暗地里掺入了些许惶恐。
元祥听到这话,赶紧充脸笑道:“既然长公主选不出来,那老奴斗胆出个主意。”
话罢,元祥拿出一个八宝锦盒,走到那五名女使面前打开,只见锦盒中放了五个绣工精致的锦囊。
五名女使面面相觑,都不清楚是什么意思。
紧接着,元祥解释道:“你们各取一个锦囊打开,要是所取锦囊里面有信物,就可以留在长公主跟前伺候,没抽中信物的人就去院子里做粗使。你们五人,从左往右开始取吧。”
说着,元祥便将那锦盒递到最左边的一名女使面前。
那女使看起来有些紧张,额间生出了几滴薄汗,被元祥再次催促了一句,她才伸手在八宝锦盒中掂量了一番,垂着眸子取了其中一个锦囊。
余下来的四个女使,见锦盒里的锦囊都是同样的款式,看不出什么不同,也都听天由命地取了。
“行了,都取完了吧?那就打开锦囊给长公主看一看吧~”
五名女使捧着手里的锦囊,迫不及待地打开。
中间三个女使打开后,见锦囊中空无一物,不由面露失落之色,纷纷偷眼看向左右两边。
紧接着,最右边的那名女使打开了锦囊,里面亦是什么也没有。
结果已经出来了,元祥朝着站在最左边的那名女使笑了笑,道:“赶快谢恩吧!”
那女使颤着手指头,都不敢打开锦囊,便迫不及待地跪了下来,“多谢长公主,还请长公主赐名......”
兰姻睇了她一眼,淡淡命道:“走近些。”
那女使赶紧站了起来,穿过珠帘,躬身立在兰姻的身前。
兰姻漫不经心地说道:“抬起头来。”
那女使不敢懈怠,怯怯地抬起头看向兰姻。
兰姻这才看清了这名女使的模样,长相秀丽,眉蹙春山,未施粉黛,却是那位故人的面容——
没想到第三世,竟然还能遇见她。
第一世,她是谢韵庭;第二世,她是聂仙谣;这一世,她再次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兰姻的面前。
兰姻不由得呼吸一滞,默了片刻,只听元祥的话截断了她的思绪,“长公主,赏个名儿吧?”
兰姻微微颔首,定神地看着女使,说道:“仙谣。”
眼前的女使听清了这个名字,先是一怔,然后忐忑不安地垂首道:“奴婢不敢称仙,此字犯了忌讳......”
元祥也说:“长公主,还是换个名字吧?”
兰姻抿了抿唇,道:“那就叫云谣吧。”
腾云可见仙,这个名字寄予了兰姻前世对聂仙谣的亏欠。
当然,也希望这一世的云谣不要再重蹈覆辙,死在兰姻的眼前了。
云谣细眸流转,恭敬地跪下身子,承接了这个新生的名字,“云谣叩谢长公主赐名。”
后来,兰姻过了很久才知道,原来那时元祥准备的五个锦囊里都没有信物。
最后一个打开锦囊的人,就会留下来。
只是不知道这锦囊测得是人心,还是宿命。
......
几日后,初春的寒气渐渐褪去。
兰姻穿着轻薄的春衫倚靠在宫楼上,遥遥望着宫墙之外,却是什么景致也看不到。
难得的是云谣悟性极好,做事又细致谨慎,这几日她跟随在兰姻左右,时常能看出兰姻的心思。
“长公主是不是想去宫外玩儿?”
兰姻被她看出了心事,也不甚在意,点头道:“你可知如何才能出宫?”
云谣偷瞄了兰姻一眼,低声禀道:“长公主若是想出宫玩,必须得到陛下或者太后娘娘的口谕才行......不过,长公主也不必急于这一时,等日后出了阁,许了驸马爷,长公主就能离宫建府了。”
兰姻若有所思,转了个身看向云谣,又问:“最近宫外有没有什么新鲜事?”
云谣不紧不慢地回道:“听说最近敦京来了许多考生,都在贡院参与会试。”
兰姻一个激灵,问道:“会试何时放榜?”
云谣推算了一下,回禀道:“应该快了,若是算上往年的阅卷速度,大概不出十日。”
听到这里,兰姻仿若又开始失神发呆,陷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像是在谋划什么。
云谣也不奇怪,这些日子她见兰姻总是如此。
只听,兰姻又突然问了一句:“距离我回宫已经过去几日了?”
云谣掐着手指头,算道:“应该已经有八日了。”
兰姻垂了眼睑,沉默不语。
还有四天,就是宋祈年的命中大劫,死劫之日。
兰姻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压在刘俾身上......想到那日刘俾在她耳边说的几句话,她就有些不寒而栗。
刘俾打算在明晚的家宴上,让兰姻助他毒杀董太后。
虽然是一招快刀斩乱麻的毒计,但是刘俾害怕落人口实,被外臣以不孝为名,趁机反了朝纲。
因此,不管此计是成是败,刘俾都要找个有利且亲近的幕后推手,帮他稳住朝纲。
这几日,兰姻看懂了仓旻朝堂的局势:先帝在世时宠妃灭后,董太后和先帝的夫妻关系一直很僵硬。
董太后自从嫡长皇子早夭之后,便只生下长公主一女,此后就再无所出。
九年前,刘俾的生母淑嫔刚巧在他出生不久后,失足掉进御花园的湖里溺死了,董太后就将刘俾过继到自己身边养育。
就在几个月前,先帝病逝,董太后趁机将刘俾抬上了皇位,自己则在幕后干权摄政。
可惜朝中老臣对董太后的举措颇有微词,阻碍了董太后巩固皇权,为了防止朝堂之内异议再起,董太后不得不暗中剔除异己。
而这些异己之中,首当其冲的就是当朝首辅宋明祯。
......
兰姻若想在这场死劫中救下宋祈年,最快捷的办法一定是拔掉董太后这枚硬钉子。
可是她还没有摸清董太后的底细,不敢轻易动手,要是此番宴杀之计被董太后识破,她恐怕就难逃一死了。
再者,董太后除了为人有些严刻之外,也并未苛待兰姻,相反这阵子,她在衣食住行上都十分依顺兰姻。
到底是杀,还是不杀?
思及此处,兰姻开始犯了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