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沁快速站起来,整理好自己凌乱的衣服,把额前的碎发也全部挽到耳后。
临出门之前,才又垂眸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宫女。
那茶里的应该只是迷药,但太后却未必没有杀她的心,或许只是不想在宁和宫动手。
也或许另有打算,这些她就无从猜测了。
云沁没有多看,立刻走出了偏殿。
她没有再往正殿方向靠近,而是顺着抄手游廊直接朝着宫门口而去。
等看到人,她心又提了起来,却不敢一直低着头,那样只会显得可疑。
云沁抬起头,脚步也轻缓下来,摆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一直走到宫门口,突然有宫女跟她搭话。
“姐姐这是要走了?”
云沁喉头发紧,只能强迫自己露出笑意,“是啊,听荷姑姑跟太后娘娘说话,让我先回去,毕竟主子身边也不能少人。”
“原来是这样,姐姐慢走。”
那宫女似不知道她是谁,甚至只是随口一问,却让云沁出了一身冷汗。
云沁脚下像是踩着棉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宁和宫,一颗心才终于落到实处。
她脚步加快,快速远离了宁和宫,走到偏僻处,才扶着宫墙不住地大喘气。
直到此时此刻,云沁才真切地感到后怕。
如果不是那小宫女身形比她瘦小,如果不是她是突然暴起没给她一点防备,如果不是她足够冷静,只怕今天真的就陷在宁和宫了。
等待她的,还不知道是怎样的命运。
云沁不敢多逗留,自然也不敢回春禧宫,她得去御前。
甚至不用见到皇上,只要靠近通明殿四周,她就能安全!
她捶了下自己有些发软的腿,看向四周。
云沁对这附近并不熟悉,只能辨明通明殿的方向,扶着宫墙快步移动。
一路行至御花园的边缘,眼前的道路她也都熟悉起来,云沁一路走得急,不断喘着粗气,胸口也在隐隐作痛,不由扶着假山缓一口气。
就在她直起腰,打算继续走的时候,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口鼻。
云沁惊恐万分,难以置信在宫里谁会这么胆大包天,在路上就敢对宫女出手。
她伸手去扯捂住自己的手,边尽力呼救,可发出的只是些呜咽声,四周偏僻,根本没有人发现她的呼救。
那只手力气奇大,在她的挣扎下纹丝不动,拖着她往路边假山走。
惊恐过后,云沁恢复了些冷静,想起前世的防身术,不再拉扯口鼻间的手,直接抬手向后边人的眼睛抓过去。
“啊……”吃痛声一响,云沁立刻感觉到捂着自己的手一松。
她立刻挣脱,可没走两步,就被人从背后狠狠一推,直接撞到了假山上,如果不是用胳膊挡了一下,必定头破血流,纵使这样,她两只胳膊也火辣辣的疼。
云沁不敢停留,立刻往旁边一滚身体,来人果然扑了个空。
她借此也看清了来人,瞳孔不由放大。
竟然是皇后身边的太监总管江利海,他脸上被她指甲抓得血淋淋三道,一道抓在了眼皮上,不断渗着血,让他睁不开眼,模样显得更为狰狞。
此时他脸上满是愤怒,恶狠狠地盯着她,似乎要把她撕了一样。
“江公公,我可是皇上的人,你就不怕他怪罪吗?!”
云沁声音忍不住发抖,她虽然从容欣嘴里知道他胆大包天,却没想到他竟然大胆到这种程度,竟然真的敢对她出手!
“怪罪?”江利海狞笑一声,“是你自己觉得前程无望,主动来勾引我的,皇上就算怪罪,也会先要了你的脑袋!”
他摸了下脸,嘶了一声,怒气更胜,朝云沁逼了一步,“皇上如今最宠爱的是沈答应,你早就不知道被他忘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我劝你还是别做梦了!乖乖地把我伺候好了,照样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看着他这副嘴脸,云沁胃里不断翻着酸水,咽了口唾沫才没有当场吐出来。
云沁咬着牙,冷声道:“是谁?谁让你来的?”
“你猜猜看?”江利海狰狞一笑,又向她逼近了一步。
云沁怎么可能猜不到,不过是想要拖延时间,快点想出脱身的办法。
可江利海一眼就识破她的想法,哼声道:“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既然我能过来就不会让你轻易逃脱,就算你真叫来了人,看到你跟我在一起,你的名声也都全完了!”
云沁明白,他说的这些都是真话,这个时代女子的名节比命还重要,江利海这样的名声,把自己的名字与他放到一起说出来,对她都会是灭顶之灾。
皇上就算不会信,难道心里不会生出疙瘩?
可他们凭什么觉得她怕死?
江利海啰啰嗦嗦唯恐她叫喊的模样,倒是让她看出几分色厉内荏。
她冷冷盯着江利海,忽地冷笑,“你来啊,你再往前走一步,我保证会喊得人尽皆知,到时候咱们一起死!”
江利海看着她脸上的决绝,心头不知怎么有些犯怵。
他其实并没有嘴上说得这么笃定,这事要是被皇上知道了,他就算不死,也绝对讨不了好。
最好的结果,当然就是让她能乖乖闭嘴。
可显然,这宫女是个烈性子。
正在他举棋不定间,就听突然有人喝道:“什么人在那里!”
两人皆是一惊。
江利海更是慌乱,低声威胁云沁,“你要是敢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我和苏美人都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不等云沁反应,他就猫着腰从另一侧的假山后溜了。
他一走,云沁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假山滑坐在地上,害怕恐惧无助与愤怒一股脑涌上来,她死死捂着嘴,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出来!”来人走近,声音更大的喝道。
行走间有甲胄摩擦声,应该是巡逻的禁军。
云沁牙都快咬碎,才终于稳住情绪,扬声道:“大人,奴婢是春禧宫苏美人处的,刚刚不小心摔了一跤,滚在假山后面了,正在整理衣服,您,您别过来。”
说到后面,她还是没忍住哽咽了一下。
外面沉默一瞬,来人才有些无措道:“你别怕,我不过去,你整,整理好再出来吧。”
“多谢您。”云沁说得无比真心。
她真的很感谢这个侍卫,如果不是他……
云沁不再回想,扶着假山站起来,并未整理衣服,而是往衣摆和鞋子上蹭了许多泥土。
确定身上看不出异样,她才从假山后走了出来。
眼前是一位穿着禁军甲胄的青年人,眉目英武中带着平和,脸上线条还带着些少年气,身形颀长,俊朗不凡。
从他甲胄判断,应当不是普通的禁军。
云沁只匆匆看了一眼,就立刻俯身行礼,“奴婢谢过将军。”
只有他一人站在近前,一列禁军都站在远处,显然是他特意嘱咐。
这一举动,让刚被人用名节威胁过的云沁,心中生出许多暖意。
少年将军在看到云沁之时,神情有些怔住,听她出声,才骤然回神,脸立刻有些红了,握着手里的剑有些不敢看她,只忙道:“快起来吧。”
“谢将军。”
“你没事吧。”
云沁微微摇头,“奴婢没事,谢将军。”
“不,不用总是谢我。”少年将军神情微窘,脸上透着不自在的红晕,话更说不利索,“你没事,就,快些回去吧。”
“是,谢谢将军。”
云沁并未察觉自己已经说了许多个谢谢,在她心中,说再多都无法表达自己的感谢。
“哎,你……”少年将军有些苦恼地挠了下自己的额头,正待说话,却被下属叫了一声。
“将军,该走了!”
少年将军应了一声,随后对云沁道:“你小心回去吧,我,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云沁回应,就大步流星地走向那列禁军。
“还未请教将军姓名!”
那少年人扭头对她露出个笑容,“我叫沈澈。”
看着他回归队伍,带着禁军离开,云沁感觉他与自己在宫里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从他身上她似乎瞥见了一眼宫外的模样,阳光鲜活,空气似乎都是自由纯净的,没有那么多潮湿腐烂,散发着恶臭的阴谋与诡计。
沈澈,云沁心中默念,眸光忽然一闪。
姓沈的禁卫将军,近来风头正盛的只有一位,便是那位沈答应的哥哥,新任禁军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