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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你真要去?虽说如今曹定昭不在京州,也带走了不少人,可代王府的守卫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的。”流萤还是有些担忧。

    夜探代王府可不是件容易事,万一失手被擒,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我知道,可如今却是最好的时机,曹定昭远在龚州,鞭长莫及。”将匕首收好后,乔英淇才回道。

    流萤见她主意已定,心知劝她不下,想了想又不解地问,“小姐为何对那含碧郡主如此在意?你们也不过当年在京城时有一段短暂的情谊罢了。”

    乔英淇动作一顿,良久,才低喃道,“你不懂……”

    前生她在战场上曾经历生死,敌方将领长剑当胸刺来,她闪避不及,原以为性命只怕要休矣,可却听‘哐当’的一下响声,那剑击中的却是她胸口处的一块玉佩,也正因此,她方捡回一命。

    而那块玉佩,便是当年她与含碧在京城初识时,她送与自己的。

    换而言之,前世的含碧算是间接救了她一命,今生既明知她遭难,她又怎忍心不作理会!

    ***

    夜深人静,远远的打更声一下又一下敲响,夜幕下的代王府一片沉寂,偶尔响起的巡逻士兵脚步声,在寂静的府中显得异常清晰可闻。

    诺大的王府,哪怕一草一木俱是名贵品种,可却给人一种萧瑟清冷之感,仿佛在无声地悼念它早已过世的真正主人。

    乔英淇身手灵活地避开巡逻的兵士,小心翼翼地探进了王府后宅。

    按探来的消息,曹定昭杀了代王父子得了京州后,并无另行聘娶妻室,只听闻府中有位王姑娘在为他打理后宅,至于这位王姑娘乃何许人物,她便无从得知。

    含碧那等情况,居于正院的可能性却不大,以曹定昭将她掩着藏着,却又不曾在日常用度上薄待她的行径来看,应是将她安置在稍偏僻却又不会太荒芜之处。

    心中有了定论,她便专往远离后宅中心的各方院落探去……

    “姑娘,夜深了,怎还不歇息?”途经一处清幽小院,却听年轻女子的询问声。

    “一时半刻的也睡不着。你说,他为什么还要把照影轩那位留着?不仅如此,连到龚州去都要把她带上?难道他都忘了刘远鄯父子对张家所犯下的那些罪孽吗?”她正想着快速离开,却又听女子含着些许怨愤及不甘的声音。

    照影轩那位?连到龚州去都要带上她?莫非指的是含碧?她心思一动,又好奇女子话中包含的信息,干脆便寻了处隐蔽的角落竖起耳朵细听。

    “姑娘,主公又怎会忘记?若他真的忘了,那刘远鄯父子岂不还好好的活着?至于照影轩的那位,虽是刘远鄯之女,可终究也是主公名媒正娶的妻子,主公心善,一时不忍,留着她也是有的。”

    “你不懂,留着便留着,可为何却不让旁人轻易往那处去?连侍候她的人都是他亲自所挑选,日常用度也从不缺了短了,明明不过一个疯子,身上还流着仇人之血,留着她的性命已是仁至义尽,还管她过得好与不好!”

    听到此处,乔英淇不禁皱起了眉,会以这番语气说这样的话的,莫非屋内那位‘姑娘’便是传闻中帮着曹定昭打理后宅的王姑娘?

    照影轩住着的是含碧,这已经是可以确定的了,听这位‘姑娘’的话,曹定昭是将含碧隔绝在照影轩中,连她这个主管内宅的也不能轻易插手。

    听着里头那含着不容忽视的酸意的语气,她心中冷笑,这位王姑娘想必是看上了曹定昭,奈何至今仍是无名无份,只是不知她与曹定昭是何关系,能让曹定昭将后宅交由她掌管。

    她平生最是不齿这样的女子,想要什么自去争取便是,何苦将求而不得的怨气发泄到他人身上。

    曹定昭若心中有她,无论含碧在与不在,都不会影响她分毫;曹定昭若是心中无她,哪怕她扫除天底下的眼中钉,他依然不会将她装到心里去。

    只不过,代王刘远鄯父子对张家所犯下的罪孽?含碧身上的仇人之血?这个张家又是个什么存在?难道曹定昭杀刘远鄯父子另有内情?还有,曹定昭与那个“张家”又是什么关系?为何会为“张家”报仇?

    种种疑问在她心中种下,只是此地毕竟不能久留,是以她也不敢多作思忖,四下看看无人注意,纵身一跃便又再融入黑暗当中。

    照影轩,照影轩在何方向?她暗自默念着的同时,也仔细留意代王府后宅的布置,猜度着照影轩可能会在何处。

    “夫人又跑出去了,快去禀报方姑姑!”

    “怎么又跑出去了?是谁在侍候着?她还受着伤呢?万一不小心再磕着碰着,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我能有什么办法?你又不是不知道夫人她已经……”

    “快快住口!想死呢?这些话也是能说的?”

    ……

    远远便听到匆促的细碎脚步声,伴着两名女子的低低说话声,她连忙闪到一座假山后,直到那两位作婢女打扮的女子渐行渐远,这才探出身子来。

    她稍沉思了片刻,遂决定顺着那两名婢女来时方向而去,穿过一片竹林,隐隐便见前方有座小宅院,她定睛细看,见门上悬挂着‘照影轩’三个字,心中一喜——找到了!

    正要转身去看,却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一个人影给吓了一跳,右手下意识便要去拔腰间短剑,却在看清对方容貌下止了动作。

    只见眼前的女子一身素色长裙,满头如瀑般的青丝披散着,口中含着手指头,正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她,那双清澈翦水明眸,是稚童般的不解与纯净。

    胸口像是被人重重地击了一下,喉咙亦像是被东西堵住了一般,眼前的女子,身高虽与记忆中的那人有些许出入,可她仍是一眼便认了出来,她正正是她要寻找的代王刘远鄯之女含碧郡主。

    含碧眨巴眨巴明亮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好一阵,许是觉得没什么有趣的,嘟了嘟嘴转身就要离去。

    乔英淇本想叫住她,可转念间又想起身在何处,遂只能一咬牙跟在她的身后,跟着她七拐八弯地到了一个隐蔽的小山洞前。

    “你是谁呀?为什么要跟着我?难道你要抢我的糖糕?”清灵悦耳的嗓音,却又带着如幼童般的天真。

    乔英淇更感难过,强压下心中酸涩四下望望,确信周围并无他人,这才从怀中掏出一块质地上乘的通透玉佩,哽声道,“你可是叫英淇?我是含碧郡主刘褚玉,你可以叫我含碧,也可以叫我褚玉……”

    “京城一点儿也不好玩,那些什么公子世子真真讨厌,英淇,我在这里只认识你一个,你要负责带我四处去找好玩的!”

    “这块玉佩是我八岁生辰时我爹爹送我的,今日我便把它送给你了,就当是这些日你陪着我到处玩的谢礼!”

    ……

    一句又一句,全是当年两人结识时她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心中是说不出的难受,可眼前的女子依然歪着脑袋一脸的懵懂不解,就像是,她真的不过一陌生人。

    “含碧,我是英淇,乔英淇,你可还记得?”

    大眼睛眨啊眨,小脸苦恼地皱了起来,良久,含碧才嘟着嘴道,“你可是坏人?可是要把我从家里捉走?就像他们一样。”

    “含碧想离开这里么?”压下心中难过,乔英淇将声音放柔放软,轻声哄道。

    “这里是我的家呀,爹爹与哥哥们都在呢,我才不要离开!”含碧将头摇得如拨浪鼓。

    “夫人,夫人……”她正欲再说,却听远处传来一阵呼叫声,还未等她多作反应,含碧突然一把将她推入山洞中,而她自己则飞快地往相反方向走,一面走一面疯疯颠颠地道,“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恶鬼不要抓我,爹爹救我,哥哥救我……”

    “啊,是夫人,夫人在那边,快去截住她!”

    “不要不要,冤有头债有主,恶鬼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

    乔英淇被她突然的力度推得一个踉跄,紧接着便又被这番变故惊得愣在当场,远处不停地传来含碧那尖锐的哭叫声,还有众人杂乱的脚步声及劝慰声。

    她只感到心口处一阵又一阵的钝痛,难怪,难怪会有那样的传言。

    可是,不是这样的,明明那些人出现之前,她还是好好的……

    突然,有细碎的脚步声从洞口处传来,她心中一凛,将腰间短剑抽出拿在手上,全身立即进入戒备状态,屏着呼吸死死地盯着洞口。

    一个高大的黑影出现眼前,她不及细看,挥剑便劈过去,却感手腕被对方牢牢地抓住,紧接着便是熟悉的低语,“英淇,是我!”

    “赵瀚霆?”左手已经摸向腿间藏着的匕首,却在听到这声音后停了动作,她恼怒地瞪她,用力抽回被他抓着的手腕,压低声音质问,“你怎会在这里?”

    “跟着你来的,英淇,赶紧离开这里,我收到消息,曹定昭正马不停蹄往京州赶,如今想来已经进城了!”赵瀚霆不及细说,只简单地道。

    乔英淇一惊,也不好追究他为何要跟踪自己,如今含碧闹出的这番动静,正正方便她趁乱离去。

    深深地望了一眼远处的杂乱所在,也不看身后的赵瀚霆,几个跳跃便再次融入夜幕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