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青年的声音如同三月的春风,吹得人醉醉醺醺。那超脱的话语将一众听者拉离俗世,恍若在菩提树下听禅悟道。
“少子聚会啊。”墨天工想起了当日,低头叹了一句,干脆盘坐在石柱上,漫不经心地盯着起起伏伏的画面。自己挚友经历之事,比他所了解的还要多得多。
“考场妙笔生花,文场暗藏机锋。不知战场又如何?”云渊早已闻名七国,却还未深入人心到可以和七子媲美。今日众人见到他两年间的点点滴滴,才发现他成长的有多么恐怖。
众人突然意识到,青年或许不该被归类到后起之秀,他在不知不觉间已迈入了人族天骄之列。
下一个场景不是战场,而是七国最美的玉宇琼楼。夜色下,云渊矫健地跃过莲花池,纵身而去。他们终于见识到什么叫做真正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出现在池边的陆危楼已不是他们关注的焦点,所有人不约而同打量起云渊的容貌,然后狼狈地移开视线。
此子却有倾世之容恣,最可怕的是,他亦有夺世之气魄。
烟雾缭绕的寒潭,妖异惑人的树木,还有一位深不可测的魔族。
“魔君,别小看人族啊。”画面中的青年点明了红发魔族的身份,下方观者顿时哗然。不是为漫天的火焰雷霆,不是为高高在上的魔君,而是为云渊敢于耍弄对方的胆识!
“疯子……”不知道谁低低说了一句,除了“疯子”,他们再也找不出更贴切的形容了。
“原来魔族和鬼族是这般打起来的,怪不得。”有人恍然大悟,有人如处梦中。
“噔噔噔!”如果之前的场景只是引得众人惊叹赞赏一番的话,烽火纷扰的战场才是最让他们触动的地方。
“既然来做客,我便送你喝一壶雷霆。”雅趣的话语伴着惊雷,生生左右了一场战役。
一曲十面埋伏,惊退十方妖族。何等的惊才绝艳?
“怎么会有这种人……”怎么会存在这样的人?未及弱冠,胆大妄为,所历之事皆是他们平生仅见。秦国何时崛起了这样的传奇?
“然,兵者诡道也!”熟悉的瘦金体再度布满了石柱,一字落下,八方来朝!有人想起前几日流传开来的反败为胜之战,主人公也名云渊,想必这就是那场战役?
“你若退上三里以示诚意……”青年不知道哪来的那些鬼谋,大喊妖族败逃。听闻过此事的众人回神之际,才发现自己满身冷汗。
幸好此子生于人族,长于人族!与他为敌,太过恐怖。
“真的假的……”那场反打简直是屠杀。他敢被万箭所指,又笑对千军万马,当真不怕吗?
“喂,你回想一下。”秦国新晋的进士突然拉着身边的人,话音带着几不可闻的颤抖。
“回想什么?”对方沉浸在画面里,不解其意。
“刚刚那些场景啊。他做了些什么?府试惊圣,容压明珠,舌灿莲花致使魔族鬼族内斗,初上战场接连大捷,随后孤注一掷反败为胜。一张嘴说退千军万马,一个人抵住百万妖族……人妖魔鬼,他惹了个遍啊!”
其实在众人不知道的时候,青年还招惹了仙。
“关键是,这些事情不是两年间的,不过才两个多月!”
“几个月,比常人的一辈子还要波澜壮阔,对人族也算有功……此子,此子,当得起七子之位。”
他是秦国人,未尝没有捧云渊的意思。可是说的话句句在理,在场的竟打心底默认了。
“快看石柱。”云渊和韩夜所经之事开始同时回放,最后韩夜那一份轰然破碎,整个石柱皆是云渊乘鹤而去的景象。
“结果已然分晓。”道家半圣携着其他半圣斗转星移而来,浮在高空低语。而那头的韩夜没等结果出来,就留下一个背影直接远走,因为看到一半他已猜到结局。
琴道半圣奏起了之前石柱传出的那首《十面埋伏》,似乎在以此曲奠定云渊七子之位。
画道半圣上前一步,长袖挥起,七张与石柱等高的空白画卷悬在天边。
“你们大概都知道要做什么?”画道半圣摆出画笔,说得温和。
石柱上的七人会心一笑,熟练地换了个姿势。
陆危楼抵枪而立,夜孤城单手负在身后,墨天工散漫不羁,孙济世憨态十足,孔文儒雅捧书,禾乐抱臂微笑。而新晋的七子云渊,精心改造的折扇猛然合拢,一副风流贵族的模样。
画家半圣闭上眼七笔同时作画,人物像栩栩如生。当他收笔的那一刻,画卷自动漂浮到了石柱上稳稳地贴上去,大小完全契合。石柱恢复了原来的墨色,再无动静。
“我在此宣布,七国七子已定。天枢宫贪狼星君,秦国大梁,云渊;天璇宫……”
秦国忙着手中之事的文人百姓先是一惊,随后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他们国家,终于也出了一位天骄!
“就此散去吧。”半圣一挥手,喧嚣霎时平定下来。
“等等。”陆危楼跃下石柱,唤住想离去的云渊,而其余五子也自发走了过来。
“有事?”云渊皱起了眉。他对七国书院一知半解,想想他老师吕不群的性子,一看就是没耐心慢慢解释的。他本打算自己去熟悉打听,却被陆危楼叫住了。
“啧,别在这里谈。我可不想又被围观一回。”墨天工指了指远处的林子,对着身侧的六人示意。
看来是真有事。云渊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周围或熟悉或陌生的六人,迈步跟了上去。
“今年七国七子必然是会换届的。”等到了森林中,最先开口的反而是寡言少语的夜孤城。
“七子不缺掌兵作战之人,唯缺一副喉舌。”
“云渊,你便是世间最利的喉舌。”他们不是以功绩定英豪的人,老迈的圣人或许口若悬河,却绝对完不成他们想干的事。
“韩夜受伤的时机再好不过,本来我们还犹豫换下哪一个人让你补入。”禾乐接过了话语,慢慢揭开了他们的目的。
“我们想接一个任务。”儒雅的孔文提到这个话题,面色都有些绷不住。
“射日榜之首,动万族风云。”云渊喃喃。无需他们解释,他已然猜到。让七子都动容的东西,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那个任务从未限制接取人数,亦未规定只能一人完成。”七子像是钻着圣人话语的空当,但或许这才是那个任务的真谛。
“吾等可不要王爵,不要封地,至于所谓的名动天下,更是可笑。”陆危楼擦拭着不离身的兵器,低沉的话语难得感情流露。
“吾等只求……”
“人族永昌。”六人念出那四个字,一瞬间沉重到几欲压弯四周高耸入云的树木。
竟都是大义之辈吗?云渊不禁面露讽刺。
“可是啊,我求名求利,重自身而轻天下。纵是如此,你们也要找我?”青年上挑的眼里流露的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感,孑然的傲骨像是带刺一般推着别人离去。
“自然。”孙济世第一次说话,明明他是最不喜纵横家的一个,偏偏肯定了云渊。
“你记得吗?我说过,上了战场,身不由己。”孙济世大智若愚,看得透彻。
“你远没有你想得那般心狠。”且不提云渊在万箭下临危不乱的气度,神策鬼谋的才华,光是他敢于必死之局站出,游说一事便该交给他。
“胖子,我上过战场了。”云渊轻声说着,孙济世听不分明。
“你们都这么认为?那好啊,我接受。”青年不再多言,转开话题,应承得十分果断。
你们都错了。我云渊上过战场,也懂得了让你们蜕变的苦痛。但是经历此事后我却发现,自己可以比想象的要心狠得多。
“要我做什么?”
墨天工一直摆弄的机关终于发挥用处,化作透明的天幕拢着七人,防止内容外泄。
“在此之前我说明一下。七国书院不会有圣人大儒正常授课,进士之后的文位不靠连夜苦读,靠得是悟。你磨砺够了,机缘够了,一夜成大儒也不是不可能。”
“每年普通学子可以选十个任务,必须完成三个以上;而少子能领二十个,需完成七个,完不成便离开书院。这是鼓励众人上战场建功立业,护我人族。而在书院一天,若有问题随时可以联系百家阁之人,这对我们的圣道大有助益。所以除此任务你还要选几个易于完成的。”
“回到这个任务上。如今魔族鬼族打得火热,你应该最清楚。趁他们现在无暇□□,我们需要你去……”
“说动仙族,联仙抗妖。”陆危楼打断孙济世的长篇大论,漆黑幽深的眸子直直对上了云渊。
“敢否?”他冷硬的面容愈发严肃,询问的话语由他口中说出,更像是挑衅。
“自然。”云渊无所谓地和他碰拳达成一致,他本就想要尝试射日榜的那个任务。
仙族之地啊,不知会是怎样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