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对方被自己怼得不出声,季寒烟心里一下子就舒畅了。
吃起面糊糊来也是豪气万丈,三两下就干完这碗面。
她擦擦嘴,靠在椅背上,毫不掩饰眼中的打量,一寸寸的审视陆时予的脸,像在盘算什么。
就小蠢蛋那受气包性格,无论怎么被陆安安挤兑炫耀打压。
为了得到陆家其他人的认可死都不敢回嘴的样子。
真是蠢得让人火大。
季寒烟的眼神,玩味中透着讥诮。
陆时予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头皮发麻。
他装模作样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飞信,屏幕上出现和陆安安的聊天记录。
才猛然想起自己来见季寒烟的目的。
“你推安安下水的事一笔勾销,你也受到了惩罚。”
“安安一向乖巧善良,我知道你这么多年日子不好过,但是这不是安安的错,你没必要针对她。”
“我希望你和安安好好相处。”
“过几日,我会给你请个礼仪老师。”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做得好,是个好大哥的模样。
说到最后,他又开始担忧。
对于季寒烟这种品行低劣的人,单单警告只怕也不管用。
她嫉妒安安,怎么可能和安安和平相处?
陆时予准备给季寒烟请个老师好好管束一番,说不准还能有点用。
说是礼仪教师,其实就是另类的惩罚。
应聘者自然要根据雇主透露的意愿对待学生。
想来,若是季寒烟不反对,接下来的日子只怕要水深火热。
没有时间去找安安麻烦了。
季寒烟闻言蹙眉,心里有些反感这种被人安排的人生。
再者,陆时予可没那么好心,让人教导她贵族礼仪。
被罚跪的是那小蠢蛋,又不是她。
她可不犯蠢。
这件事和解是不可能和解的。
要她和陆安安那个死绿茶白莲安稳相处。
你他爹的是在做梦!
季寒烟冷笑一声,拨弄着手指甲慢条斯理的说道:
“你到底是为我好,还是为了陆安安,咱们俩心知肚明。”
装什么大尾巴狼。
礼仪老师,真是笑死人了。
陆时予没想到她说话这般直白,直接就把遮羞布给扯了。
“陆先生,我就不明白了,明明是你们去找的我,许诺我能过上好日子,不必小小年纪在外打工念书。”
当初去找她的时候,给养父母说得天花乱坠,承诺绝对不可能亏待她的。
“可自从来了陆家,我就住在杂物间。”
谁家大小姐住保姆房的?
原主在养父母家的时候,一人一间,虽然生活拮据,但日子过得也还算好。
“你们吃饭从来不会叫我,把我当做空气,视而不见。就连做饭都没我的份。”
原主在养父母家可没受过这种委屈,也可能是被宠着性子软,到了陆家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而陆安安呢,她住最大的房间,拥有数不尽的零花钱,漂亮的首饰珠宝和奢侈品。”
“你看,今天,陆安安跟着妈出去购物去了,谁问过我的意思?”
看到这明显的区别待遇,加上陆安安的挑拨,日子多难就不说了。
“陆先生,你们扪心自问,我来到陆家的这一个多星期,你们有谁关心过我?想过我?有谁在我身上花一分钱?”
季寒烟原本平静的语气越来越大声,几乎嘶吼。
或许是为那个努力了一辈子都不能在陆家人心中留下一丝痕迹的小傻x。
她的眼神含着怨气不甘,字字泣血。
“你们没有,你们贬低我,看不起我,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冷眼看着我像小丑一样对你们处处讨好,就是为了得到你们哪怕一点点的关注。”
“我长成这样是我的错吗?”
“是因为谁我才变成这样的?因为陆家,因为你们不负责任,粗心大意,虚伪自私。”
“你们没在我身上投入过一分钱,一点心思,我没有受过你陆家半点恩惠。”
“我凭什么要对你们笑脸相迎?”
季寒烟歇斯底里的声音在空荡的别墅里回荡。
她指着陆时予,五官因为用力显得有些狰狞。
“我本来过得安安稳稳的,知足常乐,是你们。”
“是你们打扰了我平静的生活,既然做不到为什么还要答应?真叫人恶心。”
她冷冷的盯着面色铁青,哑口无言的陆时予。
过了一会儿,话音一转突然提到几天前的事,满脸嘲讽。
“陆安安说是我推的她,你调监控了吗?查过了吗就乱下定论?”
因为之前太过用力嗓音显得有些嘶哑。
泪眼婆娑的样子显得有些狼狈。
陆时予被一通劈头盖脸的怒吼,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一阵青一阵白。
他下意识的张嘴反驳,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脑袋一片混沌,也不知怎么辩解。
面对季寒烟双目通红,泪流满面的样子,陆时予突然觉得心里发慌。
他下意识放柔声音,嗓音有些干涩的说道:
“寒烟,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但是安安不是那样的人。”
脑海中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告诉他,季寒烟说得那么斩钉截铁,说不准他去查查,就知道了真相呢?
这件事的确存有疑虑不是吗?
一个又告诉他,一定不要相信季寒烟的鬼话,她说了那么多就是在给安安挖坑。
单从在情感上来说,陆时予整颗心都已经偏向于陆安安。
陆安安陪了他们二十多年,已经是陆家密不可分的一员。
作为后来者,季寒烟无论如何都比不过。
季寒烟戏谑道:“怎么?不能看监控?”
“陆先生是不想还是不敢?”
她望着陆时予的眼神非常冷淡,见他满脸踌躇的样子,内心已经做好他不会去查监控的准备。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若非小蠢蛋一开始被拿捏住了耳根子软的性子,后面何必走上绝路。
陆家每个人都围绕着陆安安转悠。
身边的每个人都对她宠爱有加。
这本身就不是一件正常的事。
感情越深,就显得陆安安身边亲近的人都没脑子似的。
明明在商场上手段凌厉。
分外聪明的陆时予偏偏想不到监控取证。
满脑子都是陆安安说啥就是啥。
没有半点自己的思想。
像个提线木偶。
陆时予眼神闪烁不停,表情犹豫不决,若他相信了季寒烟的话,去调监控。
不管这件事结果如何,最后岂不是会给安安难堪?
要是安安知道了,该多伤心?
就当两人胶着之时,屋外响起了一道清脆活泼的声音。
“大哥,我回来啦!”
这假货来得还挺及时。
季寒烟冷笑了一声,收敛情绪。
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
陆安安脚步轻盈笑颜如花的跑进来,身着鹅黄色齐膝公主裙,花苞头戴着水晶发卡。
小白花的长相,清纯又显活力四射。
她知道,陆安安回来后,在用激将法让陆时予去调监控根本行不通。
叫人起了疑心,陆安安还可以提前叫保安室的人删掉记录。
这可是陆家千娇百宠长大的娇女啊。
谁会忍心对着那张楚楚可怜的脸露出质疑的神色来呢?
季寒烟咄咄逼人,寸步不让的样子。
其实给陆时予很大的压力,他做也不是,不做也不行。
陆安安突然回来的举动,恰好打断他们俩的话题。
陆时予就那么突然的松了口气,闻言急忙起身迎出去。
“大哥,大哥,你看,这是我新买的裙子,好不好看?”
“妈说我穿这个最好看,所以我都没舍得换下来。”
陆安安轻车熟路的扑到陆时予身边,抱着他的胳膊撒娇。
望着身边一脸娇俏可爱的人儿,陆时予选择性忘记季寒烟之前对他们不公平对待的控诉。
冷漠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情,眼带笑意。
“安安辛苦了,逛了那么久就好好休息吧!”
他一边说话一边把人带到沙发上坐好。
顺手给她剥了个橙子。
陆安安在他身边坐下,一脸天真无忧,叽叽喳喳的像个小百灵鸟。
空荡的别墅里顿时欢声笑语,这种轻松的氛围是季寒烟怎么也融入不进去的。
柳月跟在后面进门,看到这一幕立马做出一副假装不同意的表情。
实则嘴角眉梢都是乐见其成的笑意。
“你呀,都那么大了还跟你哥撒娇。”
说着话她转身优雅的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一儿一女眼神中透露着幸福满足。
跟在她身后的女佣提着大包小包十几个商品袋往楼上而去。
一切都显得那么流畅自然。
季寒烟怎么可能让他们都过得那么轻松惬意,无忧无虑?
当即起身从餐厅里面出来。
倚在隔断大厅和餐厅的玻璃门上。
既让人无法忽视,也不至于站在怒火中心被喷得满脸口水。
她凝视眼前阖家欢乐的一幕,心中没有一点羡慕,只是心疼小蠢蛋。
其实陆安安早就发现她了,是故意不提醒其他人的。
她就是要让季寒烟看清楚,这个家最受宠的人从来都是自己。
见她倚在门框上,那无法忽视的眼神,陆安安也不好太过装聋作哑。
这与她单纯乖巧的人设不合。
她装作不经意间扭头,好像才发现季寒烟一般。
突然惊讶的站起来,满脸愧疚手足无措的模样。
弱弱地叫了一声,“姐姐。”
人这种生物,天生喜欢一概而论。
以为自己看见的真就如肉眼那般,最爱为弱者打抱不平。
比起旁边忐忑不安,柔弱无依的陆安安。
一边双手环胸,满脸趣味的季寒烟才是那个施暴者。
陆安安慌乱的上前几步,明明很害怕却依旧坚强的表情,靠近季寒烟,走到她身边来。
两人面对面站着,她怯生生的讨好道:
“那天的事都是妹妹不好,没有站稳,姐姐别生我气好不好?”
“我不知道姐姐喜欢什么礼物,和妈出去没有准备好,等我找到合适的礼物,在给姐姐赔礼道歉。”
说完一边眉毛却高高挑起,眼神带着挑衅。
句句是自责,处处都显得谦虚礼让。
陆安安的话初听好像没什么问题。
像个懂事乖巧,一心讨好姐姐,想和睦相处的好妹妹。
季寒烟还没说话,坐在沙发上的柳月起身走了过来,满脸不悦一脸冷淡。
“安安,本来就不是你的错,不用赔礼道歉。”
“你就是太懂事了,她是姐姐,让着你实属应当,更何况,有错就要认罚。”
“明天你就要上学去了,零花钱不够的话,妈等会儿再转给你。”
“乖。”
柳月扭头拉过陆安安的手,瞬间变得笑容满面。
她拍拍陆安安手背以示安抚。
得到母爱的滋养,小白花顿时腿也不软身体也不抖了。
如同被安抚好的幼崽柔弱的依偎在老母亲肩膀上。
满脸有母万事足的样子。
柳月轻描淡写的瞥了一眼旁边穿着灰色体恤衫的季寒烟。
眼底露出一抹挑剔。
她怎么会有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女儿?
陆安安高兴的给柳月道谢。
然后突然想起什么,扭身对着季寒烟亲近孺慕的笑了笑。
“姐姐。”
“我已经求妈妈把你的学校转过来了,以后我们俩可以一起上下学,也好互相帮衬。”
“姐姐才回家,我怕你换了个环境不太适应,姐姐应该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季寒烟表情似笑非笑。
不知道这个冒牌货哪里来的脸皮对着自己的冷屁股猛贴。
处处彰显自己在陆家很重要的样子,炫耀陆家对她的宠爱。
要是原主那个小傻x,估计这会儿已经眼泪鼻涕一大把,开始自怜自伤了。
这种戏码在她上辈子的记忆中多得能写个自传。
《论白莲花打开的一百种方式》
“别,我可不敢跟陆小姐在一块儿上学。”
“我这样穷酸的人哪配当你姐姐,我可当不起。”
上辈子,原主穿得寒酸,身无分文。
陆家别说给她置办衣裳首饰了,没把她饿死都算是心善的。
只能每天上下课在学校门口等着和陆安安坐同一辆车回家。
可陆安安是学校里的才女,不是忙着练琴就是和朋友一起约会吃饭玩乐。
很多时候,陆安安都是八九点才出校门,以至于原主五六点下课都得多等几个小时。
她要是真善良,陆家会没有多余的司机吗?
车库里那些豪车停着吃灰,也不见给她挪一辆。
有一次下雨,陆安安故意装作没看见校门口淋得湿漉漉的原主。
车直接从她身边呼啸而过,浇得她浑身污水细沙。
那一晚上,陆家没有一个人想起她。
原主缩在门卫室蜷了一晚上,唯一和她说话的人就是自己。
这会儿陆安安提起这件事,不过是想折辱她罢了。
在一个全是上层人士儿女的贵族学院,她这个穿着朴素,长期在陆家忽视打压下性子显得畏畏缩缩的女孩子就是一个异类。
再加上陆家对外宣称的是养女身份。
可想而知,原主会遭受到什么样的精神打压和流言蜚语。
季寒烟果然没让她失望,立马就开始咄咄逼人,口不择言。
陆安安闻言脸色苍白,咬着嘴唇委屈的缩在柳月身后寻求保护。
“姐姐,对不起,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又惹你生气了?”
“我可以改,你不想和我一起上学就不上。”
“我只是觉得你和我一个学校,有什么不懂的我们也可以互相交流,互相帮衬。”
说完她探出半个头,对着季寒烟调皮的眨了眨眼。
季寒烟看见了,但没有任何反应。
陆安安最喜欢用的方式就是借刀杀人,在暗地里看着她受不公平待遇时,在背地里挑衅。
她口中的帮衬就是怂恿别人来挤兑原主。
互相交流就是在别人面前,处处彰显自己的大度善良和高人一等的优雅和学识。
这样只会衬得原主模样品行样样不堪入目。
果然下一秒,柳月把陆安安往身后一拦,冷脸对着季寒烟就开始横眉竖眼。
“季寒烟,你不要得寸进尺,安安主动找你说话已经给你脸了。”
“你整天阴着个脸,一张口就满脸怨气阴阳怪气的给谁看?”
“安安这么善良,你还不领情。”
陆时予站在一旁看了许久,表情怔愣。
妈好像从来没有问过季寒烟的需要和喜好。
从头到尾都是各种挑剔不喜。
那种隐藏在眼底的厌恶感让他都觉得窒息。
妈都能想到给安安加零花钱。
可为什么没有看到季寒烟身上的寒酸呢?
陆时予目光扫向旁边面无表情的季寒烟,说不上是愧对还是同情。
“妈!”
陆时予鬼使神差突然唤了一声,柳月不得不停下对季寒烟的训斥。
回头带着几分疑问看向他。
陆时予并没有说话,反而转向身旁低着头不知想什么的陆安安。
“安安,厨房炖了你爱喝的鸡汤,要不要去试试味道怎么样?”
这种强行转移话题的样子明显就是准备息事宁人。
陆安安首次没有乖乖顺着他的意思,用一种很委屈倔强的眼神回望。
面对这样楚楚可怜的眼神,陆时予蓦地心一软,不再说话。
“陆夫人,你不必对着我一副看淤泥的厌恶模样,你口口声声说我犯错。”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偏听偏信,跟有眼无珠也没什么区别。”
“自从我来以后,我没有得到你陆家一分钱,你句句不离弥补宠爱陆安安。”
“整日带着她玩乐购物,首饰珠宝衣服鞋子包包往家里搬。”
“到底我是你女儿,还是她是你女儿?”
季寒烟清澈见底的眼睛非常平静。
她脸上的疑惑带着一种无声的嘲弄。
好像是真没想明白。
“怎么?把我带回陆家让你觉得你陆夫人的人格受到侮辱?”
柳月表情一僵,脸上露出一抹难堪。
心虚中带着点强撑的体面。
她气得手指发抖,嘴硬指责道:
“我是你妈,过去二十多年从来没有教养过你,让你养成这样忤逆不孝,不谦恭友爱的性子。。”
“我是在教导你做人,对待妹妹要谦让有什么不对吗?”
季寒烟看向被柳月护在身后的陆安安,没有搭理她的话继续说道:
“我流落在外二十多年,身上的血有你的一半,陆安安代替我享福,锦衣玉食这么多年,在你口中反倒成了需要弥补的那个。”
“如果你觉得她优雅高贵,足以撑得起陆家的门面,那何必又费尽心思到处找我呢?”
“她也不怕被我夺去身份地位,钱财,不怕失去锦衣玉食。”
“就这样将错就错不好吗?”
陆安安听到这里,低垂的睫毛微微一动。
余光看着站在大厅中从容冷漠的季寒烟,神色复杂。
原来她都明白,那为什么又要回来和她抢呢?
“我也不用处处看你们脸色,讨好你们。”
“难不成你们找我回来,就是处处看我不顺眼,每个人都当我是空气,在精神上打压我,天天语言刺激我,PUA我吗?”
“陆夫人,我原以为看在我身体里有你一半血的份上,你真的会对我好。”
“可是我错了。”
面对季寒烟不留情面的指责。
柳月脸上的高傲寸寸龟裂,有种被季寒烟说中心思的屈辱感。
面前这个桀骜忤逆的季寒烟,那张脸陌生又熟悉。
柳月难以接受的后退一步,身形微微一晃。。
比起乖巧娇俏的陆安安。
初见时,季寒烟身上那种唯唯诺诺的小家子气,一点都上不得台面。
半点也比不上安安的优雅大方。
这样粗鲁怯懦的人真是她柳月生下来的孩子吗?
她宁愿不曾知道有这么一个孩子,要是给深交的那些夫人知道,这个耻辱就足够让她脸面尽失。
说完这番话,季寒烟脑袋嗡嗡作响。
片刻后只觉浑身轻松,连意识都在发飘,好像去掉了什么枷锁似的。
那种憋闷感忽然消失一点让她呼吸都顺畅不少。
她转身从容的坐在沙发上,心中暗道。
蠢姑娘,既然占了你的身躯,为你找回公道,把你想说的话说了,就当是还你的因果吧!
只不过,仅仅是这样,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