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荒唐(4)
纪绒绒魂不守舍晃到住院部,按照纪纱纱给她的路线图找到郑爵所在的病房。
季月不在,只有纪纱纱坐在床边的椅子里点着头打瞌睡。
郑爵已经能下地走动,正想拍她的肩膀叫醒她,一抬头,看见风尘仆仆的纪绒绒拎着果篮在门口发愣。
刚手术过的郑爵,面色苍白,满是憔悴和倦容,不由得让人心疼。
郑爵讶异之余直起身:“绒绒……”
动作扯到了刀口,一阵痛楚,男人弓着腰低声呻-吟。
“这么不小心?你赶快躺着吧。”纪绒绒进房门,将果篮放在床头的木柜上,快步绕过床扶他慢慢移回床上。
纪纱纱被惊醒,揉揉眼睛,一看是纪绒绒,登时瞪大了,再去瞧郑爵神色。
“什么时候到的?”纪纱纱擦了擦嘴边的口水,埋怨道,“你到了也不叫我一声……”
纪绒绒第一次觉得纪纱纱这丫头其实挺不错的,郑爵生病以来,除了季月,都是由她和tony帮手,很有责任心,够义气,反观自己,畏首畏尾,一来不愿被郑爵再误会,二来过不去季月那关若无其事与郑爵相处,是以最迟来探病。
“看你也累了,当然要让你多睡一会儿。”纪绒绒说完,转头问郑爵是否可以进食之类身体恢复的情况。
郑爵的眼神发亮,熠熠地看着她,没几句,纪绒绒被看的有些尴尬,低下头剥桔子。
“恢复的不错就好,大概几号出院。”
郑爵回答五号左右,纪绒绒点头笑了笑,然后气氛就莫名其妙沉默下来。
纪纱纱也剥了个桔子,正盯着他俩,听还要说什么,郑爵突然对她使起眼色。
工作室里的所有人都知道郑爵喜欢纪绒绒,当然包括纪纱纱,所以她一下子领会到郑爵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纪纱纱哪能装傻子?气鼓鼓地拿起桔子,往嘴里塞了一大把,腮帮子堵得满满的,走出病房。
重色轻友!前一刻还一副病怏怏的模样,纪绒绒一来就精神焕发,男人啊,真是没志气啊!
病房一隅只剩彼此,郑爵百感交集,而后有些失落地开口:“我以为直到我出院,你都不会看我了……”
纪绒绒手一顿,道歉说:“对不起 ,昨天你进手术室前没有听你电话……”
郑爵叹了口气:“不要紧。”
纪绒绒抬眼看向他:“你一点都不怪我?纱纱和tony都来照顾你,我却躲着不见。”
郑爵笑容淡淡:“你这不是来了吗?”
纪绒绒忽然无话可说了,看了看表,为防叶灏丞丧心病狂追到医院来,打算先行离开。
手腕一紧,郑爵力气不大,却让她感到窒息般的压迫。
他平静地问:“多陪我一会儿行吗?”
纪绒绒:“郑爵……我有时间一定会再来的。”
听罢,郑爵自是没有机会争取了,缓缓松开。
他是心知肚明,因为季月,纪绒绒才一再的回避,如果这段爱慕,竟因为外部因素结束,难免让人心有不甘。
“其实你大可不必觉得对不起我,绒绒……你的顾虑我理解。不说我们两个并没有真正开始过,就算普通朋友,我也不会怪你……”
纪绒绒有许多话堵在嗓子眼里,可是顾忌郑爵刚做完手术,不宜多说,这番前来,她的目的不是与他争论来的,只是确认他是否安好。
“郑爵,我还是不打扰你休息了,你一定要好好养病,有需要的地方打给我。这次……不管什么事,至少我会接的。”
郑爵无奈一笑:“好,最后一个问题,下次见到你是什么时候?至少让我有个盼头,日子过的快点。”
纪绒绒回过头,半开玩笑:“最晚不超过出院那天咯。”
出了病房,纪绒绒到处找纪纱纱,结果一拨通电话,她就在走廊尽头的楼梯拐角。
“你几点回家?我要先走了。”
纪纱纱抱着肩膀,冻的哆哆嗦嗦:“不多聊一阵子?人家可是等了你两天!”
纪绒绒觉得今天的纪纱纱有点反常,上下打量她:“我向郑爵道歉了,确实是我……”
纪纱纱撇撇嘴道:“看他对你的迷恋,不管你说什么理由,他都会信你,也会原谅你。纪绒绒,你说你怎么那么好命呢?”
纪绒绒想大喊——我哪里好命?!我要好命,就不该遇上叶灏丞!
“纪纱纱,你今天怎么这么酸呢?”
纪纱纱炸毛了:“我哪有啊!你才酸!”说完踏着鞋踢踢踏踏向楼上跑。
纪绒绒追了几步:“你早点回家啊?”
纪纱纱回头,脸颊薄气了一层红晕:“季月走之前说,今晚可能不会来了。让我要看护郑爵一整晚晚!你就别操心了!来过一趟就得了,你也不必再了哦!”
纪纱纱影子一闪,很快没了,留下纪绒绒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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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绒绒走出医院,静音的手机不停地闪亮。
她看了名字,使劲攥了把拳头,火气又上了来,索性直接接起:“叶灏丞,你问我干什么,我现在想问问你!你干什么?!”
耳边是车子穿越在开阔的路上带起的风声,呼呼呼——像午夜的猛兽在咆哮。
叶灏丞像是编好了措辞,一口气说:“我去赤山见你父母,你很害怕?是不是把比我藏衣橱里,担心我随时会跳出来一样害怕?”
“你——”纪绒绒结舌,半响说,“对!我不想让他们产生什么误会,对他们的女儿失望。”
听筒里一阵长久的沉默,叶灏丞:“当初你嫁给我,他们是不是也曾经非常失望?”
纪绒绒不想他提这茬,也愣了许久,轻轻地,带着漫不经心的口吻笑说:“幸好,现在不是离婚了?唔,这么样算,我还得感谢你,毕竟离婚是你提的啊。我要为你拍手鼓掌!”
“纪绒绒……”叶灏丞此刻心情复杂,迅速转移话题,“告诉我,你是不是还在医院?去看郑爵?再给我十五分钟,我——”
疯了,从赤山到中心医院,将刚才他和郑爵、纪纱纱聊天的时间都算上,怎样还得半个小时,他居然说十五分钟?!
纪绒绒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叶灏丞,这么大年纪,还玩猫捉老鼠有意思吗?你想说什么?就现在,在电话里也能说明白,如果你现在不说,今天就没机会了!如果一个人诚心躲着另一个人,就一定不会被找到,不管缘分,还是人为。城市这么大,你到医院的这段时间,足够我离开,去别的地方,到时候,你还是找不到我,你骚扰我朋友也没用,找我父母也没有用,反正正好赶上公司圣诞元旦,我正好想休假……”
叶灏丞动了动喉咙:“你又要去哪里?威尼斯?”
纪绒绒哼笑:“看来你对威尼斯挺有情结。”
“我?!对……我的情结是从你那里得到启发的。”
纪绒绒沉不住气了:“不说正题,我要关机了。”
“纪绒绒!”叶灏丞叫住,“我和季月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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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绒绒屏住呼吸,心里好像有块冰凉凉的化开一片,寒彻骨髓。
她在冷风中涩涩打颤,正要掐断,叶灏丞似乎预感到了她的反应,紧接着快速地说:“纪绒绒,不要挂断——”
纪绒绒重新把手机放回耳边:“你和季月分手又怎么样?”她冷笑,“你想要我说什么?感激涕零,热泪盈眶?放个鞭炮庆祝一下?叶灏丞……我不管你和季月上没上过床,我现在只问你,你是不是曾经在婚内和季月暧昧,带她去见你的朋友?和她外出约会,整夜没有回来?”
叶灏丞哑口无言,一阵沉默,事实就事实,他回避不了。
“……我承认……我……那段时间,我现在想起来也是糊涂的……我不该用这种方法刺激你,绒绒,其实我对季月——”
纪绒绒又笑,现下,凉薄而无情的人变成了她:“好,你承认就好!那你现在做的一切,向我道歉,纠缠我,想要弥补我,告诉我你和季月分手,是以为我还爱你?只要你跟季月分手,再向我挥一挥手,我就会像见了骨头的狗一样兴高采烈投回你怀抱?”
叶灏丞狠狠握紧方向盘:“纪绒绒!你何必这样说自己!”
“纪绒绒气的发抖,路人纷纷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冰凉的水迹划过面颊,她深吸口气,伸手抹去,“我们离婚了……在我的婚纱……被烧成灰的那一刻,我知道……我这三年来有多蠢!美梦是我自己想象编织的,你用漠不关心,用无所谓,最后用季月,一次次地敲碎它,我还是醒不过来……终于老天看不过眼了,用一场大火惩罚了我……叶灏丞,我不可能回头,不可能原谅你!”
她说完,再不迟疑,掐了通话,整个人却力气尽失,行尸走肉般走了一段路,哭哭笑笑,脑海里只剩下“你不能回头”。
而叶灏丞在她的话音落下后,伴着一声尖锐的鸣笛声,直感身子猛地向前一震,在还没察觉到发生了什么时,前额已经磕在方向盘上。
还好被安全带及时拉回,他才不至于冲出去。
人的自我防卫反射,让他忍着眩晕,下意识里想要找手机报警,然而,手脚突然不听使唤,眼前一黑,毫无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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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纪绒绒消消停停地过了元旦假期,她再没见到叶灏丞,也没接到他的电话,顿时人生都清净了。
郝娟却始终对那晚叶灏丞的到来心存不安,虽然纪绒绒解释过,她还是耿耿于怀。
酝酿了几天,郝娟将之前提起过的徐阿姨儿子的照片发给纪绒绒:“小伙子很帅,也很优秀出色,回国之前伦敦一间出名的律师行做了八年,你好歹看一眼,绒绒!”
母上大人逼她相亲,纪绒绒只好使出杀手锏:“妈!我刚离婚半年!”
郝娟咳嗽了声:“其实我没告诉你……你徐姨家的儿子之前也有过一段很长时间的感情,两人马上就要注册了,女孩出事了。”
相亲对象各方面条件之类没有引起纪绒绒的主意,反倒是这条吸引了她:“什么事啊?”
郝娟叹了叹:“抑郁症,自杀了。”