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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祸不及家人

    牢狱森森,阴冷昏暗。

    深入地下,即便是炎炎夏日,也生发出一股寒凉。

    裴朗坐在稻草和凉席铺就的床上,数着牢房所用的木头根数。

    他这间牢房不大,一面围栏只有十三根整齐排列的木头。

    这几日,他数了一遍又一遍,细细地看过每一根,连上面的纹路和痕迹都快记住了。

    裴朗只被审讯了一次。

    他以为自己定逃不过酷刑,却不曾想,陆淮舟根本就没有要对他动刑的的意思。

    侥幸的同时又带着一丝疑虑。

    他们抓他,又不想从他这里得到消息,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边,……您小心些。”

    远处似乎有声音传来,他听不真切,但还是立即站了起来。

    看向入口方位。

    这里太静了。

    尤其是衙役嫌裴夫人太吵,整日骂他个没完,将人移至另一处牢房后,这里便如同死寂一般。

    他知道,自家夫人只有在他面前才敢吵吵嚷嚷,独自面对这些衙役,她一句重话都不敢说。

    安静些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终于可以静下心来思考整件事情的始末。

    也可以第一时间知道有人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左右牢房都是空的,应该是奔他而来。

    就在裴朗猜测对方身份之际,一双白色的鞋履出现在视野里。

    干净地与这牢房格格不入。

    待他看清楚对方的脸,更是惊讶——

    “关月?!”

    怎么会是她?!

    衙役替关月开了牢门,请她进去。

    她站在离裴朗三步远的位置,笑了笑,“裴大人,好久不见。”

    裴朗有些疑惑地朝她身后望了望,空无一人。

    就连方才开门的衙役都走开了。

    他满脸不解,警惕顿生,“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牢房重地,就连关庭都不能随意来访,可陆淮舟偏偏允许她来了。

    还支走了旁人,显然是亲自安排的。

    “因为我想见裴大人一面,还有些疑惑,需要裴大人解答。”

    “什么疑惑?”

    关月:“裴大人还记得有一次掉狼窝里,有人冒死救你出来的事吗?”

    话落,裴朗瞳孔微缩,指着关月,“你……”

    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太早,关月都还没出生,容青成为了将军,但尚未被封为镇国公。

    他们中计后和大部队走失,他作为侦查小兵,失足惹了狼群,深陷囹圄。

    当时所有人都说,这不过就是个小兵,无甚要紧。

    况且狼群凶猛,仅凭伤残的十人,无法和狼群搏斗。

    可容青还是毫不犹豫地冲进来救了他,自己身负重伤。

    但这件事,只有当时一同陷入困境的人知道,关月是怎么知道的?

    关月瞧着他的反应,轻言,“我还以为裴大人忘了呢,看来,还是记得。”

    裴朗咽了口口水,紧盯着她,“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自然是听人说的。”

    小时候,她和父母相聚的时间少。

    每每回到镇国公府时,她都格外珍惜,央求父亲母亲哄她睡觉。

    父亲就同她讲这些故事,是想让她知道哪些是自己人,也是想借这些发生在身边的事情告诉她,出门在外,务必小心。

    一个不留神,就会步入坑中。

    关月往前走了一步,“还有一事——

    裴大人有一次喝酒,险些中了他人的圈套,也是有人及时提醒,这才没让大人误入歧途,您应该没忘吧?”

    “你……”

    裴朗瞪大双目,身手指着她,“你是谁!你是镇、镇……”

    “镇国公府这四个字,于你而言,确实很难再说出口,”关月声音冷冷的,“恩将仇报你倒是做得毫不含糊。”

    故事里的“有人”,就是她的父亲,容青。

    他信任裴朗,却没想到,最后会遭他背叛。

    关月面貌与容家人大相径庭,可是方才她厉声说话时的眼神和容青太像了。

    裴朗有些趔趄,连退两步,手扶上墙才得以站稳。

    “你是……容辞枝对不对?”

    作为容青亲近的下属,他自是见过容辞枝的。

    有一年年节,他去镇国公府拜年,还曾看到容辞枝在府中玩耍,并且和她说过话。

    “你就是她!”

    容青夫妇早已死在前往漠北途中,而容辞枝住的屋子被烧干净后,却只见一具焦尸。

    众人想当然地以为那就是她,却不曾料到,她竟活了?

    裴朗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她的脸,却看不出一点易容的痕迹。

    “你还活着,你……”

    很多话堵在嗓子眼,想说又说不出来。

    此刻,震惊大过害怕。

    关月看着他慌乱的样子,心中没有一点快意,只有平静。

    “我父亲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对他?”

    裴朗避开她凌厉的视线,震惊过后,缓下来,思考起如今的状况。

    事情已经到了这步,说与不说,都不太要紧了。

    “都过去了。”

    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将所行之事全部抹掉。

    关月被气笑了,“你说得倒是轻巧,可在我这儿,还没有过去,也过不去。”

    “你要杀了我泄愤吗?”裴朗顿了顿,“你若动手,我不会躲。”

    “别说得自己好像多高尚似的。”关月睨着他,“死于你而言,不过是最轻的处罚。”

    她不会杀他。

    不仅如此,她还要请陆淮舟保护好他。

    因为翻案的时候,他是证人。

    “裴大人你知道吗,今日陆淮舟说,同僚告诉他,你不怕酷刑,你夫人未必不怕。陆淮舟不屑于做这种事,也无意对你夫人动刑,可是我不一样。

    我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更何况是别人的命?为了得到想要的,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她只是在平静地叙述着,却听得裴朗凉意起。

    裴朗上前一步,咬牙道,“祸不及家人!”

    “那我的家人呢?”关月问道,“他们所受难道不是无妄之灾?”

    裴朗紧握拳头,“镇国公府树大招风,势力太大惹人忌惮,被针对是迟早的事。”

    不管面前的人是容辞枝还是关月,都明白这个道理。

    “就算不是我做,也会有别人。”

    关月紧紧盯着他,“可偏偏最不该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