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立即便有一名兵士上前扛起庄馥妍,就要往木屋里去。
“小姐,后方约莫两里路处,白日的那伙黑衣人正与另一伙人动起了手,另一伙人为首的正是鸣风寨的二当家石虎,黑衣一伙人败势明显!”一名身材瘦削的黑脸小兵气喘吁吁地直奔而来,直来到乔英淇跟前才止了脚步,随意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后方禀道。
乔英淇一怔,心思转了转,而后一扬手制住了正扛着庄馥妍的兵士,“慢,将她放下,再从她身上找找,看看可有迷药,若有,便给她喂下!”
上一世她不是说庄家遭遇劫匪么?这一回便让她真真正正地见识一下,匪,到底是怎样的?她倒要看看,她今生如何才能从鸣风寨那帮如狼似虎的山贼中逃出来,又或是在匪窝里怎样过得多姿多彩!
那兵士虽不解,但也顺从地照办,果然便在庄馥妍身上翻出一包迷药,他随手从不远处的水缸里舀出一勺水,也无暇顾及份量多少,将那包迷药悉数倒入水中搅和,然后将它强硬灌入庄馥妍肚子中。
“带上这对夫妇,咱们走!”乔英淇撇了地上的庄馥妍一眼,又望望仍在燃烧着的木柴,随即吩咐撤离。
有火光,鸣风寨的人定会过来,此处已不安全,还是先带着无辜的猎人夫妇离开再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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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那接下来应该怎样做?”见她突然便沉默了下来,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流萤忍不住低声问。
乔英淇回过神来,右手食指一下又一下地在书案上打着圈圈,片刻之后才问,“鸣风寨那位三当家邓豹呢?”
“邓豹在高龙死后便带人反出了鸣风寨不知去向,如今石虎正派人四处寻找他的踪迹。”
乔英淇嘴角微扬,甚好!鸣风寨少了邓豹便等于折了臂膀,高石二人反目,她还真的得多谢庄家的好表妹!
鸣风寨易守难攻,乃兵家要地,无论上一世还是今生,齐军攻打鸣风寨都是无功而返,如今高石邓三人内讧,鸣风寨落入刚愎自用的石虎之手……
只要夺了鸣风山这个要地,北狄人要再想轻易潜入中原却不是那般容易了,更妄论生擒赵瀚楠!
上一世,北狄人就是勾结了鸣风寨,借着鸣风山这个天然屏障,突然从齐军后方杀出,生擒主帅赵重鹏嫡长子赵瀚楠,使得齐军好长一段时间抬不起头,更让赵瀚楠的人生自此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此,他再不是人人夸赞的礼贤下士的温润大公子,而是软弱无能给齐军抹黑的无用之徒,加上又有后来叱咤战场的二公子赵瀚霆作对比……
主帅嫡长子被俘,对战无不胜的齐军来说,不亚于被人扇了一记重重的耳光!若是个身份稍低的庶子之类,还不会如此屈辱,可嫡长子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没有正式确立继承人前,他便是年轻一辈中的领军人物。
忆及前世赵瀚楠被俘后的凄惨遭遇,她不禁轻叹口气。
对将士来说,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沦为阶下囚,所以齐军中不少人是希望能看到赵瀚楠以死保尊严的,她甚至觉得,哪怕是他的生父赵重鹏,也宁愿他有体面地死去……
可偏偏赵瀚楠却顽强地活着,从北狄到南强,以他孱弱的身躯一步一步走过屈辱,最终平安归来。
没有人知道这样一个文弱书生是如何在险境中求生,如何使得南强王不顾臣下反对,也坚持将他放归大齐的。
可是他就是回来了,在经历将近两年的阶下囚生涯后,他终于平平安安地归来了。
赵瀚楠的遭遇她是同情,可让她难受的却是赵瀚楠的妻子——她的闺中好友杨佩芝,在夫君被俘,几乎人人盼着他一死以保尊严的情形下,她始终坚信着夫君会平安归来,也盼着他能平安归来,每日每夜神前祈祷,几乎每座寺庙痷堂她都亲自前去虔诚祷告。
她始终无法忘记前世杨佩芝一步一叩头,走了足足两日两夜,从赵府走到玉灵山上,只因那一日是玉灵圣母诞辰,传闻信徒只要在玉灵圣母诞辰这天一步一叩头到圣母神像前祷告,圣母娘娘将会实现她任何一个愿望。
那个傻女子,就真的一步一叩头,直叩出满额血迹斑斑,一路叩到了神像前……
她叩了两日两夜,她就劝了她两日两夜,又哭又骂又求,依然改不了她的主意,最后只能含泪陪着她。若圣母有灵,看在杨佩芝一片诚心的份上,念在一个妻子对夫君最深切的爱的份上,也应保那人平安归来。
所幸,天遂人愿!
前生,世人只道谦王待妻情深意重,遂不知情更深、意更重的却是谦王妃!
这一生,为了杨佩芝,也为了那个饱经苦难依然不改温润心性的赵瀚楠,她也希望能帮他免去那一番遭难。
而鸣风寨便是她走的第一步!
“着得力之人到禺西一带寻邓豹,想方设法取得他的信任,然后不动声色地怂恿他打回鸣风寨。”稍思量了片刻之后,她沉声吩咐流萤。
流萤心中疑惑,终忍不住问,“小姐如何得知邓豹会在禺西一带?”
乔英淇微微一笑,却不回答她。
为什么会知道?自然是因为前生的经历,前生齐军终于攻下鸣风寨时,唯一个邓豹逃脱,而她就是在禺西一带生擒了他!
也是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邓豹在禺西是有个巢穴的。
流萤见她不语,也不再追问,应了一声后领命而去。
***
此时的西院内,范氏侍候夫君乔磊更过衣,又一面为他按捏着双腿,一面闲话家常,不知怎的想到方才儿子乔晋远无意中透露的话,忍不住好奇地问,“二公子对英淇……可真有那方面的意思?”
乔磊眉头一皱,继而轻斥道,“此等话岂能乱说,没的损了英淇清誉!”
顿了顿脸色又是一沉,“可是晋远那混小子告诉的你?那小子好的不学,偏学些长舌妇。你瞧我明日怎揭他的皮!”
范氏嗔了他一眼,纤指点了点他的额,没好气地道,“一提英淇的事,你总这般先自个急了,难道就只你一人疼她,我这作嫂嫂的便不疼了?还有晋远,何曾是没个轻重的?更别说他对英淇的好,只怕把我这当娘的都比过去了!”
乔磊抓住她的手指包在掌中,无奈地摇头道,“我只说一句,你便能说上十句,姑娘家不比男子,虽如今处于乱世当中,但有些东西还得时刻注意着。”
“我晓得,也明白你的顾虑,可你也得想想,再没几个月英淇便满十七了,寻常姑娘这般年纪早已当娘了,便是杨家姑娘,不也快要出嫁了?”
见夫君眉头皱得更紧,她又道,“二公子眼界高,早年曾放言要寻一名情投意合又足以与他比肩的女子,咱们英淇聪慧无双,谁人不夸,谁人不赞?二公子今日一番失态,保不定果真是瞧上了!”
“英淇还会稀罕他不成?”乔磊撇撇嘴。
“知道,知道咱们英淇不稀罕,可你再想想,夫人一向喜欢英淇,又素来是慈爱宽和的,主公对英淇也只有夸的份,公婆均看重,日后日子岂不好过?还有大公子未过门的妻子杨家小姐,与英淇的关系更是没说的,日后妯娌相处也和睦,不与我嫁到乔家一般自在?”
乔磊本想反驳,可一听她最后这句,分明是对自己能嫁入乔家感到万分庆幸,整个入不禁有些飘飘然。
范氏察言观色,知他心中受用,趁机又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英淇毕竟是姑娘家,总也是要嫁人,二公子到咱府上来这段日子,不管是爹娘,还是大哥大嫂,哪有不夸的?你不知,峥儿那孩子可喜欢粘着他了,可他每回都是耐心地陪着他闹,从不曾有半分不耐之色!”
听到此处,乔磊脸色不禁缓和了几分,百忙当中仍能耐心地对待孩童,此人心性人品必不会太差,配自家妹妹也不是全然无资格。
见他听了进去,范氏继续道,“你若觉得行,我便找娘提一提,看她与爹的意思如何?”
“不行不行,此事不可行,至少目前还不行,英淇必是不肯的!”乔磊猛地回神,连连摇头。
范氏一听便奇了,“你如何知英淇必是不肯?”
乔磊却不答她,反道,“此事暂且搁置,且看日后如何!”
言毕也不多说,翻身躺回了床上。
英淇与那二公子……着实古怪,她自来不是没轻没重的,可那日却如此鲁莽地射出那一箭,箭脱弦那一瞬间,他分明感觉到一丝杀气,哪怕稍纵即逝。
着实是太古怪了,若他不曾记错,两人那日乃初次见面才是!
所以,哪怕那赵瀚霆千万般好,乔赵两家要成亲事却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